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乡间泥泞映官腐,村支书口吐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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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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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88175更新时间:25/09/14 02:06:18
路面的状况实在令人不敢恭维,尤其是前几天几场大雨过后,原本就坑洼不平的路面更是泥泞不堪。若非座下的丰田马力强劲,恐怕他们还没到达目的地,就得打电话叫拖车了。赵鹄一边开车,一边低声咒骂着这糟糕的路况,一张脸早已被憋得铁青。
看到张天已经醒来,他连忙换上笑脸,小心翼翼地说道:“张主任,咱们马上就到了,辛苦您再忍一忍。这破路也不知道是哪位修的,跟没修过一样。”话一出口,赵鹄立刻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多言。修路这种事,本就牵扯到基层政府部门的政绩,尤其是在光北经济新区,这本是张天的管辖范围。若是在路政方面出了什么问题,后面这位的脸色肯定不会好看。他一个司机,深知何时该说,何时不该说。
张天对赵鹄的抱怨并未太在意。来之前,他就做好了开发区百废待兴的心理准备,眼下的情况并不算超出预期。他只是按下了车窗,目光扫向窗外。光北经济新区拿到第一批拨款,至少也有半年时间了。那上百亿的巨额拨款,即便均摊下来,最起码也有几个亿会拨给路政建设。半年时间,足够铺出一条像样的砂石路了,可眼前这条泥泞不堪的小路,竟然毫无变化。甚至按照他们行进的路线来看,他们已经抵达了开发区办公大楼附近,路面状况依然如此恶劣。连这种最基本的“面子工程”都懒得去做,足以说明光北新区基层的贪腐程度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直到此刻,张天才彻底回过味儿来。上面之所以将他调到这个地方,恐怕不只是看中了他的能力。这分明是一块谁都想甩掉的“烫手山芋”。但凡家里有点背景、有点关系的人,肯定都会想方设法绕着走。不过话说回来,挑战越大,机遇也越大。若是他能将光北新区治理好,想要平步青云,并非难事!
张天冷笑一声,目光随即注意到路边有一辆拖拉机倾斜着卡在了一个泥坑里。几个农民模样的中年人正费力地尝试将车拖出来,但几人卯足了劲,始终差了那么一点火候。任凭拖拉机的引擎发出轰鸣,冒着黑烟,仍旧未能成功。他立刻抬手拍了拍赵鹄的肩膀:“把车停到路边,跟我下去一趟。”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张天将外面的行政夹克脱下,只穿着里面的衬衫,还解开了最上面的两个扣子,看上去多了几分随性的懒散。
下车后,他带着赵鹄径直走向那几个农民。甚至不等他们开口,张天就在车斗后面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直接上手帮忙。本来这辆拖拉机距离爬出泥坑仅差一股劲儿,有了张天和赵鹄这两个年轻力壮的加入,车头猛地轰鸣两声,便从泥坑中挣脱了出来。巨大的后轮碾过泥坑,溅起一大片泥水。张天躲避不及,被泥点子甩了一身,整个人狼狈不堪,但也因此冲淡了他身上最后那点“官气”。
几个农民看到他这副模样,先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随后又连连道谢,不断道歉。其中一人更是顺手从怀里掏出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直接给张天擦拭身上的泥水。在这年头,还能看到有人使用手帕,而且对方看上去是个常年在田地里劳作的老农民,这种反差感让张天顿时对他产生了几分兴趣。
简单地拉了两句家常,张天就摸清了对方的底细。这位是旁边坨峪村的村支书,名叫张二河。这次他正要带着几个村民去附近的修路工地上工。听到对方自报家门,张天的兴趣愈发浓厚:“张大叔,我看这边的路也没怎么修,你们还要去工地上工?这上的是哪门子工?”
张二河听了他的问题,忍不住撇了撇嘴:“还能是谁?当然是给那些王八蛋贪官上工!老子们不去装装样子,他们能骗到上面的拨款?一群喝人血、吃人肉的混账!”
“王八蛋贪官?喝人血吃人肉的混账?”张天闻言,立刻来了兴致:“老哥哥,你别着急,咱们有话好好说,怎么突然就激动起来了?这骂的到底是谁呀?能把你气成这样,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还真有点好奇了。”看着张二河骂得痛快,旁边几个村民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张天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上沾满了泥污,一边伸手帮着几个农民收拾车里的工具,一边笑呵呵地问道。
“还能有谁?还不是光北新区的管委会副主任赵耀钦,还有他那个王八蛋儿子赵晓生!”
“别人家都是打虎亲兄弟,即使不干点儿人事儿,至少也不会祸害百姓。他们家倒好,这上阵父子兵,净他娘的用来祸害好人了!”张二河越说越气愤,言语间充满了血泪控诉,“当爹的管着路政建设,儿子则找了一帮社会上的闲散人员当包工头,国家拨下来的款子,从他们口袋里进,再从另一个口袋出,全都没了影儿……前阵子那个赵晓生,还把人家姑娘给祸害了,死不承认也不负责,逼得那姑娘跳了井!救回来后直接成了个傻子……姓赵的这家人,绝对不得好死!”
张天看着张二河一脸气愤的模样,眉毛轻轻挑起,脸上依旧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但内心却瞬间沉到了谷底。他之前在长青镇做了两年多的基层工作,自然清楚底下的百姓对一些中低层领导干部颇有怨言。有事没事拉出来骂上两句,那是常有的事。毕竟众口难调,基层干部对上头的宏观政策理解各异,所采取的举措往往会影响到百姓的切身利益,能够做到“一碗水端平”的干部少之又少。这使得张天这类掌握一定权力的“小领导”,学会了对群众的话进行拆分听取,区分哪些是重点,哪些只是牢骚。
然而,他以往的经验多是针对普通百姓的抱怨。像张二河这样,身为一个村的支书,竟然敢对上级领导破口大骂,而且骂的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这就不寻常了。最关键的是,从张二河口中说出的,并非笼统的指责,而是件件桩桩、有鼻子有眼的具体指控。事情的性质,一下子就变得不一样了。
张天沉吟片刻,并没有立刻摆出一副“青天大老爷”的架势为这些人做主。他只是笑呵呵地应承了几句,顺口跟着诅咒了几句赵家父子,然后饶有兴致地问道:“老哥哥刚才说那个赵耀钦是管委会的副主任?这管委会到底有几个副主任?”
张二河原本正兴致勃勃地咒骂着赵家父子,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外来的倾听者,话匣子一打开便有点刹不住车。突然听到张天主动问起这个问题,他立刻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这话是怎么说的?管委会一共就那么两个副主任,难道小兄弟你不知道?你到这儿是来干什么的?连门路都没摸清楚,就敢往管委会这边跑。看样子你也是个新人。”
张二河试探性地问了张天几句,发现从他这里问不出什么所以然后,脸色立刻变了:“刚才那些话不过是我随便发泄乱说的,你别放在心上。”他含含糊糊地应付了这么一句,又朝张天道谢了两声,随即拉着村民们上了拖拉机就走。显然,他已经意识到了“言多必失”的道理。
看着对方那随着阵阵黑烟不断远去的背影,张天的眉头彻底皱了起来。他接到任命时,除了任命书和有关光北新区开发政策的文件外,并没有拿到新区管委会的人事资料。所以,正如张二河所言,他至今对管委会的同事们仍然一无所知。如今从他人嘴里得知,管委会竟然还有另外两位副主任,他的心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他领受的职务同样是副主任,而且还兼任着主管全部事务的代理主任。如果只有一个副主任,以他的身份尚能压制对方。即便对方先来一步拥有地利优势,也扛不住双方的权力差距。
然而,现在的情况是,对面竟然有两位副主任,而且他还不知道对方是否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是否已经同流合污。真要是那两个家伙都不是好东西,想要架空他这个新来的“一把手”,简直轻而易举。看来,摆在他面前的,不仅仅是一个棘手的难题,更是一个巨大的烂摊子。
赵鹄在一旁将张天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此时看向张天时,他的眼神中已不再是之前的迷茫,但依旧复杂。他分明看得出来,眼前这位年轻的张主任,似乎还怀揣着一颗充满热血的壮志雄心。作为县里安排过来的“钉子”,在这光北新区,他几乎是张天唯一的心腹。看来,接下来的日子,他有的忙了。他不禁在心里嘀咕,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张主任在与那些“老油条”较量时,会不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虽然心里这样想,但赵鹄表面上可不敢怠慢张天。他立刻从后备箱里拿出一套换洗的衣物,让张天当场换上。由于来得匆忙,张天并没有准备第二套可以搭配行政夹克的衬衫和西裤。
两人并排站在车旁,张天一身运动装的打扮,反而衬得赵鹄身上的正装更加笔挺。张天看着后视镜里自己的倒影,忍不住撇了撇嘴。眼见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他立刻让赵鹄将车直接开往办公楼所在的位置。
两人还没驶入那个明显是新建不久的大院,就听到一阵马达的轰鸣声从旁边传来。紧接着,一辆越野车如同黑色闪电般呼啸而过,目标正是他们前方不远处的管委会大院。那辆车的架势,张扬跋扈到了极点。
“他妈的,这帮孙子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连挂着县里牌子的车都敢随便超!”赵鹄看着那辆悍马稳稳地停在前方不远处,忍不住破口大骂,“这一下子就把一车的泥点子给甩过来了,我搞不好还得擦半天。”若非顾及到车后座的张天,他早就摇下车窗,开启“喷人模式”了。
开车久了的人多少都会有点路怒症,更何况赵鹄还是县委大院司机班的班长。平时只要他这辆车在前头晃悠,后面的公家车绝不敢有人超越。这次才刚从县委大院出来,接了给张天开车的任务,就被人如此挑衅,他自然十分不爽。
张天对赵鹄的路怒症选择了无视。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如果此刻还压制着赵鹄,他心中对张天的看法定会大打折扣。何况,刚才那辆悍马车经过时,车里的人还朝着他们这边看了几眼,眼神中的嚣张跋扈丝毫未加掩饰。这种举动,也让张天心生不悦。
随着他们的车也开到院门口,张天透过车窗清晰地看到,那辆悍马车径直开到办公楼下,一路未停。有保安主动上前帮着拉开车门,点头哈腰地将一个染着黄毛、穿着牛仔外套、看上去十分流气的年轻人迎了下来。这一幕让张天眯起了眼睛,心中暗想,管委会这边百废待兴是不假,但搞出的阵仗却还真像那么回事。就这保安的服务意识,比起县委大院来,都要强上不少。
那个“小黄毛”下车后,扭头朝着这边看了一眼,目光落在张天的车上,眼底再次露出挑衅的神情,足足停留了近十秒钟,这才迈步走进了大厅。与此同时,张天的车也开到了门口,正要直接驶入,却被岗亭的保安一把放下的拦路杆拦了下来。保安随即推开岗亭的门,快步走了出来。
“这里是光北新区管委会,暂时不接待外来人员,无关车辆都停到一边。”保安的国字脸看上去倒是正气凛然,但话语中却带着几分颐指气使。“如果有什么需要向上面汇报的,跟我说,我去请示领导。”尤其是在拦下车、看到后座上走下来的张天一身运动服,年纪轻轻又斯文秀气的模样后,更是仰起了头,仿佛要将鼻孔戳到天上去。
张天看了这保安两眼,脸上没有任何笑容,淡淡地说道:“我知道这里是管委会。因为我就是来这里报道的,我就是这里新任的管委会主任张天。”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明显的刺:“我看你倒是挺负责任的,连我的车都能拦下来?”
这明显带着刺的话让保安一愣,随即上下打量了张天两眼,忍不住冷笑起来:“小子,你是不是早上稀饭喝多了,把脑子里的脑浆都给喝成浆糊了?你要是新上任的管委会主任,那我岂不是要当市长了?你这车里除了你,就剩下个司机,连个组织部的人都没有,开口就说自己是管委会主任,你咋不说你是县委书记?”
这保安的态度,可以说完全没把张天放在眼里。“谁家的公子哥儿没看好,跑出来吓唬人了。这管委会可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地方,有事儿你言语一声,我去给你报告,没事儿你赶紧玩去。”俗话说得好,“宰相门下三品官”,这看大门的仗着自己单位硬,动不动就给访客脸色看是常有的事。偶尔还能玩一手“吃拿卡要”,也算得上是肥差了。若非张天是坐车来的,还有个专职司机,说明他就算不是当官的,也该是个有些身份的人,否则这保安此刻估计就已经动手了。
从他们下了泥泞不堪的乡间小路开始,张天的心情就一直低落。经过了张二河他们一群人的折腾之后,他的情绪早就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此时,居然还被一条看门狗拦在了自己单位门口。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就在张天险些按捺不住心中怒火之际,驾驶室内的赵鹄立刻窜了出来,一声怒吼:“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位可是咱们管委会的张主任!今天第一天来报道,你们就是这么接待领导的?”赵鹄经验老道,深知此刻绝不能让领导亲自动手,尽管心中万般不愿,也只能挺身而出,充当冲锋陷阵的急先锋。
张天见状,忍不住挑了挑眉毛,悄然后退一步。这不是他该出面的时候,如果让他一个堂堂主任和一个门口保安纠缠不休,还没进门就已自降了身份。
那保安见赵鹄人高马大,语气又十分强硬,顿时有些底气不足,忍不住朝不远处瞥了一眼,开始呼叫援手:“队长,你快带人过来!这儿有人上咱们管委会找茬。”随着一声呼喊,不远处立刻窜出好几个人。这些人手里都拎着橡胶棍,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与其说是政府部门的保安,倒不如说是拦路打劫的土匪。
几人一出现,便将赵鹄和张天团团围住。“他们两个不听劝告,故意开车堵在门口,还打算对我动手!像这样的家伙,是不是应该直接打电话,让派出所过来把他们抓起来?”看门保安将“恶人先告状”的套路耍得炉火纯青,根本没给张天他们辩解的机会,直接将他们描绘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此时,张天要是再看不清眼前的情况,那他可就真是傻瓜了。这几个保安明显是有备而来,显然是有人在背后指使,特意在这里给他一个“下马威”。张天抬起头,目光扫向那栋六层小楼的最顶端。隔着百来米的距离,他与六楼窗户内的一个人来了个短暂的对视。对方在窗户后晃了一下便没了踪影。
张天冷笑一声,随即转向那几个保安,沉声道:“你们几个听好了,不管是谁安排你们在此对付我,我不怪你们。现在都给我让开,我事后不追究。不然的话,你们就准备从管委会卷铺盖滚蛋!”
“你以为你是谁?说让我们滚蛋,我们就得滚蛋?”保安队长冷笑连连,“还真把自己当成我们管委会的领导了?哥儿几个,这就把你们俩抓到保卫科去,让你们知道知道冒充领导是什么罪。”说话间,他大手一挥,旁边几个保安虎视眈眈地围了上来。
张天非但没有丝毫惧怕,反而嗤笑一声。来之前,他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因此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眼看着这些家伙有动手的意思,他二话不说,将上面下发的委任状掏了出来,随后“啪”的一声拍在车的引擎盖上:“睁开你们的狗眼看一看,这上面的印章,是不是省委组织部和县委组织部的?”
谁也没想到,这位看上去十分年轻的“科长”,竟然能在危急关头临危不惧,并且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直接将委任状当成了通行证。虽然这个反应看起来有些夸张,但不得不说,十分有效。
看着引擎盖上那张白纸黑字、红印鲜明的委任状,几个保安你看我我看你,全都傻了眼。那些小保安更是有些踌躇,纷纷将目光投向他们的队长。一脸络腮胡的队长此刻也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地朝办公楼方向瞥了一眼后,咬紧了牙关,恶狠狠地说道:“好小子,你不但开车硬闯我们管委会的大院儿,居然还敢伪造证件!你知不知道这可是违法犯罪行为?小郭子,赶紧去通知派出所的同志,把这两个敢于冒充管委会官员的人抓起来,好好调查调查!”
这个保安队长的反应,远远超出了在场所有人的预料,即便是张天,此刻也暗自咋舌。他心想,这小子为了讨好自家主子,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眼看着这个保安队长还在死鸭子嘴硬,但手下的那些小保安却都变了脸色。张天立刻将矛头转向了那些小保安,目光在其中两个看起来最年轻的家伙脸上扫过,声音变得低沉起来:“不管是谁让你们动手对付我的,难道他没告诉你们,得罪我是什么下场?我可是管委会接下来的行政一把手,就算其他人能罩得住你们一时,难道还能罩得住你们一世?我能到这里做一把手,肯定是有我的门路。你们要是敢招惹我的话,我不说把你们全送进去,最起码也能让你们丢了工作,而且这辈子都别想再吃官家的饭!”张天这番话,说得鞭辟入里,掷地有声,完全没有扯什么大道理,而是直来直去的威胁。
要是有人敢在这时候给他使绊子,那便得做好日后被穿小鞋的准备。被自己单位的一把手盯上,时不时地甩过来一只小鞋,光是想想就够让人头疼的。眼见自己的话语奏效,成功地让那几个保安犹豫起来,张天立刻乘胜追击:“当然,我这个人也不是蛮不讲理的领导。是恩是怨,我分得很清楚。在单位里搞小山头、跟我对着干的,我绝不姑息;但如果有人能够知道‘正确站队’……”
张天并未把话说完,也没有说得太过直白,而是留下了足够的空间让他们自行脑补。果不其然,这些保安并非铁板一块。听了张天毫不掩饰的威胁后,那几个年轻保安张了张嘴,愣是将原本想说的话生生憋了回去,手中的棍棒也停滞了片刻,不敢再对张天施加压力。
看着他们畏缩不前的样子,张天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毫无疑问,正如他所猜测的那样,眼前这一幕不过是一场精心编排的闹剧,目的就是为了给这位新上任的“副主任”一个“下马威”,让他明白谁才是这里真正的主宰。
“一个个都是吃白饭的!忘了平时赵主任是怎么给你们发奖金的?”保安队长眼看张天已经基本上安抚住了自己的手下,正气势汹汹地准备重返轿车后座,强行闯入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指着远处已经压过来的阴云,朝着手下的小保安们恶狠狠地说道:“别说他现在没办法证明自己是新来的主任,就算他是,又能怎么样?有赵主任给我们顶着,你们还怕个什么?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把这小子放进去,必须让他(在外面)淋淋雨!”
那些小保安们此刻进退两难。他们并非愚笨之辈,能够猜到既然张天敢拿出委任状,多半是真的新来的主任。说到底,这不过是上层两位大佬之间的权力较量,而他们这些底层的小人物,无论得罪哪一方,日子都不会好过。俗话说得好,“县官不如现管”。张天即便成为了他们单位的一把手,要摸清单位内所有事务,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即便想给他们穿小鞋,也得通过人事部门。然而,若是得罪了保安队长老王,以及老王身后的赵主任,他们今晚就可能面临失业的危险。
经过一番权衡利弊,这些保安在老王的带领下,咬紧牙关,手挽着手,直接在车前排成一列,一副“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架势,似乎张天想进门,就得从他们身上碾过去。
“张主任,您看这情况该怎么办?”眼看着那些人手挽着手,挡在车头前不让路,赵鹄也犯起了难。犹豫片刻后,他扭头看向张天,低声问道:“要不还是我拿着您的委任状,提前到楼里找人报备一下?”
张天透过车前玻璃,目光越过那几个保安,再次望向了那栋小高层上的窗户。“你的意思是,让我跟里面那个姓赵的王八蛋低头?”此时张天的心绪有些不宁,声音中带着一丝冰冷。话音未落,他便再次狠声说道:“按喇叭!如果按了三次之后他们还不让路,就给我直接开过去!只要不把他们卷进车底,出了什么事,我担着!”
开车撞人这种事,张天说出口,但并不代表赵鹄真的敢付诸实践。开什么玩笑?光天化日之下,硬闯管委会大门,还要撞倒保安,这难道是普通人能做出的事情?更何况,张天不过是管委会的主任,而且似乎也没有什么显赫的背景。就算张天的父亲是省委官员,这种事他也不好明目张胆地去做。
赵鹄干笑两声,陪着一张笑脸,扭头看向张天:“张主任,这玩笑可开不得。真要是闹出人命,您也兜不住……”他从后视镜瞥了一眼坐在后座的张天,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开始“扑通扑通”狂跳。这位张主任毕竟年轻,心气太高了!他之前真是看错了这位,本以为张主任是少年老成型,跟着他不说能吃香喝辣,至少也能看到往上爬的希望。可眼前的这一幕,彻底击碎了他心中的幻想,让他感到无比懊恼。早知如此,他还不如早早推辞了这个任务。
然而,就在赵鹄心生悔意之际,张天接下来的话语却再次颠覆了他的认知:“之前听县委的人说过,你在众多司机里算是最聪明的一个。怎么临到头了,反倒跟个傻子一样,连变通都不知道?我让你把他们撞死,你就真撞?”
“给我把动静闹大点,让里面的人不能装死就行!”张天不耐烦地对赵鹄说道,翻了个白眼。
赵鹄这才恍然大悟,猛地拍了一下脑袋,随即拉起手刹,开始不停地按喇叭,猛轰油门!他摆出一副随时要冲出去的架势,但始终保持着静止。
仅仅是这一番操作,便已将旁边的保安吓得魂飞魄散,他们猛地向后退了两步,一个没留神,全都摔倒在地。就在刚才那一刹那,他们还以为张天真的会把车直接开向他们。
事情闹到这一步,已然无法收场。汽车的轰鸣声伴随着刺耳的鸣笛声,彻底打破了整个大院的宁静。即便办公楼里的人想继续装聋作哑,此刻也已不可能。
很快,一小撮人从一楼大厅走了出来。他们几乎都身着白色短衬衫,搭配西裤皮鞋,看起来十分干练。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女干部,虽然她也穿着白衬衫,但下身搭配的是一条黑色套裙,露出的半截小腿裹着黑色丝袜,脚踩珍珠色高跟鞋,显得十分得体。
这位女性看上去大约三十来岁,虽是淡妆,却仍散发出淡淡的娇媚感。即便得体的套装也无法完全遮掩其凹凸有致的身材。仅凭一眼,便能看出她定是单位里的风云人物。
坐在车里远远望着这位女性,张天立刻翻阅起自己刚刚搜集到的网站公示信息,将她与一张照片进行了比对。“张春桃,光北新区管委会组织人事部部长,现分管人事调动安排。表面上看,她是赵家父子的人,但任何调查都查不到他们之间的猫腻……”张天冷笑两声,关闭手机,拍了拍赵鹄的肩膀,示意他不必再继续闹事。随后,他往后一靠,闭上了眼睛。
直到片刻之后,对方已走到大门口,再次敲响车窗玻璃,他才重新睁开眼睛,朝外面望去,缓缓放下了车窗。
“张部,刚才这家伙不但冒充管委会领导,还企图开车撞我们的人。您可要给我们主持公道啊!”保安队长见到领导出现,如释重负,立刻抢先开始“恶人先告状”。在他看来,既然是自家领导,自然要替他撑腰,至少也得给他一个交代。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仅仅朝车里看了一眼,张春桃便立刻堆起了满脸笑容:“张主任,您可总算来了。我是组织人事部的张春桃,以后就要归于您的麾下了,还请多多指教!”张春桃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挺了挺胸前饱满的“景观”,随后十分热情地将一只秀气的小手递到车窗内,显然是想向张天示好。从她的神态来看,似乎对自己非常有信心。
然而,张天连正眼都没瞧她一下,只是微微颔首:“我知道了。组织人事部是吧?这么说,单位里的人事调动也暂时归您管?”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外面这些保安,虽然尽忠职守,但似乎脑子不太够用。你就不要让他们继续站在门口了。留下几个平日里表现尚可的去打扫卫生,剩下的人,直接辞退!”
说完这几句话,张天再次拍了拍赵鹄的肩膀,准备示意他开车进去。
“张主任,您……您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啊?”张春桃那边顿时急了,“虽然人事调动暂时归我管,但这种事情可不是您一个人或者我一个人就能说了算的。外面这些保安也全是挂着公职的,一般来说,如果没有犯下特别大的错误,或者严重的生活作风问题,是不能直接开除的,最多也就是口头警告……”她万万没想到,这位外表看上去十分年轻,几乎与刚毕业的大学生无异的领导,竟然刚到任就给了她一个如此棘手的难题。
她刚才在大厅里,把门口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张天只要不是傻子,就能明白这些保安背后站着的是谁。俗话说得好,“打狗还得看主人”。这位张天,怎么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张天听到张春桃急切的辩解,忍不住撇了撇嘴,扭头看向这位女干部:“我听说,咱们管委会暂时还没有党工委书记?”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这就意味着,我这个兼领管委会主任职务的副主任,在一定时期内,都是这里真正意义上的一把手。我这个人很民主,不打算搞一言堂,但你要是不按照我的说的办,你就准备卷铺盖卷滚蛋吧!”
扔下这句话,张天再次拍了拍赵鹄的肩膀。
轿车径直驶入大院,将大门口那群人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望着张天的车绝尘而去,后方的人们皆是瞠目结舌。
“这个新来的小领导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如此霸道?我之前也遇到过一些背后有靠山的人,但谁也没有他这么狠辣。”
“有句老话叫做‘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这是打算把火直接烧到咱们身上来啊。”
“我看未必。虽然他刚才话说得够绝,但应该不至于跟咱们过不去,这其实是在朝楼上的那几位发难。”
站在张春桃身后的那些人面面相觑,沉默了片刻后纷纷开始议论。他们深知,在这种“神仙打架”的局面中,以他们的能力和地位,根本无法起到多大的作用。与其杞人忧天,不如就做一个旁观的吃瓜群众。等到上面那些大佬们斗得你死我活,他们再专心致志地跟着新领导干便是。毕竟,在基层单位,领导总是来来往往,而单位本身却如营盘般稳固。只要在领导任职期间,他们能够伺候好对方,总能混得一口饭吃。
张春桃听着身后部下们的议论,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感慨,但她并没有立刻发作。面对一个突然闯入的外人,此时最忌讳的就是内部出现纷争。他们这个小团体,在管委会内部已算得上是相对中立的存在,否则也不可能第一个跑出来迎接张天。张春桃本意是想借此机会摸摸张天的底细,以便能够左右逢源。谁曾想,不出来还好,一出来反倒给自己惹了一身麻烦。
然而,张春桃也明白,以他们的身份地位,既然无法对大局产生实质性的影响,那么在张天心中也占不了多大的分量。刚才门口发生的那些事情,他们这些人顶多也就是落得一个“怠慢上司”的罪名。按照惯例,这甚至连“穿小鞋”都算不上,最多也就是在接风宴上给张天敬一杯酒,这件事儿也就过去了。真正被吓破胆的,还是那些保安。他们千算万算,都没料到这次竟然真的惹到了大领导。
张春桃稳定了一下心神,转头看向那些保安,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怜悯。这帮人至今仍未完全意识到,他们不过是领导们相互斗争中的牺牲品,而且还是最廉价的那种。
“你们还在这里磨蹭什么?赶紧过去赔礼道歉啊!”张春桃压低嗓音,朝着那些保安说道,“真要是等到这位新领导进了大厅,把你们的事情定了性,你们想再回到这个岗位上,那是不可能的了!难道你们还真的以为,楼上的那几位会为了你们,直接跟这位新来的‘一把手’开战吗?”
张春桃看似是在好心提醒同僚,实则是在保安们心中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保安们此刻才总算回过神来。他们本来接到的命令是,在门口拦住所有可疑人员,除非有赵副主任的亲口许可,否则绝不让任何陌生车辆进入。他们平日里做的就是这份差事,虽然有“拿着鸡毛当令箭”之嫌,但说到底,他们都是“赵家班”自己人,平日里那些“狗仗人势、耀武扬威”的行为,也没人会太往心里去。他们本来也只以为今天的任务和往常一样,只是针对一两个不开眼的家伙,所以才习惯性地摆出了之前的阵仗……
“这事儿闹得实在太夸张了,谁能想到咱们的新领导,竟然是个看上去跟大学生一样的愣头青?”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保安队长老王,此刻彻底蔫了火,哭丧着脸说道,“他就算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也不至于把火烧到我们这些人身上吧?”他确实和赵主任沾点儿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但在这种程度的权力斗争中,他也清楚,说自己是炮灰,那都算是抬举他了。
最关键的是,谁也没想到,这位看上去年轻好欺负的大领导,出手竟然如此狠辣,一开口就要人事部部长将他们全部开除。虽然从人事部部长口中反驳出的理由并非毫无道理,但所有人都清楚,张天此刻说的话才更有分量。正如他所言,在没有党工委书记的单位里,他就是当之无愧的一把手。想要扳倒一些科员可能还颇费周章,但想要拿掉他们这些勉强称得上是“正式工”的人,简直易如反掌。所谓的“规定”说必须要有生活作风问题或重大失误才能被处理?随便安个罪名不就行了。
“我不是没有提醒过你们,那辆车现在已经停在大厅门口了,你们现在再去,就已经来不及了。”张春桃朝着大厅的方向指了指,声音低沉地说道。
沉默了片刻,这群保安互相瞥了一眼,纷纷朝那辆轿车追了过去。此刻,他们已顾不上身边站着的是谁,就连保安队长也被人群簇拥着挤入了奔跑的队伍,每个人都恨不得爹娘多生出两条腿来。
转眼之间,这群人已气喘吁吁地将轿车团团围住。刚才还气焰嚣张的保安队长,此刻亲自上前为张天拉开了车门,正打算赔礼道歉。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轻咳声从旁边的台阶上传来。“你们这帮家伙,这是在干什么?”说话之人缓步从台阶上走下,他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却难掩那圆滚滚的大肚子,背后的头发梳成了大背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显然是抹了不少发蜡。“好像做了什么错事一样。拦截可疑车辆,这不过是你们职责所在,即便新来的张主任,想必也会理解的。”
此人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锁定在张天身上,眼神中充满了威严与压迫。“既然大家都在政府部门工作,就理应遵守各项规章制度,绝不能以权谋私、仗势欺人。张主任,您说是不是?”
“以权谋私?仗势欺人?”张天向前迈了一级台阶,与这位大背头的人打了个平视,心中冷笑不止。他猜想,对方的派头十足,很可能就是传说中光北新区另一位管委会副主任——赵耀钦,正是之前在六楼办公室里窥视的那位。
“赵主任看上去一脸严肃正派,怎么也这么喜欢‘扣帽子’?”张天毫不掩饰自己的看法,直视着对方的眼睛问道,“换做一般人,被你这两顶帽子一压,是不是就不敢再处置外面这些人了?”他精准地戳穿了对方的小心思,使得场面顿时陷入了尴尬。
后面跟上来的张春桃等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纷纷停下了脚步,不敢再上前一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小同志,有些话可不能乱说,不然以后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还怎么好好合作?”眼见张天丝毫没有给自己留面子,赵耀钦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语气也变得夹枪带棒。
张天对这种充满威胁的言论嗤之以鼻:“没了张屠夫,难道就吃不了带毛猪?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不可或缺的人物了?”
