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蛇蝎美人
类别:
古代言情
作者:
字数:3995更新时间:25/09/14 02:06:37
“说什么,说就是我家被抄家开始。在我家没抄家之前,我觉得这个世界都是我的,所有人都是围着我转的。那时候,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的才名,我的样貌,哪样在这君华县不是数一数二的,就是那些官家小姐见了我,都礼让三分。曾经我觉得我这美貌就是去宫里坐那皇后也是有资格的。呵呵。”冯小兰自嘲地笑笑,脸上带着凄苦,她抬眼看向白裕,“我很少接触京城里的贵人,像我们这种商贾之家,能接触到一县县令就已经是最大的官了。谁知后来你来了,你,白裕,你知道吗?从你来了以后,我才知道京城里的人不一样,和我们这些小地方的人完完全全不一样。从地位,从金钱,从气度,从衣服,从人脉,完完全全和小地方不是一个档次。当我看见我父亲拼命巴结都巴结不上的县令大人对你毕恭毕敬,甚至受你的呵斥之时,我才明白你是什么身份的人。你是侯爷之子,侯爷,侯爷是什么?是可以世袭爵位,是仅次于王公的尊贵,是一出生就带着富贵血统的人。从此,我发誓,我要做侯爵夫人,我要封诰命。呵呵,我曾经还和我的小伙伴们打赌,一定要嫁给你,可惜,可惜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你要是娶了我,哪里还有后面这些烂事,都是你,是你害死了自己兄弟,都是你。”
冯小兰说着倏地趴向前,试图凑近白裕,可惜身体被椅子绑住,够不到白裕,只能眼睛赤红地瞪着他。她那眼里的血丝如蛇信子一般冲着他呲着,好像不小心就能窜出来咬他一口。这一突然举动,吓得白裕往后一哆嗦。“别扯别的,继续说案件。”孙小北使用内力,一拍桌子,内力顺着桌子到达地面再传到冯小兰身上,震得她腿上发出刺骨的疼痛,跌回椅子上。她瑟瑟的眼神看了一眼孙小北,继续缓缓说下去:“你没有体会过有钱的日子,所以不懂我现在的感受。我尝够了从天堂跌到地狱的落差,宁愿去死也不想再为那一文钱对别人摇尾乞怜。所以我去找赵东明,一开始我是想着凭自己的美貌做他的正妻,谁知他只让我当他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想起我时就让徐宝告诉我一声,我洗干净乖乖等着他。”冯小兰说着自嘲地笑笑,“以前我嫌弃他一身铜臭文味不懂风情,现在才知道当你连温饱都解决不了的时候还谈什么风情。我认命了,日子就这样过好了,反正过一天是一天,谁知后来他死了,连这种日子也没有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冯小兰叹了一口气,感叹自己的命运坎坷。“对于他的死,你有什么看法?”“我能有什么看法?他精虫上脑,不知哪一根筋搭错了,明明在春色满园里伺候他一次了,非要再去小竹林里来一回。”
“小竹林,是你和徐宝带他去的。”白裕的脸色渐渐难看,他发现一个问题,徐宝的说辞和冯小兰的说辞完全不一样。徐宝说辞中,冯小兰是主谋,他是计划的实施者,可在冯小兰这里,她是一个完全被动的受害者。但她的说辞没有任何破绽。“你把初三那天的事情细细地说一遍。”“初三那天,我弄到了一个奇药,打算献给赵东明,毕竟伺候好他给我的钱能多一点。”冯小兰说着一脸的无所谓,完全没有以前的那份羞耻心。“谁知他吃多了,在春色满园里玩得不尽兴,非要去城外竹林里再玩一次。没办法,徐宝就带着我俩去外面的竹林里玩耍。谁知突然冲过来一个男人,对着赵东明就是一顿毒打,还捅了他好几刀。我吓死了,拼命地往跑家里去,好在那人的目标只是赵东明,并没有来杀我。”“赵东明受伤了,你不去救他吗?”“我以为他死了,怕被诬陷为凶手,就赶紧回家了。”“那你今天怎么会和徐宝在一起,怎么和他一起逃走?”“他喜欢我很久了,说要和我私奔去天涯海角,还威胁我不和他一起走就杀了我。小女子也是没办法,就上了他的车。”说着冯小兰又哭起来,那漂亮的脸蛋加上这珠泪,哪个男人见了不得起恻隐之心。可惜她眼前这两位深知她的品行,一点也不怜悯她。