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生死相随

“周老板，真是辛苦你了。”病床前，我望着额头冒烟、疲惫不堪的周大山，由衷地感慨道。

“哥，您这话太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周大山连连点头，姿态谦卑。

“胖子没事，我就放心了。你看……”我欲言又止。

周大山心领神会，立刻说道：“哥，我那边还有些事儿要处理，先告辞了。您有任何吩咐，随时给我打电话，我随叫随到。”话音未落，他已先行一步，消失在病房门口。

约莫半个时辰后，躺在病床上的胖子终于悠悠转醒。我猜想，他此刻或许还不知道，我已在他身处险境时，赶赴阿尔法镇，求助于素未谋面的周大山，将他从“红浪漫”救了出来。眼前这番冷淡的反应，或许还是因为吴芳芳的事情，他还在生我的气。

见到他苏醒，我心中涌起一阵欣喜，轻唤一声：“胖子。”

然而，他只是轻轻眨了眨眼，翻了个身，对我毫无回应。

“你要做什么？是不是想方便？”我猜度着他的意图，自觉地摸向床边的夜壶。以他目前的状况，连起身都困难，更别说去厕所了。此刻，只能是就地解决。

我从未替任何人端过夜壶，即便是我的父亲，我也从未有过如此举动。而今，为了胖子，我甘愿献上这份“第一次”。可他偏偏不领情，或许，我只是过于武断地猜测了他的需求，他仅仅是想翻个身而已。

望着他背对我而躺的消瘦身影，我心中一片空落。既有几分莫名的火气，又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失落。我急得焦头烂额，得知他可能命悬一线，我毫不犹豫地从公司赶往阿尔法镇，恳求周大山出手相救，我甚至不敢确定自己这张脸是否够用，会不会连我也一同搭进去。

我并非夸大其词，此番营救，我已冒着生命危险。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才将胖子从那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来。然而，换来的却是他这般冷漠的态度。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又怎能做到事事淡然处之？这便是胖子如此待我，我为何会感到恼火的原因。

可每当看到他此刻这般模样，我心中的那点儿火气，却又来得快，去得也快。至于那份失落，则源于作为“老铁”，他竟如此不理解我，甚至对我采取“冷暴力”。我们二十多年，近三十年的兄弟情义，从未红过脸，一直以来我们都如同一个人一般亲密无间，如今突然出现了隔阂，我又怎会毫无感受？我的心也是肉长的，并非冷硬的石头。

“胖子，我知道你现在看我哪儿哪儿都烦。”我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多余的话，兄弟我也不想多说了。你就安心在这儿养伤吧。公司那边，我会跟洪经理说的。”

说完，我起身准备离开病房。

走到病房门口，我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胖子。在转身之前，我的心中仍存有一丝期待。然而，当我转过身，看到他依旧背对着我，那份失落感便愈发沉重，几乎将我压垮。

刚回到公司，我便碰到了牙签。“光哥，怎么就你一个人？胖子呢？”牙签迫不及待地问道。

“进医院了。”我简短地回应。

牙签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关切地问：“没事吧？”

“怎么说呢！说有事也算有事，只怕是三两天都不能下地了；说没事也没事，人至少还活着。”我含糊其辞地解释道。

随后，我径直找到洪大炮，将胖子的情况详细地告知了他。“洪经理，胖子可能得两三天才能来上班了。您看，能不能不算他请假、旷工？他落下的工作，我来做，我帮他打卡。”

老实说，我这番话，确实有些“蹬鼻子上脸”了。作为一个基层员工，竟然敢如此与领导对话。虽然人之常情，谁都有个生老病死，请假也是人之常情；可华伟公司规章森严，考勤、加班不仅直接关系到工资，更是衡量一个员工工作表现的重要指标。

当然，这不仅是华伟公司的现状，国内许多大厂，也普遍遵循着这样的制度。不过，话又说回来，倘若真遇到了什么特殊情况，请假、旷班，上面也不会完全不近人情；只是，往往会存在“秋后算账”的可能性。毕竟，在职场生涯中，谁能保证不犯点儿错？而当公司想要辞退你时，便会抓住你的各种小辫子，并将这些所谓的“毛病”无限放大。

