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竹鱼巧对寒霜语

朱书凯领着张砚清与高崭二人，一行人缓步前行。裴鹄稍稍落后，凑近赵七叔耳畔低语几句，随即快步跟上队伍。虞族早已将众人引至议事堂。

堂内光线充足，暖意融融，摆放的花木郁郁葱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虞族落落大方地招呼众人入座，并吩咐侍女奉茶。

“竹贤士，”裴鹄温和地介绍道，“这位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张砚清张大人，这位是吏部尚书高崭高大人。”介绍完毕，裴鹄在虞族对面落座。

自古以来，人情往来，礼数周全总是不会错的。更何况虞族前世看过不少宫廷剧，对于这些官场上的应酬规矩，早已是了然于胸。

“诸位大人光临寒舍，真是令鄙居蓬荜生辉。晚生竹鱼，见过各位尊长。”虞族姿态不卑不亢，微微躬身施礼。

张砚清和高崭刚欲客套几句，却听朱书凯抢先开口：“贤弟不必拘谨，他们都是八戒哥哥的臣子。今日前来，只是想看看你是否住得惯，顺道聊聊家常罢了。”

张砚清与高崭都是久经官场之人，立刻心领神会，点头称是，以此给足了太子面子。

一旁的顾鹤眠心中愈发不满，虽然面上不敢显露，但憋闷的怒气却在暗中积聚，伺机而动。裴鹄则静默地坐着，心中隐隐不安。他总觉得，此刻的祥和，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宁静。以他对这三位大人的了解，他们绝不会轻易放过为难“竹鱼”的机会。

果不其然，顾鹤眠啜饮一口茶，目光落在窗外的冬竹上，看似不经意地说道：“这几株竹子长得甚是精神，饱含清气，姿态优雅，历经霜雪，宛若披上玉衣银甲。”他缓缓放下茶盏，接着说道：“听闻太子殿下称赞竹贤士是人中龙凤，才华横溢，不知能否即兴吟诗一首，以增添这品茗的雅趣？”

虞族闻言，不禁莞尔。

这剧情发展，还真是老套得令人发笑。

她回想起进行芯片实验前，曾看过两部根据男性频道的爆款网文改编的电视剧。其中，《庆余年》里，范闲一边豪饮，一边高喊“纸来！墨来！”，然后引经据典，将诗仙、诗魔、诗圣、诗佛等先贤的篇章信手拈来，瞬间技惊四座。难道她今天也要重现这番景象？

虞族心中颇为无奈。唉，能不能来点儿新鲜的？

“竹贤弟，来一首。”朱书凯兴致勃勃地怂恿道，“你乃状元及第，咱们大理寺堂堂正七品评事，论才情，风花雪月，天地万物，哪一样不在你话下？”

虞族暗自腹诽，朱书凯这货还是太好忽悠了，居然还在这里吹捧。

“竹贤士莫要藏拙，我等洗耳恭听。”张砚清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如同邻家和蔼的老者，看似人畜无害。高崭也笑吟吟地，悠然自得地品着茶。

虞族无法准确判断大邺王朝所处的历史时期，究竟是真实存在的朝代，还是仅仅一个虚拟的幻境。然而，她清楚地知道，这里的生老病死是真实可感的。吃喝拉撒睡，她一样都不能少，并且亲眼目睹了生命的脆弱，如同董段明，一旦逝去，便再也无法复生。因此，她必须将这里的一切都当作是真实存在的现世，认真地生活下去。

有一点她却非常确定，那就是吴承恩的《西游记》尚未问世。她不敢贸然引用李白、杜甫等唐朝诗人的作品来卖弄才华，以免被当场揭穿，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明清时期的诗作，倒是可以大胆借鉴。

“竹贤士，若是为难，便不必勉强。我等大理寺的职责是审案核查，并非吟诗作对。”裴鹄见虞族沉默不语，出言替她解围。

“唉，我只是觉得吟诗这种事情未免太过枯燥无味。既然顾尚书兴致如此之高，在下便献丑一番。”虞族目光灼灼地盯着顾鹤眠，想起他先前在国舅面前摇尾乞怜的奴才模样，语气中便不自觉地染上了几分不屑与凌厉。

顾鹤眠闻言，老脸微微一沉，冷笑一声：“竹贤士若实在作不出来，也无妨。毕竟人无完人，各有所长，不必强求。”

虞族浅酌一口碧绿的茶水，清了清嗓子，朗声吟道：“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这是清代郑板桥的咏竹诗，她料定这些人不可能当场指责她抄袭。况且，这首诗所蕴含的竹子刚正不阿、坚强不屈的精神，正是用来回击顾鹤眠的绝佳利器。

诗毕，虞族挑眉看向顾鹤眠。

顾鹤眠顿时愕然，呆坐在原地，倍感打击。他依稀记得，他也曾让自己的儿子顾弦知咏竹。可顾弦知抓耳挠腮半天，只挤出“一根竹子细又长，外是皮来里是瓤。你若用它来打狗，不如用来烧灶膛。”两相一对比，高下立判。只能说，他儿子实在太过淳朴，不像眼前这位竹鱼，年纪轻轻便老成持重。

“好诗！妙哉！妙哉！”朱书凯惊叹之余，连连拍手叫绝，“不愧是我看中的竹贤弟，朗朗上口，气势非凡！”

裴鹄垂眸饮茶，不动声色地将心中涌起的惊喜与爱慕深深掩藏。他看中的女子，果然非同寻常。

“想不到竹贤士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胸襟志向。在下像你这个年纪时，还在寒窗苦读，万万也写不出如此精妙的诗作。”张砚清点头称赞，然而他那双狭长的眼眸深处，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机。他暗自思忖，此子才华出众，前途不可限量，若是为敌，必将成为心腹大患。

虞族抬眼之际，张砚清眼中瞬间的杀机，在她看来，已化作了善意的欣赏。

然而，她的系统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张砚清情绪的真实变化，并立刻发出了警示：

【张砚清，48岁，都察院左都御史。此人与顾鹤眠一样，对你怀有严重的敌意，敌意指数皆为：满格。此人嫉贤妒能，与礼部尚书、吏部尚书在过往的科考中，存在徇私舞弊、中饱私囊的行为，乃是一名伪善且阴狠的大贪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