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4章 噩梦枷锁，深渊吞噬

回首往事，方寒曾有过投案自首的念头，但孙麻子如影随形的胁迫，如同无形的枷锁，锁死了他心中的一丝侥幸。更让他心悸的是，那个早已被苦难压垮，变得沉默寡言的妹妹方离。想到她，方寒的勇气瞬间蒸发，他选择了退缩。然而，这个懦弱的决定，并非终结，恰恰是一个吞噬他命运的无底深渊的序曲。从那一刻起，他的生命轨迹，就被孙麻子那只肮脏的手，死死地攥在了掌心，再也无法挣脱。

宛如被操控的提线木偶，方寒不得不遵从孙麻子的指令，用虚假的感情去欺骗纯真的杜涵。每一次与罪恶的交织，都像一把利刃，在他本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反复切割。当双手一次次沾染上罪恶的污秽，方寒心中的挣扎也渐渐熄灭，他如同溺水之人，放弃了呼吸，选择了沉沦，任由自己在这条名为“破罐子破摔”的道路上越滑越远。

……

直到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当方寒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已深陷对杜涵的爱恋，并在孕检报告上看到那个鲜活生命安然无恙的迹象时，他心中那早已熄灭的“浪子回头”的火苗，才第一次有了重燃的可能。他迫切地想要挣脱那笼罩着自己灵魂的罪恶黑幕，哪怕终究无法洗净身上的污泥，至少也要为杜涵和腹中的孩子，筑起一片能够沐浴阳光的安宁之地。

然而，离开，从来都不是一句简单的“想”。

且不说如何妥善安置那个如同惊弓之鸟般寄居在外的妹妹，单单是方寒自己，那日益加剧的身体不适，已经严重到了干扰正常生活的地步。更何况，在黑暗的角落里，还有一个心思狠辣、冷血无情的孙麻子，正如同蛰伏的毒蛇，虎视眈眈，伺机而动。

在孙麻子眼中，方寒的一切举动，都是一种背叛，一种触碰了他底线的、不容饶恕的背叛，一种必须用残酷手段予以严厉惩罚的背叛。

通过一番周密的跟踪与调查，孙麻子逐渐摸清了方寒身患绝症的隐秘。于是，一个更加阴险毒辣的计划，在他心中悄然成形。他约见了方寒，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好意”，告知他已经为杜涵寻得了一个“买家”。同时，他对方向寒动情且导致杜涵怀孕的事实，发出了尖锐的指责，并放出狠话，要尽快处理掉那个“意外”的孩子。

方寒自然不可能轻易同意，然而，孙麻子紧接着抛出的一番话，却如同投石入水，在他本已动摇的心湖中激起了层层涟漪，令他再次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在那个时代，面对“紫质症”这一被冠以“吸血鬼病”之名的顽疾，医嘱早已明确：越早进行干预，治愈的可能性就越大。可当时香城有限的医疗水平，却如同死水一潭，看不到任何治疗的希望。或许在大城市、大医院，尚存一丝治愈的可能，但以方寒当时捉襟见肘的经济状况，这无疑是一笔天文数字，他根本无力承担。

残酷的事实，像一盆冰水，将方寒最后的希望浇灭。他不得不面对一个冰冷而绝望的真相：一旦被病魔的阴影彻底笼罩，他所能给予杜涵和孩子的，并非幸福，而是无尽的痛苦与沉重的负担。

看到方寒眼中的动摇，孙麻子乘胜追击，继续描绘着诱人的蓝图。他告诉方寒，那个买家家境富裕，杜涵嫁过去，定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绝不会吃亏。他甚至打包票，会亲自去“做通”买家那边的思想工作，尽可能地保住杜涵腹中的胎儿。

更诱人的是，孙麻子还承诺，会出资为方寒治疗疾病，待他病愈之后，便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寻找杜涵和孩子。在他看来，人贩子的准则便是“拿到钱”是首要任务，至于买家能否顺利“看住”人，那便是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这番话，仿佛为方寒指明了一条“最优解”的道路，一条能够让他摆脱困境，甚至还能顾及到亲人安危的道路。

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方寒的脑海中如同搅成了一团乱麻，他绞尽脑汁地思考着，究竟该如何向杜涵开口，才能将这个残酷的决定，包裹上一层相对温和的外衣。然而，无论他如何尝试，无论他如何咬牙狠扇自己的嘴巴，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借口”。

然而，比这更令他心胆俱裂的，是当他推开家门，映入眼帘的景象：杜涵正茫然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眼神空洞，仿佛丢了魂魄一般，面无表情。

桌上那台熟悉的录音机，以及散落一地的照片，像一把把冰冷的匕首，瞬间刺穿了他最后一层伪装。他明白，孙麻子，那个阴险狡诈的家伙，已经将他最后的退路，彻底地、无情地斩断了。

面对杜涵那双充斥着绝望与痛苦的质问，方寒再也无法挤出任何辩解的言辞。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木然地点头，每一次点头，都如同锋利的刀刃，在他心爱之人的心口反复切割，留下血淋淋的伤痕。

“我的亲生父亲要把我卖了，如今你……你也要把我卖了……”杜涵的声音嘶哑而破碎，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双眼茫然失神地盯着他。她艰难地从地上支撑起身体，声音中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麻木，“既然你们都想将我变卖，那我……便顺了你们的意。”

当杜涵决绝地转身离去时，耳边传来了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她木然地回过头，只见方寒面色惨白，毫无征兆地瘫倒在地，身体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我会毁掉你曾经拥有的所有东西，包括……包括你曾经拥有的我！”杜涵的声音，在这冰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凄厉，她竟是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绝望与疯狂。

当方寒再次恢复意识时，眼前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不仅杜涵已然离去，那个在他腹中孕育的生命，也消失无踪。更让他无法承受的是，连寄宿在外、与他相依为命的妹妹方离，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

杜涵的离开，以及孩子的流产，或许都在方寒的预料之中。经过了那么长时间的相处，他早已深刻地洞察了杜涵的性格：她刚烈、坚强，重情重义，但也同样有着“有仇必报”的决绝。

然而，妹妹方离的失踪，却彻底击垮了他。他不知道杜涵将方离弄去了何处，更不知道该如何去寻找。

从那一刻起，曾经的恋人，彻底沦为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他们的命运，如同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却又被仇恨的丝线，扭曲地纠缠在了一起。

方寒对杜涵恨之入骨，但他却束手无策。归根结底，是自己亏欠她的太多，理应承受这份世俗间最沉重的报应。

在杜涵嫁给何长生之后，方寒一次次地想方设法约见她。而杜涵，也从未拒绝他的邀约。每一次，她都仿佛在享受着方寒苦苦哀求的滋味，然后，以一种极度的冷漠转身离去。这种周而复始的折磨，一次又一次地给予方寒虚假的希望，又一次又一次地将他狠狠推入失望的深渊。

在屡次苦求无果，又加上病痛的折磨日益加剧，方寒的心态和性情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觉得自己罪孽深重，饱受病痛的摧残，为了能支撑到寻回妹妹的那一天，他开始疯狂地寻求一种能够支撑他内心信念的“信仰”。

既然那该死的“紫质症”被称为“吸血鬼病”，那么，不妨就让自己沉浸在一种近乎痴狂的妄想之中，去祈求那虚无缥缈的“长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