随着张天这句嘲讽的话语脱口而出,周围所有人都被惊得不轻。谁也没想到,这位新来的张主任,竟然强硬到了如此地步,刚与原先的赵主任(赵鹄,这里应为赵耀钦)碰面,就直接开始了针锋相对,而且还隐隐有压制对方一头的趋势。本是一次小小的下马威,双方各退一步本可以和平收场,但现在看来,恐怕是难以善了了。
赵耀钦看着寸步不让的张天,忍不住连连冷笑:“有句老话说得好,叫做‘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小子果然还是年轻气盛,不知道收敛自己的锋芒……”
这一次,还不等赵耀钦把话说完,张天便撇了撇嘴,反驳道:“某些同志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还说自己是什么‘地头蛇’,难道我们光北新区管委会的官员,全都是混江湖出身的吗?就算你过去是混江湖的,既然现在成为了政府官员,就应该时刻想着为人民服务,而不是想着争权夺利,利用手中那点可怜的权力来为难自己人!否则,岂不是就成了政府团体中的‘害群之马’?上面对于那些搞小山头、小圈子行为,早已有过盖棺定论,绝不姑息。那所谓的‘地头蛇’,是不是应该从重处理?”
此刻的张天,已不再是简单的锋芒毕露,简直是将刀尖抵在了赵耀钦的脖子上。比起“扣帽子”,他这招“借力打力”显然更为高明,而且下手更为狠辣,一语便戳中了赵耀钦的痛处。周围众人纷纷露出玩味的表情。如果此时赵耀钦还敢反驳,那就等于承认了自己是“害群之马”,也等于承认了他搞“小山头”,更是承认了他拒绝为人民服务、以权谋私的行为。
赵耀钦沉默了片刻,意识到张天所说的话确实无懈可击,只能紧咬牙关。他深深地看了张天两眼,随即立刻调整了策略,转而说道:“张主任言之有理。身为政府干部,必须严于律己,绝不能做抹黑我们这个群体的事情!而保卫科的这些同志,因为一些私人恩怨,将事情做得如此过火,实在是有损管委会的脸面,一定要严肃处理。”
“春桃,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处理了,从明天开始,我不想在眼前再看到这群人,包括张主任。”赵耀钦朝下面那些保安挥了挥手,算是给这件事下了最终定论。
这两人第一次交锋,以张天的完胜告终。虽然只是言语上的交锋,牵扯的也只是些“炮灰”的去留,但这标志着张天暂时扫除了眼前的部分阻碍。能够顺利步入这座办公楼,对他个人而言,已是迈出了重要一步,更是他官宦生涯中至关重要的一步。
宣布完对那些保安的处理结果,赵耀钦扭头看向张天时,神情已不再像刚才那般严肃,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温和的笑脸。这变脸之快,简直比川剧变脸还要夸张。
“张主任,这件事情确实是我的疏忽。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我应该提前到外面迎接您,免得让那些不知轻重的家伙影响了您的兴致!”赵耀钦一边说着,一边亲自引领张天走进楼内,一路向上。
“张主任的办公室,我已经提前让人打扫得一尘不染,就在五楼最中间的位置。”此刻的赵耀钦表现得愈发热情,完全看不出刚才还在与张天针锋相对,脸上的笑容显得无比真诚。
张天从头到尾都保持着淡然。无论是面对赵耀钦的针锋相对,还是突然涌来的殷勤,他都只是泰然处之。他深知,面对这种“笑面虎”,最忌讳的就是因为对方态度的转变而放松警惕,稍有不慎便会被对方抓住把柄。因此,张天几乎做到了滴水不漏。
直到上了五楼,进入张天的办公室,张天才一改之前的淡然,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此时,在他那宽敞的办公室里,赫然坐着四五个人。他们一个个看上去都像是管委会的高层人物。即使听见了开门声,他们仍然端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还在相互攀谈着,发出阵阵笑声。直到一旁的赵耀钦故意咳嗽了两声,他们才纷纷转过头来,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张主任,这些都是我们管委会的高层领导。大家同属于一个领导班子,今后少不了互帮互助,所以我特意让他们推掉了手里的工作,提前在这里等您。”赵耀钦笑呵呵地说道,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张天直接打断。
张天环视了一圈在场众人,脸色骤然转冷:“介绍就不必了。大家还是各忙各的事情吧。想认识,以后有的是机会。”
此话一出,现场所有人都愣住了。为了迎接张天的到来,在场众人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无论是真心想要与张天为敌,还是被赵耀钦拉拢不得不选择站队,此刻他们心中都憋着一股劲儿,正打算借着张天到来的机会释放出来。谁能想到,张天突然来这么一句,直接将他们所有的想法全都堵了回去。这感觉,就像是他们所有人卯足了劲儿,准备和张天来一场硬碰硬的较量,结果一拳打出去,却打在了棉花上。
沉默了片刻,还是赵耀钦最先开口打破了僵局:“看来张主任一路车马劳顿,有些水土不服,大家多担待一些。说到底,张主任还是过于年轻,说话做事难免有些冲动,这也很正常。”赵耀钦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他话语中看似是在替张天开脱,实则暗藏了几把软刀子,分明是在暗示张天以势压人,担当不起重任,并且与大家不是一条心。
周围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显然心中也默认了赵耀钦的说法。赵耀钦趁此机会又收拢了一波人心,立刻装出一副淡定的模样,朝旁边的人挥了挥手:“既然如此,大家就按照张主任说的。手头有事的,就先去忙;没事儿的,就早点下班……”
他的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张天便笑了笑:“赵副主任这话又是什么意思?现在时辰还未到下班时间,怎么就要让大家歇班了?难道您的意思是说,在场的各位平日里都是尸位素餐,在单位里可有可无,随时可以卷铺盖走人?”
张天这话虽然带着笑意,却字字扎心,直接将赵耀钦呛得连连咳嗽。他本以为自己惯用的“戴高帽、扣罪名”手段已是炉火纯青,谁能想到今天竟然遇到了一个硬茬。仅仅三言两语,就把他压得抬不起头来。
一旁一位瘦高个儿见场面有些不对劲,立刻跳出来打圆场:“张主任,您这话有些言重了。赵主任平时与我们打成一片,对我们的工作进度都十分了解,所以才会这么说。”
“您毕竟刚来,有些事情不理解也很正常。等到以后大家接触久了,自然也就熟络了!”这位瘦高个儿一边打着圆场,试图和稀泥,一边朝张天伸出了手。“忘了向您自我介绍,我叫朱月坡,是管委会副主任,党工委委员,目前分管日常工作。”
朱月坡的脸上挂着温和无害的笑容,态度也十分亲切,很容易让人心生信任。然而,张天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他的眼睛,心中已然冷笑不止。他深信“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即便刻意掩饰,朱月坡眼底的那抹寒意也难以遮掩,妥妥的一枚笑面虎。
张天的目光从朱月坡伸出的手上扫过,又看向旁边的赵耀钦,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随后,他直接握住了朱月坡的手,还上下晃了晃,表现得十分热络。“原来是朱副主任,我早在县里就听过您的‘大名’,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听说朱副主任抓工作的能力一绝,而且在工作岗位上向来团结同志,相信我们接下来肯定会携手并肩,在光北新区一起干出一番事业。”
说完这两句话,张天忽然压低了嗓音,仿佛开玩笑般对着朱月坡说道:“接下来我想团结同志,可能就需要朱副主任帮我多‘谋划’了!”他对于朱月坡这种出奇的热情,与对待其他人时的冷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原本已经走到门口、正要离开的众人,纷纷扭过头来看向这边,脸色都有些古怪。“张主任说笑了,我毕竟主管日常工作,协调同事、团结同志也算是日常工作的一部分嘛!都是在做本职工作,也谈不上有多么光辉!”朱月坡感觉到了众人古怪的目光,立刻不着痕迹地将手从张天手中抽了出来。见张天并没有强行挽留的意思,朱月坡稍稍松了口气。
随后,他轻轻拍了拍脑袋:“看我这脑子,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张主任,我们之前接到上面命令时,只说了您要过来兼任主任职务,但具体分管范围并未明确。所以,看来上面还是打算让我们内部商量一下工作安排。不知道您是打算接手哪方面的工作?”
直到听到朱月坡问出这个问题,眼见周围那些人都目光炯炯地看向这边,竖起了耳朵,张天这才彻底明白过来。感情这帮家伙之所以出现在他的办公室,全是为了这件事儿。在他来之前,这些人基本上已经将光北新区的事物拆分完毕,各自负责的业务,不说得心应手,至少也十分熟悉。里面的一些弯弯绕绕,肯定也都趟了个遍。现在突然空降下来一个代理主任,而且还是不属于他们任何派系的角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来争夺胜利果实的!如此一来,他们自然将张天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张天看着那些家伙期期艾艾的样子,心中顿时明悟。“我来之前也没有接到什么具体的命令,所以确实应该开会商讨一下。不过,从我个人角度来说,我对咱们光北新区的路政建设比较感兴趣。”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刚才过来的时候,我的车都陷到了泥坑里,差点出不来,要不是有几个好心的村民帮忙推车,估计现在还在泥坑里陷着呢!”
张天故意将自己帮助农民推车的经历反着说了一遍,还朝着这帮家伙展示了一下自己鞋面上没来得及擦掉的泥点。随着他装作不经意间说出这句话,现场那些人的脸色都变了。其中好几个人更是将目光锁定在站在他们最前面的赵耀钦身上。分管路政建设的主管人,正是赵耀钦!这会儿,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张天这是明显奔着赵耀钦来的!办公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一时间,有人欢喜有人愁。
在听到张天主动说出想分管路政这一项时,朱月坡差点没笑出声来。虽然朱月坡平时分管的是日常事务,但这个“日常事务”可大可小,因此他在这些人中的势力也不容小觑。之前,他就是与赵耀钦争夺管委会权力的最大“黑马”。现场这些人谁都知道他平日里和赵耀钦不太对付。虽然这次他没有主动出击去拉拢这位新来的年轻张主任,但肯定也憋着什么招数,等着让张天入坑。可谁也没想到,他出手竟然如此之快,而且如此干脆利落,仅仅引导了两句话,就把张天手中的矛头对准了赵耀钦。
朱月坡强忍着内心的笑意,故作严肃地说道:“张主任果然年少有为,刚来就看出了我们管委会存在的弊病。我们管委会如今发展势头迅猛,每一项业务都进展顺利,唯独路政一项总是磕磕绊绊。”
说到此处,他忽然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旁边的赵耀钦,话锋一转:“当然,作为局外人,我对路政建设的具体举措和遇到的困难并不清楚。有关路政方面的问题,您只能与赵主任好好聊一聊了。”
朱月坡边说边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毛,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嘲讽和幸灾乐祸:“不过说起来,最近赵副主任在主持路政工作时确实有些吃力。如果有人能站出来帮他一把,他肯定也会感激不尽。”
短短几句话,朱月坡看似在为管委会的未来考虑,实际上却将赵耀钦彻底推到了风口浪尖。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路政方面肯定存在不小的问题!
赵耀钦虽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也忍不住脸色一沉。他之所以硬着头皮,强撑着老脸与徐峰拉关系、赔笑脸,就是想要拉拢这位新来的家伙。谁曾想,这家伙不仅不给他面子,现在竟然还站在了朱月坡那边?
别说赵耀钦了,就连旁边几位在场的人此刻也一脸茫然。虽然这位新来的张主任年纪尚轻,但能坐上这个位置的人绝非等闲之辈。按照惯例,他在尚未完全摸清单位情况时,不应直接表态站队。最稳妥的做法是选择“踢皮球”,将问题推给在场任何一人,这样才能避免引起预先的敌意。谁能想到,他竟然如此旗帜鲜明地站在了赵耀钦的对立面!
然而,张天接下来的话更是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张天朝众人看了一眼,嘴角轻轻勾起。他并没有继续对赵耀钦施压,而是转向身旁的朱月坡:“朱主任刚才说得很有道理,我作为新人,对单位的诸多事项以及弊端确实不甚了解。虽然我对路政情况十分关心,那也仅仅是因为来时在路上吃了点小亏。”
他顿了顿,声音忽然变得低沉:“其实按照我的本意,既然我领了个代主任的差事,那么在咱们管委会书记上任之前,我好歹也算是本单位的一把手。按理说,应该做整体的统筹工作,在每一个项目上都‘比划两下’。”说到这里,张天紧盯着朱月坡:“朱主任,您说呢?”
这番话一出口,周围那些人齐刷刷地倒吸一口冷气。任凭他们脑子再好使,此刻也有些想不通了。这个新来的张主任是不是疯了?在这么一个适合“踢皮球”的氛围里,他非但没有展示出高超的“球技”,甚至连主动站队都懒得做,而是直接跳出来自成一派,还要逼着朱主任站队?他把管委会当成什么地方了?是用来唱“三分天下”的戏台吗?
朱月坡被张天的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只能干笑着应道:“不错,不错,张主任说得很有道理。”
一旁的赵耀钦皱着眉头冷哼一声:“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之前在任何一个单位,都没有过这种先例。无论是正手还是副手,又或者是代理主任,总应该分管一项具体的工作才对。依我看……”
赵耀钦正试图将话语的主动权拉回到自己手中,结果话还没说完一半,又被张天直接打断。张天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既然大家都觉得我的这个建议和想法有些唐突,那干脆还是按照朱主任之前的说法,咱们明天开一个全体动员会,到时候再重新划分职责。这件事儿就这么定了。”
说完这两句话,张天自顾自地坐到了办公桌后面的老板椅上,随后向后一仰,对着众人挑了挑眉毛:“今天我在路上折腾了一天,确实有些舟车劳顿,估计一会儿要在这新环境里适应一下,小憩一会儿。什么接风宴,还有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们也不用准备了。我这就打算休息,你们去各忙各的吧。”
说话间,他竟然直接下了逐客令,俨然已经将自己彻底当成了这间办公室的主人。那些人脸皮微微抽搐,相互对视了几眼,最终也没能说出什么话来,只能悻悻地推门而出。转眼间,就走得干干净净。
直到这时,之前一直站在角落里不敢上前,也没资格插话的赵鹄才终于走了过来。这家伙被刚才那紧张的气氛吓得不轻,脸色有些煞白。“张主任,您刚才这一手玩得是不是有点太狠了?把这么多人呼来喝去地玩弄于股掌之间……确实很厉害,但这样一来,是不是就等于跟他们所有人全都站在了对立面?”赵鹄有些紧张地问道。
张天看了一眼自己这位专职司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懂什么?我这叫‘打草惊蛇’。一会儿有你的好戏看。”
“疯了!这个新来的家伙就是个疯子!”
“他以为他是谁?刚到这里还没站稳脚跟,就要对我们呼来喝去!”
“要不是他脑袋上顶着个代理主任的名头,老子今天就让他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刚走出张天的办公室,一群人相互对视了几眼后,忍不住纷纷发起了牢骚。尤其是平日里以赵耀钦马首是瞻的那几伙人,此时更是满脸不悦。从一开始,他们就打算联合起来给这位新来的一个下马威。谁能想到,好不容易攒起的阵势,结果大家一枪都还没来得及放,就被张天反过来按在地上摩擦了。要不是张天明显留了手,估计他们现在还要更丢脸。
相对比起他们这一伙人的明显怨怼,朱月坡为首的几人此时则平和了许多。相互对视了几眼后,在朱月坡的带领下,他们一声不吭地直接离开了。
“朱主任,你这是什么意思?咱们不是说好了要共进退,同仇敌忾吗?”赵耀钦眼看朱月坡带着人要走,立刻急不可耐地喊道:“这个新来的小崽子据说是省里安排过来的,要真是这样的话,我们俩说不定都要在他手里吃瘪。现在你若不表态,不跟我站在一起,接下来要是遭了殃可别怪我袖手旁观。”
朱月坡扭过头来,看了看赵耀钦等人:“赵主任说笑了。什么站队不站队的都是笑话,咱们跟他一样,都是要为人民服务的政府官员。人家一心为公、一心为民,没什么错。难道就因为人家行得正、做得端,我们就要给人家穿小鞋、使绊子,搞什么小团体,非要拉拢人家入伙,不入伙就当人家是眼中钉、肉中刺?”
说到这里,朱月坡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是不会跟你同流合污的。”义正辞严地说完这番话,朱月坡便带着身后众人朝走廊的另一侧走去,把后面的赵耀钦等人听得一脸震惊。
直到眼睁睁看着朱月坡带人离开,赵耀钦才忍不住朝地面啐了一口:“猪鼻子插大葱,装什么大象?”他愤愤不平地说道:“老子早上的时候找他商量这事儿,他不是还屁颠屁颠地带人过来了吗?而且也没有主动去接姓张的。叫姓张的给怼了一顿之后,现在倒想起装好人了?”
听着他气愤难平的话,跟在他身后的几个人也凑了上来:“赵主任,姓张的那家伙不给面子,姓朱的这家伙又临阵脱逃,咱们现在情况好像有点危险,是不是应该缓一缓劲儿,那几个要紧的项目暂时先不做了?”
“赵公子那边……好像对这个新来的主任有点不太感冒,要是继续把项目做下去的话,很容易出事儿。我听说刚才来的路上,赵公子强行超了那家伙的车,好像还给那家伙身上搞了一身泥点……”
听着身后这几位下属和同伴的说法,赵耀钦的脸色铁青:“前怕狼后怕虎,你们还能干成什么事?”他厉声说道:“该干的活儿继续干,什么都别停!至于晓生……让那个小兔崽子赶紧到我的办公室来,老子有事要找他。”
……
就在走廊里吵吵嚷嚷、闹个不停的时候,办公室里的张天隔着一扇门,把外面的声音听了个七七八八。赵鹄站在一旁,表情显得有些局促。哪怕他在机关单位里混迹的时间再长,再是个老油条,毕竟也只是个司机而已。这件事情一旦开始,牵扯到的全是副科和正科级别的领导,他就算是想帮忙也插不上手。此刻更是感觉脚趾抓地,脑子里嗡嗡作响,开始后悔接下这个差事。早知道张天能疯到这个地步,他绝不可能把自己的前途全搭进来,陪着张天一起“发疯”。
反观张天,此时根本没把外面那些家伙说的话放在心上。这里的办公室到底隔不隔音?外面那些家伙比他自己还要清楚。
走廊里之所以如此吵嚷,无非是为了发泄在张天面前吃瘪的情绪,顺带给他一个警告。对于这种小孩子过家家般的把戏,张天自然不放在心上。他已经充分展示了官威,并收到了初步效果。明面上,双方都已与张天结下梁子,一时半会儿不会主动与其套近乎。但并不意味着他们不会在暗中耍些小手段。根据他之前的观察,管委会的这帮家伙问题重重,别说不是铁板一块,就连两个小团体之间也并非铁板一块。等到两伙人离开后,肯定还有好戏可看。
事实也果然如他所料。转眼间,那两伙人各自回到了办公室,该忙的忙,该走的走。一个纤瘦的背影,重新出现在张天的办公室门前,敲响了房门。赵鹄在旁边看得一愣,随后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张天,心里开始犯嘀咕:这位年轻主任还真是头脑精明,连这种事都能预料到!想到这里,他心里那股郁闷感也消散了不少,连忙上前拉开了办公室的门。
张春桃快步走进办公室,堆起了满脸笑容:“张主任,刚才忘了跟您说了,咱们这边的楼里也早就预备好了宿舍,要不我带您过去看看?不管您有没有成家,都该在这里领一个宿舍钥匙。毕竟这边的路确实不太好走,如果要是从县城那边和这边来回奔波的话,实在是太麻烦了。”
张天自然不会拒绝这种事,笑呵呵地跟着张春桃身后。这女人长相只能算中上,但身材着实不错,该凹的凹,该凸的凸,此刻在张天面前扭来扭去,颇具韵味。现在只有他们两人,说话时也没有了先前那种公对公的严肃。
也直到此时,张天才得知一个重磅消息:在他之前,还有一位姓杨的代理主任,在出去办事的时候竟然遭遇车祸,断了一条腿!因此才换了张天过来。这个消息让张天颇感吃惊,同时也变得警觉了不少。
早在来这里之前,张天就察觉到这边情况有些不对劲。省里给他的资料少之又少,除了一纸调令,几乎没有有用的信息。而这边的管委会作为一个临时的领导班子,尚未全面开展业务,大部分人的资料也都没有对外公开。这就导致张天对管委会此前的情况一无所知。上一任代理主任竟然在就任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被车撞断了一条腿,事后还被草草调离。哪怕是傻子也能察觉到事情背后隐藏的猫腻。
“这个事儿我之前确实不知道,看来我还真得好好谢谢你了。”张天脑子里迅速闪过重重念头,随后若有所思地看向张春桃那袅娜的背影,笑着说道:“要不然,我过两天说不定也要被人给撞断一条腿。”
两人一前一后已来到张天的宿舍。张春桃打开宿舍房门,刚好听到张天所说的话,身形微微一颤,扭头看向张天:“张主任说笑了,您可是省里直接安排下来的,跟之前那位完全不一样。就算是有些别有用心的家伙敢对上任官员动手,那肯定也不包含您在内。”此时的张春桃一脸严肃认真,即使眼神中带着一汪春水的媚态,也没能压住她语气中的真诚……很显然,在她心中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张天挑了挑眉毛,明白了这女人的意思。无论张春桃身后站着的是谁,此刻安排她过来,绝对不是来威胁,而是想要递交橄榄枝!至于后面这句看似无比真切的话……听起来是在恭维张天,实际上却是在试探张天的底牌。
张天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说得也是,我要是不能把这边的事情都压下来,上面也不会安排我过来。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今天能主动过来跟我说这个事儿。”同样一脸真诚地对对方说完这两句话,张天根本没给这女人反应的机会,直接从她手中拿过了钥匙。紧接着,他侧身进了房间,扭头站在门内,一手按住门把手,另一只手搭在门框上,说道:“既然已经送到地方了,张部长就请回吧。毕竟在这种地方孤男寡女的,要是进了同一个房间……我可没有跟女下属纠缠不清的习惯。”
眼看着张天将话说到这份上,张春桃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意思?那张本就含着春水的俏脸顿时涨红一片。“张主任,有些玩笑可不能乱开。”她说道,“我听说张主任在县城有个特别漂亮的未婚妻,只不过那位是经商的,平日里忙得不可开交,估计也没多少时间陪伴张主任。如果张主任觉得在这里待着无聊,我倒是可以时不时过来陪张主任聊聊天儿,而且我之前还跟一位师傅学过一些按摩手法……”
纵然有些害羞,张春桃依旧满脸殷切地说着这些话,眼神中充满希冀,同时目光扫视着宿舍,似乎在等待张天的邀请。张天也没想到这女人如此大胆,在明知他有未婚妻的情况下,还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暗示。眼见那女人舔了舔嘴角,就要从他胳膊下钻进来,张天连忙后退一步。
就在张春桃以为张天准备接受好意,鼓足勇气要进门时,却见张天朝她挥了挥手。紧接着“呼”的一声,房门被径直关上。张春桃被吓得后退两步,倒抽一口冷气,眼睁睁看着门板在离她鼻尖不过一厘米处合上。她差点儿没当场骂出声来,若非闪躲及时,恐怕这一下就能让她破相。“不让进就不让进,何必搞得这么夸张。”她怒气冲冲地隔着门板嘟囔了几句,“老娘新做的鼻子花了不少钱!真要是给拍坏了,你赔得起吗?”随后,她也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捂住嘴转身就跑。
靠在门内的张天忍不住撇了撇嘴,心中暗道这张春桃看似一本正经,私下里倒也奔放。只是不知道她是真心想献身,还是被迫如此?至于心里那点暧昧的想法,随着他隔着门板听到的最后那句话,便烟消云散了。毕竟,他至今还是个童子身,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这张春桃竟然还是个“人造美女”……好歹他也是本单位暂时名义上的一把手,就这样考验干部?
腹诽了几句后,张天梳理了心中的杂念,放弃了找张春桃身后那个家伙“投桃报李”的想法。对方让张春桃来提醒他上一任主任断腿的事情,未必没有其他目的。这事儿,还得往后看!
打开宿舍里的灯,张天看着眼前布置得十分朴素的单身公寓,一时有些百感交集。虽然这里比林颖准备的婚房差了太多,但比起镇上的办公室,却要好了不少。他四处转了一圈,仔细摸索了所有可能藏匿危险的位置,确认没有被人安装窃听器和针孔摄像头后,才用椅子顶住了门把手。随后,他脱了衣服,倒在床上便闭上了双眼。
……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时间已是下午五点。单位里的人早已下班,充当宿舍的几个楼层里传来些许嘈杂声。张天也没想到,作为新官上任的第一天,竟然是在迷迷糊糊的睡梦中度过的。不过好在睡了一觉,洗了把脸,顿觉神清气爽,总算将前些天积累的疲倦一扫而空。换上一身更轻便的衣服,他带着钥匙下了楼,开始在管委会这个小院附近闲逛。
在管委会小院周围,已经出现了不少棚户区,还有在建的工地,这正是光北新区最新面貌的最佳展示区。张天打算在这周围好好转一转。眼下还没几个人认识他这位新来的主任,他也正好趁此机会了解一下光北新区的真实情况。走基层才能抓得准,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毕竟,真理往往都在民间!
简单在周围转了一圈后,张天发现眼前这片区域的情况与他所想象的差不多。虽然看起来热热闹闹,棚户区的人也不少,但整体却少了些许烟火气。能见到的大多数人都是附近相关工地的工人和家属。而且,几句闲聊下来,张天发现这些人对光北新区并没有什么归属感,话里话外都流露出对那些领导的不满,毫不遮掩。张天还从其中几人口中听到了有关赵晓生的一些传言。
在他所了解到的有限资料中,周围这片区域已是光北新区当前最为热闹的地点。其余大部分区域都是村落,尚未彻底完成搬迁、合村并镇的进程。这说明光北新区目前仍处于百废待兴的状态。再加上张天之前从张二河那里听到的一些言论,以及朱月坡那一众人的强势对抗意图,都让他对眼下的局势有了更深的认识。
这番情景足以说明赵天阳父子尚未达到一手遮天的地步。尽管未能从那些人口中获得更多有用的信息,但仅凭这一点发现,张天已能稍稍松口气。看来,上面将他调派过来的时机还算恰当。倘若赵家父子已将附近区域牢牢掌控,他接下来的工作将举步维艰。但依据目前掌握的情况,他完全可以借力打力,利用各方矛盾,与赵家父子玩几手“偷天换日”、“偷梁换柱”的把戏。
转了小半天,张天已为接下来的工作方向定了基调,并且在那些人当中结交了一些身份特殊的“朋友”,这无疑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转悠了半天,时间已接近下午四点。张天这才意识到自己一天未进食。眼看着食堂已经关门,他也懒得再折腾单位的厨师,便近近找了一家小饭馆坐下。附近暂时居民不多,几家开在路边的小饭馆大多是针对在此作业的民工,无论是餐饮标准还是装潢都显得有些简陋。
然而,这家店的店主人却相当靠谱,将店面打扫得一尘不染。张天扫过桌面,连一丝油污和尘土都未沾染。路对面不到十米就是工地外围,在这种地方能将店面保持如此干净,足可见主人对此是何用心。这立刻勾起了张天的好奇心。他没有因为无人招呼而离开,而是直接坐下,朝内侧招呼道:“店里有没有人?来客人了还不出来招待,送上门的生意都要溜走了!”
他这句打趣的话刚落,后厨方向传来一道清亮软糯的声音:“来了来了!”随后,张天便看到一个穿着淡黄色宽大T恤衫、搭配紧身牛仔裤的漂亮女孩从后厨走出。她扎着高马尾,戴着一副圆框眼镜,显得青春靓丽,还带着些许书卷气,似乎与店里的烟火气有些格格不入。但她的业务却十分熟练。
出来后,她朝张天歉意地笑了笑,便拿着点菜本凑了上来:“抱歉,我们刚才在后面商量点事儿,没注意来人。您打算吃点什么?”张天的目光从女孩脸上移到她手中的菜单,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我刚才注意到,外面放着好几袋子菜都没处理。你们今天应该没准备什么食材,就给我来一碗牛肉面就行。”
他的话让对面的女孩微微一愣,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您观察得倒是挺仔细,连这个都注意到了。我们今天确实有点事儿,才刚开门。不过,你要是想点菜的话,我们可以立刻去处理,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听着对方坦诚的话,张天笑着摇了摇头:“就不麻烦你们了,还是一碗牛肉面吧。”
对方也没有强求,在本子上“刷刷刷”写下,随后递到了后厨。紧接着,她热情地给张天倒了杯茶水,这才转身坐在内侧的角落里,开始翻看几本厚厚的书籍。这个举动立刻引起了张天的注意。他伸长了脖子,朝那边看了几眼,忍不住挑了挑眉毛——对方拿的书竟然是高数。
“你现在在读大学?现在既不是假期,也不是周末,你怎么没在学校?”张天越发好奇,忍不住问道。女孩儿微微一愣,朝张天这边看了看:“你观察得倒是挺仔细的,不过我有没有在学校,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吧?牛肉面马上就好。”被打扰了学习,这漂亮女孩儿明显有些不高兴,一时没控制好情绪,略带责备的话脱口而出。
后厨的人听见了女孩儿的话,连忙走了出来:“小月,怎么跟顾客说话呢?还不赶紧道歉!”说话的是一位看上去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样子与那漂亮女孩儿有六七分相似。虽然眼角已有了些许皱纹,但仍风韵犹存。此刻她扎着一条有些破旧的围裙,却依旧挡不住那丰腴窈窕的身段。对于一些“品味不凡”的人来说,这位母亲的诱惑力显然要大于女儿。
眼见漂亮女孩儿只是撇了撇嘴回到了后厨,中年女人尴尬地笑了笑,将牛肉面放在张天面前的桌子上:“张主任,您千万别见怪。我这女儿千好万好,就是脾气不太好。这不是因为家里的事儿,临时休学了半年在这里帮忙,总是对我意见……”不等对方说完,张天便扬起了眉毛。
“您居然认识我?”张天本以为自己这般便衣出行滴水不漏,却没想到才半天工夫就已暴露。正当他打算询问对方如何认出自己时,外面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啪”的一声脆响,有人持砖头砸进了店里,将门前的几块玻璃砸得粉碎。随后,一个剃着光头的彪形大汉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臭娘们,你总算开门了!上午没开门是故意躲着我?你找死啊?”
