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竹签有灵，雨夜惊魂

贺芸微挑秀眉，眼前这位南王，倒是与何皇后天差地别。何皇后是雍容端庄的丽人，一举一动都透露出高雅矜持；而南王却显得桀骜不驯，粗犷厉色，丝毫没有世家子弟应有的风范。南王将视线重新落回宁㳐临身上，口吻严峻地说道：“兰国的皇子被刺杀了，现今昏迷不醒。刺客应当还未出城，必须尽快抓获。而御林卫的调令在你手中，本王原先是去东宫寻你，却被告知你在天和寺。”

临近宴席，附属国的皇子就出了这样的事情，难免会引发人心惶惶，此事必须尽快解决。宁㳐临的眉心微蹙，面上浮现出沉冷清寒的神色：“孤会处理。”总有一些腌臜的老鼠，在即将迎来丰硕的日子时，便会缩着头，畏首畏尾地爬出来，试图咬上一口。

“哗哗哗……”外头的雨势愈发渐长，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玥玥，你就在天和寺暂且等候片刻，待雨一停，便和宫人一同回宫。孤会留下小关子在此伺候你。”宁㳐临转身，对着贺芸柔声嘱咐道。他倒是不担心这次贺芸会出什么意外，天和寺守卫森严，更何况他本身也带了不少侍卫出来。

“殿下请去吧，正事要紧。”贺芸微微抬起眼眸，清澈柔软的目光带着一丝不舍，她娉婷秀婉地立在原地：“臣妾在东宫碧院等您。”这幅模样，让宁㳐临倏然想起了一幅画卷：新妇等候着郎君归来，大约便是贺芸此刻的神情。贺芸自然是他的新妇，方才已然经过了新妇礼。“嗯。”宁㳐临嗓音温和，他扫过一旁的小关子，嘱咐道：“好好照看太子妃。”世人常说，女子温柔乡能使锋利的钢刀锈迹斑斑，清醒湛然的理智也可能因此变得惺忪颓废。这并非女子的过错，大多是男子难以自抑、无法自拔，一头栽进去，被那朦胧的温情遮蔽了双眼。

……

姻缘殿的老僧人见雨势如此磅礴，便对贺芸说道：“女施主是否要解签？”案桌上放着一筒卦签。贺芸闲来无事，也起了几分兴致：“劳烦大师了。”她随手抽出一挂签，看也不看便递给了老僧人。老僧人接过，越看脸色越是沉重：“这卦象是下签，意味着您和您心中所念之人，情深缘浅。”这是姻缘殿，求的自然是姻缘签。

贺芸只觉得血液微微凝滞。老僧人指的是谁？段齐岱吗？她的思绪纷乱成了一团，一时竟无法解开。小关子听闻此言，面色大变，脱口而出：“放肆！太子妃与太子殿下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就算不是，在此当下，也必须是！贺芸垂下眼帘，又抽出一个卦签：“方才是随意抽取的，本宫心不诚，再来一卦吧。”老僧人自无不可，小关子却比贺芸更为紧张。

“这一次的卦象是中签。只要双方心诚，定会有个好结局。”老僧人垂下眼眸回道，可他心中明白，这“心诚”二字，何其困难，何其难以得见。“本宫和殿下，自会有个好结局。”贺芸如此说道。小关子和小桃子也在旁边附和着。“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定会恩爱两不疑。”小关子谄媚地说道。贺芸虚伪地扮演着宁㳐临迟早会听到的情景，小关子和小桃子也识时务地在一旁陪衬。

贺芸没有在姻缘殿久留，反而去了财神殿。“不忘初心，方得大财。”宁㳐临虽然从未在银钱上亏待过她，但她依然喜欢存钱。钱财可以带给她一种任何人都无法给予的安全感。“信女的真心，天地可鉴，财神爷保佑。”贺芸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面色诚恳。小关子在不远处望着，总觉得太子妃此刻比求符牌时要诚心得多。贺芸起身插香，旁边的僧人说着“心诚则灵”的讨喜之语。她情真意切地露出笑容，心中想，这才是双向奔赴的同心。

“情深缘浅”这个词，又猝然浮上了贺芸的心头。太过深重的情思，便是久积而成的沉疴，使人泥足深陷，无法摆脱。而“缘浅”，更像是那一方延缓病症的药方，让人生不得，死不去。

过了几个时辰，雨终于还是停了。贺芸站在寺庙的廊下，小桃子低着眉，为她系上了一件暗花细丝的斗篷。“太子妃，天色已晚，再不回宫，恐怕夜间路途会不平坦。”小关子在一旁欠身恭顺地说道。贺芸微蹙着眉，眼底有着不为人知的怅惘。她倒宁愿这雨不要停。

“走吧。”贺芸不咸不淡地开口，随后便朝着寺庙门口走去。那辆奢华的马车依旧停在寺庙前。贺芸踩着杌凳上了马车，蓦然间，一把刀刃抵在了她的小腹上。贺芸的身子瞬间僵住，她垂下眼帘。马车里赫然跪坐着一个穿着褐色粗布衣裳的蒙面男子，眸色阴翳凶戾。他手中持着一把匕首，正威胁性地稍稍用力。她感受到了它自带的冰冷。

贺芸不由自主地在内心啐骂了一句：“该死！”马车周围都是侍卫，这人是怎么混进来的？宁㳐临挑的好日子，这是踩了什么霉煞？不仅天气阴晴不定，马车上还多出了一个持刀的歹徒！车帘被她放下，她强撑着平淡的语气说道：“小桃子在外面就好，本宫暂时不需要服侍。”外面的小桃子并未察觉到异常，声音恭谨地应道：“是，太子妃！”

蒙面男子显然受了伤，持刀的手臂上有血渗出。他用另一只手撑着地起身，将刀从贺芸的腹部移到了她盈白的颈部：“坐下。”蒙面男子压低声音，胁迫道。贺芸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乖顺地坐下。歹徒就坐在她的旁边，手上的刀刃依旧未曾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