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鬼魂业务员

齐义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屋子，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空虚。柏兴民离开后，这地方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生气。整夜未眠的煎熬，让他的胃口荡然无存，草草洗漱一番，便倒头大睡，直到午后才勉强恢复了些许精神。

夜幕降临，殡仪馆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齐义这次不再孤身一人，他带着他的“伙伴”——一只通体漆黑的猫，以及那神秘莫测的姜禾。老刘一见到他，态度比昨日稍显缓和，然而当齐义打开背包，将那只黑猫放出时，老刘的脸色顿时又沉了下来。

“这里不准养猫，尤其是黑猫，那玩意儿招阴！”老刘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悦。

齐义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轻描淡写地回应：“刘叔，您这思想太封建了吧？再说，我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老刘闻言，一声嗤笑，眼中闪烁着老练的光芒：“年轻人，别不信邪。老头子我在这行干了大半辈子，什么没见过？规矩就是规矩。”

“我倒是觉得，只要我没看见，就没什么大不了的。”齐义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再说，我本来就不信这世上有鬼。”

试用期一过，齐义便向张老板表明了留下的意向，老板爽快地答应了。于是，殡仪馆的班次进行了调整。老刘负责白班，而齐义则接手了夜班。待张老板再招一名白班工作人员，老刘便能功成身退，颐养天年。

白班的招聘比夜班容易得多，很快就来了一位面相粗犷的中年男人。工作交接完毕，夜间的殡仪馆便只剩下齐义一人。出乎意料的是，这种独自一人面对黑暗的境况，竟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自在。

殡仪馆的工作并不像表面上那般清闲。每日都有生命在此终结，四个停尸房几乎没有空位。六个灵棚更是日夜不歇，迎来送往着一拨又一拨的逝者。齐义很快就适应了这紧张而又规律的工作节奏。

“阴阳先生说，要在晚上十二点四十分、凌晨两点十四分，还有四点四十四分，这三个时间点，给我妈上香。”一位前来办理母亲遗体告别的男士，特意叮嘱齐义，声音中带着一丝嘱托，“你记下时间了吗？”

齐义匆忙记下客户的要求，心中却是一声轻叹。看来，今晚又要失眠了。

“嗯，都记下了。”齐义应道。

“那就拜托你了。”男人紧紧握住齐义的手，又递过来一张百元钞票。

齐义一愣，他从未想过，这份工作居然还有额外的“孝心”收入。他自然而然地将钱收进口袋，笑眯眯地回应：“您放心，我一定会准时给老太太上香的。需要我给您拍张照片作为证明吗？”

“呃……这倒不用，我相信你。”男人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位乔先生的母亲，是在昨天下午送来的，遗体需要在这里停放三天才能入殓。家中亲人因无法承受长时间的守夜，便将这项“尽孝”的任务外包给了齐义。本就属于工作范畴的事情，如今加上这笔额外收入，齐义做得更是尽心尽力，甚至掐着时间去上香。

他点燃三支清香，对着老太太的遗像恭敬地鞠了三个躬，然后将香插入香炉。

“我儿子呢？”

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齐义佯装未闻，完成上香后便欲转身离开。

“你鞋带开了。”

齐义下意识地低头，却发现自己今天穿的明明是没鞋带的运动鞋。心头猛地一“咯噔”，暗道一声“糟糕”，竟是被人给戏耍了。

果然，身后传来一阵阴森的怪笑：“小子，你看得见我，也听得见我说话。”

齐义无奈地转过身，苦笑着问道：“都说头七才回魂，您老人家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那老太太穿着一身青蓝色的寿衣，盘腿悠闲地坐在棺材盖上，嘿嘿笑着说：“我压根就没走远。要不是没走，怎么知道这群不孝的子孙，连守灵这种事情都找人代劳？”

齐义听了，只能叹息一声，劝慰道：“老太太，现在时代变了，流行‘孝心外包’。”

“放屁！活着的时候照顾我的活都外包了，死了也见不着他，我真是白养他了！”老太太气哼哼地说道。

齐义一时语塞，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又多烧了两张纸钱。老太太接过纸钱，从中分出一半递给齐义：“小伙子，我看你人不错，能帮我给儿子带句话吗？”

齐义有些为难：“呃，这个……有点难办啊。阴阳两隔，就算我带话，他未必肯信啊。”

老太太也知道他的为难，便不再纠缠。她只是眼神透过齐义，看向远方，轻声呢喃：“我只是……想让他们多陪陪我罢了。”

老太太是个出了名的“话痨”，她这一走，整个殡仪馆的左邻右舍，也就是其他的鬼魂，都知道了齐义能看见鬼。自打那以后，齐义便再也别想睡个好觉了。

他刚一躺下，门口就传来此起彼伏的敲门声。

“小齐啊，再给我点根烟吧，瘾又犯了。”

“小齐，我听别的鬼说，天地银行的钱在下面不流通，你能帮我换成纸折的金元宝吗？”

“小齐，我生前还有几只股票没抛售呢，你帮我老婆带个话，让她别等最高点了，差不多就赶紧抛了吧。”

“你好啊小齐，我没什么事，就是来和你打个招呼，以后咱们可得常联系啊。”

……

不堪其扰的齐义，连着熬了三天，身体终于扛不住了。他只好将姜禾喊出来，让它去门口“值守”。

“不干！我也嫌烦！”姜禾看着自己修剪得整齐的长指甲，在空气中发出清脆的“咔咔”声，拒绝得十分干脆。

“拜托拜托，就当帮帮我吧！”齐义双手合十，态度极其恭敬，“再这么熬下去，我还没帮你赚够钱，就得‘中道崩殂’啦！”

姜禾听了，觉得也有几分道理。毕竟，不能让自己的“金主”就这么倒下了。它只好勉为其难地站起身，说道：“那好吧，就帮你这一次。”

值班室的门口贴着威风凛凛的门神画像，那些寻常的鬼魂不敢轻易靠近。但姜禾不同，它是被齐义带进来的，进出这里并不受那些“规矩”的约束。

姜禾飘出值班室，目光扫过院子里聚在一起聊天的一群新来的鬼魂。它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我是齐义的阳间代理人。有什么问题，可以到我这里登记，我会转达给他。如果他决定帮忙，会根据任务的类型和难度收取一定的酬金。”

众鬼闻言，面面相觑。

这时，一个鬼魂从怀里掏出一个泛黄的存折，说道：“我有钱，都在折子里了，就是你得帮我问问我家人，密码是多少。”

姜禾听了，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语气：“不要纸币，我们要软妹币。”

此言一出，周围的鬼魂顿时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