玻璃被砸碎的声响,夹杂着男人粗鲁的叫骂,将店内的几个人都吓了一跳。张天看着碗里的牛肉面忽然多出一块玻璃碴,脸色骤然阴沉下来。他扭过头,看向门口那个高声叫骂的光头壮汉,心中涌起一丝不悦。
年轻女孩儿从后厨跑了出来,手中紧握着一把菜刀。看到眼前一幕,她虽然身体不住颤抖,但仍毅然决然地将母亲护在身后:“姓张的,你今天又发什么疯?这个月的保护费我们不是已经交给你了吗?”双方显然十分熟悉,一开口便暴露了彼此的关系。年轻女孩儿的声音带着颤抖,可此刻手中握着菜刀,展现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坚强。
眼见对方竟敢持刀相向,光头壮汉顿时冷笑起来。他毫不在意刀尖很快就顶在了自己身上,反而径直往前顶了好几步:“呦呵,这不是小月吗?这才多久没见,怎么出落得越发水灵了?”光头壮汉抬手摸了摸自己光洁的脑袋,看着年轻女孩儿姣好的面容,眼底闪过一丝贪婪。“前几天你们交上来的那是保护费,现在我来收的是垃圾清理费,还有水电维护费。另外,你们这边的棚户区接下来还得修缮一下,不然房子快塌了,这房屋维护费也是一笔。算下来一共得交上两万三千块。我张大彪做事一向公平,看在你们孤儿寡母的份上,就给你们减免一点,直接给我凑个整,两万五就行!”
张大彪显然并非如他所言那般公平。此刻索要钱财的嘴脸,简直恶心得让人作呕。听到这个数字,母女二人都变了脸色。两万三千块!她们开这家小店,前前后后投入也不过五六万,那已耗尽了她们家全部积蓄。谁能想到店面还没开多久,就碰上了这伙地痞流氓。上一次她们选择了息事宁人,交了两千块的保护费,谁能想到今天对方又找上门来!
张大彪似乎吃准了这对母女拿不出这么多钱,一脸贱兮兮的笑容上下打量着年轻女孩儿:“前几天不是说你去念大学了吗?咱可是听说大学女孩儿那一个个都是又水灵又润,活儿还特别好……”光头壮汉嘴里喷吐着酒气,说出来的话极其下流,毫无底线。羞辱了年轻女孩儿还不够,他扭头又看向年轻女孩儿身后的中年女人:“娄小娥,你这娘们儿倒是有意思,觉得自己给不出来那么多钱,自己也不值那么多钱,所以干脆把你女儿叫回来了,打算让你女儿给我们抵债?”
“你这算盘打得叮当响,我说怎么从一里地外就觉得耳朵里哗啦哗啦响呢?”光头壮汉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伸出大拇指掏了掏耳朵,随后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你要是真有这个想法,咱们这事儿也挺好办,一会儿你陪老子玩一会儿,让老子舒服了,老子就把你女儿送给东哥去尝尝鲜。只要东哥满意了,别说是你们这几个月的各种杂费,就算是这里的租金东哥都能给你们减免。”
亲眼目睹眼前这一幕,张天只觉得心头的火气再也兜不住了。他将手机的摄像功能打开,插在了桌子上的筷子筒里,确保摄像头能平稳地对准这个方向,随后猛地一拍桌子:“王八蛋!这大白天的就敢把人欺负成这样,真当这光北新区没了王法?”
原本张天还没打算直接出手,想先看清楚具体情况再做定夺。毕竟他才刚到这里,孤身一人,只有一双眼睛和一对耳朵。很多事情不是眼见就一定为实,耳听就一定不虚。然而,这张大彪实在欺人太甚。他若此时再不出手,也算不得男人了。
张大彪从进门起目光就一直锁定在那漂亮的母女二人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角落里还坐着另一个人。突然被人打断,还被骂了两句,他顿时冷下了脸。
张大彪看向张天,上下打量了两眼,脸色越发难看:“呦呵!这又是谁的裤子拉链没拉好,冒出你这么个东西来?我看你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不干人事?不知道这家店是我们东哥看着的吗?还敢到这儿吃饭来。怎么着?你是相中了这寡妇,还是她女儿了,打算到这儿讨便宜,是不是?”
嘲讽了几句之后,张大彪又转向母女二人:“你们两个贱人,怪不得敢跟我在这儿嚣张,原来是找了个小白脸儿啊?怎么着?打算母女俩一起伺候这小白脸,好让这小白脸儿给你们出头?真当我张大彪这三个字儿是吃素的?今天老子就让你们母女俩一起伺候伺候老子!”
张大彪的话未说完,便抄起一旁的酒瓶,作势要朝母女二人砸去。他话里话外尽是嘲讽,更完全没把张天放在眼里。张天本就看这家伙不顺眼,此刻更下定决心要管一管。趁着张大彪手臂刚扬起,他甩手将刚点的牛肉面全扣在了对方脸上。滚烫的面汤烫得张大彪嗷嗷乱叫,猛地后退两步,手中的酒瓶也随手甩飞。
“王八蛋,小白脸,你他娘的竟然敢打老子?”张大彪靠在墙壁上,酒意清醒了不少,他疯狂擦拭脸上的热汤,努力睁开眼睛盯着张天,大声叫骂道:“我看你真是他娘的活腻歪了,看老子怎么整死你!”
不等张天还口,他直接看向对面目瞪口呆的母女二人:“你们两个臭娘们儿还在看什么看?赶紧给老子报警!”
张天这时已转身拿起手机,确认将整个过程录下后,刚刚关掉录像功能,正准备拨打派出所电话。他尚未划分具体负责方向,虽然给自己定了“统筹全局”的职务,但不代表下面的人一定会服气。况且,他对张大彪的来历十分好奇,也很想看看管委会附近的派出所能给出怎样的解释。这都什么年头了,居然还有人敢当街收保护费,甚至有逼良为娼的迹象,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谁能想到,他电话还没打出去,对面的张大彪竟先一步呵斥起那对母女,让她们报警……即使张天脑子再迟钝,此刻也已反应过来。正如他最初所料,对面的张大彪很可能与本地派出所有瓜葛,要么是某人的亲戚,要么就是上面有人。
那对母女显然知晓内情,看了看一旁的座机,又看了看张天,都有些迟疑。娄小娥咬了咬嘴唇,往前走了一步,将女儿挡在身后,脸上露出歉意的笑容。这下子牵扯到这么多人,她感到有些吃力,觉得事态闹得太大,容易惹祸上身,第一个念头便是息事宁人。
于是,她强挤出笑容,对张大彪说道:“彪哥,今天这事儿是我们不对。您要的钱,我们会想办法筹集出来。要不您看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为了弥补您的损失,以后您和您的朋友来我们店里吃饭,我们一律给打五折,怎么样?”娄小娥的表态十分有诚意,不仅愿意给钱,还等于免费送出了不少饭票。她们这个小饭店本就是小本经营,若真让人家打五折吃喝,迟早会让她们难以支撑,直接关门。
然而,对面的张大彪显然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怎么着?想要维护你们这个小姘头?我告诉你们,今天这事儿肯定没完,等到派出所的人来之后,老子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张大彪酒醒后,反而比之前更加嚣张,指着张天的鼻子破口大骂。
“是可忍孰不可忍!”张天本就看不惯这家伙,此时听着对方嘴里喷出的污言秽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上前两步,一把抓住张大彪的衣领,另一只手高高扬起,噼里啪啦地在他脸上留下了好几个巴掌印。接连六七个大嘴巴子将张大彪打得眼冒金星。在父亲失踪前,张天的家庭生活还算优渥,平日里没少练习拳击、散打之类的功夫。身体素质极好,自然不是张大彪这种常年酗酒的中年男人所能比拟的。
张天出手,张大彪非但没有还手之力,甚至连反应都来不及。一张脸瞬间被打成了猪头。紧接着,张天又朝他肚子踹了一脚,直接将他踹了个四仰八叉,蜷缩在墙角。
遭受一顿毒打后,张大彪终于清醒过来,认识到张天的拳头比自己硬得多,当即决定装死。张天看了看旁边的母女二人,对娄小娥点了点头:“直接打电话给派出所,让他们来人把这个王八蛋给我带回去。调戏良家妇女,以涉黑性质的成员身份招摇撞骗,收保护费,还打算动手滋事破坏社会治安。光是这几个罪名,就够拘他个把月的了。”
然而,张天说完后,却发现对面的女人完全没有动弹的意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娄小月咬了咬嘴唇,站出来替母亲解释:“要不您还是赶紧走吧,这家伙之所以敢叫嚣让人报警,就是因为派出所副所长安天然是他姐夫。真要把派出所的人叫过来,说不定是谁吃亏。”
与女儿的懵懂无知不同,娄小娥早已猜出了张天的身份,此刻考虑得更为深入:“张……先生,我很感谢您能为我们出手,但是这件事牵扯的人有点多,您要是再继续掺和下去,可能会吃亏。您是办大事儿的人,不能因为我们这点小事影响了您的前途。”娄小娥显然顾虑到张天初来乍到,不愿将其卷入。这份体谅让张天心头一颤。
随后,他毫不迟疑地亮明了自己的身份:“这王八蛋的姐夫是派出所副所长?那又能怎么样?让他姐夫来!我倒是要看看,是我这个管委会主任厉害,还是他姐夫那个派出所副所长厉害?”
听到张天主动自曝身份,在场几人都愣住了。娄小娥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颤。然而,她眼中刚燃起的一点火苗,随着她的思绪,骤然熄灭。
不过,娄小月的动作比她母亲快了许多,已经抄起电话打到了派出所。这片棚户区本就不大,派出所的出警速度相当快。不到五分钟,便来了四五个警员。领头一人腆着个肚子,看上去脑满肠肥。他一进门扫视一圈,目光便落在了角落里的张大彪身上:“你个兔崽子,就知道给老子惹事儿!你就说说,老子这个月跑过来帮你几次忙了?还真把我们派出所当成你家后花园了。要不是看在你姐的面子上,老子早就把你抓进去蹲班房了。”
很显然,这位脑满肠肥的警员正是张大彪的姐夫安天然。尽管他骂骂咧咧,还拍了张大彪脑袋一下,却并未真的对他怎样。反而从腰间摸出一副手铐,直接亮了出来:“这回又是怎么回事儿?你们店里谁把大彪给打了,自己戴上手铐跟我们走一趟吧。”
看安天然轻车熟路的做派,显然之前没少干这种事。此刻,他将手铐“啪”地一声拍在桌上,目光在娄家母女脸上扫过,最后落在张天身上。他与娄家母女打过交道,知道她们胆子虽不小,但仍是遵纪守法之辈,即便拎着菜刀也不敢真正伤人。再者说,他这小舅子张大彪再混蛋,好歹也是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总不至于被两个弱女子打成眼前这副模样。因此,他立刻将现场唯一在场的男性张天列为了怀疑对象。“我要是没猜错,就是你动的手吧?”
眼见张天没有束手就擒的意思,安天然主动开口。他上下打量了张天两眼,眼神中满是审慎。之前因为级别不够,他并未参与迎接张天的会议,此刻自然认不出张天就是新来的主任。但张天身上那股子官气,让他有所警觉。他一边问话,一边不停打量张天。张天出门是为了便服私访,此刻只穿着一套简单的休闲装,单从衣着上看,仿佛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并没有太大的威慑力。
“不错,人是我打的,只不过我不是无缘无故打人。”张天一脸平静地说道,并未遮掩,“这家伙刚才不但收保护费,而且还对人家女同志动手动脚,已经涉嫌猥亵妇女。我实在看不惯,所以才见义勇为……”张天的话不说还好,一开口,对面的安天然便冷笑起来。
“果然是你动的手,既然承认了行凶,那这事儿就好办了。”安天然说话间,主动伸手去抓张天的胳膊,“你们几个还在这儿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这小子给我抓起来,带回去。”
与此同时,其他几名警员也毫不含糊,纷纷上前将张天围住。看到他们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张天心中怒火愈发高涨。他强压着心中的怒火,紧盯着安天然说道:“你们出警速度倒是挺快。但是到了现场,在没完全了解情况前就开始抓人,是不是太草率了?”
张天心中的怒意已经攀升至难以想象的地步。他万万没想到,张大彪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混混,在赵家这个利益集团中的地位或许并不高,却能受到派出所如此明目张胆的庇护。而且,看样子工商、城管等单位也可能与他们勾结。连这么一个小角色手中竟能掌握如此巨大的无形权力,那作为整个利益集团幕后黑手的赵耀钦父子,实力该有多么强横?
换做一般人面对手铐,恐怕早已吓得不敢吭声,甚至求饶认错。然而,张天的表现太过淡然,这让安天然心中不禁泛起一丝不安。但他很快将张天归为那种没怎么出过校门的“学生”,立刻决定一会儿把张天带回去后,必须直接用手铐将他铐在暖气片上,让他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让你跟着我们去协助调查,你就只有同意的份。”安天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再啰嗦,我直接给你安排个妨碍执法的罪名,看你够不够喝一壶的!”话音刚落,身后的两名警员便毫不迟疑地拿出手铐,将张天的双手铐住。
张天听着安天然的话,看着被铐住的双手,怒极反笑:“今天这副手铐,你给我戴上,可就没那么好摘下去了。”他眯着眼睛打量着安天然,发出最后的通牒:“我现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不要把手铐给我摘下去?”
安天然压根没听出张天话语中的威胁意味,不耐烦地敲了敲旁边的桌子:“看你年纪不大,怎么说话这么牛气?你以为你是谁?竟然还敢威胁老子。”说话间,安天然拉着张天的双手,就要将他带出去。
就在这时,一直小心翼翼站在内侧的母女二人彻底急了。她们快步上前,似乎想说出张天的身份,却被张天一个眼神制止。随后,张天顺势跟在几人身后一同出了门,脸上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
“你们今天这个案子办得不错,我现在还真的挺好奇,一会儿到了你们所里,要是陈大海看见我会是个什么反应?”双方刚一出小饭店的门,张天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安天然顿时有些坐不住了。光北新区这片区域,有不少人都是各种领导的关系户。这小子竟然开口就能提到他们所长陈大海,说不定其中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联想起刚才张天表现出的淡定姿态,他心头突然泛起了嘀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跟我们陈所长是什么关系?”
看着安天然小心翼翼的样子,张天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跟姓陈的那家伙能他娘的有什么关系?不好!如果非要说有关系,那一会儿我一定要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带的手下!”是可忍孰不可忍,张天本来打算到了派出所再发飙,但看着眼前这家伙那欠揍的表情,他顿时没忍住,直接将自己的身份爆了出来:“你们还真是好大的威风,管天管地还能管到老子头上了。连我这个管委会主任见义勇为都能被你们抓起来,你们是不是连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放过?”
安天然被张天的话吓了一跳,满脸不可思议地再次看向张天。他根本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看上去刚毕业的大学生,竟然是新来的管委会主任。直到片刻之后,被张天打成猪头的张大彪在一个警员的拉扯下从店里出来,听到这段对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随后一脸哭相地看向安天然:“姐夫,这小子说的可能是真的。”
听到张大彪的话,安天然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大彪,你是认真的?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有些玩笑可以随便开,有些玩笑绝对不能开?这小子要是真……”
安天然看着张大彪哭丧着的脸,心中已先信了七八分。他此刻敢说出这番话,不过是死鸭子嘴硬,做最后的垂死挣扎。话未说完,他自己先认了怂,毫不迟疑地拿出手机给张天拍了张照片,随即发了出去。
不知他发给了谁,照片发出去不过几秒钟,对方的电话便打了过来。安天然立刻接起,听了几句后,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青。他猛地抽了一口冷气,这才挂断电话。
扭头再看向张天时,安天然早已没了先前的趾高气扬,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苦涩。“张主任,您看这事儿是怎么回事?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吗?我刚才是真不知道是您,也怪我赶过来之前喝了点猫尿,直接就忘了自己是谁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可千万别把我这个错误放在心上……”
安天然说话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但脑子还算清醒,没有忘记赶紧拿出钥匙解开了张天手上的手铐。张天看着这家伙胆战心惊的样子,不由得冷笑一声:“还好你小子知道真相后,也算懂得悬崖勒马、亡羊补牢。要是你刚才知道了我的身份,还在这儿跟我硬挺,那等老陈过来,我会在他面前说些什么,还真不一定。”
像这种开发新区的派出所,和正常的派出所不太一样。表面上,所长和副所长的待遇相差不大,职务也分不出高低。但在实权上,陈大海这个所长可比手下几个副所长高出不少,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对几个副所长还有调动撤离的权力。真要是因此事被陈大海撸了,安天然就算是肠子悔青了也来不及。
眼见张天的态度似乎并非不可回转,安天然一咬牙,将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张大彪一把扯了过来。随后,当着张天的面,狠狠地给了他两个大耳光:“王八蛋!都怪你!招惹谁不好,非要招惹张主任。我早就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在外面惹是生非,你不听!今天把我都给坑惨了!万一张主任觉得这事儿处理不好,我的乌纱帽丢了,你姐和你都别想好过!”
安天然显然不是个有城府的人。为了确保张天能解气,他不单手脚并用,将自己的小舅子打得嗷嗷惨叫,甚至还说出了一些不合时宜的威胁言论。即使张天早有心理准备,听着这些话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之前见识过管委会高层那些家伙,就已经知道现在的管委会从上到下就是一个大泥坑,里面的人没有一个是干净的,个个如同泥鳅或黄鳝,滑溜且早已与泥坑融为一体,想找几个好人恐怕不易。但此刻看着安天然的嘴脸,还是让他有些意外。一个如此纯粹的混账玩意,究竟是怎么当上这个副所长的?
心中虽然有百般不满和鄙夷,张天并没有直接表现出来,只是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安所长这是什么意思?是想当着我的面演一出‘大义灭亲’?”他瞥了一眼张大彪,继续说道:“真要是这样,在这里打一顿恐怕还不够吧?刚才这小子可是说了,他跟你可是穿一条裤子的关系,之前他做的那些龌龊事儿,其中有一半是你的功劳。”
张天有意无意的一番话,落在安天然耳中,如同九天惊雷。安天然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看张大彪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狠毒。张大彪刚被张天胖揍了一顿,尚未完全恢复,又被姐夫打了一通,正觉得头晕脑胀。忽然听到张天的话,顿时激动起来。他捂着脸,看着对面的安天然:“姐夫,你可不能听他在这儿瞎说,我绝对没说这种话!我冤枉啊!”
安天然并非傻子,自然能听出张天哪句话真哪句话假。但张天毕竟是他的上司的上司,随时可能给他穿小鞋。拿这种半真半假的话噎他几句,又算得了什么?更重要的是,在他的仕途面前,真假又算得了什么?小舅子又算得了什么?想到这里,他一咬牙,竟然招呼旁边的两名警员,三人一起上前将张大彪按在地上,一顿毒打。转眼间,张大彪没了动静,显然是被打晕了过去。安天然见张大彪不再吭声,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安天然之所以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讨好张天,更重要的是,张天刚才的话并非空穴来风。他与张大彪这段时间里里外外勾结,确实捞了不少好处。虽然大部分都上交给了上面,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可能将上层人物全盘托出。因此,眼下损失最低的处理方式,就是狠狠修理张大彪,让张天满意。否则,眼前这位年轻的主任随时可能将他送进监狱。
谁都知道,新上任的官员总会借故点燃几把火,以彰显自己的能力和权威。他听说上午的时候,连赵家人都吃了不少亏。他一个区区副所长,很容易就被上面的人当作弃子扔出去,成为这位新官烧起来的第一把火!
心念至此,安天然殴打张大彪时就越发卖力,哪怕张大彪已经没了动静,他也没有停手。
刚从店里出来的娄家母女看着眼前这一幕,都感到无比震惊,看向张天的目光也变得复杂起来。
直到此时,张天才悠悠开口:“算了,差不多就得了,真把人打死的话,这事儿不好处理。”他轻描淡写的话语,听得周围的人头皮发麻。这位张主任看似年轻,心肠却如此狠辣。话虽说得冠冕堂皇,但他们本就没打算把人打死。最初只是想教训一下张大彪这个没眼力见的畜生。
按理说,作为事件的当事人,张天最多看张大彪被打个鼻青脸肿便会息事宁人。即便安天然这个副所长在张天面前算不得什么,但大家都是政府机关的人,日后在同一个办公楼里做事,抬头不见低头见。作为一个新人,张天本不该过于苛责资深的同僚。
然而,谁能想到,张天这个愣头青从头到尾都没有顾及张大彪的伤势和安天然的颜面,甚至还带有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此时开口闭口就是要把人往死里打,更是将对面几个人都架在了火上烤。
安天然趁机停下了还在狂踹张大彪的脚,迟疑地看向张天:“那按照张主任的意思,这小子到底是留还是不留?是把他打成残废然后扔出去?”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还是把他关起来?又或者……看在我这张老脸的面子上,把他给放了?”这句话看似给了张天三个选择,实则是在变相逼迫张天尽快表态。
张天本就心情不佳,眼看着这帮人殴打张大彪的动作越来越熟练,脚下也越来越狠,心情才稍稍好了那么一点点。结果突然听到安天然如同逼宫一般要他表态,他心里的火气“蹭”地一下又窜了上来:“我刚才不是说了吗?等老陈过来再做定夺!至于你们想不想打他?想打成什么样,是不是要把这小子直接打死?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这是你们在执法。”他反问道:“难不成连这种事儿,还需要我教你们怎么办吗?”
张天毫不留情面的反问,一下子将安天然问得一愣,差点儿没一口气背过去。直到此时,他才算是明白过来,张天根本没打算息事宁人,也没打算大事化小,而是完全打算将张大彪往死里整。这让他心中紧张的同时,也猜到了一种可能性。
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之前他听说张天在办公室里与上层人员大声争执时,还以为这家伙要把第一把火烧向上面那些人,正打算看好戏。谁知道居然碰见了张大彪主动递上刀柄的情况。情急之下,他竟然忘了“枪打出头鸟”的套路,搞不好他会死在张大彪这个家伙手里!
情急之下,他干脆照着张大彪的裤裆里狠狠踹了一脚,骂道:“妈的,老子让你在这儿得瑟!干什么不好,非要学人家收什么保护费?现在撞到事儿了吧?老子现在兜不住你,你干脆就死在外面得了!得罪谁不好,竟然要得罪比你还愣的愣头青……”
这家伙显然是想玩“指桑骂槐”之类的小动作,可嘴巴实在太笨了,说出的话没什么质量,一下子就把心里想法暴露了出来。张天在一旁看着,宛如看傻子一般。直到看见安天然突然意识到言多必失,干脆闭上嘴巴,一脸悻悻地看着自己,仿佛要认栽,张天这才撇了撇嘴:“怎么着?我听安副所长的意思,好像是在埋怨我不应该招惹你这个小舅子?”他话锋一转,又道:“而且,还说我是愣头青?”
安天然的冷汗瞬间顺着额头滑落,几乎想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子。正当他绞尽脑汁琢磨着如何向张天解释,至少把自己从这件事中撇清时,张天忽然开口了。只不过,他并非与安天然沟通,而是看向了安天然的身后:“老陈,您总算过来了。这件事儿,不用我多说,您也能知道个大概。”张天朝周围一挥手,似笑非笑地说道:“具体怎么判,您这个所长拿个主意吧。”
听到张天这不怀好意的话,安天然立刻扭头看去,发现派出所所长陈大海不知何时已站在自己身后,顿时打了个哆嗦。但下一秒,他眼神一亮,陈大海的到来仿佛成了他的强心剂,而非威胁。
张天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并未顺势而为,而是强硬地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共事多年,战友情深,完全可以选择徇私舞弊,甚至不把我放在眼里。但这家伙之前做过什么,你们想必有所耳闻,他到底有多过分,不必我细说。如果这种人不被绳之以法,我们光北新区未来的营商环境将大打折扣,想发展起来简直是痴人说梦。”张天反手就给光北新区发展扣上了一顶大帽子,将原本准备当和事佬、大事化小的陈大海给顶了回去。
陈大海的目光在一脸乞求的安天然和张天之间来回扫视,一时间有些犹豫,不知该如何抉择。下一秒,他下意识地遵从了内心的想法,做出了一个日后让他后悔终生的决定。他皮笑肉不笑地朝张天点了点头:“张主任,您刚来就碰上这种事,是我的工作失误,我先给您道个歉。不过话说回来,我在这儿也待了半年多了,有一定的工作基础,做事儿自然要有分寸,否则无法服众。”
铺垫了几句后,陈大海才切入正题:“但你也知道,我们这行凡事都要讲究证据。如果张大彪所谓的收保护费、寻衅滋事、调戏妇女等说法,都没有实际证据佐证,那可就是诬陷了。”
听到陈大海这近乎无耻的说辞,张天顿时笑了:“我就欣赏你们这种认真的工作态度。你们要的证据,我这里刚好有!”张天说着,猛地将手机拍在了桌子上。他等的就是陈大海这句话!
看着张天斩钉截铁的样子,陈大海顿时一愣,紧接着便看到了手机里的录像。短短不到三分钟的视频,看得陈大海脸色几番变化。张天虽然没有录下全程,但最精彩的部分却是一点不落。随着张天关闭手机,陈大海的脸彻底变成了猪肝色。“虽然这里的证据不完全,但作为某几条罪名的证明,却是绝对够用的。”张天说道:“以最简单的一条罪证来说,在公共场合寻衅滋事,情节较重者应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的拘留,并处以罚款。陈所长在这儿任职之前,应该有过丰富的工作经验,相关的法律条文,想必不需要我再科普了吧?”
收起手机,张天摇了摇头:“我相信陈所长绝对不会徇私舞弊,不会为了包庇下属而放过这家伙。另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刚才这位安副所长似乎有意包庇他那个不成器的小舅子。在面对大是大非的问题前,无法做到大义灭亲,这毕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张天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提高嗓门:“但是,既然身为执法者在这种问题上犯错,而且还有长期包庇自己亲属的情况,该如何处理自己的下属?我想,这也不需要我提醒您。”
说完这番话,张天刚要离开,却忽然想起什么,扭头看向店里的餐桌:“另外,我这儿还有一碗面,刚才被这个王八蛋给糟蹋了,你们看看谁要帮我赔一碗?”他指着那碗面,又看向被砸坏的玻璃门:“还有这扇被他砸坏的玻璃门,我看也不需要再进行定损了,直接把钱赔给人家母女吧!”
说话间,张天重新走进店里,坐在餐桌旁,用手敲了敲那碗面,十分自然地将里面的玻璃渣展示给外面的几人。他这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看得外面那几个家伙牙根儿痒痒。
然而,此时忌惮着张天的身份,谁也不敢多说半个不字。最终,还是安天然铁青着脸,从张大彪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钱,不服气地放在张天身前的桌子上,随后带着几名警员押着张大彪离开。
陈大海此刻的情绪也极为不爽。他并非傻子,自然明白眼前这一幕幕的真正缘由。他千算万算,都没料到张天这家伙的第一把火,竟然会顺着藤摸瓜烧到了自己身上。张大彪那小子虽然依附于赵家,但如何处理他本不是什么大事。甚至连安天然受到牵连,也算不上什么棘手的难题。毕竟,连傻子都能看出来,张天这是故意在打狗,以试探主人的底线。这第一把火看似烧向了他或安天然,实际上针对的还是赵家。只是不知道,张天一个年轻的外来户,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这般勇气?
......
待那些警员全都离开后,小饭馆里立刻陷入了一种近乎诡异的宁静。直到张天笑了笑,再次轻轻敲了敲桌子,娄家母女二人这才回过神来。女儿娄晓月手忙脚乱地收拾起地上的碎玻璃,母亲娄小娥则立刻回到后厨重新拉面。
不多时,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被端了上来。这一次,面上的不再是几片薄薄的牛肉,而是厚厚的一大层牛肉块。母女二人整齐地站在张天面前,仿佛等待着他的训导。
看着这漂亮母女忐忑不安的眼神,张天忍不住笑了笑:“我知道你们是想感谢我,但刚才那一切都是我该做的,你们完全不用因此感到愧疚或是感恩戴德。有句老话不是说得好吗?‘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我家那几亩田可种不出多少红薯,真要让我回去种红薯,我还不得饿死。”
听到张天说得有趣,娄晓月先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娄小娥朝着女儿瞪了一眼,随后也忍俊不禁。“张主任,不管怎么说,今天的事儿确实还是要谢谢您,而且我们还真是给您添了很大的麻烦。招惹到了赵家,就算是您也要多加小心,不然很有可能会惹祸上身……之前的那位……”
娄小娥下意识地朝张天关心了两句,但话还没说完,脸色骤然一变,仿佛想到了什么,硬生生把后面的半句话憋了回去,随后拉着女儿就打算回到后厨。
然而,娄晓月此时脸色变了变,迟疑片刻后,竟然直接坐在了张天对面。“张主任,我知道您是个好官,肯定跟那些家伙不一样。但是,有些事儿不是光靠理想就能解决的,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不得已要屈服于现实,这是我们的命。像您这样的好官儿,最好也要学会适当的低头,否则真要是碰到了什么危险的事,后悔可就晚了。”
尽管这个做女儿的明显更敢说一些,但仍然不敢直接点明关键,只是略带歉意地提醒了张天两句,随后便起身打算离开。张天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娄晓月,在对方还没来得及拒绝之前,他直接将娄晓月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拿了过来,将自己的手机号录入其中,并排在了首位。“有些事情我现在不调查,不代表接下来不会查。你们在这里待的时间比较长,应该会知道一些内幕。如果有一天我有需要了,或者是你们想说了,打这个电话就能找到我。”
说完这句话,张天不再阻拦这对母女,而是自顾自地吃起了那碗牛肉面。
走进后厨后,娄晓月透过玻璃望向外面的张天,眼波流转间,情绪分外复杂。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了,娄晓月也见过不少官员,但像张天这么年轻……还这么奇怪的,还是头一回!
“死丫头,你在那儿看什么呢?”娄小娥简单收拾了一下后厨,立刻注意到自家女儿正呆呆地望着外面。只是简单一瞥,娄小娥就看出了女儿的心思,不由得叹了口气:“你这小丫头,没事儿在这儿胡思乱想什么?人家年轻有为,可是光北新区的管委会主任!又怎么是我们这种家庭能高攀得上的?赶紧跟妈一起收拾收拾后厨,咱们今天也忙得差不多了,等送走了这位就赶紧回家去!说不定过两天咱们就搬走了。”
娄小娥的这几句话,仿佛触动了娄晓月的心弦。娄晓月猛然扭头,看向了自己的母亲:“妈,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害怕那些人对咱们进行报复,可是这位张主任不是说了吗?我们有事儿随时都可以找他。”娄晓月情绪明显有些激动,仿佛已认定张天是自家的救星。“而且看样子,他好像就是来这里整治那些贪官的!”
