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倾诉哀愁

“江北报社，诡事详询！”

等待的时光总是显得格外漫长，李丽华低垂着头，仿佛全世界的阴霾都聚集在她一人身上。余裕薇观察着她，轻轻向梁宜递了个眼色。梁宜心领神会，立刻倒了一杯温热的水，小心翼翼地递到李丽华面前：“阿姨，先喝点水，暖暖身子。”

李丽华接过水杯，嗓音带着一丝沙哑，轻声道了谢。梁宜见状，顺势开口，打破了沉默：“阿姨，看您最近似乎不太舒坦？”

“哎，没什么，就是老毛病，腰椎不好。一忙起来就爱疼，自从听说了我母亲去世的消息，一直没能好好歇歇，这腰疼的毛病就又犯了。”李丽华的声音缓慢而疲惫，似乎仅仅是坐在这里，就勾起了她无尽的伤痛。“不过，不碍事的，过些日子，好好休息一下就好了。”

余裕薇闻言，真心实意地劝慰道：“阿姨，您可得注意身体啊。李婆婆的离开已经是无法挽回的事实了，您可千万别因为过度劳累也病倒了，那样的话，李婆婆在天上也会担心的。”她不忍心看到眼前这位已经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承受如此巨大的悲伤。

然而，这本是带着善意的话语，却像是在李丽华心口撒了一把盐。她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簌簌地往下掉。

“我妈妈，她是个命途多舛的女人。”李丽华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道：“既然你们的奶奶也住在清和园，想必对她多少有所耳闻。我妈妈和我嫂子的关系，起初只是有些不睦，到后来，简直就是水火不容。”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把积压多年的情绪一次性倾泻出来：“在我十五岁那年，我父亲就撒手人寰了。那个年代，一个女人独自带着四个孩子，生活的艰辛，你们是难以想象的。很多人劝她改嫁，可她担心后来的继父会对我们不好，便宁愿一个人辛辛苦苦地把我们四个孩子拉扯大。”

“我哥哥从小就读书好，她就把家里所有能变卖的东西都卖了，只为供我哥哥读书。好不容易供他读出了头，工作也稳定了，他又要结婚了。她就把我们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卖了，给我哥哥买了新房。新房钱不够，我和我二妹就拼命打工赚钱来补贴，可俗话说得好，‘娶了媳妇忘了娘’，我哥哥就是这样。”

李丽华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痛楚：“我那嫂子，是个性子要强的人，做什么都要比别人强。我妈妈身体本就不好，还带着我三妹一起住到了我哥嫂家。她在家做不了多少家务，三妹又正长身体，多吃一点，都会遭到我嫂子的白眼。”

“我嫂子早就看我妈妈和我三妹不顺眼了，但她又爱面子。亲戚朋友都知道我妈妈为了我哥哥付出了多少，如果她找不到什么像样的理由就把我妈妈赶出去，以后肯定会被人指脊梁骨。后来，我三妹不小心打碎了我嫂子一瓶名贵的香水，她就借题发挥，新仇旧恨一股脑儿地翻出来。那天，就把我妈妈和我三妹的东西胡乱收拾一通，硬生生地把她们赶出了门。”

说到这里，李丽华的语势变得更加激动，积攒在心底的话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滔滔不绝地说了出来。

“我和我二妹，虽然嫁的也都还不错，但终究不是在自己家里说了算。一家子人挤在一个屋檐下，难免会有磕磕碰碰。时间久了，矛盾也越积越多。可即便如此，我妈妈还是为了三妹忍受着。她那样要强的一个人，就在那些冷言冷语里默默地生活了好几年。直到三妹考上大学，刚去报道的第二天，她就自己搬进了养老院。”

“你们也看到那家养老院的条件了，我每次去看望我妈妈回来，都忍不住偷偷哭一场。是我没本事，在家里做不了主。我女儿和我丈夫都不愿意我把我妈妈接出来，我也拗不过他们。”

李丽华拿起桌上的纸巾，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她的手指有些冰冷，握着杯子的指节处几乎看不到一丝血色。

“我知道，我妈妈最疼爱大哥了。他成绩好，工作好，连儿女都培养得那么出色。她一直盼着我大哥能强硬一次，能把她接回大哥家去住。其实，她还能在家待多少日子，我们做儿女的心里都清楚。可我大哥，如果他态度再坚决一些，又怎么会不能接妈妈回家呢？只不过是他怕惹得大嫂不高兴罢了。在大嫂和妈妈之间，他从来就没有真正选择过妈妈。”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李丽华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她端起梁宜之前倒的热水，小口小口地喝着，动作显得有些迟缓。

余裕薇听着这些话，心中只感到一阵沉重。王秀琴（李丽华口中的“妈妈”，即余裕薇的奶奶）这一生，几乎没有真正为自己活过，全是在为了儿女们燃烧着自己的生命。等到她耗尽了所有的生命力，就成了子女们的负担。辛苦劳碌了一辈子，最后却只能住进那间弥漫着霉味的养老院，甚至就这样孤零零地死在了那里。

“我刚刚听院长说，”梁宜适时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昨天应该是您大哥来探望的日子，但他一直没有出现。”

李丽华的嘴唇瞬间抿紧，呼吸也随之变得有些急促，她似乎在竭力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最终，她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对，昨天我才联系上他。他和他的妻子，正在外面旅游。”

说完这句话，她便再也不提她大哥的事情了。余裕薇虽然没有得到更多直接的信息，但至少得到了李丽华的联系方式，或许以后能派上用场。

下午这场谈话，让余裕薇感到身心俱疲。在听李丽华倾诉的过程中，她的心情也如同坐过山车一般，跌宕起伏。

回到家中，余裕薇惊喜地发现，魏荣已经将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整洁有序。她心中暗自想着，早知道魏荣这么好用，上次就不该放他回山，应该强行把他留下来，让他每天打扫三遍才对！

余裕薇正美滋滋地畅想着，把这当成下班后的额外福利，这时，满头大汗的魏荣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恰好与余裕薇那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笑容对上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