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旧案疑云

“是。”绿瑶赶紧拆下白裕头上的丝带，换上银扣，再从妆台下面的抽屉最里面，找出一个黑色的锦盒，打开盖子，掀开里面黄色的锦缎，小心翼翼拿出虬龙玉簪。这簪是通体白玉雕成，头部做角龙张开大嘴向天嚎叫的形状，簪体是龙身收着四条腿飞行的形状，竖看好似一条虬龙直冲云霄的感觉。且雕刻的活灵活现，一看就是出自大师之手。这簪九王甚是喜欢，平时不舍得戴，只在进宫见自己母亲时才戴上，回来后，再小心地放回盒子里。“我怎么觉得这样显得有点老啊！”绿瑶给他戴上这簪以后，白裕左看看右看看，撇撇嘴，有些不满意。他还嫌弃上了。“走了。”不理会他的嫌弃，九王满意地点点头，拉起白裕的手离开……京兆府，大堂中，府尹端坐在公案后面。头顶着“明镜高悬”，后背着“日出东方图”。面前两排衙役笔直地站在两侧。今早朝的时候，朝上议论的沸沸扬扬，听吏部透露出消息，九王昨天办了两个人。办的是信阳侯府的大舅哥。这些世袭的侯府，仗着祖上那点功德，能世袭能荫封能领俸禄，还有一大堆的田产铺子，凭什么？还瞧不起我们这些毫无根基靠寒窗苦读上位的人。凭什么？上次怎么就没砍了你儿子！好事成双，吏部说九王给京兆府里举荐来一个捕头。按理说这捕头职位低，不在朝廷命官之列，俸禄也不从朝廷里发放，由府衙里的财政拨放。可是听说九王不仅给签发了任命文书，还给户部发了话，从自己大理寺卿的俸禄里面拨出一百两银子发给此人。这什么人？能让九王坐到如此地步。不过不管什么人，都对自己有好处。有了这人，皇后姐姐的案子再破不了，可和我没有关系了，这可是九王的人都没有查出凶手。咱小老官儿呀，今个儿真高兴啊真高兴！曹名章这样想着，差点哼出声来，赶紧捂住了嘴。而和他心情完全相反，刘刀的眼里快要冒出火光来，这张岩一死，捕头的位置本是他的囊中之物。他的妹妹也因为此事没少在床上讨好曹名章这老色批。自己也甚至把最喜欢的一个掐丝珐琅瓶割爱送给了这老东西。谁曾想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自己这晋升宴都在飘香楼里订好了。这让我怎么交代。这老东西面上答应的好好的，背后里竟玩了这一招。他一定一早就知道上面会派人下来，竟然还拿自己当个傻子一样骗。可恶至极！要是眼睛能杀人，这曹名章估计已经被千刀万剐了。事情不会以一个人的不高兴而改变，此时一个小捕快，着急忙慌地跑进来，进来时还差点绊在门槛上，踉跄好几脚堪堪才站稳。“九王，九王的马车到街口了。”曹名章一听，速速起身，整理整理自己的衣领，端正好帽子，疾步去门口迎接。活菩萨来了。“拜见九王殿下，卑职有失远迎妄九王恕罪。”九王还没下马车，曹名章就对着马车先拜上了。他这么有点才无大德的斯文败类，能混到这一步，靠的就是这礼节周到，姿态放低。可他那标准的拜姿前面出来的却不是九王。“府尹大人，这……我应该说‘平身’~~~是不？”白裕半蹲在马车上，居高临下看着曹名章，把“平身”二字说的低沉又悠扬。这可是在电视剧里学的。曹名章一听声音不对，猛然抬头，竟是许久不见的白裕。竟然给这厮一拜，他的脸色立马垮下来。“你小子来这里干什么？上次没打死你皮痒了？”在众人面前，自己堂堂从三品京兆府尹，竟被这个无功无名的纨绔耍了一顿。曹名章气急败坏地伸着手指骂白裕，一时忘了这车就是九王的马车。“来人快把他这戏耍本官的小子拉下来重打二十大板。”“是。”“谁敢？”众捕快刚要上前，马车里传来不紧不徐的声音。这声音清冷中带着十足的气魄，吓得曹名章手指一缩，惊恐地看向马车里面。这是九王的没错，除了他没人的声音这么冷这么有杀伤力。他心里正哆嗦着，还穿着重紫色官服的九王，从掀开的门帘后缓缓探出头来。妈呀！曹名章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这大佛怎么和白裕在一起。他不是不喜白裕吗？上次白裕蒙冤，他一开始是救了他，可之后案子的进展他都不理会了啊，这怎么又混到一起了。“小人不敢，小人一时糊涂。小人拜见九王殿下。”九王低眸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这白裕上任第一天，他也不想闹得不愉快。何况是白裕为报被打屁股之仇故意戏耍他。