娄小娥看了一眼满脸希冀的女儿,忍不住摇头叹了口气。“我倒希望这位年轻的张主任真的能干点实事,可之前下放过来的那几位主任,哪个不是被赵家人给收拾了?赵家人,就那么好对付的?”
......
吃过牛肉面后,张天擦了擦嘴,朝后厨方向看了一眼,便径直离开了小店。赵家在此地的势力到底有多大,他并不清楚。但即便赵家确实是一条凶猛的地头蛇,他这条强龙既然来了,就必然要压一压对方。不将这种盘根错节、影响整个光北新区的肿瘤挖出来,他接下来的工作便无法开展。别说是步步高升、站到更高处了,就算是想要追查父亲当年的事情,恐怕都会举步维艰。
正是因此,他才会贸然与赵家的爪牙翻脸。至于那对母女,显然确实知道一些关于赵家罪行的事情,但短时间内她们肯定不敢全然相信他,也不敢站出来作证。他留下手机号,一是为了以防万一,适当保护这对母女,二也是留下了一个引子。
短期内,他肯定会想出对付赵家的办法。到那时,即便这对母女不想出来作证,也由不得她们了!今天的冲突是由那对母女而起,赵家那对父子事后追责,肯定会牵连到她们身上。对双方而言,这母女二人都是一个不错的突破口,但究竟谁能占据上风,还是要看这对母女会站在哪一方。他看得出来,那对母女中的女儿不仅读过大学,头脑清晰,而且也拥有足够的魄力,说不定会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待张天回到宿舍,便看见赵鹄正蹲在宿舍对面的走廊里,神情有些落寞地抽着烟。他一边吐着烟圈,一边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看见张天到来,他才踩灭烟头,快步迎了上来:“张主任,您可总算回来了,您没事儿吧?”
本来赵鹄那副落寞的样子,让张天有些好奇,正打算追问发生了什么事。突然听到对方的问题,张天恍然大悟,若有所思地打量了赵鹄一眼:“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来?你听到了什么传言?”
赵鹄看着张天这副淡定的模样,顿时苦笑起来:“张主任,您不会是在逗我吧?这么大的事儿,都已经在楼里传开了,您还不清楚?刚才就有人传言说,您在楼下一家面馆跟那里的老板娘勾搭上了,还帮着老板娘一起殴打顾客,说是别人非礼老板娘……我知道这事儿听着就有些玄乎,肯定不是真的,但是楼里那些人可不这么认为,现在指不定又传成什么样了。”
张天听着赵鹄说的话,直接被气笑了:“传这个谣言的人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我……”张天才刚说出口,就突然止住了话头,恍然明悟。对于造谣者而言,是否有人相信这个谣言并不重要,谣言听起来真实与否也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这个谣言必须存在,这样才能在某种程度上冲击张天的信誉,并让张天说出的话、拿出的证据进一步削弱权威性……
“这手段虽然恶心了点,但却行之有效,看来我这次真的碰上了了不得的对手。”张天嗤笑一声,表达了对对面那几个家伙的赞许,随后大手一挥:“谣言止于智者,这种事儿你就不要多问了。以后谁敢在你面前说这种话,帮我大耳刮子抽他!”说完这句话,张天便直接进了房间,留下赵鹄一个人在门口发愣。
片刻之后,赵鹄才恍然明白了张天的话,松了口气,重新点燃一根烟,七拐八拐地下了楼。
又过了片刻,张天的宿舍门再一次被敲响。张天有些诧异地打开门,正要呵斥赵鹄两句,却忽然发现敲门之人并非旁人,而是同为副主任、分管日常事务的朱月坡。张天挑了挑眉毛,让开了半个身子,打算邀请朱月坡进门。然而,朱月坡只是站在门口笑了笑,并没有进门的意思。他故作深沉地朝两侧打量了两眼,然后压低嗓音说道:“张主任,我刚才好像听到了一些了不得的言论。”
“似乎是有人恶意造谣,这事儿要是不处理的话,对您的信誉可是有很大的影响。”朱月坡故作关切地说道。“另外我也听说了另一个传言,好像您安排人把咱们这边副所长安天然的小舅子给抓了?安天然那边儿有些不太好处理,他表面上是管委会的人,但其实背地里就只听老赵的话……”
看着朱月坡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张天心头冷笑不止。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张天从出现于此开始,就对眼前的情况做好了心理准备。之前在办公室,那些人的出现不过是简单的试探。只可惜他们谁也没有料到张天是什么性格,所以全都吃了闭门羹。如今,在短短一天之内获得了探查结果,很显然那些人以为已经了解了张天的为人,所以纷纷抛出了橄榄枝。他们分明是想趁着张天惹出的麻烦,逼迫他站队。虽然有些急功近利,但也不失为一个雪中送炭的好机会。
“张主任毕竟才刚刚来到咱们管委会,对于很多事情并不十分了解。”朱月坡有意无意地提点道,“再加上年纪轻,碰见一些一时想不明白的问题,路见不平一声吼,也属于正常。但坐在我们这个位置上,与做基层工作并不一样,稍有不慎就可能带来大麻烦。”
随后,朱月坡话锋一转,仿佛义愤填膺地说道:“不过话说回来,这件事他们办得实在是不光彩。我们听说了这事之后,还听说有人居然在暗处造谣中伤张主任。所以我提议,在明天的工
作会上要着重讨论一下今天这件事,一是为了整肃一下咱们光北新区的工作风气,二也是为了给张主任出出这口恶气。”
张天听着朱月坡那近乎滴水不漏的话,忍不住撇了撇嘴。朱月坡这家伙哪里是来投诚或宽慰他的,这分明是在邀功,同时也在提醒他,现在没有其他选择的余地了。虽然说出来的话都在表态、表忠心,但实际上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逼宫?
想明白这一点后,张天并没有直接发飙,而是笑着应承道:“这件事我确实也考虑了一下,很有必要在工作会上进行讨论。具体的事情就交给朱副主任安排一下。没想到因为我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却要辛苦大家了。”
朱月坡听到张天的话后稍稍松了口气,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看张主任这话说的,多见外。咱们可都是自己人,办点儿这种事儿还不是手到擒来。就张大彪那小子,平日里在附近可以说无恶不作,恶贯满盈,早就该收拾了……”
激动之余,朱月坡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不经意间说出了两句本不该说的话。此刻他猛然反应过来,再次摸了摸鼻子,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这有什么辛苦的,毕竟本来也是分内的工作。”
张天笑了笑,没有与这个虚伪的家伙继续搭话。反倒是朱月坡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突然提起话头:“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一个事儿,我要跟您请示一下。有人传说您好像跟那个娄家小饭馆的老板娘认识。这真要是这样的话,需不需要我们给她们做点儿什么安排?毕竟今天这件事也给她们添了不少的麻烦。真要是让这些群众对我们的领导班子产生一些不好的印象,对我们团结群众的政策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家伙也不知道是故意为之,还是下意识的,竟然来了一手哪壶不开提哪壶。张天皱了皱眉头,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玩味:“朱主任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这种事儿没必要看我的想法,难不成朱主任是在外面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所以才会问出这么离谱的问题?”
张天的反问,一下子戳到了朱月坡的软肋。这种依靠捕风捉影获得信息来揣测同僚的做法,在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会受到待见。朱月坡自然不敢承认,只能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这怎么可能?我在单位里一向最为团结同志,对于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从来不会相信。张主任可千万别误会我。”
匆匆说完这两句话后,朱月坡明显感觉到,如果他在这里继续待下去,肯定还会受到质疑。于是,他干脆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转身便走。“张主任今天在外面转了一圈儿,显然是有点儿疲惫,干脆早点儿休息。”
听着朱月坡关了房门,急匆匆地顺着走廊离开,张天的表情变得愈发古怪。
他拉开房门朝走廊里望了一眼,确定外面已无人影,这才重新关上房门,抱起了双臂。时至此刻,他不禁开始怀疑,这位朱月坡究竟是如何爬到如今这个位置上的。这家伙看似精明,骨子里却透着一股傻气。仅仅几句话的功夫,就被自己套出了不少话。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听出来,无论是张大彪的事,还是后来传谣言的事,恐怕都与这家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不知道朱月坡是故意示弱,还是真的没长脑子。看来,他在单位待着的这段时间不会太无聊了。
与此同时,刚刚离开张天房间的朱月坡,却是突然换了一张脸,消失了之前的局促与尴尬,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兴奋。他没想到张天的出现,竟能给他带来如此巨大的机会。他与赵家之间的恩怨由来已久,像这样从天而降、让他有机会扳倒赵家的引子,可不是随时都有的。就算这次不能顺利扳倒赵家,也能顺便将张天这名主任拉拢到自己的阵营中来……他倒真有些期盼明天会议上的好戏了!
……
当天晚上,张天并没有睡好。对当天发生的事情进行了简单的复盘后,他又从中抓住了一些蛛丝马迹。随后,他当即决定趁热打铁,再去基层百姓那里了解一些相关情况。然而,下方的窝棚区百姓,不知是受到了指使,还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间全都守口如瓶。任凭他想尽了办法,也没能从这些人嘴里撬出任何有用的信息。这让张天顿时变得警觉起来。看来,赵家的势力在这光北新区确实比他想象的要强上几分。
当晚的第二次行动让张天碰了一鼻子灰。好在他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倒也没有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回到宿舍后,他便安稳地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他换上一身便装,到楼下的早餐摊吃了油条,喝了碗豆浆。这一次,他没有与任何人多说,只是自顾自地吃完早饭,沿着附近的几条小路转悠了一圈,权当是晨练。随后,他才悠哉悠哉地回到了宿舍楼。
正如他所料,他刚从宿舍楼里换上一身清爽的衣服,又拿了个笔记本,准备去办公楼开会。仅仅是这么一个下楼的功夫,在楼道和电梯间,他就碰到了熟人。先是陈大海那家伙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跟着张天一起进了电梯。他干巴巴地皱着一张脸,想要主动跟张天打招呼,可终究还是没把话说出口。
紧接着,又是赵耀钦带着一个年轻人从三楼挤进了电梯。“这还真巧,张书记这么早。”赵耀钦看到张天后,立刻露出了一脸惊讶的表情,笑呵呵地打了个招呼,这才扭头看向一旁的陈大海:“老陈,你也在啊。”
这两个人相互打着招呼的同时,也递了个眼色。张天对他们私下的小动作只当没看见,淡淡地朝赵耀钦点了点头,随后目光直接落在了赵耀钦身边那个年轻人的身上:“这位是?”从刚才那一扫,张天基本能断定,这个年轻人就是前天他来报道时,开车从后面超了他,还把他的车弄得一身泥点的赵晓生。赵晓生与赵耀钦眉眼之间有六七分相似,就算是个傻子,过来也不可能认错。
赵晓生此刻眯眼看着张天,脸上满是不服气。赵耀钦看着自家儿子那副耿耿于怀的表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照着儿子的后脑勺拍了一巴掌。随后,他堆起一脸笑容,指着自家儿子对张天说道:“这是犬子赵晓生,最近跟着政府的一些项目在搞工程。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办事儿还挺靠谱的。以后还请张主任多多提携!”
他这副做派,看不出丝毫的拘谨,似乎将儿子送到这么高的位置上,对他而言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说话间,他还指着张天对自家儿子说道:“这位是张主任,你看看人家年纪比你没大多少,现在都坐到主任的位子上了,你有机会一定要好好跟张主任学一学。看你们两个年龄既然差不多,以后就叫张哥吧!”
赵耀钦的话,让张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说这家伙还真是够不要脸的。让自己的儿子管自己叫哥,那岂不是意味着自己比他低了一辈分?想凭借长辈的身份在工作中压制自己?这算盘打得还真是精明!面对着赵耀钦这蛮不讲理的“认亲”活动,张天自然不可能束手待毙。
张天轻笑了两声,抬手在赵晓生的肩膀上拍了拍。“小伙子看上去一表人才,确实不错。”他说道,“我记得前天咱们两个还见过一面,你当时在你父亲的办公室里,朝我看了好半天。怎么今天看上去好像挺陌生一样?”
毫不犹豫地戳穿了赵家父子营造的温和气氛后,张天直接撕下了他们之间的遮羞布。“既然是在工作时间,那大家最好是以职务相称。”他继续说道,“更何况,我虽然年轻,但并不是那种没资历、靠家里人爬上来的货色。在单位里摸爬滚打的时间也不算少,如果赵公子非要攀亲戚的话,就叫我张叔叔吧。”
他这话听起来十分真诚,实际上却压根儿没把对面的赵家父子放在眼里。赵晓生好歹也是个公司老总,哪怕只有二十三四岁,平日里也心狠手辣,非比常人。让他去跟一个年龄相仿、且被他不怎么看得起的人叫叔叔,这简直是在践踏他的尊严。张天也未将这个提议放在心上,只是略带嘲讽地说了一句,便立刻将话锋转移到另一件事情上。
“我相信赵副主任应该也听到了一些传言。”张天开口道,“我昨天晚上的时候抓到了一个叫张大彪的家伙,对方喝了点‘猫尿’之后,不仅寻衅滋事,还在光天化日之下企图猥亵妇女。而且这家伙的身份特殊,是咱们下面派出所副所长安天然的小舅子。我想着这事儿不能越级处理,所以就让派出所的人把这小子给带走了。”
“今天的例会上,我打算以这件事为由头,跟大家好好聊一聊有关咱们部门的整肃和管理问题!”张天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像是这种损公肥私、拿着公家资源为自己谋取好处的人,简直就是害群之马,一定要严肃处理,并且以此为例,加强咱们队伍当中的对应建设,防范于未然。”
张天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身后的陈大海。“陈所长,这件事你比其他人都清楚,可以帮我做个明证。”
陈大海站在电梯内侧,一时间哭笑不得,只觉得自己被架在了火炉上。突然听到张天的话,他立刻松了口气,连忙点头。但随即,他就明白过来,自己顺着张天的话借坡下驴,却是不小心把自己的脚踩在了赵耀钦的脸上。别的人或许不清楚,但他们身为当事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张大彪背后所依仗的幕后大佬就是赵晓生。一时间,电梯里的几人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
不得不说,张天这突如其来的一招“指桑骂槐”实在是太高明了。他不仅进行了“上纲上线”,还狠狠地将他们的脸面蹭到了鞋底,并且还疯狂地摩擦了好一阵。要不是这几个人的脸皮早就锤炼得厚重无比,估计现在都要气愤得直接跳楼了!好在这种尴尬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随着电梯到达六楼会议室所在的楼层,几人一起下了电梯。之前的尴尬气氛顿时迎刃而解。
然而,张天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们,旋即再次开口,硬怼起了赵家父子。“还不快点跟上张主任,给张主任端端茶倒倒水,好好学习学习!”赵耀钦眼看着电梯门打开了,立刻朝着儿子催促道,似乎是在嫌弃自家儿子没有眼力见儿。“年纪轻轻的别总觉得自己有多能耐,小心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该多学习的时候多学习,该多听话的时候多听话,总好过每天摆着个扑克脸,四处惹麻烦。”
赵耀钦的话,听起来像是训斥自家儿子,顺势给张天递台阶,很显然是在为刚才的尴尬气氛找补。但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来,这话里话外同样是在“指桑骂槐”,无非是在暗讽张天年纪小不懂事,以后肯定没好果子吃。一旁的陈大海听着这话,脸都绿了。他的事情还没有处理清楚,连张天这边一句准话都没有捞到,赵耀钦就主动来招惹张天,这不是在把他往火坑里推吗?他有些头疼地朝赵耀钦看了一眼,心中顿时生出些许不满。但碍于场面和双方之间的身份地位差距,他只是张了张嘴,到底什么话也没能说出来。
张天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冷意。“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他说道,“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咱们接下来开的会是常务例会,并不是扩大会议。赵晓生他一不是咱们班子里的成员,二也不是政府官员,让他来参加例会,这是什么章程?”这些话实在是不给面子,但句句都在摆事实讲道理,直接把后面的赵家父子给呛得说不出话来。赵晓生那本来已经迈出去了的半只脚,一下子缩了回来。父子二人干巴巴地笑了两声,眼神之中已再无缓和的余地。
他们当然清楚要开什么类型的会议,只不过之前几乎大大小小的所有会议,只要牵扯到光北新区的发展和经济问题,赵晓生必然要列席。哪怕只是旁听,他届时说出的话也举足轻重。虽然赵耀钦没能将儿子安插进领导班子,但这已经相当于平白无故多占了一个席位,这也是赵家能够一直卡着其他人的原因。
这会儿突然被张天一句话戳中了要害,赵耀钦终于有些按捺不住,差点儿没当场对张天吼起来。然而,下一秒,早早就等候在那里的朱月坡恰好站到了电梯门前。刚才这里发生的一切,他全都听在了耳朵里。眼看着赵家父子再一次在张天面前吃瘪,他差点儿没笑出声来。但此刻他也不好表现得太过张扬,只能是强忍笑意打了个招呼,随后面带笑意地朝着一脸铁青的赵晓生说道:“张主任初来乍到,对于咱们这边儿的事儿不太了解,那也属正常。”
“咱们今天这个会牵扯到接下来工作的职责划分,确实有几个项目可能会涉及到一些配合项目的公司。”朱月坡顿了顿,继续道,“这样吧,大侄子,你先在外面等着,等到我们常务会开完再过来也不迟。”朱月坡这看似是在给赵家父子递台阶,但实际上却是进一步玩起了釜底抽薪,将赵家父子逼入了绝境。
赵家父子这会儿算是被拿捏住了,只能十分不爽地点了点头。朱月坡一把拉住张天的胳膊,连看都没看身后的赵家父子:“张主任,这离会议还有一个多小时呢,您来这么早干什么?看您这黑眼圈,肯定是早早地就开始为咱们光北新区的事儿操心劳肺了。一会儿要在会上没精神的话不好看,我那刚弄了两罐不错的咖啡,去尝尝!”
这一次,张天并没有拒绝朱月坡的好意,而是顺势跟着朱月坡走向了他的办公室。此时两个人并肩前行,在六楼的走廊里遇到了不少本单位的工作人员。这些人为了今天的会议都做了不少准备,自然知道张天的来头。根本不用介绍,就纷纷朝着张天打起了招呼。与此同时,两个人并肩的景象也在这些人心中打下了一个烙印,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将张天归拢到了朱月坡这一派的队伍里。
张天早就知道会造成这种影响,但此时并没有刻意疏远朱月坡。要知道,朱月坡之前从未当面表现出过如此迫切拉拢关系的想法。毕竟,在原本的两派势力中,他们这一派一直处于下风,根本不敢与赵家人硬碰硬。直到此时突然跳出来拉拢张天,其中必然有些猫腻。张天刚来这里,本没什么根基,按理说不至于被朱月坡如此看重。除非,朱月坡还有什么其他的话想对他透露!
果不其然,在朱月坡的办公室里喝了一杯咖啡后,张天就从朱月坡嘴里得到一个了不得的消息。上面对于光北新区的领导班子建设极为重视,最近这两天竟然传来了消息,说是上面打算再给这里空降一位领导。这一次安排的是党工委书记,完全凌驾于他们所有人之上,是真正的一把手。这就意味着张天这位代理一把手,还没正式上任,就已经被架空了一部分权力。不管上面安排下来的书记最终会站在哪一方,张天的蓝图肯定会受到影响。
“这还真是个意想不到的消息。”张天看着同样一脸疑惑的朱月坡,低声问道,“上面的人似乎对咱们这边儿有点儿过度重视了吧?按理说,现在光北新区的各项基础建设还没有完成,正是咱们扎根基层、踏实做事儿的时候,上面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
按照常理来说,就算上面对他们这个才刚刚成型的领导班子有再多的不信任,也不会突然之间接连空降领导下来。下一任的党工委书记,按理说应该多半是从现任的这些副主任当中选拔一个。除非……张天眯起了眼睛,同时发现对面的朱月坡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异常凝重。就在张天看向他的时候,朱月坡脱口而出:“除非这个新来的是冲着你来的。”
两个人都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过一段时间的人,很多事情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交流,基本上一点就透。同时意识到这种可能后,两个人的表情都变得越发凝重。张天突然被提拔上来这件事本来就不太正常,很可能是上面有些人打算下一盘大棋所做出的先手。有人先行一步,自然就有人跟上。搞不好,新来的这位党工委书记,就是来与张天作对的。
若真是如此,他们这个小小的管委会,恐怕就不是“楚汉争霸”或是“三足鼎立”的局面了。面对如此一块巨大的蛋糕,谁也不可能轻易放弃既得利益,搞不好本就错综复杂的局面会直接演变成一场混乱的大战!
想明白这一点,朱月坡不由得有些懊恼。他怎么就这么嘴快,把这个消息先告诉给了张天?此时抛出橄榄枝,打算拉张天入伙,万一真如他们不幸猜测的那样,那个新来的书记是有备而来,那他们岂不是要拜错了神?
张天看出了朱月坡心中的担忧,嘴角轻轻一翘:“朱副主任,你倒是不用担心。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我肯定不会把你给卖了。”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这个人不太喜欢搞什么小山头,但是这人是善是恶,是忠是奸,我还是能大致分得清楚。赵耀钦父子在本地势力盘根错节,根深蒂固,搞出来的事儿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骇人听闻。我就算是拼了我的前途不要,也得把他们连根拔除。”
“至于说其他的事情……”张天的目光锐利起来,“那个新来的书记要是选择了跟姓赵的他们站在一起,我不介意把他一并‘解决’掉。”
张天突然间的表态,一下子将对面的朱月坡给吓到了。明知这事儿很有可能是上面有人在搞鬼,张天居然还能说出如此斩钉截铁的话,实在令人惊叹。真不知道是何等勇气支撑着他。
说完这两句话后,张天又从朱月坡那里得知,上面要安排的党工委书记要在第二天才会到达这里,这让他顿时放松了不少。他深知“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道理。既然对方要隔一天才能出现,那么今天他依旧是这个小团体当中的代理一把手。有些该做的事情,自然要先行处理妥当,以免后续被人“逆风翻盘”。
走出了朱月坡的办公室,张天的神色有些复杂。虽然他深知官场之中的各种潜规则,比明面上的道理要多如牛毛,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要随时随地向强权低头。最起码,在被迫站队之前,他一定要先把娄家母女的事情给彻底了结。至于后面的情况,还要再观察。倘若那位新来的书记确实能让徐峰满意,他倒也并非不能专门去找对方“玩一玩”站队的游戏。身为上面人物博弈的棋子,张天暂时还没有生出多少觉悟。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只要那些人玩不死他,他就肯定有机会爬上去,成为执棋者!
还没等到张天对接下来会议上可能出现的情况进行预演并做好万全的准备,朱月坡就从办公室匆匆跟了出来。简短的几句话,又一次让张天措手不及。本来安排在一个小时之后的会议,竟然提前了。原因很简单,那位在小道消息中第二天才会过来的党工委书记,竟然提前到了,而且是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悄悄赶到。
到来之后,对方第一时间便宣布要召开管委会全体会议,此时更是已经端坐在大会议室里。眼下这情况,但凡不是个傻子都能感觉得到对方来者不善。从六楼朱月坡的办公室到七楼大会议室,不过是几十米的距离,张天和朱月坡各自心怀忐忑,硬是走出了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感。不过,在进入大会议室门之前,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都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在这一瞬间,一种莫名的默契在他们之间形成:这位新来的党工委书记提前到场,肯定已经和赵家那边的人聊上了。赵家父子两人必然已经抢占了先机,这对他们二人来说,都绝非好事。因此,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必须形成一个临时的“攻守同盟”,直到确定危险解除,或是发现了对方才是真正针对的目标……
随着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张天的目光立刻从后排的那些人身上缓缓扫过,最终落在了最上首的位置。此时,在那主位上,正坐着一位看上去大概三十岁出头的少妇。她梳着盘发,戴着眼镜,一身黑色的连衣裙,将原本就十分白皙的肌肤衬托得更加娇嫩……虽然长相只算是七八分,但在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威严下,愣是让人觉得对方带着一股高不可攀的魅力。
仅仅是简单看了两眼,张天就确定自己从未见过此人,而且这位女人看向张天时,眼神也是冰冷无比,看不出半点端倪。周围的其他人此时也都噤若寒蝉,似乎对于这位女人的突然出现,都有些猝不及防。所以,这会儿倒也没有继续勾心斗角,而是按部就班地找了个位置坐下,静待会议开始。在那个女人左右手的位置上,倒是为张天和朱月坡分别留了一个座位。
本以为会是赵耀钦这位大人物首先发言,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坐在了第四顺位。这个发现让张天忍不住挑了挑眉毛,他看了看身旁的朱月坡,随后便毫不犹豫地坐到了那位少妇的右侧。
少妇在张天身上打量了几眼后,右手放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然后低声说道:“既然人已经到齐了,咱们就开始今天的例会吧。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刘雯雯,是你们接下来一段时间的领导,光北新区党工委书记,党务第一责任人。时间紧,任务重,我就不跟大家说那些有的没的了,今天咱们会议的主要内容是进行一下新的职务划分。大家可以畅所欲言。”
刘雯雯这番话,简短却充满了压迫感,让屋子里的众人同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大家原本以为这位新来的党工委书记至少会和大家寒暄几句,拉近一下彼此的关系再开始会议。毕竟,就连张天到来时,也和他们简单沟通了两句才突然发飙。谁知这位女书记的表现竟然如此强硬,两句话就把大家之前准备好的情绪瞬间压了下去。
刘雯雯显然老于世故,只是扫了一眼下方的众人,就猜出了他们内心的抗拒。只是碍于她的特殊身份,没有人敢提出异议。“我这个人展开工作时一向公私分明,做事可能有些急,但绝对都在合情合理的范畴之内。”她继续说道,“我下来这里就是要干实事,大家也肯定愿意看见手里的案子顺利推进。在这方面,我肯定不会搞一言堂,所以大家也没必要跟我藏着掖着。只需要把你们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就行,我会酌情考虑大家的建议。”
这两句话看似是在给大家顺理思路,提供台阶,但实际上却是在明明白白地敲打众人。这位女人说得越多,给大家带来的压迫感就越强。所谓的“不会搞一言堂”,就意味着其他方面,她肯定是想一把抓。人事任命和责任分配,必然就在其中。这无异于将大家手中现有的“蛋糕”全部收回,准备重新分配。
张天初来乍到,尚未分管具体任务区,自然没什么发言权,此刻也算是乐见其成。然而,其他人的感受就完全不同了,尤其是那些曾经掌握着管委会大部分权力的赵耀钦和朱月坡。这两人本来就担心这位新来的党工委书记会玩什么花样,如今听说对方要从他们手中夺走原本的权力并进行重新洗牌,两人顿时就急了。
两人对视一眼后,竟然是难得地站在了统一战线。赵耀钦率先开口,但并没有直接硬怼刘雯雯。他顺势拍了拍手,义正辞严地说道:“我们都支持刘书记的想法。毕竟,咱们光北新区管委会领导们的职责,到现在还没有进行过系统性的划分。有些领导手里面大权在握是不假,但也是累得脚打后脑勺。如今咱们整个领导班子已经齐全了,也多了些干活的人手,自然不能再把所有的活儿都压在原本的几个人身上。”
说了几句“官话”之后,赵耀钦话锋一转:“不过话说回来,有关职责的具体划分,咱们可能还要看一看具体情况。比如说,有些同志才刚来没几天,对于很多工作还完全没有上手。真要是一下子分到了强度太高的工作,恐怕会不适应。所以我建议,先把一些比较日常的职务分出去,也好让大家都熟悉一下环境,等过了一段时间再做其他调整。”说完这几句话,赵耀钦煞有其事地对着刘雯雯点了点头:“刘书记,您觉得呢?”
一旁的朱月坡本已打算接着话茬往下说。他最初的想法跟赵耀钦如出一辙,都是想要暂时顺从刘雯雯的提议,将这个“重新洗牌”的建议暂时压下来,等过一段时间再研究如何对付这位新来的书记。谁能想到,对面的赵耀钦在这种时候还不忘给他“下绊子”。说完了两人刚才眼神沟通的意思之后,居然又给他设了一个套。划分一些比较日常的事务……那还能有什么日常事务?那不正是想要瓜分他的职责吗?不但想要稳住自己手上的职权,还想顺手把他架空……这个赵耀钦还真是够“王八蛋”的!
思来想去之后,朱月坡干脆来了一手“破罐子破摔”。既然姓赵的这家伙不想跟他打配合,他干脆选择“投诚”算了!朱月坡冷哼一声,朝着对面的赵耀钦瞪了一眼,接着十分诚恳地说道:“我倒是觉得赵耀钦同志的想法有些太想当然了。”
“虽然咱们光北新区的管委会班底已经成立了小半年的时间,有些老同志在这里的经验确实比新来的同志足。”朱月坡继续说道,“但是大家接下来既然是要在一个班子里干活,那也没必要分什么先来后到,干脆把所有事情全都掰开了,揉碎了,大家一起干不是更好?”
说完这两句话,朱月坡更是朝着张天递过了橄榄枝:“就比如说,如果张主任打算接手日常事务的话,我这个老同志完全可以以老带新。现在管委会和光北新区都是百废待兴,其实也没涉及到多少具体的事物,我相信用不了三五天就能让张主任把所有的事务都给摸透!”
他的这个态度立刻就引起了众人的哗然。下面那些人想不到朱月坡竟然瞬间变成了“墙头草”,并且顺带着把他们都给卖了。刘雯雯和张天则是因为朱月坡的光棍姿态而感到意外。至于对面的赵耀钦,此刻除了后悔就是怨恨。他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多嘴激怒了朱月坡,怨恨朱月坡这家伙实在是没有底线。
刘雯雯纵观全局,看着方才已经明确表态的朱月坡,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我觉得月坡同志的这个说法很有诚意。既然是这样的话,咱们接下来就按照这个方式,进行一下职务的重新划分……”
刘雯雯显然是有备而来。还不等下面的人做出反应,她就拿出了一个表格,随后照本宣科般地将自己早就做好的安排读了出来:“朱月坡同志与赵耀钦同志协同负责日常事务……张友庆同志,配合张天同志进行城建安排。钱四喜同志,配合张天同志分管路政建设工作。张有才同志,配合张天同志完成招商引资事务。白薇同志……”
就这么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刘雯雯便干脆利落地将所有职务分配得明明白白。张天看着这位一脸清冷的漂亮女上司,心里开始狂跳起来。他千算万算都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做出这样的安排,这可真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
刘雯雯做出的工作安排,看上去确实兼顾了方方面面。几乎每个人的职务都进行了重新划分,哪怕是唯一一个没有进行调动的朱月坡,也被安排了一个赵耀钦过去“监督”,显得完全合情合理。但实际上,这比朱月坡所说的“重新划分”要狠辣了太多,等于凭空将赵耀钦手里的权力完全架空。路政和城建这两块最大的“肥肉”直接从赵耀钦嘴里掏了出来,然后又随手将这家伙扔到了朱月坡的主场里……说好听点,这是在为“老同志”们排忧解难,分拆难题;实际上,这简直就是在釜底抽薪!
