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魂归何处

夜色如浓墨般泼洒，掩盖了白日的喧嚣。柏兴民一行人，尽管内心万般不愿，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赵小明那飘渺的身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消失在夜色之中。姜禾和那只通人性的黑猫，也紧随其后，踏上了未知的征途。他们四人，此刻就像是命运的齿轮紧密咬合，组成了一个默契十足的团队，共同应对着潜藏在暗处的危机。

柏兴民手中那根细长的指魂针，在空中不住地颤抖，却迟迟无法锁定目标的确切方位。他眉头紧锁，良久才转向身边的齐义，沉声道：“我们还是先去别墅区看看吧，毕竟，他们最后的身影，都是在那里消失的。”

别墅区已经被拉上了森严的警戒线，将一切外来者拒之门外。他们只能在外围徘徊，望着那幢幢阴森的建筑，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然而，姜禾似乎并未被这些无形的束缚所影响，她脚步轻盈，径直穿过了警戒线。“我进去看看吧。”她回头说道，声音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小心点，务必注意安全。”齐义望着她瘦弱的背影，心中万分不放心，不忘叮嘱道。

“放心吧，我总不能再死一次了。”姜禾轻笑着回应，身影瞬间没入了黑暗之中。

两人一猫在外围寻了一处视野开阔的角落，静静地等待着。时间仿佛被拉得很长，直到夜色更加浓重，才看到姜禾的身影再次出现。她的身后，赫然跟着赵小明的魂体。与上次相见相比，赵小明的魂体愈发淡薄，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只找到他，周妈妈的踪迹，我还是没能发现。”姜禾略带遗憾地说道。

看着赵小明那虚弱的模样，柏兴民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他知道，这孩子离魂飞魄散已然不远。他连忙从怀中取出三根燃烧的香，递到赵小明面前，温声说道：“先补充点体力，你这是怎么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赵小明贪婪地吸了几口香火，虽然精神稍有好转，但眼泪却止不住地涌出。或许是感受到了自己生命的终结，悲伤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将他淹没。

“我这一辈子，很少有机会自己做主。小时候，父母逼着我读书，以为上了大学就好了。上了大学，又学了自己不喜欢的专业。毕业之后，为了生存，我像牛马一样奔波，这一生，似乎都在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活着的时候，我总以为死了就能解脱，然而……”赵小明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诉说着。

听着他的话，齐义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这不正是普通人一生真实的写照吗？谁又能真正做到随心所欲，做自己热爱的事情呢？

“然而死了，也未曾得到解脱。”赵小明的声音带着哭腔，“被你们逼着做这做那，呜呜呜……”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绝望：“我活着的时候，从未做过什么坏事，可死后，却做了许多违背本心的事。我知道，我的所作所为，注定无法入轮回。但是，但是我是真的……开心啊。人生实在太苦了，下辈子，我再也不来了。我现在，只想魂飞魄散。”

“网上的那些信息，都是我发布的。”赵小明继续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解脱，“等我消散之后，那些文章应该也就能被删除了。这可能，是我最后一件有意义的事情了。”

齐义沉默了。那篇被赵小明发布在网上的文章，确实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将校园霸凌这个话题推向了舆论的风口浪尖。相关人员因此被停职调查，而周妈妈生前苦苦追寻的公平，似乎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迟来的回应。

赵小明转头看向柏兴民，脸上带着一丝歉意。“我其实……是想好好改造，做一个好鬼的，但是……哎，算了，不说了。”

“好言难劝该死鬼，大慈悲不渡自绝人。”柏兴民低声叹息，他知道，有些执念，终究是凡人无法强求的。

赵小明将最后一口香火吞噬，他的魂魄变得更加虚幻，肉眼可见地衰弱下去。他确实是想走了，选择了彻底的魂飞魄散。

在魂魄即将消散之际，他望着柏兴民，声音在风中回荡：“那个组织，非常强大。你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别再深挖下去了……”

微风拂过，赵小明的最后一句叮嘱，如同从未被说出口般，消散于天地之间。他走了，彻底地融化在了这片夜色之中。

齐义的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伤感。尽管与赵小明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可亲眼目睹一个生命在自己眼前彻底消散，又怎能不动容？

“走吧，去找周妈妈。”柏兴民拍了拍齐义的肩膀，试图将他从悲伤中拉回。

“去哪里找？”齐义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茫然。

柏兴民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墓园。”

夜色渐深，墓园附近的车流也愈发稀少。司机们普遍忌讳在夜晚前往墓地，然而，总有人愿意为了金钱，克服内心的恐惧。当柏兴民将车费加码到五百元一趟时，一位经验老道的司机接下了这单生意。

二人紧挨着坐在后座，气氛显得有些微妙。齐义抬头瞥了一眼专心致志开车的司机，见对方并未注意到他们，便小声询问道：“你怎么知道她在墓园？”

“我不知道，我只是猜的。”柏兴民如实回答，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那万一她不在呢？”齐义追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

柏兴民扭头望向窗外漆黑的风景，淡淡地说道：“那我们只能等到明早，再打车回去了。”

齐义闻言，一时语塞，只能苦笑一声。

车辆最终停在了墓园的入口处，司机无论如何也不愿再往前行驶半步。柏兴民也没有勉强，支付了车费后，便与齐义一同踏入了墓园。

这片墓园阴气极重，就连姜禾和那只黑猫，也在这浓郁的阴气中感到格外舒畅。柏兴民掏出指魂针，随意扫了一眼，便迅速收了起来。因为他发现，指魂针的指针始终在不停地转动，根本无法锁定任何一个确切的目标，这说明，这里的鬼魂数量之多，远超常人想象。

自从能够看见鬼魂之后，这还是齐义第一次在夜晚来到墓园。一股莫名的恐惧感悄然滋生，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抓住了柏兴民的衣袖。

柏兴民脚步一顿，他能感受到齐义手心传来的潮湿汗意。他轻轻捏了捏齐义的手，低声安慰道：“别怕，有我在！”

齐义“嗯”了一声，紧紧跟在他的身边。那股袭来的恐惧，似乎也因为这句话，而消退了不少。

墓园中弥漫着一股森冷的氛围。当他们路过一些年久失修的墓碑时，齐义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有鬼魂端坐在坟头之上。他们的眼神显得有些呆滞，目光却一刻不停地紧随着这两个活人的身影。

“喵~”黑猫突然冲着那些注视着他们的鬼魂低吼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挑衅，“瞅啥呢？”

出乎意料的是，一个鬼魂下意识地回应道：“瞅你咋地？”

黑猫顿时炸毛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小小的鬼魂，竟然还敢挑衅它？黑猫当即就想扑过去，却被齐义一把抱了起来。齐义轻轻抚摸着它的后背，安抚道：“算了，别惹事。”

黑猫愤愤不出去，对着那个鬼魂挥舞了一下小爪子，仿佛在说：哼，要不是今天有人拦着，非挠你一脸血不可！

这片墓园地域广阔，想要一个一个地寻找周妈妈，无疑会浪费太多宝贵的时间。因此，柏兴民提议分散搜寻。姜禾和黑猫负责一个方向，而齐义则跟着柏兴民。

夜空中，繁星点点，璀璨夺目。两人牵着手，在这寂静的墓园中漫步，倒也别有一番风味。齐义心中的恐惧，不知不觉间被另一种更为复杂的情感所取代。他发现，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似乎，也并非一件坏事。

“你说，”齐义仰头望着柏兴民，语气中带着一丝好奇，“这墓里的鬼魂，能不能一次性全部超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