今就让他狐假虎威一次。瞪了一眼调过皮的白裕，拉上他的手踏进府衙。曹名章见对方没有追究，擦擦额头的汗，追了上去。几人进到府里，后面跟着的捕快们议论起来。“这白裕不会就是新来的捕头吧？坏了坏了，我还打过他板子呢，怎么办啊？”“那时他犯了法，咱也是按制度办事，不怕。”“可我怕啊，怕他给我穿小鞋啊！”刘刀听着众人的议论，脸色渐渐变得阴郁。是他！怎么会是他？谁到可以是就不能是他？那张岩的事，他若追究起来……刘刀面色异常沉重地看向白裕离开的方向。京兆府大堂，白裕欢快地步子走近大堂，激动地四下探看，当看着立在墙上的杀威棍，身体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就是这个要了原身的命，这是身体对他本能的恐惧。“害怕？”九王看他眼神里的惊恐，握紧他的手腕，声音尽可能温柔地询问。“没事，就是想起了以前的事。”白裕笑笑，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九王眼色看得见的内疚了一下，转过头去。两人来到“日出东方图”前，九王端正身子坐下，白裕立在一旁。等所有人来到大堂，九王才抬手示意墨砚宣读任命文书。墨砚点点头，拿起怀里一直抱着的《白和光告身》，宣读起来。“邦国政治盖出于中枢，朝廷纲纪尽归于府……尔白和光气度端凝姿势明敏劲正之气足以配昔人之贤……今朕委以白裕白和光京兆府捕头一职余当共同辅之。”墨砚念完任命文书，整个大堂愣了数秒，无人回应无人附和。白裕真的是这个纨绔当捕头，他怎么可能，除了吃喝嫖赌玩姑娘，他还会干什么？他懂破案吗？他懂命案吗？不就歪打正着破了张岩的案子，那也是他迫不得已走了狗屎运。众人面面相觑一脸不可置信。曹名章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起身掬起笑脸迎接这新来的捕头。“恭喜恭喜白兄弟啊，这京兆府的捕头别看只有八品，可是美差啊，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捕头就是这现管，权力大的很。”要不说人家能当上京兆府的府尹，这身躯就是能屈能伸。刚刚被他气的跳脚的事，转眼就抛之脑后了。白裕和他打过两次交道，每次都是奔着杀自己来的，这猛然对自己这么客气，还有点不适应。“啊，同喜同喜。”白裕看了一眼九王，对方微微点了点头，他抬起手同样热切地回应曹名章。在官场上对于你这身份来说能不树立敌人就不要树立敌人。尤其是那些笑面虎的人，他们最难对付。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果实在是要得罪一人的话，宁可得罪君子也别得罪小人。这是来时九王在车上告诫他的话。他上任以后九王不可能时刻在他身边，这些官场生存之道还是要学一学比较好。虽然明眼人看到他头上的虬龙簪不敢犯他，可事事总有万一。万一碰上亡命徒或者江湖人，这簪的作用就不大了。“带白裕熟悉熟悉这里的环境，本王看看关于柳月云的卷宗。”九王有意往白裕接触接触这里的同事，于是制造机会让他和别人相处一会儿，自己坐在这里，那些想亲近他的人不敢上前。“是，九王殿下。”曹名章点点头，看向身后的人。几个有眼力见的小捕快们跳举着手主动请缨带白裕出去逛逛。见曹名章点头以后，激动地去拉白裕的手腕跑了出去。九王磨了一下牙，没说什么。先让他和同事们熟悉起来再说。一上午的时间，九王都待在大堂里没有离开，仔细地查看了这几年京兆府里的所有卷宗。对比了和柳月云案件相似的案件，可惜除了常乐珍案件没有其他比较类似的。白裕昨天的话提醒了他。如果这个案子破不了，可以试着从其他的案件入手。如果这凶手是个惯犯的话，总会有一起案件露出马脚。不过可惜在未破的案子中没有找出和这个凶手风格相似的凶手。这一看就到了上午。曹名章看到太阳走到了最南边，焦灼的心终于熬到点了。“九王殿下，卑职在广庆府里定了一桌酒席，为迎接新来的捕头，这到中午了咱一起用个膳吧？”请领导吃饭是他的长项，是他晋升之路的敲门砖。“不必了，把和光叫来。”“这……”曹名章掬着的笑脸有点拉胯。白裕是九王的人，从白裕头上的虬龙簪就能看出来，他去给九王当了小白脸。达官显贵有点特殊的喜好也不足为奇，何况白裕确实长得够漂亮。