最为夸张的是张天,同样是新来的,却在这张表格上占据了整整三个关键位置。尽管三个任务都是跟其他人分摊,但在路政和城建这两个最为重要的职务上,他都占有一席之地。甚至连招商引资这个最大的“肥差”,连之前赵耀钦都没敢轻易染指的肥肉,都安排给了张天!要不是他们这两天都想方设法地调查了张天的情况,都要以为这位新来的女领导是不是和张天有什么“私情”了。
名单上有名字的另外几个人此时都愣住了。他们虽然也都挂着副主任的名头,平日里什么活儿都不管,几个“打酱油”的。之所以被分配到这里,并不是为了建功立业、积攒政治资本,而是为了混吃等死、养老等退休金。所以,之前他们一直在赵耀钦和朱月坡这两方人马之间来回摇摆,本意是想要混到一两年之后,到了离休年龄或者转职年限,直接从这里抽身退出。谁能想到,这位新来的少妇,一下子就把他们安排到了这么重要的位置上,个个都有份。
沉默了片刻之后,几个老家伙都是喜笑颜开。他们之前不争不抢,并不意味着他们真的甘于混吃等死。光北新区这种连国家都十分重视的重点项目,在这一两年之内肯定少不了能拿下不少政绩。他们要是能在从这里调走或者是退休之前,在自己的政治履历上再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说不定以后拿退休金的时候还能再往上拿一等。事关自己的切身利益,他们自然同时举起了双手表示赞同。
“刘书记,您只要做安排,我们就没有意见。”
“虽然我很担心我自己的能力尚有欠缺,但既然有张主任这位年轻才俊一起做事,我相信我肯定能把任务做好。”
“张主任,看来您以后要多多关照我这把老骨头了。”
那几个人几乎是被刘雯雯不费吹灰之力就直接拿下了。这会儿,他们忙不迭地开始向刘雯雯表忠心,并且对张天连连示好。
一时间,屋子里除了朱月坡表情复杂、赵耀钦一张脸气成了铁青色,以及角落里那几个赵天涯团队的人愤愤不平之外,整个场面却显得异常和谐。刘雯雯的目光从张天脸上扫过,不知为何,露出了一抹笑容。
就在大家都以为这件事就此敲定的时候,赵耀钦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刘书记,虽然您做出的安排十分科学严谨,但是我觉得还是有些不妥当的地方。这点我必须要强调一下,我绝对不是出于私心。提起这个也算是老生常谈,正如我刚才所说的一样,张天同志来到这里的时间尚短,才几天的时间根本来不及对一些重点的事务进行了解,仓促接手只会使得很多本来已经开始的业务出现紊乱。我想张天同志自己应该也清楚这一点,您一下子给他安排了三个这么重要的职务,我想让他自己也会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赵耀钦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张天,眼神之中流露出了一抹冷意。事到如今,眼看着自己手上的“肥肉”即将被夺走,赵耀钦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连忙朝着张天这边做出了警示。张天自然能看穿这家伙眼神中的警告,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眼见刘雯雯看向自己,他摊了摊手:“我承认赵副主任的说法有一定道理。不过事在人为,也正好现在咱们管委会的大部分事务还都处于百废待兴的状态,我正好可以一步步学习接手,肯定能做得不错!当然,具体怎么安排,我还是要听从组织的。”
先是表了忠心,又顺势向刘雯雯表态,张天就不再说话了。周围那几个人听着张天这滴水不漏的回答,表情都有些微妙。尤其是赵耀钦,差点儿被气得直接从后面蹦起来。在他看来,张天这个“屁”放得真是又香又圆。什么叫做“听从组织”?谁是组织?在他们几个说了不算的情况下,真正的组织还不就是刘雯雯一个人。充其量再加上一个二把手,那就是张天自己。
刘雯雯对于张天的表现分外满意,脸上再次多出了一抹笑容,紧接着说道:“赵副主任的说法确实有一定道理,但是既然这光北新区是要建设新区,很多东西肯定要按照新的方式方法来。张天同志可是省委那边儿专门儿挑选出来的年轻干部,在某种意义上代表了省委那边儿的意思。咱们自然是要将更重要的担子,放在这些年轻同志的肩膀上。”
可以说,刘雯雯说出的这几句话同样滴水不漏,更是值得喝彩。她不仅顺势借张天之口,明捧暗讽了赵耀钦一把,更是将省委那边儿都给搬了出来。这么大一座“山”压在头顶上,任凭谁也没有办法提出质疑,否则就等同于是质疑上面的安排。但刘雯雯很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做出的分派到底会对赵家产生多大的影响。
赵耀钦眼看凭借自己这张嘴肯定是干不过刘雯雯和张天了,顿时咬牙拍了拍桌子:“刘书记刚才不是说了吗?在咱们管委会里面不是刘书记的一言堂,那其他人自然也有发表建议和意见的权利。像是这么大的人事调动,我觉得起码也应该进行一下投票表决。”
“我反对关于张天同志的人事安排,同样反对的请举手。”赵耀钦说完之后,立刻就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显得自信满满。跟他一起举起手来的,还有坐在角落里的那几个同伙,其中也包括了他儿子赵晓生。不过这几个人才刚刚举起手来,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朝着周围瞄了一眼,又默默地把手放了下去。现在是管委会委员表决的时间,他们几个的意见完全不作数。贸然举手,除了当出头鸟之外,别无好处。
张天眼角余光瞄到了这一幕,忍不住撇了撇嘴,随后目光缓缓转过了半个屋子,落在了赵耀钦的身上。此时的赵耀钦,还没有意识到管委会的风向已经发生了变化。作为本地人,赵耀钦在这里做了一年半的副主任,除了朱月坡之外,根本没人敢跟他掰手腕。在养成了很多不好的习惯的同时,也有点儿丧失了敏感的政治头脑。再加上这两天一直在张天手中吃瘪,让他有些怒火中烧。眼下只想通过自己的影响力,让张天好好看一看这光北新区到底是谁说了算!
然而,下一秒,这屋子里却突然安静得好像掉下一根针都能听得见。没有人站出来反对,但也没有人随声附和。赵耀钦下意识地朝着周围扫了两眼,发现现场举手的居然只有自己一个人,顿时心里“咯噔”一下。他是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一股羞恼之情从赵耀钦心头涌过,他不由得恶狠狠地扫视了现场的几个人两眼。被他目光扫视过后,那些家伙脸色皆是一变。然而,此时他们选择如此,也是情势所迫。尽管心中略有愧疚,但他们全都挺直了腰杆,谁也没有低头。
就在这时,刘雯雯也开口了:“既然没有人同意赵副主任的说法,赵副主任可以把手放下了。为确保我们的决议公平、公正、公开,现在我请现场的同志们,所有赞同张天同志接手城建等工作的,举手!”
刘雯雯话音刚落,自己的手便率先举了起来。张天眼见这位一把手已经站在了自己这一边,自然也不会迟疑,同时举起了手。周围那些人沉默了片刻,也无法再迟疑。尤其是刚才任命当中牵扯到的几位,眼看着天大的好处落在了自己头上,这会儿自然率先举起了手。剩下的几个人,看着如今的党工委一把手和政务一把手全都举了手,其余人也都纷纷亮明态度,这会儿哪还敢犹豫。
管委会最高层的十余人,除了赵耀钦之外,全都举起了手。赵耀钦眼看着现场局面呈现了一边倒的态谷,脸色铁青的同时也只能选择了认命。还不等上面的刘雯雯开口宣布结果,他也颤颤巍巍地抬起了右手。
刘雯雯看着这些人的表现,顿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很好,看样子张天同志还是众望所归的,竟然能拿到全票!”随着刘雯雯这几句表扬,张天连忙站起身,朝着众人轻轻拱手,算是回敬。
其实,直到此刻,他也没太搞明白现场这个局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刘雯雯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要极力帮助自己?莫非是自己这张帅脸让对方一见钟情了?还是说,这女人背后所代表的人跟自己有点瓜葛?张天有些想不透。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刘雯雯这女人的手段竟然如此犀利。一上来就用“逐个击破”的方式化解了赵家集团的凝聚力,逼迫他们之间反目。要不是这女人脑袋上顶着党工委书记的名头,还真未必能拿得下这些人,毕竟就连张天这个名义上的政务一把手其实也没有这么大的权力。
“好了,既然大家都这么信任你,张天同志,你以后一定要在这几个领域上多加努力,将你在光北新区的任期做得风生水起,再创佳绩。”几句场面话被说出来之后,这件事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张天直到出门的时候,还没有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这场会议看似是刘雯雯用来拉拢他的手段,倒不如说只是来走个过场。整场会议之中,除了刘雯雯玩儿的一言堂之外,也只有张天能够在这其中插上两句嘴。剩下的那些人,与其说是参与者,倒不如说是来当了一会儿观众。
而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半小时会议,一下子就把张天之前所担忧的事情给解决了。无论是城建还是路政,包括招商引资在内,那都是实打实的“肥差”。先不管他打不打算用这些项目为自己谋取私利,只要把这几个项目全都抓在手里,那接下来光北新区可以说就是他的天下了。“大权在手,天下我有。”
就在张天一时想不明白刘雯雯为何如此做的时候,忽然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之前名单上与他一同出现在相关项目上的那些人,同时朝着这边走了过来,似乎是想要跟张天好好聊一聊接下来工作中的具体事宜。
而赵耀钦则是越过了那些人,快步从张天身边走过。在路过张天时,这家伙咬紧了牙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句话:“好小子,有你的,敢从老子的碗里抢东西吃。你不会以为这几个项目落在你手里就肯定能做得好吧?”
张天朝着这个气急败坏的家伙瞥了两眼,嘴角轻轻勾起:“赵副主任,您这话说的是不是有点儿太过了?无论我们做什么案子或者项目,那都有一个共同的前提,就是要为人民服务。这些项目,说白了都是人民相信我们,把权力放在了我们手里,所以我们才拥有了这些特定权限,这也从来不是谁家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张天的话说得又圆滑又漂亮,随手就又是两个大帽子扣了过去,把赵耀钦气得直翻白眼。旁边还有不少在看热闹的人,他这会儿要是顶着张天这几句“车轱辘话”骂娘,肯定会被抓住小辫子,被扣上“态度不端”、“对组织有怨言”的帽子。但张天那张笑脸实在是太过招人恨了。赵耀钦攥着拳头,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似乎想要当场暴走。
张天对赵耀钦的神情不以为意,似笑非笑地摊了摊手:“赵副主任被剥夺了手中的权力,想要找我的麻烦,这我也很理解。不过这件事儿可不是我主动要求的,要找罪魁祸首,您是不是应该去找咱们的刘书记?或者现在咱们就一起过去,让刘书记把工作重新安排给你。”张天说完这几句话后,冲着对面刘雯雯的办公室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赵耀钦一张脸被气得铁青。张天这新官上任的“三把火”还没烧完,转头刘雯雯的第一把火就直接烧到了他的头上。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刘雯雯那边儿憋着一股劲儿,就是冲着他来的。除非他是发了疯,现在才会去找刘雯雯的麻烦。冷哼了一声后,赵耀钦恶狠狠地朝着张天说道:“不必了!既然组织相信你,把这么重要的任务放到了你的手里,你就好好干。我提前祝贺你能在这几个项目上做得风生水起,最好是能平步青云,一下子连升三级,千万别提前被人玩死!”
恶狠狠地说出了这几句言不由衷、怎么听意思都不太对劲的祝福之后,这家伙大步转身离开,根本没有给张天回话的机会。张天听着这家伙说出的话,嘴角撇了撇。这家伙到底有什么能耐他暂时还不知道,但是这“装犊子”的时候,一个能顶俩。
后面那些家伙眼看着赵耀钦占了先,谁也不敢再往前凑。直到赵耀钦大步离开之后,这才继续纷至沓来。然而,还没等他们跟张天搭上话,就听见相反的方向,一个清亮的女声响了起来:“张天同志,我有些事儿需要跟你谈一谈,到我办公室来。”说话的人正是刚刚上任的党工委书记刘雯雯!这位刚下来的党工委书记才当着他们的面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权威,可以说一点儿面子都没给大家留。这会儿自然更是不敢有人触她的霉头,纷纷选择了退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天越过了自己朝对方走了过去。
随着张天先一步进了刘雯雯的办公室,刘雯雯顺手将办公室的门给关上了。外面这些人相互看了两眼,都是有些意味深长:“你们说……咱们这位党工委的新书记是不是跟张主任之前就认识?”“两个人倒也算是郎才女貌,而且还都是在最好的年纪,这要是招惹上了,肯定……”“好家伙,干柴遇到烈火,那还不得烧出个惊天动地的响动?”
朱月坡从人群后面走了过来。听到了这些家伙的对话之后,立刻肃起一张脸。他一本正经地朝着这帮人呵斥了两句:“都小点声,让下面那些人听见了像是什么样子?一个个手底下最少也有二三十人,怎么这么大岁数了,连这点儿深沉都没有?”好歹朱月坡一向在这些副主任当中都是实权大佬,就算是经过了这场风波,仍然是主管日常事务,排名还在他们前面。所以这会儿朱月坡说话还是很管用。
只是冷哼了两声,就把大家那议论纷纷的势头给压了下去。但随即朱月坡就拐过了话头,意有所指地扔下了一句话,转身离开:“你们千万别乱想,我可是听说张主任在县城那边有个未婚妻,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对张主任可不太好。”
眼看着朱月坡扬长而去,后面的这些人顿时来了兴趣。“好家伙,没看出来呀,张主任果然是年少轻狂,这摆明了是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你们懂个屁,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这不是很正常的事?你们一个个的谁屁股底下干净?”“像是张主任这样的年轻才俊,接下来指不定有多少女下属要往人家身上贴,到时候你们可别再乱传。”
众人小声嘀咕了几句八卦之后,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越说越来劲。几乎是在几分钟的时间内,就直接搞出了一套逻辑清晰、条件完备的谣言。那就是新来的刘书记跟张主任这两个人肯定是提前有一腿。而且都是上面安排下来要对付赵家父子的。像是这种私生活比较混乱,明显是有着生活作风问题的干部,当然也不会是什么好鸟。说白了,双方应该是上面的大佬,因为利益划分不均匀,所以搞出来“黑吃黑”……
一时间,整个管委会的办公大楼彻底热闹了起来。在刘雯雯的一力支持下,张天成功拿下了三项重要工作职务的消息,跟这帮家伙传出去的谣言,几乎是并驾齐驱。所有人在听到了这两个消息之后,都是有些心潮澎湃。最近这一年多的时间,赵家父子在上头作威作福。除了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愿意跟着那父子二人混的人之外,剩下的大部分人就没捞到过什么好处。
眼下终于来了能对付那两个王八蛋的人,大家自然乐见其成。唯一值得大家担忧的是,这两个新来的人似乎不怎么靠谱,说不定是先赶走了豺狼又来了虎豹!
……
与此同时,刚刚回到自己办公室里的赵耀钦,眼看着赵晓生随手关上了房门之后,终于是再也压不住心头的愤懑和怨恨。他抄起了旁边桌子上的笔筒,便是狠狠地砸到了地上。紧接着又是烟灰缸、花瓶。叮叮咣咣的,硬是摔坏了六七样东西,这才停手。“这对狗男女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一上台就要搞老子!尤其是那个臭娘们儿,长得就像是个骚货一样……”
赵耀钦显然是已经气到了极点,这会儿说起话来没遮没拦,听得对面一向不是个“好东西”的赵晓生都皱起了眉头。“爸,我可是从来没见过你发这么大的火。不就是两个新来的愣头青嘛,你别把自己的身子骨给气坏了。不实在不行,我找几个道儿上的兄弟,想办法让他们两个也去医院里躺一段时间。”
听着赵晓生那蛮不在乎的语气,赵耀钦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小兔崽子,你是不是疯了?之前那家伙一点背景都没有,给他制造一场意外,也没人管。现在这对狗男女摆明了是冲着你老子我来的,真要是把他们两个给做了,那咱们两个肯定也得玩完!”
赵耀钦说到这里,眼珠子一转,声音逐渐压低,随后轻轻敲了敲桌面:“不过你这话倒是给我提了个醒。咱们明面上不能动手,不代表就不能对付他们。我倒是要让他们睁大了狗眼看好,就算那些工作他拿到手,也照样干不好!”
赵晓生被父亲骂了一通,一张脸顿时变得无比难看。别看他在外面开了好几家公司,又是搞建筑,又是搞工程,甚至连劳务派遣之类的事情都能拿下来。但实际上,不过是仗着他爹这层关系四处占便宜,那些公司多半都是聘请的专业人员来打理。至于他自己,就是个骨子里不正经的纨绔子弟,除了打架惹事之外就没有别的能耐。再加上之前的那个主任就是被他给成功送走的,这会儿思来想去,当然也就只有这么一个想法。谁能想到刚说出来就被自家老子一顿狂喷。
正打算反驳两句,他就听到了赵耀钦说出来的话,顿时眼珠子一转:“爸,你要是有这想法,为什么不早说?非要骂我一通你才解气,是不是?我知道你的意思了,现在我就去准备,让这小子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你这边要是跟他交接工作了,一定提前告诉我一声,到时候我让他处处碰壁。别说什么主任、什么分管好几样项目了,老子直接让他笑着来哭着回,不把脸丢到用裤衩子蒙住脸,老子跟他姓!”
扔下了这几句话之后,赵晓生立刻就兴冲冲地摔门而去,丝毫没有在意自家老子此时的情绪变化有多么的古怪。赵耀钦抬起手,刚想把自家儿子叫住,但是下一秒就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缩回了自己的手,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大楼外面。
自己这个儿子虽然做事鲁莽了点儿,平时不正经了点儿,但是脑子还是十分好用的。之前干了那么多丧良心的事儿,硬是把后顾之忧全都给解决掉了,一点儿祸患都没有留下。虽说这其中也有他自己不少的功劳,但他下意识地就忽略了这个原因,直接把功劳全都记在了自家儿子的身上。这时候越想越顺心,越看越顺眼。
有句老话说得好,就“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面对着张天那个才刚刚下来的家伙,他亲自出手会显得十分突兀,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得出来是他在刻意针对。站在他的角度来看,那个刘雯雯不错,显然是对张天青睐有加。到时候他对付这两个一把手……显然是不够个儿!你看为什么?说不定根本就不用朱月坡那个王八蛋从背后捅刀子,他都得直接下马。
但是,如果让自己这大儿子出手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在下面只需要小小的动那么几次手脚,就算是不能一下子把张天这家伙给干死,最起码也能让这小子吃个瘪!一想到这种可能,赵耀钦的情绪顿时高涨了不少,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悠哉悠哉地点了根香烟,随后吞云吐雾之间哼起了小曲。
与此同时,之前一直都跟着赵家父子混的那几个管委会高层,本来已经组了个团,走到了赵耀钦的办公室门口。正犹豫着该怎么跟赵耀钦开口,解释之前他们同时举手赞同张天的事情。犹豫了半天,总算是抬起手准备敲门。
结果下一秒就听见屋子里面传来了一阵兴奋的歌声,顿时把这几个家伙给吓了个够呛。“坏了,赵副主任可能是被今天的事给打击的,就是精神有点儿不太正常了。”“上一次我听他唱歌的时候,还是在上一次……”“谁不知道赵主任一旦唱歌就要有人倒霉,咱们还是别触这个霉头了,还是滚回去保住这条老命要紧,等过两天赵主任心情好了,咱们再过来也不迟。”“说的也是,法不责众,咱们心底还是向着赵主任的,赵主任不可能不明白,只不过现在不适合去争辩这个事儿。等过两天咱们再过来。”
几个人相互安慰了两句,都是觉得大家说的很有道理。纷纷打消了想要进门安慰赵主任的想法。不过,还是有人立刻就提出了异议:“虽说现在赵主任正在气头上,不好过去打扰,但是咱们有些事儿最好还是问明白了比较好。”“这两天肯定就要跟张主任还有他手下的人进行工作交接,咱们到时候是真的交界还是虚与委蛇,这总得有个定论吧?”“说的也是,这件事儿牵扯到了咱们下个月的分红,真要是搞不好的话,接下来咱们可就没有好处可以捞了。”
几个人一提到能从赵家这里拿到的好处,又纷纷迟疑起来。直到其中一个人忽然提到了刚才出去的赵晓生:“你们脑子长来是干什么的?拿来想屁吃的?”“对啊,天塌了,有个子高的给咱们挡着,刚才赵公子不是已经出去了吗?我看就是去想解决办法了。”“像咱们这种,撑死了那也就是在底下给人办事的档次。真要是活不下去了,最先着急的还是赵主任。”“一个个的闲得,在这儿操心这些事儿,还不如回去想一想,怎么配合赵主任和赵公子对付那个姓张的!”
这几句分析可以说是鞭辟入里,深入人心,一下子就把大家心中的疑惑给开了窍。几个人窃窃私语的嘀咕了几句之后,毫不迟疑地转身就走,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个自己这个仓促间的决定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损失。
就在他们离开了没有多一会儿的功夫,朱月坡从拐角处探出了半个脑袋,朝着这边瞟了两眼。“这帮孙子,真是吃啥啥没够,干啥啥不行。”“指望他们能倒反天罡跳出来搞事情,还不如指望着老母猪会上树。”“姓赵的这边肯定是指望不上了,看来老子还得自己想办法。”
嘟囔了两句之后,朱月坡叹了口气,转身从拐角处离开。看起来之前的会议对他的影响不大,最多是分出来一小部分的权柄交给赵耀钦。但实际上,他也算得上是整件事情里的最大受害者之一。日常事务这个摊子看起来很大,实际上没多少油水。他本来独掌这个职责,还能多少卡下一点好处给自己手下的那些人。但现在赵耀钦的手可以伸过来了,他能拿到的好处肯定是越来越少。接下来干什么事儿?肯定是事倍功半。他也很愁!
此时的管委会办公大楼里,可以说是“一家欢喜多家愁”。别说是首当其冲的赵耀钦和朱月坡这两个大佬被挤掉了手里的权力,他们手下的那两拨人也都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同时意识到了自己接下来的好处肯定会受到影响,一帮人直接就不干了,纷纷扔掉了自己手头的工作,开始四处攀扯问询,想要知道现在上面到底是给了个什么章程。
但是这些人跟上面的人之间还有一定的信息差,想要知道一些内幕,没有点儿付出肯定是不行的。无奈之下,大多数人也只能是闭上了嘴巴,静待上面的相关文件发下来。但也有一些长得漂亮的女同志,或者是本来跟那些高层关系就不错“狗腿子”,很快就传出了几波儿不太让人满意的消息。“你们听说了么,今天早上的碰头会把赵主任和朱主任玩废了,接下来他们靠不住了!”“别瞎说,我听说是新来那个张主任和刘书记都被拿下了,现在上面和气得很!”“都瞎嚷嚷个什么劲儿,上面的权力怎么分配,咱们干的活儿还不都是一样的,老老实实的喝茶看报纸得了,哪儿有那么多闲心!”“说得对,有那闲心,倒不如聊一聊张主任跟那个刘书记是怎么回事儿,我觉得他们两个就肯定有一腿……”
大部分人连站队都不配,也从来都没办法从赵家父子或者朱月坡那里弄到好处,这会儿自然不担心。但这些传言,还是越传越严重。尤其是有关张天和刘雯雯之间关系的那些,更是在短短一小时不到的时间内,就传得沸沸扬扬。而与此同时,作为这几个谣言的当事人,张天还坐在刘雯雯的办公室里,并没有离开。
进了刘雯雯的办公室之后,张天的目光就一直集中在刘雯雯办公桌上的那个相框上。很显然,这女人比自己要雷厉风行得多。来到这里的第一时间就搞了个办公室,而且还做好了在这里打持久战的准备,连自己和丈夫的合照都给带来了。那张相片儿上的刘雯雯穿着一身婚纱,看起来美艳动人。站在刘雯雯旁边的男人虽然算不上帅气,但是一张脸也是十分英气,国字脸,粗眉毛,应该是个性格十分豪爽的人。
换做是另外一个环境下看见这样的照片,张天肯定会下意识地夸奖两句。但眼下在办公室当中居然会摆出结婚照……这多少都让人有些莫名其妙。就算是想要宣誓主权,跟别人秀恩爱,也应该摆下几张生活照才对。更何况,坐在刘雯雯这个位置上,办公桌本来应该布置得简约大气,不应该有这么“小女儿家”的做派。这很容易让人觉得,这张办公桌后面坐着的那个女人十分软弱,可以随便拿捏。
就在张天想入非非的时候,刘雯雯注意到了张天的表情和眼神。轻轻笑了一声,说道:“是不是觉得我这张照片有些突兀?照片上的人是我之前的未婚夫。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之前是在一个组里的同事……在一次反弹行动当中,他被垂死挣扎的贪官抱着一起从十几层楼上跳了下去。只可惜,我们两个之前竟然从来没有拍过一张合照。只是在准备结婚前拍了这么一套婚纱照。”
听到了刘雯雯说的话,张天的心头一紧,连忙垂下了双眼。“抱歉……刘书记,我不知道……”
张天的话还没说完,对面的刘雯雯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倒是没什么关系,因为这家伙后来被调查出之前就跟那些贪官有很多笔私底下的交易。我对他其实没什么感情,得知内幕之后更是有点儿深恶痛绝。之所以把这张照片摆在这里,无非是在提醒我自己,绝对要擦亮眼睛看人,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
张天看着对面刘雯雯那一本正经、信誓旦旦的模样,顿时心头一颤。这个女人……跟正常的女人着实不太一样。这会儿笑起来更是带着一股子要人命的魅惑力!哪怕嘴里说出来的故事让人有些不太舒服,但仍然无法遮掩住这女人自身所携带的那种魅力。沉默了片刻之后,张天轻轻咳嗽了两声。“原来是这样。”“刘书记应该不是无的放矢,是想借着这个照片的故事告诉我,你对于贪官绝对是零容忍,所以才会一到这里来就开始提拔我。这是打算跟我联手合作拿下那几个混账?”
张天的问题显然是问在了关键处。刘雯雯眼神一闪,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有个人跟我提过你好几次,说你是个十分聪明的主儿,我一直好奇能让那妮子觉得聪明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现在看来,那妮子说的还真没错。你有资格成为我的战友。”
张天听着这女人开口闭口提起来的“妮子”,心头再次一颤。自己平步青云,被调到这里当政务一把手。眼前这个女人突然从上面空降下来,当党务一把手。对方对自己毫不遮掩的欣赏和栽培。此时明摆着敲打自己的举动。这几个线索串在一起,让张天的脑子里,之前的疑惑豁然开朗。“我之前就觉得这事儿有点儿奇怪,现在看来还真是跟我所料想的一样。”“原来刘书记跟她也是熟人……”张天不由得哑然失笑。
刘雯雯轻轻摆了摆手:“上面的一些事儿跟你说了你也理不清。有些名字不方便时时提起,这里接下来就是你我二人联手对付姓赵的那家人。有我的支持,你就放心大胆的去做事,天塌了有我在后面给你顶着。”
看着刘雯雯那斩钉截铁的模样,张天心里面顿时就稳当了下来。他原以为自己这次平步青云是搞政绩的,结果却卷入了这么一个“大事件”里,还真是让人意外!听明白了里面的弯弯绕之后,他立刻站起身来。“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我在这里待的时间太久,恐怕会生出一些谣言……”
正当他起身想要告辞的时候,刘雯雯忽然有些俏皮地朝着他眨了眨眼睛,再次笑了起来:“有些谣言未必是坏事。”
刘雯雯那俏皮的模样看得张天一愣。不得不说,这女人长得确实漂亮,身上的气质也是超尘脱俗。如果不是在眼前这个场景当中,而是换在了另外的地方,说不定只需要这么眨眼睛,就能把张天的魂儿给勾走了。
不过张天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这会儿立刻就从第一时间的条件反射当中恢复了状态。开始细细琢磨起方才刘雯雯所说出来的那句话:“谣言不是坏事,难道还是好事儿?”像他们这种初来乍到,而且基本上没有打算跟本地官员同流合污玩贪腐的外来官员,可以说暂时性地浑身上下都没什么缺点。但唯独有一个共性弱点,随时都有可能被人利用,那就是官场大忌……生活作风问题!
真要是被人拿这个事情做起了手脚……这接下来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尤其是现在被拿来传谣的人,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还是他们这个单位的党务一把手。两人背后牵扯的大佬和关系实在庞杂,一个不小心让后面那些人丢了脸,他们两个反而不可能得到庇佑,说不定会被明正典型。
沉吟了片刻之后,他发现自己着实没有办法理解这女人所说的话,不由得下意识地问道:“刘书记,您的意思是?”眼看着张天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理解自己的意思,刘雯雯忍不住挑起了眉毛,似笑非笑地朝着张天看了一眼。“要不是孙若薇那妮子跟我提到过你好几次,说你是个精明鬼,我还真要被你骗过去。你这演戏的能力还真是让人难以想象。不去演戏……弄他两个小金人,还真是有些屈才了!”
说话间,刘雯雯竟然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缓缓走到了张天的身边。身姿摇曳之间,更是带起了一番别样的风味。尤其是这刘雯雯身上似乎是喷了什么好闻的香水……只是轻轻地闻了一下就让人有些迷醉。张天的表情一时间有些恍惚,看着突然间坐在了自己身旁的刘雯雯,一时间不知道该是抗拒还是迎合。“难不成你这家伙还真是个木头桩子?”
