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生死相随

归来后的柏兴民，周身笼罩着一股沉重的气息，紧锁的眉心如同压着千钧巨石，令他窒息。齐义看着他，心中满是疼惜，却也明白，有些苦楚，旁人无法分担，唯有他自己能够跨越。

“是，他是我父亲。” 柏兴民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得近乎麻木。

齐义轻柔地将他拥入怀中，低声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等我处理好手头的事情。” 柏兴民语气依旧平静，这话却如同一把钝刀，在齐义心头搅动着酸涩。他害怕，这所谓的“处理”，是否就是他在为自己的后事做安排。

“好，我陪你一起去。” 齐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砰！”一声巨响，房门被猛地撞开，一只黑猫如同出膛的炮弹般冲了进来，尾巴高高竖起，炸开一片毛发。“我就知道，你们俩肯定有事瞒着我！”它的声音带着质问。

两人此刻情绪低落，实在无心与它纠缠。黑猫却不依不饶，在他们面前来回踱步，语气嚣张：“我全都听到了，你们要去地府？你们去那里做什么？地府我熟得很！没有我，你们能全身而退吗？”

齐义本就没打算瞒着它，不过是想让它体会一下被冷落的滋味。既然已经被撞破，他索性将万宝楼的遭遇和盘托出。

“好人呐！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黑猫听罢，立刻伸出爪子，在齐义手腕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白印，显得亲昵无比。

齐义冷着脸，毫不留情地甩开它：“好人？我分明是个大冤种！”

“我不允许你这么说自己！”黑猫立刻板起脸，义正严词地反驳。

看着他们你来我往的“打情骂俏”，柏兴民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几分，心头的烦躁也消散了不少。“我们还需要些时间做准备，等一切妥当，再一同前往地府。”

黑猫当即郑重其事地承诺：“放心，我必定为你们保驾护航！”

从万宝楼回来后，那件令人不安的事便无人再提起。黑猫身上的伤势很快痊愈，只是被剃掉的毛发却生长缓慢，正值最丑的模样。向来“脸皮厚”的它，此刻也难得地感到几分羞窘，没事便缩在角落里，只有腹中饥饿时，才会大摇大摆地出来蹭几口猫粮。

齐义照常去店里打理，只是自从姜禾离开后，他刻意与店里的鬼魂们拉开了距离，仅将他们视为普通的店员。他深知，这些人，终究是要离开的。

柏兴民则更为忙碌，他将绝大部分时间投入到文献整理与论文撰写之中。他曾说，想在离开前，将自己的研究成果化为文字，至少，这世上能留下些属于他的印记。

齐义听着，心中一阵酸楚，却故作轻松地调侃道：“那我们可得赶在你论文答辩之前回来。”

临行前，柏兴民执意要带齐义回家一趟。

“咦？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了？” 柏妈妈刚敷上面膜，见到门口站着的两人，脸上满是意外。

柏兴民上前，紧紧抱住母亲，将脑袋埋在她的肩窝，难得地展现出几分孩童般的依恋。“我想您了。”

“你这孩子，回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还没吃饭吧？我这就给你们下碗面。” 柏妈妈笑着拍了拍他的背。

“我想吃手擀面。” 柏兴民撒娇道。

“行，就配西红柿鸡蛋卤。” 柏妈妈笑着应允。

厨房里，柏兴民一边陪着母亲忙活，一边低声聊着天。客厅里，齐义则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橘子，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电视，尽量给这对母子留出独处的空间。

热腾腾的面很快就端上了桌，两碗诱人的手擀面，冒着氤氲的热气。

“吃饭啦！” 柏妈妈冲客厅里的齐义喊道。

“来了！” 齐义放下手中的橘子皮，快步走到餐桌旁。

“快尝尝阿姨的手艺，兴民最爱吃我做的面食了。” 柏妈妈说着，用勺子给齐义的碗里盛了满满一大勺卤汁，又指了指葱花和香菜，“喜欢的话自己加。”

“哎，阿姨，我自己来。” 齐义边说边将面条和卤汁拌匀，确保每一根都裹满了鲜香的汤汁，才迫不及待地送入口中。“嗯，这面做得真筋道爽滑，阿姨，您的手艺真是绝了！”

柏兴民则吃得很慢，仿佛在品尝什么稀世珍馐，每一口都细细咀嚼，他抬起头，眼神温柔地看向母亲：“是妈妈的味道。”

柏妈妈笑着看着他们俩将碗里的面条一扫而空，那眼神中的温柔，甚至让柏兴民有些不敢直视。那是一种令人眷恋的港湾，一种名为“牵挂”的情感，足以消磨掉人所有奋不顾身的勇气。

在柏兴民家中过了一夜，两人便动身离开了。

临走时，柏妈妈一直倚在门口，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眼中满是不舍，欲言又止。齐义见状，轻轻拍了拍柏兴民的肩膀，“我在楼下等你。”

柏兴民强忍着内心的不舍，笑着对母亲说：“妈，您回去吧，等放假我就回来。”

母子连心，柏妈妈深知自己的儿子，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他心中藏着一件大事。他不愿意说，她便装作不知。但此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那种难以言喻的不舍，几乎要将她压垮，仿佛，这便是他们此生最后一面。

柏兴民不忍看到母亲眼中那般深沉的眷恋，狠下心扭过头，加快了脚步。

“兴民……” 柏妈妈哽咽着呼唤。

柏兴民猛地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你要，好好的……” 母亲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叮嘱和担忧。

回程的路上，柏兴民一反常态地显露出几分脆弱，他将头轻轻靠在齐义的肩上。齐义心疼地抚摸着他的脸颊，低声安慰道：“辛苦了，很快一切就会结束的。”

“齐义，你说我这样做，是不是太自私了？为了已经死去的人，却要让我的母亲，再次经历一次丧失至亲的痛苦。” 柏兴民内心的挣扎，终于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你要相信，你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基于当时的时机和自身能力所做出的评估。遵从你的本心，那便是最好的选择。” 齐义偏过头，在他额头上轻轻蹭了蹭，“如果你想放弃，我们可以回到你老家，开一家小小的店铺，重新开始生活，什么黑猫，什么生死簿，都统统见鬼去。但如果你决定继续向前，那我便会陪你，勇往直前。”

“你现在可真厉害，都反过来安慰我了。” 柏兴民鼻尖泛酸，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