那九王的人在自己底下办事可是攀附九王的好机会。‘可九王对自己的表现似乎有些成见。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快去。”“是殿下。”一上午的时间，白裕被人簇拥着玩遍了整个京兆府府衙。以前这府衙里就一个升堂的地方，相当于前世的公安厅和法院。现在看来这里面大的很，大堂只是小小的一部分。光大堂周围就有攒政厅两个壮班房一个。大堂后面还有宅门师爷房县丞房主簿房粮厅磨房等等。层层大门层层院落一重又一重的以大堂宅门二堂等为中轴线左右对称铺开。且府衙不只单单管理命案，司法公安赋役户籍监狱等各个机构都在这里面，功能十分齐全。且还有不只是办公，后面的内宅还可以供给衙役仆人们居住。这样看起来这府衙可顶前世好几个部门了。白裕逛了一圈发出大大的感慨。看来古人的信息传递不发达，但办事的部门精简效率也很高。没有你推我我推你踢皮球的现象。他踢不出去，哈哈！参观完府衙，白裕和几个小捕快们也建立了深厚的友谊。直到九王喊他离开，还意犹未尽地想和他们再玩一会儿。九王：“不要玩了，下午还要去柳月云死亡现场。”“对对对，正事要紧。”白裕一拍脑袋才想起昨天说好了这件事。“这是你的官服？”白裕来时那件一百两的白色长袍，此刻换成了粗布厚重的麻制灰蓝色圆领朝服，下面也换成了乌皮六合靴，头上带上了软脚蹼头。这衣服穿在白裕身上有种谁家公子落难了的感觉。粗制滥造。“恩，是高良才给我的，说以后上班或出去巡视的时候要穿官服，别人看了都会给几分面子。怎样好看吗？”白裕九揪着衣服炫耀地给九王看。九王看了看没说话，直接往府外走。“怎么样？看看嘛？”白裕拖着长腔，声音里带着些许撒娇。九王没理会他，继续往前走，渐渐地跟他拉开一大段的距离。白裕不明所以，但是感觉他似乎有点生气。“我玉簪呢？你给扔了？”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九王突然问道。“啊，簪子。”白裕摸摸自己的头，突然想起发簪给放下了。“我不知道扔哪里了？雨之，这簪子贵不？我赔你一个。”九王斜睨着眼睛看他一眼，嘴上没说话，心里盘算着今晚不能再放过他了，好好地办他一次以告慰玉簪在天之灵。“你生气了？”白裕疾走几步，跟上九王的步伐。眼前人虽然一句话没说，但他明显地感觉到对方生气了，且貌似生很大的气。“雨之，你有点表情吧！先表现一个生气的表情让我看看，看看你生气起来是什么样子？”白裕拿手捏捏他的脸，试图找出为什么他脸色不变，自己还能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的原因。九王冰冷的俊脸，一会儿被他捏成圆形，一会儿被他挤往中间，撅出小鸭子一样的嘴。这可是九王，是那冷面无私的九王。他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在白裕的手里挤出了各种形状，这要是被别人看见，能惊掉他们的下巴。可，那脸挤起来，好好笑啊。哈哈哈哈！“你的屁股痒了？”办了你，今晚不办你我就不叫周棠！九王终于忍不住拉开白裕的手，刚刚过去了好几个衙役，看到他们就捂着嘴跑开。再继续下去，他多年不怒自威的形象就别要了。“你好无趣啊，雨之。”白裕听到他的威胁，吓得捂住屁股，之前被打的伤才刚好没多久，可不能再受伤。不过他理解的痒貌似和九王说的，不太一样。“你看看，这是什么？”见对方真的生气了，白裕终于从怀里小心拿出那根虬龙玉簪，举到九王的面前，炫耀地展示。“你的东西，我怎么能乱放呢？放心吧，保护的好好的呢！”瞬间周围的气压回升，九王的步伐忽然慢下来，但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白裕不再疾步才能跟上他的步伐……“那是你的东西。”走出去很远，九王突然说道。“啊？”“给你了，就是你的东西，你扔也好，丢也好，都是你的事。”“哈哈，既然给了我，我怎么会扔了呢？”白裕上前勾住九王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我只会卖了他！哈哈”九王：“……”昨晚就不该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