她的说辞完全出乎两人的意料,但这说辞却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说谎,她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白裕紧紧盯着冯小兰,太小看她了。她这样说,白大就不是为情而战的傻子,徐宝也成了事件的主谋者。两人没有继续审问冯小兰,他怕问下去冯小兰会说出太多对白大不利的事情。“你相信谁的说辞?”孙小北看看急躁的白裕,忍不住发问。他是官员,不能因为个人喜好而偏向于某人,现在两套说辞都能成立,但结果完全不一样。白裕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时不时抬头望向上方,似乎在思考某些东西。良久,他看向孙小北,“我觉得徐宝说的是对的,他的说辞能完美解释白大为何出现在小竹林。”“那就按徐宝的意思判案!”“不,这只是推理上说的过去,实际现实中变数有很多,我们如果拿不出实际的证据证明冯小兰参与此案,疑罪从无,她就得释放。”“疑罪从无?”孙小北第一次听说这个说法,自古以来你有没有罪大多是官员的主观判断,只要他觉得你犯罪了,不管有没有证据都可以给你定罪。“对,疑罪从无,只要拿不出实打实的证据证明冯小兰参与这个案件了,她就是无罪。”“可你这疑罪从无会让很多漏网之鱼逍遥法外。”“但也可以避免很多无辜之人蒙冤。”白裕看着孙小北,很认真地说。对于坏人得不到惩罚,他更希望好人不要受不白之冤。“那你再怎么查下去?”“去问徐宝,看他有什么能够证明冯小兰参与此案的证据。”
两人再一次提审了徐宝,并把冯小兰的说辞原原本本地告诉他。当徐宝听到这话以后,差点跳到房顶上去。“这计划是她一手策划出来的,现在又说和她没关系,她怎么能说出口?你把她叫来,我和她当面对峙。这臭娘们,想让我一个人去死,没门。”徐宝自知杀了赵东明活不了,但临死给冯小兰当了垫背,他不甘心,他死不瞑目。要不是她一手撺掇自己,自己怎么可能想到去杀赵东明,都是她,都是她害的。“你在这里吵嚷没有用,得拿出证据证明她是主谋。”白裕无奈地看着这个傻大个,怪不得被冯小兰玩弄于股掌之中,活该。“证据,我就是证据,是她亲口策划的这一切,是她一步一步地告诉怎么做?我就是证据。”徐宝大声吵嚷着,似乎这样能增加可信度。可惜这都是他一个人的片面之词,冯小兰完全可以矢口否认。“他告诉你计划时有没有留下书信什么的?”“没有,我们都是在床上时说的,没有留下任何书信,这娘们一定早就知道有这一天,早就准备好了。”徐宝才反应过来,冯小兰从一开始就是置身事外的。“醉欢楼的掌柜,他可以作证,为了让赵东明服下他的奇药,她不惜和那个肥头大耳睡觉。他能证明。”“他只能证明冯小兰和他睡觉是为了订下春色满园房间,就是服下他的药,也可以说是为了讨好赵东明,不能作为指控冯小兰的证据。”
白裕一点一点地分析着眼前的情况,越分析,徐宝的眼神越绝望。这一刻他终于有了丝丝的悔意,到头来死的只有他一个。这么傻,怎么能这么傻!如果好好地做赵东明的小厮,一个月十两银子,虽然比不上以前,但比一般老百姓过的可好多了。为什么?为什么听冯小兰的话走到这种地步!傻!我怎么这么傻!最后徐宝是衙役架回去的,他的腿已经软得不能走路。审完两人,白裕又去见了白大,白大的反应和徐宝如出一辙,不相信他心中的仙子竟是如此蛇蝎心肠。自己还傻乎乎地当他的替罪羊,甚至就是死也不说出那晚的事情。白大同样没有证据证明冯小兰给自己说的话,只说自己拿出积蓄的五两银子作为聘礼给过冯小兰,可惜到冯小兰的家里去搜的时候,这小小的五两银子早就不知去向。白大的说辞也被否认了。