随着刘雯雯这一声轻笑,张天猛然惊醒过来,猛的一拍自己的脑门,随后蹭的一下从沙发上跳起,快步走向了办公室的门。“既然刘书记都这么说了,那我们接下来也算是结成攻防同盟了。对付赵家父子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儿。看样子接下来还有几场硬仗要打。刘书记今天舟车劳顿到这里来了,还开了这么大一个会,肯定是有些疲惫。一会儿就早点儿下班儿,早点儿休息,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了。”
扔下了这几句话,算是再一次强调了两人的合作关系之后,张天急匆匆的推开了房门,便是直接离开。留下了刘雯雯一脸错愕地看着被拉开又关上的房门,沉默了片刻,随后忍不住捂着嘴吃吃的笑了起来。“怪不得若薇说这小子木呆呆的,有点意思。”“看起来接下来这几个月我在这边的生活不会太寂寞了。”嘟嘟囔囔的说了这么几句之后。
刘雯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突然拿起了手机,拨出去了一个号码。等到对面接通了电话之后,这女人便是嘻嘻地笑了起来。“若薇,你之前不是告诉我来这边会有好玩的事儿吗?我还真到地方了,不过这小子怎么跟你说的不太一样,呆呆愣愣的,一点儿情趣都没有……”
很显然,电话另一头的人对于刘雯雯的这种做法十分不满,似乎是对着电话里大声地骂了几句,刘雯雯这才扁起了嘴。“好了,好了,我知道这小子是你的男人,接下来我对待他的时候多注意还不行吗?我不过是挑逗挑逗他罢了,又没打算真的跟他发生点什么……”
就在刘雯雯正兴致勃勃跟电话对面的人吹水的时候,张天正在快步沿着楼道往下走。刚才那一幕让他一时间有些回味无穷。要说在刘雯雯靠近她身边的时候他没有出现反应,那是假的。那么漂亮一个大美女靠得那么近,而且言语动作都是有些暧昧,就算是柳下惠来了,估计也未必能扛得住。至于他刚才更是有些狼狈,要不是出门的时候故意弓着身子,估计都要被来来往往的那些人看出一点端倪。
好在两个人的办公室也不过是上下楼的距离。他急匆匆的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狠狠地灌了一肚子。这才舒缓了不少。随后,为了避免自己在胡思乱想,他直接给赵鹄打了个电话。赵鹄这家伙,因为张天最近这两天都没有出行计划在办公楼里转来转去,待得百无聊赖。突然接到了张天的电话,顿时喜出望外。但下一秒,听到了张天给他安排的工作内容时,却是苦起了一张脸。“张主任,您不是拿我开玩笑的吧?像是取送资料这种活儿,应该是给秘书或者是联络员干的呀!”
“我一个司机……”张天没给这家伙多说话的机会,直接一句话就把他呛了回去:“我现在这里外出的任务比较少,不怎么用的上车,你要是觉得不愿意跑腿儿的话,就开着车回县里吧。”赵鹄顿时翻了个白眼,毫不犹豫地朝着话筒里说道:“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就走,没有半点拖泥带水。开什么玩笑?他虽然是不情不愿地跑到这儿来给张天当司机的,可经历了这几天的事情之后,非但没有让他觉得张天身边越发危险,反而看出了一点端倪。跟着张天混,现在可能会出现“三天饿九顿”的情况,但用不了多久,张天肯定就能独掌大权,在整个县里甚至市里都会变得熠熠生辉。到时候,他身为张天的专职司机,地位肯定也要水涨船高。现在要是被辞退了,回县委那边儿干活儿?除非他脑子坏了。
半个小时之后,张天所要的资料就被送到了他的办公桌上。看着那厚厚一大叠资料,张天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你小子给我搬来的到底是人事资料,还是罪案卷宗?”
面对着张天的问责,赵鹄心里忍不住翻了好几个白眼。心说:“老子一个司机,平时跟着领导都是吃香喝辣,时不时能跟下面人吃拿卡要一下。结果你让我当跑腿打杂的,还怪我办事不靠谱,这合理么?”心里是这么想,但他表面上可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是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随后悻悻地问道:“张主任,您交代的事儿,我暂时算是完成了,接下来还有没有其他的要求?”
张天察觉到了这小子有些不忿的情绪,撇了撇嘴之后,大手一挥,把这家伙给赶了出去。对于这个县委派来的专职司机,他其实还是比较欣赏的。没有特别情况的话,也不打算给换掉。毕竟这小子跟管委会这帮人之间没有太多的瓜葛,谈不上什么利益牵扯,起码短时间之内还是可以相信的。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这小子的脾性十分合他的胃口。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一直给县委一把手开车惯出来的毛病,遇到不服的事儿直接就开干,最适合带在身边充当个王朝马汉之类的角色。
这么一个小插曲过后,张天的注意力重新放在了那些文件上面。那些文件不是别的,正是现在管委会那些领导的一些个人信息,还有光北新区一些入驻公司、甚至是周边村子那些村支书的个人资料。虽然说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张春桃那边不能给他提供太过详细的资料,但眼下这些材料已经够用。最起码,在这些材料当中,不但是把那些值得关注的人的个人履历基本写清楚,甚至还提到了相互间的一些人际关系。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些信息可能连擦屁股纸都不如,但对于初来乍到的张天来说,却是让他如获至宝。光北新区在被划归为开发区之前,附近有两个镇子,十三个村子。前两年合村并镇的时候,海东镇规模扩大了不少,基本被定性为接下来光北新区重点发展的核心区域之一。而海西镇则是完全相反。因为没有被列入合村并镇的试验示范区,所以发展得要差了不少,前段时间还有人传言说海西镇要并入海东镇,直接成为光北新区区政府所在。不过,因为那边的各项基础建设相对来说有些落后,短时间难以完成整改,所以才会出现管委会临时办事处跑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盖楼的情况。
当然,这些消息都不是张天所关注的重点。他什么是真正关心的是现在管委会里面那些人在本地的各种关系。这边不比南边,虽然也有本地户一说,可没有太过庞杂的宗族关系和势力。顶多是有一些利益团体和小规模的家族关系。赵家虽说摆在明面上的只有这父子二人,可却是实打实的地头蛇。之前赵耀钦曾经是海东镇的副镇长,钱四喜、张春桃和张有才这三个人都是海东镇之前镇委的人。而朱月坡,则是海西镇原本的镇长,跟张友庆都是海西镇镇委的人。至于那个陈大海,出人预料的竟然是原本海西镇的派出所所长,就地转任了光北新区的派出所所长。
这个情况确实让张天有些意想不到。他原本还以为陈大海跟赵耀钦的关系不错,应该是原属于同一个单位的天然攻守同盟。结果竟然恰恰相反……看样子赵天阳确实有点儿手段。搞清楚了这其中的关系之后,张天彻底捋清了这帮家伙之间的关系,也猜到了他们之间的利益纠葛。刘雯雯来之前,光北新区暂时没有新建党工委委员会,一切的事务都是朱月坡和赵耀钦这两个家伙共同协管。
同理,张天这个“统筹全局”的工作职务,其实也等同于是在这两个人嘴里同时抢食物。本来这两个人四六开,在管委会里面玩得不亦乐乎,你争我抢都想更进一步——一个想玩均衡,一个想独霸大权……谁知道张天和刘雯雯这么一来,直接把他们的美梦全盘打破。断了他们的权路,就等于是断了他们的钱途。
在那些骨子里都已经黑成了墨汁一样的贪官眼里,断了他们的财路,比起杀了他们的父母更让人闹心。何况张天和刘雯雯这两个人摆明了一伙的,下来之后必然要跟他们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搞不好顺手就要把他们给报销掉。现在刘雯雯才刚刚落地就来了个“图穷匕见”,接下来肯定会是几场硬仗。
做完了局面分析之后,张天非但没有觉得紧张,反而异常亢奋。之前在长青镇上的时候,大家虽说暗戳戳的一直都在较劲,可用的手段都抬不上台面。最主要的是双方的手段不对等,他还没用力,对面就全都趴下了。这回到了光北新区,倒是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直到把桌子上那厚厚一叠资料全都看完,察觉到自己的肚子已经开始咕噜噜地叫了起来。时间早已经过了中午的饭点,恐怕食堂那边儿又已经关了门。张天有些无奈。自己这敬业的程度,恐怕是要超过不少在机关单位里干活的人。他扔下手里的文件夹,也没跟其他人打招呼,自顾自地下了楼,直奔娄家那个小饭馆。
附近能选的餐馆确实不多,正好他也打算看一看那对母女现在是什么情况。如果还没有摆脱那些地痞流氓的纠缠,他不介意再伸手帮帮忙。毕竟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但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今天娄家母女的小饭馆竟然关了门,还挂了“暂时休息”的牌子。这让他顿感意外,心里面不由得犯起了嘀咕。按理说自己帮他们把张大彪给解决了,他们应该正常开业才是,怎么反倒是关了门?难不成……是他管了这事儿,导致张大彪背后的人被触怒,又找人来祸害娄家母女了?
正当张天有些疑惑的功夫,却是忽然在那个“暂时休息”的牌子旁看到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一段话,还有一串数字。赫然正是娄晓月的留言和电话号码。这小妮子为什么把电话号码留在这里……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猜得出来。按照之前张天对这对母女的了解,她们这个号码也不可能是留给其他人的。
有些好笑地将那张纸条给扯了下来之后,张天这才看清楚上面写的字:“张主任,看见纸条后请打电话给我,之前的事情十分感谢。我妈说要让我请你吃顿饭,千万不要拒绝哦!”在这句话后面,则是写下了娄晓月的电话号码。张天翻来覆去地看了几眼那一行娟秀的小字,越发觉得有趣。随后也没有迟疑,立刻这就掏出手机,按照那个手机号码打了过去。
也不知道娄晓月这小妮子是什么时候把这张纸条放在这里的,又是在电话另一侧等了多久。随着张天刚把电话拨通,才传来一声嘟嘟的提示音,对面就立刻接通了电话。娄晓月的声音响起,有些慌乱又有些兴奋地说道:“长安里酒店七号桌,等我半个小时。”匆匆地扔下了这么个地点,还有大致的时间之后,娄晓月就挂断了电话。
张天顿时就是一愣,接着扭头朝着不远处看了一眼。果不其然,所谓的长安里酒店,其实就是距离这里不到五十米远的另一家小饭店。只不过对面儿那家的名头起的比较大,跟某部电影里的丽晶大酒店有一拼。虽然说不知道为什么娄晓月没有选择在自家的小饭店里搞这个答谢宴,但毕竟张天现在已经有些饿了,再加上正想着要跟娄晓月母女好好聊一聊有关赵家父子干的那些龌龊事,所以也就没有多想,而是自顾自地就去了那家所谓的长安里酒店。
果不其然,娄晓月早早的就在这里定了位。长安里酒店的店面比起娄家那个小店面要大了好几倍,里面的陈设和布置也更加上档次。虽然也看得出来,只是临时布置了这么个店面,但无论是从财力还是从格局来说,都远比娄家母女的层次要高。但也正是因此,这双方之间形成了不了竞争。张天才刚刚从那个位置坐下,脑子里就闪过了这个推算,忍不住挑起了眉毛。高规格的装修意味着高规格的服务,同样也就意味着高规格的消费。这附近的区域正如同他之前所打探到的一样,基本上就是个鸟不拉屎的地界。
这边那些工人能够消费得起娄晓月他们那个店面的水准就已经很不错,怎么可能有人能负担得起这么高规格的消费?仅凭周围这些当老板的商家,那这家店面岂不是要等着饿死?哪怕是用脚后跟想一想,张天都能猜得出来这里面到底是有什么样的猫腻,恐怕跟赵家父子又是脱不开关系。
正当他四处打量着这店面的情况,想要顺手搞点儿第一手的消息,就看见娄晓月穿着一身米白色的连衣裙,从外面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这妮子隔着老远就认出了张天,立刻就松了口气,随后小心翼翼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却因为太过紧张,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脚下。
走到张天身边的时候,竟然是一个没注意,朝前扑了过来。幸亏张天眼疾手快,立刻起身伸出双手将这小妮子给拦腰抱住,不然的话恐怕这小妮子会直接摔个前趴。就在这一瞬间,张天将这小妮子给牢牢抱住……感觉到自己怀中突然冒出来的柔软感觉,心头不由得一动。这小妮子看上去清清冷冷的,像是个高冷美人,但实际上却有着极大的反差。这会儿被抱在怀里,却好像是个洋娃娃一样,十分软嫩。
慌乱之余,这小妮子想要迅速站起身来,没成想却一把拽住了张天的脖领子,把张天也给拉了一个趔趄。双方的动作同时一僵,非但没有成功分开,反而变得越发亲密。为了维持平衡,张天不得不将怀中的这小妮子给抱得更紧。看得出来,这小妮子之前从来没有跟任何一个男人有这么亲密的接触。这会儿被张天紧紧地抱在怀里,一张小脸儿顿时变得通红,奋力挣扎着想要从张天的怀里挣脱开。
可两个人现在的姿势极为尴尬,越是挣扎就抱得越紧。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在娄晓月的脑海之中忽然回想起了之前张天为了帮助他们母子二人突然出手的那一幕。心潮澎湃之下,看向张天的眼神之中也多了几分迷醉,不知道为什么,嗓子眼儿里忽然挤出了一丝莫名的呻吟声。这道声音就好像是打开了张天心头的某种开关。
张天下意识地动了动自己的双手。虽说没有抓到什么关键部位,可是那种堪堪一握、细腻润滑的触感还是让他忍不住心神一荡。直到下一秒,张天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平衡点,扶着桌子连忙松开了,抱着小妮子的手。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隔着不到两个人的距离面面相觑,都是有些面红耳赤。“我是一个实在抱歉,张主任,我不是故意的。”“没关系,没关系,我知道你刚才是踩空了,要不然也不会……”
这种情况之下自然是越解释越解释不清楚,越抹越黑。两人几乎是同时闭上了嘴,不再继续多说。随后就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旁边的菜单上。这个小小的尴尬持续了没有多久,两个人就很快重新找到了状态,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前一天的事。而直到这个时候,张天才从这小妮子的嘴里得知了有关张大彪的消息。张大彪那小子到底是罪有应得,被抓回去之后,任凭他那个姐夫如何求情都没有得到宽恕。
听说被派出所的几个警员,扔到了一个专门儿临时关押混社会的家伙的号子里,愣是让那些人好好的招待了这个惹祸精一个晚上。第二天被提出来的时候,张大彪已经是鼻青脸肿,连他妈都不认识,甚至连走路都有些费劲。说到这里的时候,娄晓月眼露精光,笑颜如花,那副娇俏的模样,看的张天忍不住一愣。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是在娄晓月的身上看到了一丝孙若微的影子。这种独立自主的女强人模板,还真是容易激起人的征服欲!
娄晓月在一旁说的是津津有道,时不时还要娇笑几声。这一幕着实让人赏心悦目,就连张天这会儿也是忍不住频频抬头,多看了好几眼。但随即他就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不妥,忍不住将目光往下挪了几分,开始专心致志地对付起了眼前的那些食物。这个小动作被娄晓月发现之后,让这小妮子忍不住撇了撇嘴。随后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了一抹狡黠的光芒,立刻就止住了自己的话头。“张主任,他们家的这个素鲍鱼非常好吃,你尝尝……”“还有这个是的扇贝也是特别嫩……”转眼的功夫,这小妮子就朝着张天的碗里加了好几样东西,声音轻柔,动作轻巧,身上还时不时飘来一阵香风……基本上是能满足男人心目中对甜美邻家女孩的所有幻想。换做是另外的场合,估计张天早就已经沉迷。
但眼下无论是时间和地点都十分不恰当。再加上张天本对这小妮子没有那样的想法,只是似笑非笑地朝着这小妮子看了一眼。随后毫不客气地将那些素鲍鱼和扇贝肉之类的东西又重新夹了出去。“我倒是不需要用这种东西来补身体,毕竟身强力壮,而且还很年轻。”“最主要的是我不喜欢吃海鲜。”
张天这话说的,好似十分直白,其实又十分委婉……不过态度却摆得十分明显。拿自己的筷子给别人夹菜,这个小动作,如果是隔了一辈人这么做,看上去要么是孝敬长者,要么是疼爱晚辈。但偏偏是在同龄人,尤其是异性之间这么做的话,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这是变相的亲昵。其中蕴藏着的暧昧之意更是不用多说。更主要的是这些东西本身还包含了一些其他的意思。饶是这小妮子看上去无比清纯,张天也不相信这小妮子不懂得其中的奥妙。他把这些东西直接夹了出来,就是摆明了不接受这小妮子的暧昧表态,同样也不接受这小妮子的好感!
娄晓月在来之前应该是做过不少的心理建设,所以看到了这一幕之后并没有因此气馁,只是脸色微微一变,然后就笑了起来。“是我疏忽了,没有想到张主任竟然不喜欢吃这些东西。”“下次如果再有机会请张主任吃饭的时候,我一定多多注意。”两人虽然都对对方的意思心知肚明,可是这话里话外都没有点透,只是浅尝辄止,倒是有点棋逢对手的意思。
张天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毛,上下打量了这小妮子一眼,表情变得有些意味深长。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前一天给他带来截然不同感观的小姑娘,竟然还是个多面手。不但是瞬间就秒懂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而且还能如此轻巧地接下话茬……这种小手段还真不是一般人能玩得转的。看来他之前还是有点小瞧这小妮子了。没想到自己这光北新区还八字没一撇呢,竟然就已经如此藏龙卧虎。真不知道有朝一日这光北新区真的做起来了之后,会是个什么场面!
他心里这么想着,倒是并没有直接把自己的想法给表现出来,而是笑呵呵地换了个话题。“张大彪那小子算是罪有应得。就是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判。”“上头的一些问题一时之间解决不清楚,所以这小子短期内应该还得不到完全妥善的处置,你想要看见这小子被判刑的那一天,恐怕还要等一等。”
听到张天忽然提到了那个煞风景的家伙,娄晓月不由得撇了撇嘴,但也并没有完全避开这个话题,而是顺势蹙眉。“判刑,难道说那家伙真的能被判刑?”“我还以为最多不过是抓进去教育两天就会被放出来,之前一直以来也都是这个样子的……”娄晓月下意识地嘟囔了两句之后,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出来的话似乎有些不大对劲,立刻闭上了嘴巴,装作不知情的样子,紧张地看了一眼张天。
张天看着这小妮子的表现,不由得哑然失笑。直到这会儿,张天才突然间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赵家父子之前所做的那些事儿实在是太过伤人,眼下整个光北新区对于管委会或者说对于这个未来区政府的信心,可以说已经低到了冰点以下。连一个小小的治安事件处理办法都会如此失望,换做是一些比较重要的事儿,更是不可能有任何信心。真要是这么搞下去的话,他很有可能真要被打发回家去卖红薯了。
不管是不是因为赵家父子才造成了这么严重的后果,他作为眼下光北新区的一把手,都对这个事情负有主要责任。接下来想要把这个问题给处理明白,恐怕真的是任重而道远了。沉默了片刻之后,张天不再纠结于这些问题,而是笑呵呵地又聊起了家常。“之前不是说你们母女二人全靠那个小店面过活的吗?前些天因为张大彪生意就非常不好,你们一直都没有正常开业。”“怎么昨天都把那家伙给处理好了,今天还没有恢复正常营业?”“难不成是因为张大彪背后的人又来搞你们了?”
张天这个问题一下子就问到了娄晓月的“心坎儿里”。娄晓月那张本来还带着点儿兴奋的脸,瞬间就变得凝重无比,随后忍不住叹了口气。“一个倒不是因为张大彪的大哥来找我们麻烦。”“而是因为最近一直都在下雨,所以这附近的道路实在是不好过,给我们送蔬菜和肉类原材料的车始终进不来。”
“还有一些路霸专门儿在半路拦着车索要天价过路费,我们根本就掏不起那么多钱,没办法只能暂时歇业。不然的话,干一天就要赔一天的钱……”娄晓月嘟嘟囔囔地说完这几句话之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表情骤然一变,连忙捂上了自己的嘴。“张主任,你肯定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忙。我刚才说的,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就当我糊涂了。”
娄晓月越是这么说,张天就越发觉得这件事至关重要。尤其是这里面不但是牵扯到了下面的民生问题,更是牵扯到了路政情况,还有城建……甚至如果像是这种现象处理不清楚的话,就连招商引资的事情都要受到牵扯。刚巧这些问题接下来全都是张天需要面对的。他今天之所以找这小妮子,并不是打算跟着小妮子打情骂俏。本来也是打算借着这个机会多了解一下下面的情况,却没想到这小妮子主动说了出来,也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你不要前怕狼后怕虎。你们母女的事情我既然已经说了要帮你们解决,那肯定就要解决到底。”“不光是之前张大彪的事情,我会帮你们处理个干干净净,就连你说的这个送菜的事儿,我肯定也会帮你们处理好!”张天义正言辞地说道。为了防止这小妮子出现误会,他立刻继续说道:“当然,不管是你们家的情况,只要是咱们辖区之内的人,我都会管到底。”“除了你们家之外,其他的饭店也有类似的情况?”
张天皱了皱眉头,扭头朝着旁边看了一眼。这家酒店今天竟然还能开业,就说明没有受到类似的冲击。所以娄家母女之所以碰见这种情况,很有可能还是受到了针对。娄晓月苦笑连连,直到这会儿才终于把所有注意力全都拉了回来,有些无奈地朝着张天说道。“除了我们之外,应该还有三四家店面受到了影响。”“我们之所以受影响是因为我们的体量小,拿不出那么多钱来买路买关系。”“但是像这么大的酒店,自然而然就有那么多的钱……”
不用这小妮子多说,张天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说白了,还是有人恶意勒索,搞黑道那一套。只不过对方跟张大彪他们一伙人应该不是同一条船上的,所以才会出现这么个两不相干的情况。“除了我们之外,送菜的菜贩子那边也要倒霉。”“准备好的菜弄到我们这边来,结果没办法交给我们,我们亏了定金,他们拿不到后续的钱,一来二去,属于是双输的局面。”
眼看着张天问得急切,娄晓月也不敢再隐瞒,干脆一来二去地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情况全都说了。张天终于听明白了这里面的弯弯绕,之后立刻变得越发严肃。竟然连供货链那边也受到了这么严重的影响,说明整个交易过程可能都受到了干扰。这其中肯定牵扯到了极其庞大的一個利益链条。而随后娄晓月咬着牙说出来的最重要的一条信息,更是将他心中的疑惑给直接敲定。“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家酒店前段时间最起码上交了十来万的买路费。”
听到了这里,张天的脑子瞬间豁然。怪不得赵家父子手里抓着路政的大权不愿意放开,却一直都不好好修路,巴不得外面的路越发难走。原来是在他们手中还掌握着一条比较好走的路,而这条路如果想要通过的话,是需要另外交钱的……这种行为已经不单单是路霸那么简单,这简直就是新时代的土匪。气愤之余,他忍不住猛地一拍桌子。“这帮狗娘养的,实在是太过分了。”
他们这边的声音实在是有点大,很快就引起了周围那些人的注意。张天冷了起来一张脸,朝着周围那些人看了一眼,没有主动表示歉意,却硬是把那些人质疑的目光给压了回去。“这件事儿恐怕要辛苦你帮我一个小忙。把在这件事情里受到影响的人的联系方式给我列一下。”“如果他们之中有人愿意出来作证,我求之不得,如果他们都不愿意作证的话,我到时候会亲自去找他们。”
张天清楚,这件事儿不可能把眼前这个小妮子给牵扯进来太深,否则的话很容易让这小妮子陷入到万劫不复的境地当中,所以他并没有强求,而是将自己的大致想法跟对方说了一遍,接着就把早就准备好的笔和本子放到了对面。娄晓月看着张天那认真无比的样子深受触动,毫不犹豫地就在那本子上刷刷刷地写下了好几个人名和号码,紧接着认真无比地向张天许诺。
只要是这小妮子自己能拉过来的帮手,肯定会一个不落全都给弄来。随后张天还想从这小妮子嘴里挖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但随后却发现这小妮子到底还是年轻,经历的事情也不多,所以对于很多事情的黑幕知道的并不多。张天随后就跟这小妮子提出了要离开,以防止这小妮子被有心人盯住,到时候真要是被人给祸害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谁知道就张天急匆匆往外走的时候,这小妮子也是急匆匆地站起身来打算相送。结果就在她起身的那一瞬间,竟然是将一旁杯子里装着的茶水给直接撞翻,里面的茶水直接泼洒到了张天的裤子上。张天躲闪不及,被泼了个正着,顿时就觉得一大股湿淋淋的液体开始顺着裤管往下淌,顿时有些无奈。正要向后退开找东西把裤子上的茶水给擦干净。
结果下一秒一个柔弱无骨的小手就伸了过来,拿着一块儿纸巾开始在他的裤子上不停的划拉。似乎是想要帮他把裤子给擦干净,却殊不知这一下子碰到了不该碰的位置。这小妮子的脸瞬间变得通红,那只刚刚伸出来的手闪电般的又缩了回去。“张主任实在是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她话还没有说完就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神越发惊慌。张天看着这小妮子那已经乱了方寸的表现,忍不住摇了摇头。随后转身就离开了饭店,出门前顺手还把这顿饭的钱给结了。
片刻之后,那小妮子才总算是有些慌乱的跟了出来。眼看着张天已经走远,没有办法跟上了,只能是无奈地攥紧了手里早就准备好的那些钱。沉默良久之后,娄晓月眼底忽然闪过了一道异样的光芒。方才……她能感觉得到。张主任确实是年轻气盛,也确实不需要用那些东西补身体!
张天本来还打算趁着今天有时间,把刚才记下来的那些重点商户全都给走访一遍。然而随着他走访了其中两家之后,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是陷入到了误区当中。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今天因为路况的问题外加上有路霸存在,将好些家商户的商品和蔬菜全都给拦在了半路上,没办法运过来。这就导致了娄家母女的小饭馆没能正式开张,剩下几个也被针对的饭馆儿或者是摊位自然也是同样的下场。
张天接连吃了两次闭门羹,这才回过神来,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接连几天都跟这帮家伙斗智斗勇,倒是把他的脑子给搞得有些混乱。目光全都着重于那些大的方面,竟然是把这些细枝末节的小问题给忽略了。也幸好他在基层工作的经验比较足,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有点不对,要不然的话等到他把最后的几家全都给走遍了,这才发现不对,那乐子可就大了。
不过走访了这几家之后,他也不是完全一无所获。在走访第一家无果之后,他立刻就察觉到了在暗中有人一直都跟着自己。虽然对方一直在竭力的隐藏自己的身形,但仍然是没办法从张天的观察半径之中彻底消失,到底还是被张天给抓住了一些蛛丝马迹。就算是用后脚跟想,都能想得到这几个家伙肯定是赵家父子搞的鬼。
张天并没有把这些家伙的出现放在心上。本来他也是要想办法对付赵家父子,对方此时表现的对他越是忌惮,就越证明他正在朝着正确的路线上走。只要对方还没有丧心病狂的要以他的生命安全作为威胁的话,那他就有充分的活动余地。至于说暗中盯梢的那些家伙,都是摆不上台面的货色。事实也正如他所想的一样,等到他回到了管委会大院儿的时候,那些暗中盯梢的家伙也是立刻就消失在了他附近。
虽然可能不知道躲在了什么地方,等待着他下一次出去,可对方连管委会大院儿都不敢进,说明没有官方身份。这种人哪怕是只安排两个警员出去,都能把他们给治的服服帖帖的。甚至如果想要背后下手,他把赵鹄那个家伙给扔出去都能让对方不敢嚣张!毕竟有句老话说得好,叫“民不与官斗,匪不与官争”。除非那些家伙背后的后台不只是赵家父子那么简单,还能搭上市里甚至省里的关系……说不定才敢在张天面前得瑟。
当天下午,张天重新将那些人的资料给进行了一次整体梳理,最后基本确定了自己的行动方针。以赵家父子为首的那个小派系,要以打压为主。而朱月坡为首的那个小团体则是要以安抚为主。安抚过后便是招募,假如这些家伙不愿意听从自己的安排,而是想要维持三足鼎立的状态。
那他就会从安抚转为打压。说白了,就是要逐个击破,逐一拉拢。以他跟刘雯雯两个人党政一把手的身份,加上朱月坡那个小团体的人,再借用之前他们在此处两个镇子当中的枝枝蔓蔓,可以很轻松的压制住赵家父子在这边的利益网。就算不能将其一网打尽,也可以逼迫那张利益网上编织的人逐渐向他们这一帮靠拢。到时候只需要将一切交给时间,对方自然会土崩瓦解,甚至还有可能顺藤摸瓜的找到对方背后的那个家伙。
......