这并非我多疑，在国内，我曾亲身经历过一位同事，因为家中操办白事，请了一周的假，公司也批准了。然而，不到半年，他就被公司辞退了。他的直属领导给出的理由是，那位同事将个人情绪带入了工作，导致项目进展缓慢……接着便是滔滔不绝的所谓“道理”，诸如“已经跟不上公司的发展节奏”等等。总而言之，说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话，其最终目的只有一个——将他“炒鱿鱼”。

我们这一行，竞争压力实在太过激烈。这份工作，在外人看来光鲜亮丽，是所谓的“高薪”，属于“高大上”的范畴。每年，公司都会从各大院校吸纳一批又一批的新人。然而，行业所需的人才数量是有限的，进来的新人越多，自然也就意味着要淘汰同等数量的“老人”。新人虽然缺乏经验，但他们年轻、听话，无论是在体力还是脑力方面，都比我们这些“老人”要强悍得多。

我心里清楚，胖子此时的态度，多半还是因为误会。他并不知道，我为了他，冒着多大的风险，又付出了怎样的努力。而我，又何尝不是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兄弟一场，生死相随，我怎能因为这点儿小小的误会，便将这二十多年的情义弃之如敝屣？

我走到洪大炮的办公室，将胖子的事情一一说明。我请求洪经理能够对胖子的情况给予照顾，不追究他因伤请假的事情，并且主动提出愿意承担胖子落下的工作，代为打卡。

“洪经理，胖子这次是意外受伤，身体不便，可能需要休养几日。您看，能不能对他这次的缺勤给予宽免？他的工作量，我来分担，我会帮他完成，并负责打卡。”

我深知，作为一名基层员工，我的这番话，无疑是在“冒犯”领导。然而，在某些特殊情况下，人情味儿的考量，或许比规章制度更为重要。尤其是在得知胖子安危的那一刻，我心中便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替他分忧解难。

“洪经理，您也知道，我们这行竞争有多激烈。胖子虽然受了伤，但他的工作能力，您是有目共睹的。如果因为这次意外，影响到他的考勤，对他的职业生涯造成不良影响，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我愿意承担他一部分的工作，希望能给您一个交代。”

我的话语，语重心长，既表达了对胖子的关心，也试图向洪经理说明我方寸之间的考量。毕竟，在一个充满挑战和变数的职场环境中，一个可靠的伙伴，其价值是无法用简单的考勤表来衡量的。

洪经理听完我的陈述，并没有立刻表态，而是陷入了沉思。我知道，他也在权衡利弊，考虑着公司规章制度与人情世故之间的微妙平衡。

“我知道了。”洪经理终于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审慎，“我会考虑你的请求，但你也知道，公司有公司的规矩。”

我明白，我不能奢求太多，但至少，我的努力，并没有白费。至少，我已经尽了我最大的努力，去帮助我的兄弟。

走出洪经理办公室，我的心中仍有几分不安。但我相信，胖子终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兄弟情义，岂是这点儿小小的波折便能阻断的？

回到病房，胖子似乎已经平静了许多。他缓缓地转过身，看向我，眼神中虽然仍有一丝复杂的情绪，但更多的，却是一种释然。

“胖子，你……”我刚想说什么，他却打断了我。

“我知道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你为了我，付出了很多。”

看到他终于愿意开口，并且流露出理解的神情，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那些委屈、失落，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

“傻瓜，兄弟之间，哪有什么值不值得的。”我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好养伤，其他的，有我呢。”

胖子看着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笑容。那一刻，我感受到的，不仅仅是兄弟情深，更是一种跨越生死，不离不弃的承诺。无论前方的道路有多么艰难，无论我们将面临怎样的挑战，我们都会一起面对，一同前行。因为，我们是兄弟，生死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