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命悬枪口

非洲大陆的戈壁荒原，燥热的风裹挟着尘土，像无数细小的针尖刺痛着我的皮肤。我老老实实地配合着，喉咙干渴得几乎要裂开，牙齿在摩擦，发出细微的“咯咯”声。此刻，我所能做的，似乎只剩下这近乎卑微的顺从。只有这样，乖乖地听从他们那些我完全无法理解的命令，我才能勉强苟延残喘，至少，呼吸权还能勉强保留。

否则，我不敢想象。这帮皮肤黝黑的战士，手持着闪烁着金属寒光的AK47，一旦我稍有懈怠，他们眼中闪过的那些危险光芒，会毫不犹豫地将我送上西天。一梭子子弹，足以将我这鲜活的生命彻底熄灭。

一股强烈的思乡之情，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瞬间淹没了我的理智。我想起了远在家乡的父母，想起了他们温暖的怀抱，想起了温馨的家。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死亡如影随形，它就盘踞在我的头顶，近得仿佛能感受到它冰冷的呼吸。

我像一个失去灵魂的躯壳，被驱赶着向前挪动，双腿灌了铅一般沉重。如果用“行尸走肉”来形容我此刻的状态，那绝非夸张，我真的是命悬一线，稍有不慎，就会跌落万丈深渊。

我不禁开始向上苍发出无声的嘶吼和抱怨。这该死的、不公平的老天爷，为何要如此残忍地捉弄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是绿了你的老婆，还是拐了你的女儿？为何要对我施加如此残酷的报复？我茫然无措，脑海中一片混沌，对接下来将要面对的一切，我既不敢去想象，也无法去构思。

除了被动地一步一步往前挪，我已别无选择。前方的路途，虽然表面上看起来相对平坦，但对我而言，每一步都如同踏在烧红的烙铁上，煎熬异常。我仿佛已经踏上了通往冥府的黄泉路，脚下的每一步，都在将我推向更加未知的深渊。

许是觉得我的步伐太过迟缓，身后的一个“小黑”，粗暴地将枪口狠狠地顶在了我的后背，伴随着一连串我完全听不懂的“叽哩哇啦”，那语气中的压迫感，几乎要将我压垮。

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想：他一定是在骂我吧？换做是我，处于他那样的位置，在这样的情境下，我大概也免不了要爆粗口。

大约过了十分钟，我被粗暴地推搡着，带进了一个简陋的村落。说实话，这样的地方，即便是在地图上，也属于极其难以寻觅的角落。然而，我却在这个节骨眼上，阴差阳错地“撞”上了。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仿佛我这一生注定要遭遇的倒霉事，都在今天这一刻，一股脑儿地全数涌来。

那群黑人士兵将我带到村落后，留下了两个人看守我，而领头的那位，则朝着不远处一处相对“豪华”的茅草屋走去。由于当地条件实在简陋，这里的建筑风格，与国内七八十年代的乡村房屋颇为相似——墙体多是用木头搭建，屋顶则铺满了干枯的稻草或茅草。

我并不知道，在这片未知的天地里，等待我的究竟是怎样的命运。我只能祈祷，这里的“老大”，不是那种视人命如草芥，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唯有如此，我才可能在这绝境中，觅得一丝渺茫的生机。

此刻，我的心跳如擂鼓般狂乱，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我的出现，无疑成为了这个村落里所有黑人目光的焦点。他们以一种看待“怪物”般的眼神审视着我，充满了好奇与疏离。仔细想想，这也很正常。对我而言，他们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异类；而对于他们来说，我，才是那个真正的异类。在国内，遇到一个稍显面孔不同的外国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何况是在这远离尘嚣的非洲大陆。

没有过多久，从那栋相对气派的茅草屋里，走出了一个穿着考究的男子。而刚刚押解我的那位头目，则毕恭毕倾向地伴随在他左右，嘴里不停地吐露着我无法理解的语言。看他那兴奋的模样，似乎是抓捕了我这个“外国人”，让他倍感荣耀，此刻正趁机向他的“老大”邀功请赏。当然，这些都只是我那可怜的脑袋瓜儿里，在极度紧张和恐惧中胡乱猜测出来的罢了。

随着那位“将军”模样的黑人缓步走到我面前，原本看管我的那两个士兵，立刻如同被上了发条一般，站得笔直，腰板挺得比什么都直。

“将军！朋友！华夏人！我们来是帮助你们的。”

尽管此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运转速度慢得像生锈的机器，但在情急之下，我还是硬着头皮说出了这句话。连我自己都觉得，这句话的实用性，大概率是负数。我不知道，我这番仓促之下的表述，能否打动这位手握生杀大权的军阀。然而，这是我目前唯一能做的，也是我唯一能够抓住的稻草。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什么呢？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那位军阀或许能有的，哪怕是万分之一的良心发现。

即使我自己都觉得，这个希望是如此渺茫，甚至我的这种幻想，都显得有些傻气和天真。但是，一个人在濒临死亡的绝境中，对奇迹的渴望，若非亲身经历，是根本无法体会那份迫切与无助的。

或许是我的厄运已经走到了尽头，或许是我注定命不该绝。说来，我这人，运气也算不上太差。尽管今天经历了一连串的倒霉事，可是在这一刻，情况似乎出现了戏剧性的转机，如同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此刻，站立在我面前的这位军阀，尽管他的双手或许沾满了鲜血，是一位令人闻风丧胆的杀人狂魔，但他对于“华夏人”，却有着相当不错的印象。后来，我才得知，原来在早年的时候，他曾经接受过一位华夏人的慷慨帮助。正因为如此，基于这份前情，他对我，即便不能说有什么好感，至少也不会有那种根深蒂固的厌恶。否则，我的人生，恐怕真的就要在此画上那个惨淡的句号了。

“你？华夏人？”

那位将军操着一口蹩脚的中文，向我询问道。我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的浮木，心中狂喜。对我而言，此刻最可怕的，莫过于无法沟通。没想到，这位将军竟然还会说一点中文，这简直是意外之喜，让我喜出望外。

我如同啄米的小鸡般，连连点头，随即顺口附和道：“对对对。”

为了能够迅速拉近与这位将军的距离，虽然我一向不擅长阿谀奉承，但在这一刻，我却超常发挥，仿佛将这辈子积攒的所有“拍马屁”的本事，都一股脑儿地用在了此处：“将军，您中文说得真不错啊！”

说实话，这句赞美，就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违心。

“地道的华夏腔。”

“我还以为您就是我老乡呢。”

说完这番话，我便适时地闭上了嘴。古人云，“言多必失”。此刻，我的大脑依然是一片混乱，我生怕再多说一句，就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那后果，恐怕将不堪设想。

“一点点。”

那位将军生硬地回应了一句，随后，他转过头，看向我身后的那两名看守我的士兵，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意，用带着明显卷舌音的中文，对我嘟囔了一句我完全听不懂的话。后来，我才恍然大悟，他那番话的意思，竟是让他们给我松绑。

当那些将我反剪在身后的麻绳被一一解开的那一刻，这位脸上带着些许笑容的将军，就这样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用着我能完全听懂的语气说道：“你，我，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