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荒漠孤旅

贝宁，这片广袤而古老的非洲土地，对于初来乍到的我而言，仅仅是一个遥远的名字，直到我踏上这片土地，才真正体会到它独特的魅力与潜在的危险。我们的公司，一家在国内赫赫有名的大厂，竟然将分部设立在北部阿塔科拉省，这决策，哪怕以我这“社畜”的眼光来看，也颇为令人费解。天知道是哪位“天才”想出了这样的战略布局，将我们的业务触角伸向了这片相对偏远的地区。

国内那些光鲜亮丽的大厂，虽然高呼着精英主义，招揽着名校高材生，创造着一个个商业神话，但仔细审视，并非所有的管理层都光芒万丈。我敢说，其中不少人，恐怕连猪的智商都比他们高上几分。

我们的行程，沿着一条名为“友谊大道”的公路前进。这条路，便是贝宁唯一的“高速”，贯穿了国家的南北命脉。然而，说是高速，实则更像是一条被压路机粗略压平的宽阔土路，连最基本的沥青铺设都算不上，路面坑洼不平，车辆行驶其上，颠簸得如同在月球表面漫步。这条简陋的大道，却承载着贝宁南北经济的重担，它的名字“友谊大道”，更是见证了华夏与贝宁之间那份来之不易的深厚情谊，毕竟，这条路，是祖国援助建设的。

我们乘坐的商务车，被两辆老式越野车在前开道，又有两辆越野车在后压阵，每辆越野车上，都坐着四位肤色黝黑的当地人，而最令人侧目的是，每辆车都装备了一挺重机枪。这阵仗，无论是否真的能保证安全，单凭这唬人的外表，在国内足以让我心头涌起一丝丝被“大佬”护航的拉风感。

然而，这里是贝宁。机场外那场惊魂未定的小规模袭击，早已将我对这片土地的第一印象降至冰点。此刻，我无神地望着车窗外掠过的景象，整个人如同被霜打蔫的茄子，蔫头耷拉脑。就连平日里咋咋呼呼、乐观开朗的胖子，此刻也如同被拔了舌头的鸭子，噤若寒蝉，再无往日的生机。

友谊大道两旁，空旷得只剩下无尽的黄土地，车队卷起的尘土如同金色的浪涛，在身后翻滚。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景象，让我的心更加沉重。一想到未来几年都要在这般落后的地方生活，我就感到一阵窒息。在国内，即便是在繁华的大城市，我的经济条件也算不上优渥，但至少能够享受到经济发展带来的便利，参与到国家建设的洪流之中。即使生活不如意，也能在“内卷”的缝隙中找到一丝慰藉，哪怕那慰藉只是短暂的，甚至是虚幻的。

可是在这里，我找不到任何能够支撑我继续前行的理由。回想过往，三十而立的我，在国内依旧是那个碌碌无为的普通人。钱财未聚，家庭未立，仿佛一切努力都归于虚无。如果能在贝宁这片土地上，顺利度过三四年的时光，至少能攒下百余万的积蓄。这笔钱，或许在国内的“小抖”平台上不值一提，但在现实生活中，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人而言，倾尽一生也未必能够企及。

前往阿尔法镇的路途，除了中途一次突如其来的爆胎，小小的意外插曲之外，一路倒也算得上是风平浪静。我庆幸自己没有再次遭遇机场外那种令人心惊胆战的场面，否则，我真的会彻底麻木。

抵达华伟驻贝宁分公司总部后，达皮上校和他的那些“小老黑”手下便告辞离开了。毕竟，我们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公司为我们这些新同事安排了一场简单的欢迎会。考虑到当地的物质条件，要办一场多么盛大的欢迎仪式，也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在欢迎会上，公司的驻贝宁负责人洪大炮，为我和胖子介绍了在场的各位同事。他们的真名，我早已忘却，反倒是那些奇奇怪怪的外号，却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虽然外号常常带有一丝戏谑的意味，但无疑却是拉近人与人之间距离的绝佳“润滑剂”。

“蛋糕来了！”一个略显油腻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这两位，想必就是从总部派来的新同事吧？”一个笑容略显狡黠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他自我介绍道：“我叫余峰，你们也可以叫我的外国名，我的外国名叫做鲍里斯摩根！”

说这话时，余峰的嘴角挂起一丝坏笑，这笑容，我曾在胖子脸上见过无数次。话音未落，旁边的石头、河马、老黄等人便立刻起哄，伴随着一阵阵唏嘘声，他们开始朝着余峰喊道：“牙签！”

“去你们的，什么牙签！”余峰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刘子光！”

“张伟！”

我与胖子，也就是张伟，分别与余峰握手。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老妈打来的电话。在机场遭遇袭击的那一刻，我曾想过给家里报平安，但当时的心情，又怎能向家人诉说呢？

“妈！”我滑动接听键，望着手机屏幕上老妈熟悉的面庞，轻声呼唤道。

“小光，到贝宁了没有？”老妈关切的声音传来。

“到了，我现在人都到公司了。”说着，我将手机摄像头切换到后置，将那些即将与我共事多年的同事们展示在屏幕上。

“阿姨好！”石头等人纷纷向屏幕挥手打招呼。

我赶紧将摄像头切换回前置，对着老妈说道：“同事们都挺好的，还给我和胖子办了欢迎会。你看，蛋糕都准备好了。这位是我们公司驻贝宁的负责人，洪经理。”我努力将一切都展示得积极向上，只为让远方的母亲安心。

“妈，您就放心吧，”我强装笑颜，继续说道：“虽然我现在在国外，但是一切都好。倒是您和爸，我不在家，你们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用尽力气挤出笑容，试图将这份跨越万里的担忧，化解在对父母的叮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