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左相的“局”

那三位姑娘都以为苏芊芊是要离开的，于是也毫不客气，各自挑了最中间的三间房。剩下靠边那一间，因为采光不佳，仿佛被遗忘在后罩房的拐角处。苏芊芊却毫不在意，径直走了进去。

下人的房间里陈设极为简陋：一张床，一个箱子，还有一把椅子，甚至连一张桌子都没有。在她看来，做下人本就如此，哪里有那么多讲究？有个能睡能坐的地方已是难得。这些细枝末节，苏芊芊并不在意。

她伸手摸了摸床上的被子，触感还算柔软。一路风尘仆仆赶进京，她早已渴望能这样舒舒服服地躺下。抖了抖身上的灰尘，连换洗的衣裳还在刘牙婆那里，苏芊芊也无所谓了。她径直躺在床上，几乎是刚闭上眼，便沉沉睡去。连续近三天的奔波劳累，让她迫切需要一个安稳的觉。

然而，就在苏芊芊酣睡之时，福伯却拿着苏芊芊的路引和身份名牒，来到了书房，找到了北茗华。

北茗华正独自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眼神迷离，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连福伯的到来都未察觉。福伯欲开口禀报，但看到主子嘴角那一抹似有似无的浅笑，猜想他正在思索什么有趣的事情，便忍住了打断他的念头。他只是悄悄地将手中的物件放在了桌上。

这轻微的动作惊醒了北茗华。他瞬间收敛了所有的思绪，腰背挺直，脸上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清冷之色。福伯见状，心中不禁轻叹。这位主子自小在外长大，虽然学识渊博，举止得体，但向来给人一种疏离清冷的感觉。若非亲眼目睹刚才那一抹笑意，福伯几乎要以为他根本不懂得如何发笑。

“主子，那位苏芊芊姑娘表示想要离开，说是想前往右相府。老奴认为此女子可能心怀不轨，不如就顺水推舟放她走吧？”福伯小心翼翼地问道。

北茗华听闻此言，淡淡地问了一句：“可曾问过刘牙婆，此女是如何来到我们左相府的？”

福伯叹了口气，将自己问询刘牙婆的结果一一道来：“主子，依我看，她当时只是没弄清楚京城中有两个相府，原本一心想去苏璇府，却不小心来到了我们这里。这姑娘也姓苏，但具体与那位苏璇有何渊源，老奴不得而知。将她留下来，恐怕不太妥当。”

京城中原本只有一个相爷，那便是如今的右相苏璇爷。然而，就在一个月前，主子随同出巡归来的皇帝抵达京城的当天，一道圣旨便颁布了下来——朝中新增左相一位！举朝皆知，左为尊，这位空降的左相，虽是一名年轻人，却已稳稳压过了多年为官的右相一头。

在朝中的那些老臣看来，北茗华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儿”，根本不配担任左相之位。因此，这一个月来，朝堂之上可谓是风起云涌。北茗华的身份，也随着他入住北冥家族留下的这座宅院而引发了诸多猜测。有人猜测，他便是当年昌盛百年的北冥家族的后裔。

对于这些猜测，北茗华既不否认，也不承认。这座宅院，也并非皇帝所赐，而是他自己花银子从衙门买下的。不过，在朝堂之上，那些老臣们也渐渐明白了皇帝赋予他左相位的原因——因为他实在太过厉害。

他能够凭一己之力，舌战群臣，引经据典，进退有章，常常将那些老臣辩得哑口无言。而且，皇帝显然有意借此机会让他树立威信，从未阻止过他的高谈阔论，反而逼得一些老臣无颜面对皇上。

整整一个月下来，朝堂上已有三位大人主动请辞，皆为一二品的高官。他们原本的算盘是想通过辞官来要挟年轻的皇帝，以退为进。然而，谁曾想，他们的辞呈递上去，皇帝却毫不犹豫地批准了，并且还给予了丰厚的赏赐，称赞他们为皇朝尽力，让他们官升一级，荣养于京城，却又不准他们回家乡。

朝堂上的风向变得有些诡异。这些为官几十年的老油条们，都看出了皇帝与这位新任左相已经联手，打算彻底整顿朝纲。剩下的大臣们，则纷纷如同缩头乌龟一般，将头藏了起来，只是偶尔还会借机针对北茗华发难。

如今朝中大致分为三派：一派是保持中立的，这种人无论在哪个朝代都不少见；一派是以右相为首的人，他们自然是拥护右相；还有一派，便是孤身一人，孑然独立的左相北茗华。若非要说他有没有同盟，或许皇帝也算半个吧。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就连福伯这样在京城浸淫多年的老管家，也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微妙气息。这也是为何刘牙婆在寻找丫鬟时，特意挑选那些没有背景、无依无靠的姑娘，目的便是为了避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然而，没想到，竟然有人自投罗网，主动送上门来。

按福伯的意思，既然苏芊芊是冲着苏璇那边的人，就应该放她离开，以免自家主子落人口实，说他欺负一个弱女子。况且，主子与苏璇之间的矛盾已经够多了，何必再因此增加一桩口舌是非？

哪知北茗华听完福伯的这番话，嘴角却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他轻咳一声，说道：“不用。明天一早，你去将她的户籍更改一下，以后，她便是我们府上的丫头。等青衣回来，就调她到我的书房来。”

福伯闻言大惊。不仅要留下，还要将她安排在书房？主子的书房，那可是重地啊！怎么能让敌对方的人待在那里呢？福伯刚想开口劝阻，北茗华却已一挥手：“好了，你先下去吧。顺便告诉福婶，明天早上我不上早朝，不用那么早准备我的早餐。”

福伯张了张嘴，最终只应了一声“是”，便退了出去，顺手还替主子掩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