第二天一早,张天就把自己前一天所想到的方针还有查到的信息和证据全都上报给了刘雯雯。而刘雯雯却表示,除了在党务方面自己会时不时的出手之外,其余的事情暂时都会让张天全权负责。听起来好像是想要什么都不管,但其实在考验张天的同时也是在进行全面放权。刘雯雯的这个举动,意味着在张天这里重新拿到了近乎于一把手的权利。做什么事儿的时候也不需要早请示,晚汇报,这对于他大刀阔斧搞定那些家伙的进程有很大的帮助。
从刘雯雯的办公室出去之后,他第一件事儿就是立刻向下面提出了要求,让所有牵扯到了路政建设的官员,甚至与下面那些承包商全都到这里来集合。这也算是他上任之后对路政建设进行的第一次扩大会议。作为他在路上建设项目上的副手,钱四喜自然是首当其冲。在第一个得到了张天的开会要求之后,钱四喜顿时被吓了一跳。按照正常的流程来说,在无法确定前面的工作安排是否交接完成,又或者是没有办法确定前面那个班子是否能为自己所用时,整个项目的一把手不可能进行如此仓促的开会要求。毕竟一旦没有把这第一场扩大会议开成功,到时候折损的可是张天这个一把手的面子。
但不管他如何旁敲侧击的试探性提建议,张天那边都是毫不迟疑的做出了肯定回答。这让钱四喜一时间有些无奈,只能是顺着张天的要求,开始逐一通知起了相关人员。然而等到上午九点半,张天几乎是踩着时间点进了会议室之后,却发现整个会议室里空荡荡的。除了钱四喜带着两个人坐在了那个大会议桌旁之外,就只剩下了他自己一个人。
张天皱了皱眉,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确定自己是卡着点进来的,并没有来得过早,顿时就眯起了眼睛。随后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自顾自的坐在了主位上,开始掐着时间等人来。足足又过去了三四分钟,才总算是有相关的与会人员到场。只不过这些人稀稀拉拉的,虽然都在往这边赶,可总数上仍然是有些不对。张天足足等了将近二十分钟,这会议室当中也才坐了十来个人。为了扩大会议而专门准备出来可以容纳五十人的大会议室,此时寂静无比。
包括本来就已经一脸歉意的钱四喜在内,在场的所有人都察觉到了情况很不对。“张主任,要不我再去催催他们?”钱四喜讪讪的朝着张天低声问道,却只换来了张天平淡无比的回答:“半个小时他们都没来……那就不用来了!”张天这平淡无比的话就仿佛是一颗定时炸弹,一下子就让在场这些人的心里都想起了倒计时。刚才还有些懒散的众人同时警觉起来。
其中有一个科员干巴巴的笑了两声,举起手说道:“张主任,您可千万别别放在心上,我们这边的人之前因为没多少活儿可以干,所以都懒散惯了。”“您这边儿说是九点半开会,那最起码也要等到十一点人才能到齐。”“如果你真的有什么想法,其实可以提前跟我们说一说,到时候我们也好给后面来的那些传达一下会议精神。”
这个科员开口说话之后,一下子就调动起了现场的气氛。剩下的那些人眼看着张天没有驳斥同伴,都是大起了胆子,纷纷朝着张天建言献策。只不过说出来的内容大相径庭,也都没有什么实际性的作用。无非是开导张天不要生气,又或者是抱怨之前的工作环境不怎么样。张天刚开始的时候,还以为这些家伙多少有点儿开拓精神在身上。这会儿听明白了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之后,顿时板起了一张脸。“你们是不是以为我在跟开玩笑?我刚才既然说了没必要等他们了,那就是没必要。”
张天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用冰冷无比的目光环视了一周之后,那种强大的气场硬是将在场的所有人全都给压的喘不过气来。就算张天这时候手中的权利还处于被架空的状态,可他毕竟是个实权主任。
现场这些人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有很大原因就是因为既不敢得罪赵家父子,也不敢得罪张天。被迫无奈才选择了晚点儿到这里来,磨磨蹭蹭的做出个态度。但谁也没想到张天竟然狠到了这种程度,仅凭这一场会议的参与度,就打算对这些人下手。
“老钱,你得把今天没有到场的人的人名都给我记录下来。”“剩下的人跟我一起出去做一次实地考察。”张天毫不客气的朝着钱四喜说道,随后径直朝着外面走了过去。就在在他马上要推开那扇玻璃门的时候,外面的走廊里忽然间走过了一群人。为首的一个人赫然正是本应该早早就将之前的工作交接给张天,可连续两天都没有动静的赵耀钦。他身后跟着的那群人,不用说肯定都是在光北新区路政建设各个项目上有关联的人。
“呦呵,张主任在这儿忙活呢?”赵耀钦透过玻璃门刚好跟张天来了个对视,立刻就做出了一副惊讶的表情。紧接着也不用张天问问题,自己主动交代了起来。“别介意,张主任,我这是打算交接一下手头的工作,所以带着这些人找一个办公室打算好好的聊一聊。”“谁知道还打扰您的安排了,真是不好意思。”“不知道您在这边儿是在讨论什么事情?我能不能帮上什么忙?”赵耀钦一边说着一边探头探脑的朝着会议室里面看了两眼,无论是表情和动作都是做的十分到位,让人根本想不到这家伙是在故意搞破坏。
张天朝着这个不要脸的家伙看了两眼,表情逐渐转冷。“赵副主任真不知道我打算开什么会?”“看样子是钱副主任没有把事情给交代清楚了?”他这话一下子就引起了赵耀钦的共鸣。赵耀钦恍然大悟,朝着里面挥了挥手,愣是把一脸惶恐的钱四喜给招呼了出来。“我说老钱,你该不会是忘了通知我,张主任打算在这儿开会吧?”“今天这个会到底是有关什么的?这可是咱们张主任第一次主持扩大会议,你都没把事情办好,这我可要说说你了。”
赵耀钦一脸认真严肃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是错漏百出。刚才还说自己不知道张天开的会到底是有关什么的?结果转头就知道张天开的是扩大会议,里外里把自己给卖了个干净。但看得出来这家伙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故意为之。钱四喜这会儿满脸的惶恐,一时间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反倒是赵耀钦看着钱四喜这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忍不住撇了撇嘴。“算了,这个问题我替你回答了得了。”
“这不就是之前的这些人压根就不认识张主任是谁,只知道跟我联系嘛!”“像是这种事儿你应该早点儿跟我沟通,我也好方便进行工作交接,你看看这事儿闹的!”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就算是傻子也能听得出来这家伙话里话外的意思。之前这一切的问题都出自于赵耀钦的手,赵耀钦摆明了就是想要通过这个事情给张天来一个响亮的耳光,让张天搞清楚现在在光北新区到底是谁说了算。无论张天手里掌握了多大的权力,他实际上能动用的人和关系都远不如赵耀钦的一根手指头。想在光北新区这片地方把手里的项目玩转就必须要仰仗赵耀钦。
这种手段虽然看着卑劣了点,但十分行之有效。眼看着张天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应该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赵耀钦这才朝着身后拍了拍手。“既然话都说明白了,大家也别在这里闲着了。”“赶紧到会议室里支持一下张主任的会议安排吧。”这家伙做的实在是有点过分,到了这种时候居然还要让自己手下的人跳出来。这摆明了是骑在了张天的脑袋上,还要朝着张天的脑袋上拉泡屎。甚至还打算让张天夸一夸他拉的这泡屎有多香。
周围一群人同时竖起了耳朵,瞪大了眼睛,都想看一看张天到底打算做出什么样的回应。然而张天那边儿却只是笑了笑,随后就一挥手说道。“今天这事儿谁也不怪,要怪就怪我提前没有了解好具体情况,就仓促的开了这个会。”“所以也就不劳烦赵副主任把大家给召集过来了。”“我打算带着刚才到位的这些人下去看看路政建设的具体情况,之前这些事情好像都是赵副主任负责的,你要不要过去一起看看?”这一招以无招胜有招,直接把现场的众人给全都搞蒙了。
走廊里的氛围从之前的略显焦灼,瞬间变成了一片死寂。周围这些人听到了张天说的话之后,都是愣在了原地,随后同时看向了对面的赵耀钦。
此时的赵耀钦,一张脸已经变成了铁青色。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张天竟然会这么处变不惊。原以为这小子是个初出茅庐的黄毛小子,自己可以轻松拿捏,哪怕这小子之前的表现让人有些意想不到,但那也完全可以解释为这小子新官上任、火力盛。再加上有上头的人在背后撑腰,赵耀钦不得不退避三舍。但经过了这么两天之后,情况已经截然不同,落实到了实际的事件上,现在要拼的可是硬实力。
在这种情况下,按理说张天应该开始处处碰壁,被自己踩在脚下,没有办法翻身才对。谁知道这小子竟然这么嚣张,既然开口就要让自己陪他一起去下基层了解情况。这小子怎么这么爱下基层?“张主任的玩笑是不是有点开大了?这种扩大会议谁不是都要提前准备好些天,而且里外里还要搭进去那么多精力。”“你说不开就不开了,当这里是过家家呢?是不是有点太不尊重大家了?”
赵耀钦那张老脸阴沉的厉害,时间竟然忘记了要对张天笑脸相迎,居然是冷冷的说出了这两句话。虽然话才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对,很容易被人抓住话柄,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是干巴巴的笑了两声,等待张天的回应。刚要看着有些动了怒,以至于失去了自控力的赵耀钦,笑着说道:“赵副主任说的倒是挺有道理。”“但事实确实不太一样。”“大部分自以为在路政建设和城建这两条路上已经做的稳的人现在都在你这支队伍里,我带着这么仨瓜俩枣儿开什么会?”“直接取消了就是。”
扔下了这句话之后,张天毫不客气地带着身后的众人直接绕路出了会议室。可以说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拖沓,完全没有给赵耀钦面子,甚至把赵耀钦之前准备好的一系列套路全都给无视了。会议室里刚才剩下的那些人从走廊里路过的时候都是低着头,谁也不敢跟赵耀钦这边对视。但这会儿既然能够跟在张天的身后走出去,显然都已经选好了站队。
唯独只有一个钱四喜在最后走出来的时候,朝着赵耀钦看了一眼。两人目光交错之下都是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神情。随后赵耀钦眼睁睁的看着张天把人都带了下去,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赵主任,这小子有点儿过分了,咱们是不是应该想办法搞他一下?要不然他还真不把我们当回事。”“还有跟着他离开的这帮家伙,真把自己当个人了,之前要不是赵主任赏他们一口饭吃,他们能掺和到这么大的项目里面来?”“要我说,现在就应该把他们在这个项目里占有的那点儿份额全都给剔除掉,让他们知道知道现在是谁在给他们饭吃。”
跟在赵耀钦身后的那些人,都是看出了赵耀钦此时情绪不稳,纷纷开口说道。赵耀钦朝着这帮家伙瞄了一眼,知道这帮家伙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动机不纯。能出现在这里的,多半都在城建和路政上有项目抓在手里。只不过这些项目有大有小,之前大家给赵家人上供的好处也并不相同。那几个家伙之所以敢跟在张天的身后,抛弃跟赵家人合作的机会,无非是在赌张天能够把赵家人给干翻。到时候他们就可以从本来已经划分好的蛋糕当中再扒下几块来。
至于跟在自己身后的这帮家伙想的更是简单。既然那些家伙敢主动挑衅赵家人,赵家人肯定会想方设法的报复他们。搞不好就会把这些家伙手里的机会全都给夺过来,到时候他们也可以趁机多分一杯羹。至于上面的人到底谁能说了算,谁能取得最后的胜利,对他们来说其实并不重要。无非是把之前准备好的好处分享给另一个人罢了。“一个个的都在想屁吃。”“老子现在没了签字权,能保住你们口中那仨瓜俩枣儿就已经不错了。”“你们要是想继续干下去,就配合好我把这王八蛋给挤走,不然大家都没饭吃。”
没好气的朝着这帮人说了两句,他扭头就进了会议室,随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让后面这些人都是有些意想不到。“我怎么觉得今天赵主任的情况有点不太对,难不成他背地里吃了什么瘪?”“咱们还得更加小心点,不然的话他们上面的人打架,把咱们给打进去可就不好看了。”“他们手里攥着权利,谁也搞不死谁,真要是拼起来还不得把我们先甩出去当棋子?”众人相互看了几眼之后,都是隐约觉得情况不太对。眼看着赵耀钦没有在招呼自己的想法,立刻就各自心怀鬼胎的从这里撤离。
一边想着办法打探该怎么跟张天那边也取得联系,好玩一手左右逢源。一边则是开始梳理起自己手里的项目来。毕竟眼前局势多变,谁也说不好他们今天手里抓的稳稳的项目还没等开场呢,会不会明天就又被人给搞走!
唯独只有几个自身实力也够强,之前拿到项目的时候也是基本凭借着自己强大实力说话的老总,这会儿没有惊慌,反而眼神越发玩味。“我怎么觉得这事儿越来越有意思了。”“没想到这个新来的张主任不但这么年轻,还这么厉害。连老赵都没办法搞定他,接下来咱们光北新区恐怕乐子要大了。”“咱们手续全,资本足,就算是他来了也是一样要把项目给咱们做,倒是不用担心。”
这帮人在外面的对话,被隔着门的赵耀钦给听了个清清楚楚。赵耀钦气愤之余立刻掏出了手机,一通电话打了出去。电话接通之后,赵耀钦立刻就听到对面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还有一些男男女女凑到一起、听起来有些不堪入耳的响动。这让赵耀钦的动作一僵,心头噌的冒出了一股邪火。
毫无疑问,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这会儿正拉着别人在那胡搞乱搞。这个发现让赵耀钦顿时就是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管对面的赵晓生在忙什么,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大骂。片刻之后,赵晓生才总算是反应过来,打电话的人赫然正是自己的老爹,顿时一个头两个大。直到听着自己老爹把今天所遇到的事给说了一遍之后,赵晓生这才推开了一边正在不断蹭来蹭去的女人。“看把你给气的,这才多大点事儿,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慢慢对付这家伙么?”赵晓生一边提裤子,一边嘟嘟囔囔的说道。“那小子比我年龄还小了两岁,整个就是一个愣头青,听他咋咋呼呼的倒是挺厉害,我就不信他能翻了天。”
赵耀钦在电话另一端越听自家儿子说话就越觉得气愤。“你个小王八羔子,懂个屁。”“这小子不但来头大,头脑也很聪明。”“今天眼看着我这边儿把他的扩大会议给搅黄了,立刻就带着人去下基层了。”“现在下面大部分的事儿都在你手里抓着,你最好赶紧跟你的那些人打好招呼,千万不要让这家伙抓住把柄。”听到了自家父亲如此严重的警告,赵晓生总算是提起了一些警觉。“看来这小子还真不完全是个废物,起码知道该怎么办事。”“不过你放心,下面的那些人都跟着咱们混了不知道多少年,有些事儿根本不需要咱们操心。”“您要是还觉得不放心,大不了一会儿我忙完了亲自下去一趟。”
说完了这几句话之后,赵晓生照着自己身边那个漂亮女人的屁股上又拍了一把。“别着急走,老子还没玩够呢,带上你那个小姐妹一起去隔壁房间等着我。”“在光北新区,那就是我们赵家的地盘,只要是我们赵家看上的东西,这早晚都是我们赵家的!”听着自家儿子在外面嚣张跋扈的说法,赵耀钦气的差点儿没把手机直接摔在地上。随后干脆利落的挂掉了电话,转耳又将电话打到了另一个号码上。
这一次电话对面的人显然要靠谱了不少。接通电话的一瞬间,立刻就恭敬地喊了一声赵主任。而在听见了对方的声音之后,赵耀钦稍稍松了口气,显然对对方十分信任。“老高,我这边有个事儿需要你去办一下。”“我家那个小兔崽子应该在你那儿,你把这小子给我打一顿,让他清醒清醒,赶紧滚到光北新区这边儿来忙活。”“只要打不死,你就给我往死里打。”
话说到了这里,赵耀钦的声音再次顿了顿:“最好是你亲自陪她走一趟。”被叫做老高的中年男人沉默了片刻,随后在对面轻轻的应了一声。这一次挂掉电话,赵耀钦并没有再打给其他人,而是将手机扔到了一旁的桌子上,自己则是站在了窗台边,朝着外面看了两眼。此时外面的天气可以说是万里无云,十分晴朗。但赵耀钦很清楚,这不过是表面上的平静。山雨欲来风满楼。用不了多久,整个光北新区都会被一片阴霾所笼罩。到时候从天上掉下来的到底是雷雨还是冰雹,可就说不准了。
赵家人在暗中的各种安排,完全没有影响到张天这边的计划。才刚刚下楼,跟在后面的几个小老板立刻就活泛了起来,纷纷往前凑,朝着张天介绍起了自己开的车,摆明了是都想抢先跟这位领导拉近关系。
然而张天却完全没把这帮家伙放在眼里,只是朝着这帮家伙看了一眼,就将这帮家伙那股子兴奋劲儿给压了回去。随后对着不远处挥了挥手。赵鹄那边立刻把车给开了过来,稳稳的停在了张天面前。
实际上管委会这边上面也给派下来两辆公车,不过平日里赵家父子开的都是自家的车,朱月坡那家伙喜欢维持自己清廉的形象,上下班都骑着一辆二八大杠。所以两辆公派小轿车多半都是后面那几个副主任轮流使用。但今天并没有轮到钱四喜手里,这让他隐隐有些不安,本来正不知道该如何跟张天解释那两辆车的事儿。忽然看见了赵鹄开来的这辆小车,钱四喜顿时松了口气。
张天这辆车虽说比不上那几个老板开过来的私家车,但毕竟挂着县委的牌子。这会儿理所应当的就充当了这个小车队的头车。后面那几个老板自然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是把邀请张天的手又给缩了回去,随后悻悻地回到了自己的车上。钱四喜站在旁边踌躇了片刻之后,正打算跟着一个比较熟悉的老板上车,就听见张天的声音响了起来。“钱主任,你就不要跟着他们混了,来我车上。”
这道声音听起来没有半点波澜,但却如同是催命符一样,听得钱四喜一张脸变得铁青。自从刚才又一次见识过张天的小手段之后,他就对这个新来的主任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本来正想着怎么能避开的远一点,谁知道这会儿对方竟然发出了主动邀请......无奈之下他也只能是顺从的坐到了张天身旁。好在张天并没有为难他的意思,笑了笑之后便是闭上了眼睛,开始闭目养神,同时向着前面挥了挥手。“赵鹄,开车沿着我们来时的那条路往外走。”“路上如果见到了工地就给我停下来。”
赵鹄虽然不明所以,但这会儿还是麻利地启动了汽车,一脚油门就奔着他们来时的路而去。这小子开车倒是平稳,哪怕是来了一脚地板油,车上的人却都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反倒是张天这个命令,一下子把旁边的钱四喜给搞不会了。等到车子开出去一段距离之后,他终于是忍不住问道。“张主任,咱们下去视察难道就没有个计划吗?”“就这么往下走,走到哪儿看到哪儿?”
张天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了一眼钱四喜。“不错,就这么往外走到哪儿看到哪儿!”一句话,将钱四喜刚刚提起来的心彻底砸到了谷底。“这么走不太好吧......张主任,要不咱们还是跟下面说一声?”“咱们这突然就往下走,他们本来就没什么准备,一下子打个措手不及,双方的面子上都不太好看。”钱四喜隐约猜到了张天的想法,这脑门子上开始不停的冒汗。小心翼翼的擦了一把之后,立刻就朝着张天支吾了起来。
虽说这话已经说了个七七八八,但他一时吃不准张天心中的真实想法。一般来说新官上任的时候,为了顾及前面一任的脸面,多半都会给下面那些人一些准备的时间。大家屁股上有屎的肯定要提前擦一擦,免得到时候双方的面子上都不好看。所以在完成部分交接工作之后,进行基层视察最起码也要等到一个月以后。但眼前的张天完全是属于那种不按常理出牌的角色,这才没来几天,就硬是要把下基层当成家常便饭。谁也摸不准他是想要直接撕破脸皮,还是真的只是想要先熟悉一下下面的事务?
张天当然不傻,立刻就听出了这家伙话里话外的意思,忍不住扭头朝着这家伙看了两眼。随后却并没有说话。只是就这么故意晒了对方几分钟,同时扭头在后视镜里面看了几眼后面跟着的那些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后面原本跟着的三辆车,此时忽然又多了一辆,变成了四辆。
毫无疑问,除了最开始跟他们一起出来的那批人之外,现在又有人掺和上了他们这边的事。“赵鹄,你刚才有没有注意到后面多了一辆车?”张天四笑非笑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随后朝着正在专心致志开车的赵鹄问道。赵鹄看起来勤勤恳恳,从头到尾都没有斜视一点。但张天很清楚,这小子平时都在县委那几个大佬身边开车,脑子肯定灵活的很。眼下车里面另外的两人谁都没有这小子头脑清晰,估计早就发现了后面多出来一辆车的事。果然,随着他问出这个问题,赵鹄顿时就嘿嘿的笑了起来。“张主任,我就知道你肯定要问我这个问题。”
“咱们出来的时候后面只跟了三台车,最后那一辆是咱们刚开出棚户区那边儿的时候,突然间钻出来的,我本来还以为这家伙只是跟咱们顺路,现在看起来他似乎是想跟着我们。”“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辆车的牌子可不是本地的,而是市里的。”
赵鹄说话的时候分寸把握的极其到位,这时候只是把自己见到的和大致的猜想给说了出来,多余的话是一个字都没往外蹦。但是也已经把意思给表达的十分明显。牌照是市里的,那这车就算不是市里面重要机关安排的车辆,那肯定也跟市里面有那么一点点关系。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这里面的弯弯绕。
显然这辆车应该是赵家安排过来的。至于赵家现在手里那么多台车都没有安排,只安排了这一辆…其目的不言而喻。眼看着张天没有说话,赵鹄试探性的朝着张天问道。“这车一直都在试图往咱们这个车队当中加塞,显然是没揣什么好屁。”“需不需要我找点儿人处理一下?不然的话这家伙就像个苍蝇一样嗡嗡嗡的跑来跑去,实在是让人厌烦。”
听着赵鹄说的话,张天顿时就乐了。这小子还真有点儿意思。本来他还打算暗示一下赵鹄,顺着自己的话借坡下驴,打个配合吓唬一下旁边的钱四喜。结果还没等他做出暗示,赵鹄这家伙就主动递出了梯子。“算了,我毕竟刚到这里上任,还是老老实实的做工作比较好。你不要乱来,给我惹出事儿的话,会很麻烦!”
张天随口这么一说,赵鹄立刻点了点头,随后真就一句话都不再说,而是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开车上。两人打了这么个配合,顿时把旁边的钱四喜吓得够呛。什么叫‘处理一下?’什么叫‘会很麻烦?’怎么听起来这个新来的张主任比姓赵的那对父子都要黑?而且听起来这个司机好像还有点儿地方上的关系,竟然有这么大的自信,敢在别人的地头上收拾别人......
一时间钱四喜觉得自己上错了车,居然是产生了想要跳车的冲动。“明面上不敢跟我掰手腕,暗地里用这种手段来跟我比划拳脚。”“赵家这帮人还真是有点儿意思,是不是之前的一些电视剧看的太多了?”张天有些嘲讽的说道。随后再次将目光落在了钱四喜的身上。“钱副主任,你说对不对?”
这个问题问的钱四喜心里砰砰狂跳。什么对不对?是赵家的行为对不对?还是张天的猜测对不对?这是张天在逼着自己表态?钱四喜只觉得自己一口气儿憋在嗓子里,愣是喘不匀了。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张天这个新来的书记年纪不大,官威不小。说话间更是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气势,才这么几句话的功夫,愣是把他逼得没有了退路。“张主任说得…说得对!”
迟疑了片刻之后,钱四喜总算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了这么半句话,随后又抬起手擦了把汗。张天知道,像钱四喜这种人,之前办的事儿都不小,但在重要人物面前却吓得跟个三孙子一样,心理素质实在是太差。这样的人除非赵家父子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才会委以重任。所以接下来不是他想要知道的消息,指望从钱四喜的嘴里掏出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会放过这个家伙。对方怎么说都是赵耀钦那个派系里的。就算是不被他列为第一批要干掉的目标,起码也要敲打敲打对方,让对方知道以后这片地界姓了张!“看样子咱们两个应该已经达成了一定的共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接下来的事儿就好办了。”确定自己已经把这家伙给彻底唬住了,张天这才兴致勃勃的打开了话头。“我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希望钱副主任能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钱四喜听到张天的话,顿时心头一震。这些年在镇子上摸爬滚打,好不容易趁着光北新区开发的机会爬到了这个副主任的位置上,这家伙自也没少下苦工。对于察言观色…还是很有功力的。这会儿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既然张天能主动递台阶,就意味着接下来张天没有把他整死的计划。正相反,很有可能这几个问题就是张天主动准备的橄榄枝。只要他能接的下来,那就意味着张天最起码在短时间之内会放过他,甚至很有可能会让自己成为张天这边的人......本来他今天敢背着赵耀钦那边主动跟张天一起下来,就意味着他心中的天平开始倾向于张天。
这会儿自然不会放过这么难得的机会,连忙疯狂点头:“张主任您放心,只要是发生在咱们光北新区的事儿,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天再次打量了一眼这家伙,发现这家伙此时不但说出来的话十分诚恳,态度也十分端正。眼神之中透露出的渴望让人能清楚的感觉这家伙想进步。非常想进步。张天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透过后视镜朝朝前面正在开车的赵鹄看了一眼。赵鹄立刻默不作声地将手机掏了出来,调到了录音功能上点下了录音键,随后不着痕迹的把手机放在了手边的位置上。整个过程十分轻松自然。要不是张天一直都在关注着这个举动,说不定连要自己都发现不了。至于说一旁的钱四喜自然更是如此。
此时钱四喜的心中已经生出了好几个念头。意识到张天可能是想从自己的嘴里挖出一些本不应该说的秘密。他的心情如同坐上了过山车一样犹豫不决。毕竟他虽然打算向张天投诚了,可也没准备把自己给坑进来。之前赵家父子做的那些荒唐事儿,他虽然没有大规模掺和进去,可其中也有很多事儿都能找上他。真要是张天问出一些牵扯到了太多人的事儿,他也得考虑一下该怎么回答。否则真要是把自己给搭进去,那可就太不值了。
但接着张天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样,还是撬动了他心中比较大胆的几个点。如果张天没有打算把他往死里坑的话,这个谈话很有可能就会成为他加入张天这团队的投名状。一想到这种可能他就忍不住打起了哆嗦。要真是这样的话,他恐怕还真是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此时的钱四喜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前面正有一个手机正在悄悄的对车厢内进行录音。
眼看着自己酝酿了好几分钟,张天那边仍然没有问出问题。钱四喜反而是有些坐不住了,立刻开口说道。“张主任,您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吧。如果是别人的话,我或许对他们的黑料不怎么了解。但要是说赵家父子的话,我肯定能把所有的黑料全都给你爆出来。”“别说是他们跟那些人相互勾结搞出来的各种事儿,就算是他们父子二人什么时候上厕所,什么时候找女人,甚至什么是事后会装模作样的去办事儿......”
钱四喜这家伙似乎觉得自己已经抓住了张天的工作重点,直接就把最大的底牌给亮了出来。完全是一副顾头不顾腚的模样。这让张天有些意外。看了这家伙两眼之后,嘴角勾起了一抹怪异的弧度。心说自己还真是有点儿看错这个家伙了。原以为这家伙就算不是个顽固派,怎么着也可能是赵家父子身边的亲近人物。好歹都是从一个镇子爬上来的。相互间没有情分,也有八竿子打得着的联系。谁能想到这家伙为了表现自己,竟然能把对方给出卖的如此透彻。
但下一秒这家伙说出来的话,就再一次颠覆了张天的三观。话已经说的差不多了,这家伙突然间就停住了嘴,随后干巴巴的笑了起来。“话说了这么多,我相信张主任应该能够了解到我的意思。”“他们所有的黑料我这里都有备份,就算是不能直接整死他们,起码也能让他们喝一壶。“只要您答应事后对我不追责,我就把所有的事儿都讲给您。”
张天立刻就反应过来。这家伙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实际上说的那些内容却都是空无一物。这只是笼统的有个方向而已。他原以为对方只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所以故意给自己做了一个引子,想要让自己针对性的问询。然而此时看起来却是完全相反。这家伙分明是担心自己直接问到了关键问题上,让他没有办法做出规避,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所以干脆先下手为强。把整个对话的过程全都掌握在了他自己的手里,让他自己始终处于主动状态。进而用这些内容作为跟张天谈判的筹码。这家伙的确是个人才。只可惜这些聪明才智没有用对地方。
张天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节之后,看向这家伙的眼神再次发生了变化。从之前的大局在握转变成了若有所思,紧接着又变成了似笑非笑。直到这时候,钱四喜才陡然意识到,整个过程当中张天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甚至连真正的表态都没有进行过,只是一直在看着自己。那种模样,就好像是在看马戏团里的小丑进行表演一样。难不成这位张主任压根儿就不想从自己这里得到那些信息?本以为自己可以凭借着奇货可居的原理…成功上位,可现在看起来情况跟他想的截然相反。
这种突然间不被需要的感觉,一下子就让他陷入到了恐慌之中。“张主任,我说的可都是实话。而且情真意切,字字珠玑,绝对没有半点儿废话。”“你也一定要想清楚再做回答,要不然的话我可真是死不瞑目了。”
钱四喜激动之下,一下子就抓住了张天的胳膊,随后低声说道。“兵法上不是说吗?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只要您吱声,我肯定就会是你忠实的拥趸,也是您了解对手的最佳手段!”
就在这短短不过半个小时的车程当中,钱四喜可以说将好话说了好几遍。本来就不怎么灵光的脑子这会儿彻底被榨干。总算是在自己的耐心即将被耗干的时候,从张天这里得到了回应。张天冷冷笑了一声之后,将自己的胳膊毫不留情的从这家伙的双手之中抽了出来。脸上的表情逐渐阴沉。“钱副主任这是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不管是赵副主任还是他那个不怎么成器的儿子,毕竟都是在为咱们光北新区做贡献。”“说到底都是咱们应该团结的同志。”
张天抬起胳膊,用手指在衣服上轻轻弹了弹,就仿佛是在抖落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随后慢条斯理的说道。“钱副主任之前到底经历过什么我不清楚,现在也不想清楚。但是在我面前,还请钱副主任绝对不要空口白话的在这里说破坏咱们整个团队成员关系的话。”“我这个人很容易较真,如果把你说的话全都当了真,并且借此机会进行全面排查,最后却发现你说的话都是空口白牙说出来的瞎话......”“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随着张天的一个反问,对面的钱四喜瞳孔一缩。开始忍不住颤抖起来。“意味…意味着什么?”张天这种前后不一的表现,让钱四喜一时间有些兜不住自己心中的紧张情绪。颤抖着问出了这个问题。随后就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心中暗骂自己,真是多嘴。没有彻底摸清楚眼前这个家伙的心态和想法,就贸然过来递交投名状。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张天再次一愣,似乎并没有想到这家伙刚才看起来那么聪明,结果在最关键的时刻又掉了链子。忍不住摇了摇头,随后轻声说道。“赵家父子干了多少荒唐事不说,终究都只是生活作风问题,你能给出来的信息估计也全都是跟这个有关系。”“用这些东西想要扳倒他们二人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就算是我动用了我背后的关系,最多也不过是会让他们父子二人反省......可能连原本的工作内容都不会被改变。”“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别说我会对这个结果不满意。他们两个人肯定对这个结果也不满意。到时候最倒霉的人是谁?你猜一猜?”
