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殡仪夜未眠

“好好好，是他关心则乱了。”齐义看着柏兴民默默收回那张让他有些匪夷所思的符，又递过来三张闪烁着危险光芒的火雷符，忍不住在心里腹诽。这哪里是让他防身，分明是让他把这宝贝当成了驱邪专用的“摔炮”来用。

将柏兴民送上疾驰的动车，齐义自己也马不停蹄地赶往新入职的地点。上班第一天，绝对不能迟到，这是他秉持的黄金法则，哪怕是去殡仪馆这种地方。

殡仪馆的老板姓张，是一位体态圆润、笑起来颇有几分弥勒佛慈祥的老者。他拍了拍齐义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小伙子，这活儿可不好干呐。这样吧，你先跟着老刘熟悉一天，让他带你守一个晚上，适应适应。”

齐义爽快地应承下来，不过，他还是忍不住提出了一个附加要求：“张老板，不知我能否将我的猫咪一同带来值守？它可通人性了。”

张老板略显犹豫，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这……一般情况下，带条黑狗会更添几分镇场子的效果。不过既然你提出来了，就随你吧。反正晚上这里也没人管你。”

张老板随后简单扼要地介绍了一下工作职责：“晚上主要有两项任务，一是接收遗体，二是根据家属的遗愿，为灵棚中的逝者焚香、守灵。当然，还有一些零碎的杂事需要处理。”

说完，他领着齐义来到值班室门口，随手递上一支烟。齐义礼貌地摆了摆手，婉拒道：“谢谢张老板，我不抽烟。”

“小伙子，你胆子大不大？”张老板眯着眼问道。

“还可以吧，反正目前还没见过什么真正意义上的鬼。”齐义如实回答。

他的话逗笑了张老板，他哈哈大笑起来：“呵呵，不错，有胆识！你要坚信一点，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人死如灯灭，我们所做的工作，很多时候只是为了给生者一个心灵的慰藉。”

说到这里，张老板的表情变得严肃了几分：“不过，干咱们这一行，有些规矩和忌讳，你可得牢牢记住了。”

齐义洗耳恭听，认真地点头：“您说，我一定记下。”

“第一，对待死者家属，必须时刻保持严肃，切忌嬉皮笑脸。第二，送走家属时，切勿说‘再见’二字。第三，上班期间，禁止穿着过于鲜艳的衣物，尤其是大红和大绿。都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齐义认真地回应。

张老板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胳膊：“好小子！先试着干三天，如果觉得还行，咱们就正式签合同。”

齐义心里盘算着，这里的工资待遇如此丰厚，无论如何他也要坚持下去。在他看来，还有什么比身无分文、拮据度日更可怕的事情呢？

老刘，一个在殡葬行业浸淫了将近三十年的光棍汉。从最初的扛尸工，到火葬场的火化工人，再到如今殡仪馆的保安，他的人生大半时光都深深扎根在这片阴凉的土地上。这份工作，工资虽然不菲，但口碑却着实不佳。旁人总说他身上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气，久而久之，他自己也变得越来越寡言少语，刻意疏远人群。

近来，他的关节炎愈发严重，腿脚疼痛难忍。侄子好心劝他回家颐养天年，甚至已经帮他联系了一家条件优越的养老院。是啊，辛劳了大半辈子，也该是时候停下脚步，好好歇息一番了。

张老板欣然同意了他的离职请求，并额外多发了一个月的工资作为慰劳。只是，眼下尚未找到合适的保安接替人选，他只能拜托老刘再多坚持一段时间。来应聘的人并非没有，但只要一听说需要值夜班，即便工资再高，大多也是望而却步。偶尔有几个胆子大的，也是干了没几天便匆匆离去。

下午，张老板又领着一个年轻人过来，让他多带带，熟悉一下环境。这年轻人比他当年刚入行时还要年轻几岁，一看就是对这份行业充满好奇，是来“体验生活”的。老刘在心里早已给他下了定论：这小子，明天绝对第一个跑路。

一老一少，就这样并排坐在值班室里，互相打量着对方。还是齐义率先打破了沉默：“刘叔，我叫齐义，您叫我小齐就行。张老板让我多跟您学习学习。”

老刘心里暗自想着，你明天就要跑路了，还学什么？他语气平淡地回应：“没什么好学的，今晚能平安熬过去再说吧。”

殡仪馆大多选址在偏僻的郊区荒山野岭。一旦夜幕降临，这里便万籁俱寂，唯有风声呼啸。老刘习惯性地在天色刚一擦黑，就一头栽进唯一的那张床上躺下了。齐义则坐在沙发上，时不时地拿出手机，和柏兴民发着信息。

那边的信号不太稳定，信息断断续续的。齐义向他报了声平安后，便也不再打扰。老刘的鼾声很快就响了起来，齐义不便有什么大的动作打扰人家睡觉，便也悄悄地在沙发上躺了下来。现在才晚上八点多，他可还没有这么早睡过呢。

头顶上的灯光依旧明晃晃的。齐义轻手轻脚地站起身，想要关掉灯。

“你干什么？！”老刘猛地坐起身，冲着他大声质问。

齐义顿时语塞：“呃……我看您睡着了，想着关了灯您能睡得更安稳些。”

这下轮到老刘无语了。在这种地方值班，居然还要关灯睡觉？真不知道他是胆子大，还是压根就没把这里当回事。

“这里是值班室，晚上不关灯。把灯打开。”老刘板着脸说道。

齐义乖乖地听话，重新按开了灯。他暗自记下，明天来的时候，务必得带上一副遮光效果极好的眼罩。

换了新的环境，再加上这刺眼的灯光以及老刘时不时传来的鼾声，齐义一晚上都没能睡踏实。他强撑着，硬生生地熬到了天亮。

或许是因为身边有人作伴，老刘这一夜睡得倒是格外香沉。清晨醒来，他看到齐义依旧坐在沙发上，眼下已经布满了浓重的黑眼圈。老刘心中冷笑，暗道这小子，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要卷铺盖走人了。

果然，齐义站起身，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身体。“下班了吧？我先回?家补个觉，晚上再过来。”

老刘愣了一下：“你……你还来？”

“是啊，三天试用期呢，我当然得来。”齐义一脸理所当然。

“不是……你不怕吗？”老刘有些难以置信。

“怕什么？张老板都说了，人死如灯灭，什么都没有了，有什么好怕的。”齐义耸了耸肩。

老刘看着眼前这个瘦瘦弱弱的年轻人，心中不禁升起一股莫名的佩服。他为自己之前的先入为主感到一丝不好意思，从床上站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们年轻人，看不上这种工作呢。”

“怎么会呢？这种工作总得有人做，为什么不能是我呢？而且，工资给得这么高。”齐义笑着说道，“刘叔，我晚上再来跟您一起值班哈。”

下午他还有个鬼屋的兼职，齐义怕自己身体吃不消，先回家补了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