第51章 冷暖自知

周雨亭开着春霖的车前来，回去时却坐了林绪的车。他似乎确实久未合眼，在副驾驶座上睡得十分沉。从两人在电梯门口相遇至今，他们的对话不超过五句话。林绪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一个极难相处的人。在此之前，他与周雨亭的相处便已显得十分别扭，而此刻，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座无形的冰山，冻结了所有的交流。林绪自己的状态也并不好，他本打算连夜开车回家，好好泡个热水澡，然后在熟悉的床上沉沉睡去。副驾驶座，终究不是一个适合安眠的地方。

一个小时后，他将车停在了一家酒店门口。在手机上订好房间后，他叫醒了身旁熟睡的男人。“我们去酒店睡吧，明天再回去。你还得把局长的车开回去。”周雨亭疲惫的眼中闪过酒店刺眼的红色灯牌，他用力抓了抓自己短短的头发，随即推开车门，下了车。林绪订的是一间豪华标间，房间里还有一个单独隔离出来的办公区，配备了书桌和沙发。林绪冲完澡出来，发现周雨亭已经坐在办公区的软沙发上睡着了。他脱下的鞋子整齐地摆放在一旁，外套也工整地搭在椅背上。

一阵阵尖锐的疼痛悄然爬过林绪的心脏。他清晰地记得，父亲总是表现出对母亲用过的物品的嫌弃，即便林绪如今已知晓父亲曾深爱母亲，却也无法否认，父亲对母亲的爱，最终化为了无法解开的心结，演变成了恨意，以至于与她有关的一切，都让他感到反感。此刻的周雨亭，竟让林绪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以周雨亭的性格，本该随手将鞋子丢在一旁，甚至不脱鞋，直接合衣扑倒在床上就睡着才对……林绪从柜子里翻出一条毯子，轻轻地盖在了周雨亭身上，然后悄然退出，顺手帮他关上了房门。

周雨亭明显不想与他共处一室。他占据了靠近门口的那张床，许是周雨亭希望如此，希望两人离得越远越好。这一夜的睡眠，带着一种彻骨的冰冷。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做那个噩梦，而是做了一个全新的梦。梦中，他一直在拼命地追赶着什么，然而，他越是追赶，却感觉那东西越发遥远。直到醒来的那一刻，他才恍然大悟——他所追逐的，原来是温暖。他在梦里，拼命追赶着那个无形而明亮的温暖之物。周雨亭不在，卫生间和浴室也空无一人。

林绪起床，只觉浑身沉重。他竟然睡得如此沉，连周雨亭起身洗漱的声音都未曾听到。在刷牙的时候，有人敲响了房门。是周雨亭，手中提着一个外卖盒子。“洗漱完了？吃早饭吧。”周雨亭并未看他，将外卖塞进他的手里，便闪身进了办公区。外卖是专属于一个人的份量，来自一家著名的早餐连锁店“御粥阁”。香糯的黑米粥，搭配着清淡的凉拌小菜，还有两张金黄酥脆的香葱饼。粥和饼都还热气腾腾的。早餐的味道极为鲜美，可惜，此刻的用餐者心情低沉，辜负了这份难得的美味。林绪只吃了三分之一，便将剩下的东西收好，放进了垃圾桶。

他起身穿好外套和鞋子，敲了敲办公间的门，告知周雨亭可以出发了。周雨亭折返去开春霖的车，林绪则先行一步独自返回。之后，直到七天假期结束，林绪再未见过周雨亭。周雨亭没有回过他的公寓，也没有给他打过电话，仿佛彻底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一般。林绪将车停在地下车库，乘坐电梯上楼。电梯依旧冰冷异常安静，这个好不容易熟悉起来的地方，此刻又变得陌生起来。办公室里只有周元元一人，周雨亭和于心则一同出了外勤。林绪休息的这几天，周雨亭和于心一直在忙碌地处理新的案子。

林绪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办公桌。他的存在，就像这办公桌一样，有没有似乎都无所谓，甚至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在他收拾自己少得可怜的物品时，周元元红着脸走过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忙，两人偶尔对视的目光中，充满了同情和尴尬。林绪道了谢，看着周元元离去的背影，自嘲地笑了笑。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不过是一个匆匆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