第二天刚亮,县令就来了。一早下人就说冯小兰和徐宝抓住了,而且这案件扑朔迷离又迷离。他听了个迷糊又迷糊,越听越迫不及待地想来看一看这冯小兰到底有什么本事。到了堂上一审,冯小兰先是矫揉造作地说了自己这些日子的不容易和被逼无奈。徐宝和白大的母亲对她当庭大骂。白大不相信地看着冯小兰,始终未发一言。他的世界观和爱情观都塌了。冯小兰则毫不心虚地看着他,一副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害我的可怜表情。到最后,冯小兰再不多说一句话,只是坐在那里哭泣,哭泣自己这样了还被人冤枉。昏庸如县令,看着那娇滴滴地美娇娘痛苦可怜的样子,心中那点大男子主义保护欲瞬间膨胀,当场宣布冯小兰无罪释放。而徐宝是铁证证实其有杀人罪的,所以判为秋后问斩。白大则有白裕的作保,只是不明原因地捅了赵东明三刀,不致命,所以被判服徭役一年,免去了死罪。对白大母亲来说,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谁让自己的儿子傻呢!几人当庭表示没有异议。徐宝自知大势已去,只能恶狠狠地咒骂冯小兰,“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但他的狠话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事情看似解决了,不完美,但也只能到这里了。赵员外是个心思通达的人,知道所有经过以后,只恨自己儿子太傻,没有再为难县令。领了赵东明的尸体去安葬了。安葬完之后,又带着厚重的礼品来到梅岭庄重谢白少爷。这次他儿子大殇,要不是白少爷,就死的不明不白。可是白裕坚决不收这些东西,管家那里的钱取之不尽,他用不到这么多。且两人之前的关系不错,应该的。赵员外见他执意不收,只好作罢,表示以后只要小少爷有用到他的地方,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白裕摆摆手后,从怀里掏出赵东明的双鱼和田玉佩,递给赵员外。赵员外小心接过玉佩,缓缓地放在心口,一直强忍的眼泪此刻终于决了堤。人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他的儿子永远见不到了。见此情景,白裕背过身去,跟着流下泪来。突然间他有些嫉妒赵东明,有个这么疼他的父亲。而自己活了两世都不知道这父爱是什么滋味。
再说冯小兰,虽然她被无罪释放,但人们的心中认定她就是真正的凶手,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这君华县她是待不下去了,于是转身去了京城,这个她一直向往的地方。
……合意楼,鸦雀无声。这案件一波三折,最不可能的那个人竟成了最后真正的凶手。而最像凶手的白纨绔爷白裕,却找出了最后的凶手。真是世事难料。刚刚还惋惜冯小兰遭此大难心疼不已的人们,现在听到她名字就浑身一哆嗦,如同见了那成精的毒蛇,藏在那隐蔽的角落里,用美貌吸引你来,然后死死咬住你的喉咙,直到你气绝而亡。要是自己站在白大的位置也一定和他一样的下场。色字头上一把刀啊!是实实在在要命的一把刀!但是,但是冯小兰没有死刑啊,她还在外面,白裕少爷都拿她没有办法的冯小兰啊!哪天她找上自己怎么办?怎么办?想到这里,众人无不打了一个大大的哆嗦。而在众人之间,一位鹤立鸡群的人,嘴里反复念叨,“疑罪从无。”疑罪从无,很难想象白裕那种人竟有这种超前的思想。这四个字能颠覆千百年来根深蒂固的刑狱制度。“你刚刚说白裕曾在哪里作诗?”坎肩男本以为他会问冯小兰的事,打算好好说一说她。谁知开口竟是白裕。愣了一下,努力回想,好像叫月夜听雨轩,那些文人秀才们常去的地方。九王微微点头,起身离开合意楼。留下还些没从瑟瑟发抖中反应过来的脚夫们。墨砚正听得意犹未尽,看到九王刚刚在的位置空了,吓得赶紧跑出来寻找,只看见一道黄色的身影朝着西方走去,快要消失在人群,赶紧小跑着跟上。九王的步子越来越快,墨砚只好一路小跑着,直到跑到月夜听雨轩才停下。月夜听雨轩,一个很有诗意的名字,一听就是哪个文人骚客题名的。这小轩的建造也是透着一股书卷气息,大门是很简单的木头,没有任何俗气的雕花,上面没有花里胡哨彩绸挂饰,只悬了一副木质长方形的对联,上面写着“万卷古今消永日,一窗昏晓送流年。”走近小轩,一阵喧哗传来,“好!钱评事好诗啊!这诗就是当世大儒董才子听了也应惭愧啊。”什么人这么大的口气敢和董卿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