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疑心暗鬼

御书房内，案牍如山，墨香与纸张的干燥气息交织，仿佛凝聚了整个王朝的重量。宋云初，这位平日里鲜少踏足此地，即使偶有议事，也总是心不在焉的臣子，今日却一反常态地出现在了这里。君离洛，这位以“疯批”著称的暴君，此刻正端坐于龙椅之上，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寒冰，扫过眼前这位伤未痊愈、却精神奕奕的臣子。

“宋卿家，何事？” 君离洛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他早就通过那该死的“读心术”听见了宋云初心中对奏折的种种抱怨，那满腹的鄙夷和不屑，仿佛是积攒了许久的怨气，只待一个机会便要喷薄而出。那些枯燥乏味的奏疏，在他眼中不过是些“垃圾玩意儿”，然而，宋云初却也明白，写奏折是臣子的本职，只要他们肯勤恳，他也不能因为内容乏味而苛责。

君离洛甚至曾设想过，若非他在场，宋云初大概会将那些奏折撕个粉碎。此次宋云初受伤，他破天荒地“做好人”，允其休养数日，本以为这小子会乐得清闲，谁知竟主动送上门来，这让君离洛心中泛起一丝疑惑。莫非，他真的感受到了本王的“关怀”？

然而，君离洛的思绪尚未完全沉浸在这丝微渺的温情中，宋云初便开门见山：“陛下，秀阳县闹水寇之事，您打算派何人前去处理？”

闻言，君离洛的内心瞬间警铃大作。他立即明白了宋云初的真正意图。原来，他还是将这位臣子想得过于热心了。这哪里是来分担政务？分明是为了刺杀君天逸一事，前来试探他的口风。他今早便已派出了君天逸与朝中一众武将前往秀阳县，宋云初即使养伤不出，难道会一点风声都听不到吗？此刻装作不知，拐弯抹角地询问，最终的目的无非是围绕刺杀一事。

“刺杀君天逸的人，定是宋云初一派无疑。”君离洛心中冷笑，却也断定，宋云初本人不会如此鲁莽行事。

“朕一早就派了皇叔与赵晖前去秀阳县，宋卿家，你竟不知？” 君离洛不动声色地反问道。

宋云初面不改色，从容应对：“微臣一直待在养伤的屋子里，消息闭塞，确实不知此事。” 她继续说道，“逸王殿下曾有剿匪经验，赵将军亦是英勇沉稳之人，有他们二人一同前往，想必此事不会有太大问题。”

“已经出问题了。” 君离洛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也不知皇叔是惹到了什么人，竟在离开皇城不过一个时辰，便被一群蒙面刺客袭击。那些人武功不弱，来势汹汹，皇叔虽骁勇，也难免不慎受伤。”

“竟有此事？” 宋云初明知故问，心中暗自盘算着，她故意装糊涂，便是要看君离洛的反应。若对方不拆穿她，便意味着他愿意“放水”。“这些刺客简直太猖狂了！他们当中，可有留下活口？”

君离洛面色如常，他缓缓说道：“留下了两个活口，但他们伤势颇重。刑部怕他们撑不住，不敢用酷刑，只用了些不致死的手段。至今，他们仍未吐露任何信息，可见嘴巴着实够硬。”

“若是嘴硬……” 宋云初适时接话，语气中带着一丝蛊惑，“微臣倒有一个法子。微臣有一心腹，善用刑罚，能保证犯人在受刑过程中不会毙命。他所用的刑法虽不算酷烈，却足以折磨人心，陛下不妨让他试一试？”

君离洛眉宇间掠过一丝不赞同：“宋卿家，并非朕不信你。只是，你与皇叔之间的恩怨，天下皆知。若你此时插手，你觉得皇叔会如何看待？万一你的人下手过重，将刺客弄死了，你又该如何善后？”

“若陛下足够相信微臣的能力，微臣可以向您保证，定能让那两个刺客活着。” 宋云初神色认真，语气坚定，“微臣深知事关重大。若他们死在微臣手中，外界必会传言，是我宋云初派人行刺逸王，事后又潜入刑部大牢灭口。还请陛下放心，审讯之事，微臣并非没有经验，绝不会给您添乱。”

君离洛垂眸，陷入了沉思。他知道，能够让宋云初如此大费周章，甚至不惜顶着非议也要亲自出马，必定是因为那幕后主使对宋云初而言，有着非同寻常的重要性。然而，他也感到一丝不解：宋云初的党派中，怎么会有如此愚笨之人？行刺失败，竟然还能留下活口，可见在挑选人手和策划行动时，有多么疏忽。

“此事，宋卿家不必插手了。” 君离洛思虑再三，最终还是驳回了宋云初的提议。“即使宋卿家不在乎外界的非议，朕也要顾及你的名声。你的伤势尚未痊愈，养好身体才是当务之急，不必操心旁的事。”

他心中明白，宋云初如此费尽心机，无非是为了保护幕后之人。既然他已经洞悉了宋云初的意图，那么，这一次“通融”一次，倒也无妨。正好，他也可以借此机会，顺势“收拾”一个人。

宋云初并不知道君离洛的真实想法，她只当他又开始犯起了多疑的毛病。然而，君离洛话语间流露出的那丝关切，却又让她难以完全否定。尽管她一直坚信他们之间的君臣关系只是“塑料情”，但近期的相处，却让她时不时产生一种错觉——这位“狗皇帝”似乎是真的在关心她。

可宋云初深知，像君离洛这样疑神疑鬼的人，心思最是难以揣测。她宁愿相信他是在佯装好心，也不愿相信他对她真的如表现的那般器重。

君离洛听着宋云初心中那番毫不客气的腹诽，额角不自觉地轻轻跳动了一下——

“这家伙，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既然陛下如此说了，微臣便不插手了。” 宋云初朝君离洛挤出一抹笑容，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陛下如此替微臣着想，微臣铭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