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病房偶遇小天使

炙热的阳光透过稀疏的窗帘缝隙，勉强勾勒出病房内昏暗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刺鼻气味，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这是医院里挥之不去的宿命气息。我倚靠在床头，百无聊赖地望着对面病床上的小女孩。她戴着一顶织布帽，那种朴素的款式，我记忆中似乎只有在小时候，七八十年代的模糊影像里才曾出现过。

“没关系，我的头发早就掉光光了。”女孩的声音清脆如铃，带着孩童特有的稚嫩和天真。她眨了眨那双宛若清泉般澄澈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地将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

我原本漫不经心地看着，却在看到她头顶的瞬间，如遭雷击。光秃秃一片，连一根细小的绒毛都不见踪影。那一刻，我内心涌起一股强烈的懊悔，像是被人狠狠地攥住了心脏。

我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但那光洁如玉的头顶，却无声地诉说着一个令人心疼的故事。如此年纪的女孩，本该是顶着乌黑秀发的，发丝如瀑，如同所有同龄的孩子一样。然而，她的头发全无，这几乎等于是在宣告两种可能：一种是罹患了某种罕见的疾病，另一种，便是无可避免的化疗。唯有化疗，才能如此无情地剥夺一个女孩最美丽的象征，甚至需要提前将秀发剃去，以应对那即将到来的痛苦。

“安安！”

“安安！”

病房外，一个焦急而充满关切的女声传来，打破了病房内沉闷的氛围。

不多时，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出现在病房门口。当她目光触及到小女孩时，眼中的惊喜瞬间溢满，几乎要化作实质的光芒。她打扮朴素，明显是来自农村，一身老土的衣着，更是衬托出她质朴的出身。当然，我对年龄的判断，也只是基于她略显苍老的面容，农村的生活，尤其是在贫困的环境下，总是会过早地催人衰老，将岁月无情地刻画在脸上，使得同龄人之间，也呈现出巨大的视觉差异。

“大兄弟，我家孩子没给你添麻烦吧。”妇女的声音带着一丝歉意，以及小心翼翼的讨好，“要是添麻烦，真是对不起了。”

她说着，一边象征性地拍了拍小女孩的屁股，一边又嗔怪道：“你这丫头，怎么能随便乱跑呢。你知道妈妈有多担心吗？”话音刚落，她便一把将唤作“安安”的小女孩紧紧搂在怀里，低低的哭泣声随之响起。

这突如其来的哭声，惊醒了病房内原本昏睡的病患，以及像我这样陪护的家属。也许是察觉到了这份不安，妇女连忙抬起头，冲着各个病房的方向，有礼有节地鞠躬道歉，连声说着“对不起，吵到大家了”，然后抱着安安，匆匆离开了。

离开之际，安安被母亲揽在怀中，却依然不忘回头冲我挥了挥手，清脆地喊道：“叔叔再见！”

真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家伙。我刚才对她发了脾气，她不但没有丝毫的畏惧，更没有丝毫的怨气，反而对我如此有礼。那一刻，我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愧疚，刚才那莫名的火气，究竟是从何而来，又为何如此轻易地被点燃？我多想上前对那个小小的身影说声对不起，可她已经随着母亲的身影，消失在了病房的门口。

她走了，病房里却炸开了锅。邻床的大爷，以及我父亲，都睡不着了，话题自然而然地围绕着那个名叫安安的小女孩展开。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引发人们的讨论。大家在这里朝夕相处，彼此的底细，甚至祖宗八代的老底，都仿佛能在短暂的相处中被摸得一清二楚。这并非是出于人性的八卦，而是因为医院的生活实在太过枯燥，甚至可以说是痛苦。唯一的乐趣，似乎就是分享彼此的生活，以及对他人的遭遇产生共鸣。

这并不是落井下石，而更多的是一种“同病相怜”的情感共鸣。毕竟，踏入医院，就仿佛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无论你是达官显贵，还是贩夫走卒，在病魔面前，众生平等。谁的病治不好，谁又永远地离开了，这些话题总是沉重得令人唏嘘，带着几分“兔死狐悲”的凄凉。

父亲告诉我，安安家住在后山腰那一带，她的父亲早年去世，留下她和母亲相依为命。更艰难的是，家里还有一个瘫痪在床的爷爷。这样一个家庭，与“幸福美满”四字，几乎是毫无关联。即便不能大富大贵，至少平平安安也好啊。然而，命运的玩笑似乎总是如此无情。俗话说，“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我忍不住在心中咒骂，老天爷是不是也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

本已不幸至极的家庭，命运却似乎还不肯放过，将家中唯一的希望——安安，也推向了深渊，染上了白血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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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血病，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又被俗称为“血癌”。这绝对不是一个能够轻易承受的病症。即使是小康家庭，一旦沾染上，也如同遭受了灭顶之灾，更何况是安安这样贫困的家庭。这并非意味着白血病无法治愈，相比于肝癌、肺癌等高致死率的癌症，白血病确实有着更高的存活率。然而，想要触及那份“存活率”，口袋里的金钱才是硬道理。

根据我从旁人那里听来的关于安安家庭背景的介绍，我不得不承认，即便我心存善意，不愿去诅咒他人，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安安的未来，仿佛已经是一纸宣判了死刑的判决书。上百万的治疗费用，即便是一个小康家庭，也难以承受，更何况是安安这样的困境。

我内心深处，也涌动着一股想要帮助她的冲动。但眼下，我自己也身陷囹圄，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堆积如山的麻烦事，家里的困境尚未解决，又如何去奢望帮助别人？更何况，我也并非什么富可敌国的土豪，能够轻而易举地拿出上百万，为她解决燃眉之急。我现在也是囊中羞涩，捉襟见肘。

况且，我和安安萍水相逢，并无任何亲缘关系。我唯一能做的，便是从精神上，给予她最诚挚的祝福。我只能默默祈祷，希望会有奇迹发生。

谈及陈有德这个人，我对他实在是喜欢的“不能再喜欢”了。首先，我给他贴上的标签是——极其不负责任。其次，他对我个人的利益，也构成了直接的冲突。毕竟，他是我父亲的主治医生。他对病人以及家属的态度，恶劣得令人发指。更让我无法忍受的是，他竟然玷污了医生这个神圣的职业。他收钱，却不做事，完全背离了医者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