张天这鞭辟入里,字字珠玑的分析一下子就戳在了钱四喜的心尖尖里。直到这时候钱四喜才突然明白过来。张天说的没有错。自己跟赵家人牵扯不清楚的那些事儿里,涉及到重要情报的地方并不多。他这些年想方设法搜集过来的那些证据。也确实最多只能证明赵家父子的生活不端。毕竟他从来也不是赵家父子那个小团体的核心成员。能准备出来的所谓投名状,在张天这个似乎是想要下一盘大棋的人眼里简直就是一堆狗屎。
在这一瞬间。钱四喜已彻底绝望了。直到此时他才彻底明白了自己所选择的路很有可能是一条不归路,甚至是死路。从他登上了张天这辆车开始,就意味着他已经决心向张天投诚......然而张天这边根本就不待见他,而他的举动也将会导致赵家父子对他彻底失去信任!接下来的他就会变成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夹板气。一想到这种可能他就是欲哭无泪,随后求助般的看向了张天,想要从张天这里换来解救之法。
张天只是淡淡的笑了笑,随后果然就给画出了一条明路。“想不被针对。想主动向我靠拢,想进步,我理解你。”“但是通过这种片面出卖同志的办法肯定是不可取的。”“何况你所掌握的那些东西根本就算不上呈堂证供,等到事后处理的时候,作为锦上添花的手段倒是可以。”
张天的意思已经很明显。那就是逼迫着钱四喜彻底的站队。不管后面会不会出手干掉这家伙,以现在的局面而论。他手边确实需要一个了解本地情况的人作为自己的帮手。否则的话很多事情必然是两眼一抹黑。姓赵的那对父子,绝对不可能一五一十的把所有的项目资料全都交接给自己。所以眼前这家伙就成了很重要的突破口。
随着张天把道道画出来了,钱四喜也一咬牙。果断的在心中做出了决定。不管张天需不需要,他接下来很快就会将赵家父子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生活作风问题全都整理成资料交给张天。不管能不能最后真的达到锦上添花的效果,最起码也要把自己站队的决心给表现出来。
至于说当下。只要是张天问出来的问题,他都会想方设法的给出自认为最正确的答案。一丝不苟,一丝不落。
两个人的情绪都酝酿到了一定地步。张天疯狂敲打了这家伙半天之后,总算是确定了这家伙在重要问题上应该不会再欺骗自己。这才缓缓开口问出了自己蓄谋已久的几个问题。“第一个问题,现在咱们光北新区的路政工程以及城建工程,各个方面牵扯到的项目总量是多少?”“我问的是项目总量,甚至连棚户区进行简单改造,挖几条臭水沟之类的事也都算上。”
张天的问题实在是有些太过犀利,一下子就把对面的钱四喜给问懵了。眼看着连这么基本的问题对方都答不出来。张天的心里咯噔了一下,缓缓沉了下去。随后并没有继续追逼,而是摆了摆手。“第二个问题,之前给上面做的报表提到过,有关路政建设现在进行的最多的项目是光北大路。”“这条道路现在已经建成了多少?跟报表里面提到的百分之四十五,相差多少?”
钱四喜目光呆滞,再次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一张脸憋的通红,最终在嘴里面憋出了一个大致的数字:“大概,大概百分之六十!”听到这家伙嘴里憋出来的数字。张天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我还真是有点高估你了。”“说你是废物。都有点儿侮辱废物这两个字!”
钱四喜被骂得一愣。别说是在光北新区这儿当副主任了,就算是在镇子上的时候,他也没被人这么骂过。好歹也是个政府官员,被人劈头盖脸的骂是废物,就算是再厚的脸皮他这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张主任,你......”钱四喜的脸色逐渐阴沉,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张天两句。但是后面的话愣是卡在了嗓子里,怎么也说不出来。要说面对面的跟张天对垒,他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我什么我?”张天看着这家伙一脸激动却又不敢吭声的模样,气的牙根儿都在痒痒。他可以接受对方跟赵耀钦他们站在一起,也能接受这家伙跟赵耀钦他们沆瀣一气。甚至可以接受这家伙犯过不致命的错误,只要这家伙现在学会站队......但凡用的顺手,他甚至会想办法帮这家伙站稳脚跟。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这家伙竟然昏聩到了这种地步。对于光北新区管委会的重点业务,居然是一问三不知!
最开始的时候,张天之所以反复敲打这家伙,就是担心这家伙碍于赵家人的面子不敢把话说的太透,所以故意展露出了自己的手段。并且声明自己跟赵家恐怕是不死不休。为的就是要争取一下眼前这家伙。谁知道这家伙竟然是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
面对着张天那犀利的目光,钱四喜深吸了一口气,垂下了眼睛。“我不知道这些数据是有原因的,张主任问的那些项目大部分全都是赵副主任之前负责的。我基本上没有插手过。不知道自然也是正常。”“眼下我手里还没有拿到赵副主任那边给出来的交接资料,如果张主任非要用这个事情来苛责我的话,那我无话可说。”
抓住了立脚点之后,钱四喜立刻就不再唯唯诺诺,而是义正言辞的说道。显然是打算给张天扣上一个随意诬陷同僚的帽子。同时顺手还把黑锅全都甩在了赵家父子的身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张天听着这家伙给自己找的理由,眼神之中闪过了一抹失望。“我本来以为你就算是没有能力,起码也应该有点担当。”“那些项目很多数据根本就不需要去找赵家父子核对,全都是摆在明面上的数据。”“就算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虚假的,可我刚才跟你要的是精确无误的数据吗?”
这几句斥责仍然是精准的击中了钱四喜的软肋。把这家伙给呵斥的低下了脑袋,再也没办法抬起头。只不过从这家伙前倨后恭的模样,还是能看得出这个家伙对张天说的话很不服!张天看穿了这家伙心中的不服不忿,忍不住冷笑了两声。“你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你。”“第一个问题,现在光北新区在咱们下辖的项目一共有二十三项工程项目,另外还有三个招商引资的项目正在筹备!”
“第二个问题,之前上交的报表里提到过最多的光北大路,到了上个月为止,修建的进度还不足百分之五,跟报表里面提到的百分之四十五,相差了整整百分之四十!”
张天说出来的话振聋发聩。对面的钱四喜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最终只是嗫嚅了几下嘴唇,苦笑不已。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算是彻底明白过来,眼前这个年轻的张主任绝对不是因为走了狗屎运、或者是靠着父辈的荫庇才走上这个位置的。
能够在他们本地的这些副主任完全有能力担当主任职责的时候被上面空降下来。完全是因为张天自身实力够硬。看样子这一次赵家人怕是要踢到铁板了。
稍作迟疑之后,这家伙立刻就换了一副嘴脸,十分恭敬的说道。“没想到张主任才刚来没几天,就把这里的情况给摸的这么透,比我这个在这里混了许久日子的人都要门儿清。”“于我来说确实是有些失职,但在张主任这边儿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张主任年少有为。”“像是我这种人这辈子恐怕也没有高升的希望了。以后干脆就跟着张主任混,张主任指哪儿我就打哪儿。你要是说往东,我绝对不会往西。”
不得不说这家伙虽然在办事儿的能力上有所欠缺,可是这溜须拍马,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是有一套。转眼的功夫就看出了张天对自己十分不满,似乎有把自己给打发走的意思。立刻就开始朝着张天表态。这个表现既在情理之外,但也在张天的预料之中。
眯起眼睛朝着这个在他心中基本上跟废物画上了等号的家伙,沉吟了片刻之后,张天并没有把他给赶走。“我知道你之前跟赵耀钦是出自于同一个镇子,以前的私交应该也不错。甚至今天我带你出来这事儿应该也是你接到了赵耀钦的授意,这才敢跟我出来。”“这些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接下来不管我做什么,我都需要在你这儿看到一个端端正正的态度。哪怕你不敢得罪赵家人,最起码也要不给我添堵,否则的话......”
张天扭头再一次看向了开车的赵鹄。赵鹄这会儿正沉醉于刚才张天的一系列表现,心中对于这个年轻主任的钦佩又是增加了一层。暗自庆幸自己总算是跟对了人。接下来就算不能短时间内飞黄腾达,恐怕以后也能捞到不少好处。忽然看见张天的目光之后,这家伙立刻就把手机上的录音键给按掉,随后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把手机塞给了张天。
张天把录音界面儿展示给了一旁的钱四喜。“刚才我们两个之间的对话已经全都录了下来。”“哪怕我现在手里没有你一些乱七八糟的证据,可仅凭这个录音也可以证明你在任期间尸位素餐,消极怠政。”“凭借我的手段,只需要这一条证据就可以把你一撸到底,直接提前内退。”
钱四喜看着那手机界面上的录音按钮和已经保存的录音文件。汗如雨下。张天这一手恩威并施带来的压力着实不小。录音文件更是击垮了钱四喜心底的最后一层防线。“张主任,我服了!”
钱四喜之前准备的所谓投名状,其实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一种试探。直到这个时候,他的心理防线彻底被张天击溃,真正的低下了头,并且选择了认输。这意味着两人在车上的这段相互试探和拉扯算是告一段落。
不管自己这个家伙到底是不是废物。张天的阵营当中总算是出现了一个可以利用的棋子。这家伙要是很识相,在接下来张天的行动当中一直主动充当马前卒的角色,而且能做出一定的成绩来。张天肯定会看在对方首先投诚的份上。让他安安稳稳的做下去。如果这家伙自己找死,或者还敢跑到赵家父子那边嚼舌头的话,第一个在张天手上被干掉的肯定就是他。
确定这家伙已经彻底被自己收服之后,张天的心情畅快了不少。摇下了车窗,一边朝着外面的景观不住打量,一边掏出手机将这个情况发给了刘雯雯。虽说已经小一天的时间没有再跟刘雯雯见面,也没有听到有关刘雯雯的任何安排。但张天很清楚,那女人恐怕比自己还要紧张这边发生的状况。毕竟张天是从下面提拔过来的,而刘雯雯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空降成员。
一个从基层爬起,无论怎么折腾都是在向上走。另一个则是从最高层被扔了下来,处理下面这些肮脏的事情。前者只要稍加努力就能得到不错的成绩。而后者一旦有所不慎,就很有可能会被拖拽着永远沉浸在这个层次当中。谁更加关心这个管委会之中的情况,自然是一目了然。
实际上的情况也正如张天所料想的一样,刘雯雯这时候坐在办公室之中,一直翻看着此时手里能拿到的所有有关光北新区的资料。这女人嘴上说着下面的行动要全权交给张天,但实际上自己也紧张的不得了,这会儿恨不得亲自冲上去把张天给替换下来。
在听说了张天带着钱四喜去下基层了之后,这女人顿时就愣住了,神。有些不明所以。忍不住放下了手中的工作站,到了那落地窗前朝着下面看了过去。此时管委会大楼周围的那些棚户区,正热火朝天的忙碌着,一派繁荣的工作生活景象。远处的那条大路上虽然来往的车辆不多,可依稀也能见到一些来来往往的人。除了远处正在不断往这边靠近的阴云之外,根本看不出这幅画面之下到底隐藏着多深的水。
就在她还在想着张天那边为什么会玩这一手的时候,却是忽然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直到看到手机上张天发来的消息,刘雯雯这才回过味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真是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还会玩这么多的道道。”“早知道这家伙这么会玩,我之前就应该玩一手坐山观虎斗,何必操那么多的心......”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刘雯雯明显没有生气。犹豫了片刻之后给张天回了一个短信。“再接再厉!”随后便是把手机扔到了一旁,自顾自的给自己冲了一杯热茶。看着热茶上那缓缓升腾的雾气,嘴角翘起来的笑意越发明显。“果然是那个妮子看中的男人。看样子接下来在这片地方要有一阵腥风血雨了。”“这种好戏只有我这么一个观众。确实有点可惜......”
犹豫了片刻之后,她又重新拿起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片刻之后,等对面接通了电话,她立刻兴致勃勃地将自己最近这些天的所见所闻全都说给了对方。电话另一头的人显然没有料到,短短几天的时间竟然在光北新区这个小地方就发生了这么多有意思的事。一时间没有回过味儿来。直到过了足足十几秒钟之后,这才恍然说道。“这个家伙果然跟当年一样爱折腾......”“恐怕这些事儿里面也少不了你的掺和吧。不过我记得你昨天才到地方,怎么才一天的时间就搞出了这么多事情?”
电话对面说话的人,赫然就是省组织部的孙若薇!听到孙若薇的问题,刘雯雯的眼底闪过了一抹狡黠的光芒:“你还真别说,这些事儿里我掺和的并不多。”“你这个朋友在办事儿这一项上还真不含糊。”“这些事全都是他一个人挑起来的,我看他这样子应该是打算一个人把姓赵的他们一家都给挑了!”
这两句话算是把电话另一头孙若微的兴趣彻底挑了起来,两个女人。立刻叽叽咕咕的开始讨论起了张天的行径。看样子都是对张天寄予了厚望!
......
张天这边虽然跟赵鹄说的是就近找一个工地就开过去,但实际上在出发之前他就已经跟赵鹄打过了招呼。所以这会儿他们其实是直奔光北大路的建设工地。泥泞的土路并不好走。前后加一起也不过是二三十里路而已,他们七拐八拐的竟然愣是走了半个多小时。这才抵达光北大路最南端的建设工地。
这条路的最南端连接的是国道。向北则是一路穿过光北新区的整片区域,直接接到北侧的另一条国道。整个工程段足有七十多里,如果加上中间即即将蔓延出去的枝蔓,这个项目牵扯到的工程量起码有上百里。工程时间规划,也是在两年内竣工。
但是在晓生建设集团投标成功,拿下了这个项目之后,已经足足过去了一年的时间。整体路段也只有靠近国道的这一侧铺出了六七里。紧接着就出现了质量问题,导致工程卡在这段路上一直裹足不前。六七里的路面是挖了修修了挖,今天这儿挖个坑,明天那儿补个补丁。财政补贴和银行的贷款是搞了一笔又一笔,工程进度却是一点也没动。
哪怕是个傻子都能猜得出来,这边肯定是有问题。而且还是大问题。所以张天才会将首要目标放在这里,为的就是一举建功。直接从祖坟上把这些家伙的根基给刨开!但直到他亲自到了这个工地,才意识到情况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光北大路南端的工地,此时确实十分忙碌。有两辆翻斗车正在朝着已经铺好的水泥路面上倾泻沥青混合料。不少工人站在一旁,用铁锹将那滚烫的沥青混合料朝着四面铺散开来。紧接着就撤到了两旁。
后面则是一辆压路机缓缓开了过来,轰隆隆的把那凹凸不平的沥青混合料给压实压平。整个施工过程,到现在为止大体上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如果非要挑出毛病来的话,那就是几个施工人员并没有按照要求佩戴足够标准的防护口罩。那些沥青蒸腾出来的气体对人体有不小的毒性,短期时间在这里施工或许无所谓,但如果长期处于这种环境下的话,会对人的身体产生严重的伤害。
这就意味着晓生集团在安全生产这一项上,有着不小的毛病。完全可以列在整改范围之内。但这并不是张天所关注的重点。一些主动暴露出来的小问题说明不了什么。就算是整改,也无非是进行一下安全生产培训,另外在花点儿不算太多的钱,为这些人配备几张口罩罢了。
他真正关注到的是,那些沥青被铺展开来之后,厚度被压的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充其量只有两厘米左右。这跟光北大路设定的国道标准四厘米,差了足足一半。这还不算完,才刚刚被压路机压平之后,那些沥青混合料立刻就迎来了下一次考验。角落里有几个工人正笑嘻嘻的从那边扯出来一条消防水管。完全不顾那些沥青此时还处于高温滚烫的状态。竟然是拿着水枪朝那些沥青上不断的滋水。
转眼的功夫,整片路面上便是冒起了大股的白烟,看上去站在大路两侧的那些工人就好像是腾云驾雾了一样。时不时还传来阵阵的笑声。这让张天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心中暗骂起这些家伙实在是太过分!虽然他没有亲自进行过道路建设监管,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对于一些大致的施工过程和施工注意事项还是很了解的。
比如说这种沥青混合料在彻底塑形成功并且冷却之前,是不应该碰水的。就连雨天都不可能进行铺路作业,更何况是直接拿消防水枪往上喷水!这样一来,那些沥青混合料的温度急剧下降。会影响到整体的碾压效果。到时候根本就无法跟下面的水泥路面贴合。再加上这段路本来铺设的沥青厚度就不够,只要随便来几辆大车压上一下,恐怕就能把上面的沥青全都给卷走。
用豆腐渣工程来形容眼前这一片路,都是对豆腐渣的侮辱!稍加思索张天就明白过来,这些家伙压根儿就没打算把这段路给铺好,完全就是在这儿磨洋工!等到这边的路面彻底凝结之后,把验收队弄过来进行一次简单验收,到时候再找几个借口说路面不合格,又要重新刨开,再修!一来二去就又能从上面儿骗下一笔款子来,到时候这钱自然就会落入赵家的口袋里。下面这些人肯定也能捞到一些分红。
“王八蛋!浪费国家资源,祸国殃民,畜生不如!”张天只是转眼的功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顿时忍不住低声骂道。赵家父子二人狼狈为奸,成天拿着纳税人的钱挥霍,还故意搞出这么多幺蛾子,显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偷奸耍滑,贪污腐败那么简单。上纲上线的话,这两个家伙简直就是人民公敌。
赵鹄站在一旁看着张天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顿时有些紧张。他看不懂那边儿的工地上到底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但也能从张天的表现变化之中看出一些端倪。“张主任,咱们接下来该干什么?”“我感觉那些家伙好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现在过去的话很容易惹出乱子来。”“他们要是不认您这个主任的身份,说不定会造成人身伤害,要不然咱们先给附近派出所打个电话,让他们派两个人来协助调查?”
赵鹄考虑的确实十分周密。但却并没有获得张天的认同。他轻轻摆了摆手:“你去把车停在那边儿的物料堆后面,不要让这帮人注意到。”“一会儿后面的那些老板过来之后,带着他们一起过去看看戏。”扔下了这两句话之后,张天便是自顾自的朝着工地的方向走了过去。
赵鹄下意识的还想叫住张天,但话到了嘴边还是被他憋了回去。这位张主任是个什么性子?他大致已经摸了个通透。没有把握的事儿,张主任绝对不会去干。说不定张主任不但年少有为,身居高位,这身手也是了不得,就算是被那些工人给针对了也能顺利脱身。心里这么想着,但赵鹄并没有多么放松,朝着一旁的钱四喜看了一眼,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之后,立刻就将车给开到了张天指定的位置。随后就在旁边点起了一根烟。时不时就朝着张天这边瞄上一眼,确定没有什么问题,随后等待起了后面的那几辆车。
之前在来时的路上,张天为了顺利降服钱四喜,专门儿让赵鹄多绕了点路。这个绕路的行为打了后面那几个老板一个措手不及,所以才走到一半儿就被张天他们给甩到了后面。算算时间,应该还有几分钟的路程才能赶到。
至于说一旁站着的钱四喜,这会儿早已经面如土色。下车的一瞬间他就察觉到了情况有点不对。这处工地虽然他从来没有来过,可大致是个什么情况他也有所了解。谁能想到张天才下来就要针对这处问题最大的工地下手?谁给的张天这么大的勇气?心中这么想着,钱四喜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也只能一咬牙跟上了张天的脚步。
张天远远的朝着那些施工员打了个招呼,把其中一个看上去应该是头头的家伙拉到了一旁。笑呵呵的给对方递了根儿烟后,这才接着说道。“现在这个工程的负责人,是不是还是赵晓生?”“如果还是他的话,能不能麻烦你打个电话让这小子滚过来?”
“你要是没听清楚我的话,我可以再给你说一遍。”“现在立刻给赵晓生打电话,让赵晓生那小子赶紧滚过来见我。”“我想听那家伙解释一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天抬起手,朝着不远处那热火朝天的施工景象指了指,声音越发冰冷。
现这施工人员有一个算一个,看上去都是兴高采烈。对于自己做的活儿是豆腐渣工程这个事实,显然并没有放在心上。从这个态度上来看,基本可以把他们定性为是赵家的帮凶。尤其是领头这个家伙,刚才站在一旁还在不停地教唆着那些抬水管的家伙多浇一点水。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只有多浇一点水,才能让这路接下来刨的更轻松。
这已经不是帮凶那么简单了。显然这小子也是这条路反复重修的既得利益者之一。所以张天对这帮家伙也没怎么客气。只不过,此时那个项目经理一时间还没从那种挥霍公家资产打水漂玩儿的快感中走出来。一时间还真就没有听明白张天的意思。张天看这家伙直愣愣的就跟个傻子一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接着毫不客气的掏出了手机,就开始对着那边的施工现场进行拍摄。
虽说在这施工现场周围遍地都是证据。但证据这种东西多一个备份、多一个渠道,是绝对不嫌多的。而直到张天掏出了手机开始拍摄,那个小项目经理才算是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立刻就向后退了一步,挡在了张天的身前。“干什么呢?还不赶紧把手机放下。”“不管你刚才拍到了什么,录到了什么,赶紧给老子删掉。”
这家伙皱着眉头,一张脸涨得通红,朝着张天大声说道。在这个工地上玩儿了足足半年多的时间了。这家伙还从来没有碰到过,有敢到这里拍照片儿、录视频的。所以这会儿算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反应过来之后又是过分激动。张天慢条斯理的把手机揣到了兜里,随后冷笑了起来。“我只是对这周围的景色感到好奇,所以拍了两张风景照。又没有拍你们家屋子里面的事,你凭什么让我删照片?”
他这话说的挑衅意味十足,一下子就把对面儿那个项目经理给说的急了眼。“你说凭什么?就凭这工地我说了算,就凭老子的拳头比你的脑袋还硬。”这家伙被嘲讽了两句之后,心里的怒气蹭的一下就涨了起来。不过他似乎也没失去理智。看得出来张天的身材十分匀称。那身休闲西装下似乎也蕴藏着些许力气。所以并没有贸然出手,而是立刻就把后面一些没有参与施工的工人给招呼了过来。
“你们几个把这小子给我围住了,千万不能让他跑了,刚才这小子给咱们拍了照片、录了像。”“一会儿把他的手机给老子抢下来,不然的话谁也别想拿这个月的额外奖金分红了。”小项目经理似乎跟他所说的一样,在这处工地确实很有权利,一句话就给这个事情定了基调。以奖金和分红作为威胁,把这些人们不算太高昂的情绪一下子就调动了起来。
一听牵扯到了自己这个月的分红和奖金,他们立刻就朝着周围分散开来。将张天给包围在了中间。“小伙子,我看你还是赶紧把东西交出来,省的一会儿吃苦头。”“小子,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哥几个平时可都是工地上干活的,一会儿下手要是吃不准,容易把你打到医院去。”“还废什么话?大家直接一起上,把这小子摁在地上。先把手机抢过来不就得了,打他一顿让他下次也不敢过来了。”重赏之下有勇夫的,重罚之下也有莽撞人。
这些工人跟他们所说的一样,平日里干活儿的时候粗手粗脚根本就不注意轻重。这会儿都不用招呼,立刻一窝蜂的冲了上来。按照他们的计算,六七个人按一个人那绝对是轻而易举。所以还剩下一小撮人在旁边看热闹,并没有动手。
然而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事儿发生了。就在这几个人同时出手的瞬间,张天也动了。向前窜了两步之后,张天直接照脸就是一拳,砸在了那个项目经理的面门之上。这货本来还算高挺的鼻子直接扁了下去。随后张天也没放松,照着这家伙的心口就是一记窝心脚。把这家伙给打的向后退了两步,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这还不算完,张天反手接住了一个工人砸过来的拳头,顺势一拉,脚下一绊,把这个工人给顺势送了出去。工人脚下受力不住,朝前冲了六七步之后绊到了一个土坑里,扑通的摔了个狗啃屎。随后又是一个人冲到了张天的身前。正打算飞起一脚踹在张天的腰眼上,可张天只是轻轻的身子一拧,就抓住了这家伙的脚腕猛的一掀,把这家伙给掀的就地躺下。发出了นะครับ惨叫。原因很简单,张天在掀翻他的同时,一只脚已经踩在了这家伙的膝关节上,正在猛然用力。
一个照面的功夫,张天就干翻了三个人,而且这会儿脚底下还踩着一个。这一幕把那些工人给吓了一跳。同时停下了脚步,谁也不敢再往前冲,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成了下一个被殴打的对象。张天那一脸淡然的模样,看得这些人都是傻了眼。他们刚才确实是觉得张天身材匀称,不像是个弱不禁风的书生。但怎么着也生的白白净净,看起来是个坐办公室的料子。谁能想到就这么一个白面书生竟然拳脚如此凶猛。真要是再继续打下去的话,恐怕他们几个都讨不了好。
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之后,立刻朝着身后还在施工的那群人嚷嚷了起来。就是顿时又有十几号人被这边的场景所吸引,熙熙攘攘的朝着这边围了过来。看上去浩浩荡荡,十分壮观。被张天都连一拳打到鼻子不停窜血的那个家伙这会儿站了起来。“好小子,你到底是谁安排过来的?一般人可没你这种身手。”“敢得罪我们赵家,我看你不是吃了熊心就是吃了豹子胆。”“打伤我们好几个兄弟,接下来你准备横着出去吧。”
项目经理显然还没有猜到张天的身份。这会儿被打得狼狈不堪,也没有意识到张天的底气到底有多么的足。似乎是鼻子上的疼痛让这家伙暂时失了智。竟然指挥着随着周围的二十来个人打算一起冲上来,给张天一点教训。然而下一秒,本来在不远处犹犹豫豫朝着这边靠近,一时间没有跟上张天脚步的钱四喜总算是赶到了这里。看着眼前这一幕顿时大惊失色。也顾不得周围站了不少虎视眈眈的工人,一咬牙一跺脚,立刻就挤开了身前那几个人,站在了张天的身边。
“你们在干什么?还不赶紧住手。”“这位是我们光北新区新来的张天张主任!”随着钱四喜主动把张天的身份给交代了出来。周围那些工人全都傻了眼。张天的样子大家还没有见过。但是最近这几天全都听过张天的名字。所以这会儿再次看了几眼张天,大家都是立刻将这个白面书生跟传闻里年轻有为的那个张主任给打上了对号。一时间都是有些慌神。
尤其是那个项目经理,这会儿哪怕是鼻子里流出来的鲜血并不多,也是感觉到了头晕。张天是个什么模样他还没有亲眼见过。毕竟他的层次还不够。但是钱四喜他之前可见过不止一面。虽说这位钱副主任没有什么实权,在自家老板的亲爹赵副主任身后也只相当于一个跟屁虫。但好歹也是管委会的副主任,不至于找个骗子就来忽悠他们。所以说刚才把他给打了个满脸花的这家伙……真的是新来的张主任?
项目经理直接就麻了。猛的擦了一把鼻子下流淌的鲜血之后,竟然对自己的伤势感到了一丝庆幸。幸亏是张天把他给打了,要真是他带着人把张天给打了…那这事儿可就闹大了。但现在这情况也是有些不太好说。只是略作犹豫,这项目经理就毫不迟疑的弯下了腰,主动凑到了张天身前想要跟张天握手,并且对之前所发生的事进行解释。“张主任,您看看您,就算是微服私访也好歹跟下面的人提一嘴,让大家都做好心理准备。”“这事儿闹得,差点儿大水冲了龙王庙。”不得不说这个项目经理也算是个人精。
三两句话把眼前这个尴尬的局面给支了过去之后,连忙又把话头给调转到了张天所关注的问题上。“我们赵总最近一直在忙其他项目的事,你也知道,我们集团承揽了好几样儿管委会那边放下来的项目,赵总实在是太忙。”“这边儿的工地确实一直都是我全权负责,不过您要是想让赵总来见您的话,我倒是可以去给赵总打个电话。”
这家伙一边跟耀说着,一边把自己的手机掏了出来,对着张天轻轻的一比划。张天眯起了眼睛。他自然看得出来这个项目经理的小心思,无非是先把黑锅给背下来。然后再把电话打给赵晓生,让赵家父子那边通个气,想办法把自己给这支吾过去。
像是这种牵扯到了政府工程的项目,其中环环相扣,各个方面都会有一些问题,才能如此肆无忌惮的在这儿胡搞乱搞。他们早就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只要现场不被张天给搞了,那事后就有缓冲的余地。但张天对此也是早有准备。这会儿自然不担心这家伙的小套路。冷笑了一声之后挥了挥手。“那你就现在去给你们赵总打个电话,告诉他最好半个小时之内就给我滚过来。不然的话我可就不客气了。”
话说到了这里,张天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一样,轻轻拍了拍脑门。“对了,别忘了告诉他。把有关这个项目的所有资料一起给我搬过来。我要在现场好好核查一下有关这个项目的所有数据和记录。”“你们在这儿玩了这么多花活,应该不至于一点蛛丝马迹都留不下来吧?”这些话说的对面儿的项目经理是心惊胆战。他这情绪还没有理顺呢,就被张天这毫不留情的话给说毛了。
这位新来的张主任到底想干什么?才几天的功夫就开始玩明牌了?谁给他的勇气,他怎么敢的?心里是这么想的,但这个项目经理下意识的摸了自己鼻子上的血之后,还是意识到此事容不得耽搁。只能是干巴巴的笑了两声,之后立刻就走到了旁边。随后一个电话给赵晓生打了过去。
赵晓生那边仍然很吵,显然不知道是又在什么地方鬼混。接到了下属的电话之后,顿时没好气的骂了两声。“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项目经理也不敢耽搁,立刻就将工地上发生的事儿给说了一遍。随后着重地说道。“这个新来的张主任不太好惹,刚才动手打了咱们好几个兄弟,而且还扬言要在这个项目上对您开刀。”“您最好亲自回来一趟,不然的话这事儿一旦闹大了,咱们的退路可不好找。”
听明白了这项目经理话里话外的弯弯绕,赵晓生顿时就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娘的,老子养你们是吃干饭的。怎么连这点事儿都干不好?”“他姓张的怎么就那么牛?让老子回去,老子就得回去?老子不干。”项目经理这会儿就好像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听着赵晓生那边儿的咒骂声,差点儿没直接哭出来。正要说话呢,就听见不远处的张天大声嚷嚷道。“怎么一个电话打了这么久,赶紧告诉赵晓生,给我滚回来!”“要不然我只能带着视频和照片儿去找他爹对质了。”“要不然你把电话给我,我亲自跟赵晓生说!”
项目经理被这声催促给吓得打了个哆嗦,连忙加紧对着赵晓生说道。“赵总,您也听见了,这姓张的确实不是一般角色,你最好赶紧回来,不然的话我真兜不住。”赵晓生在电话另一侧大声骂了两句,随后就直接关掉了手机。骂骂咧咧的推掉了自己怀里的女人后,穿上衣服就直奔工地这边而来。
放下了电话之后,项目经理总算是稍稍松了口气。反正他现在已经把话给带到,至于赵晓生会不会回来,什么时候回来就不是他所能掌控的了。现在这场中的局面已经十分鲜明,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猜得出来。张天这个家伙应该是打算玩一手杀鸡儆猴。谁都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道理,但谁也不希望这三把火会烧到自己的身上。苦着一张脸朝着张天笑了两声之后,这项目经理十分殷勤的从自己怀里掏出来一盒中华烟,弹出一根就要递给张天。“张主任您辛苦了,我们赵经理已经在朝着这边赶了,不过这路上的路况一向不太好,可能来的没有那么快,你千万多担待。”“有句老话说得好,您不看僧面看佛面,毕竟咱们赵经理跟赵副主任之间的关系您应该是知道的。”不得不说这个项目经理确实算得上是个人精。第一时间顺着张天的说法把电话打好之后,立刻就转身开始安抚起了张天的情绪。
不但是积极的把台阶给铺好了。而且还立刻就玩起了软硬兼施、不卑不亢。张天一听到对方提到了赵副主任几个字,顿时就乐了。他只是朝着对方的右手看了一眼,并没有接过那根烟,而是笑着说道。“赵耀钦那家伙现在是自身难保了。”
“他们父子两个人玩出来的这么多花样。这已经被人给盯上了,我这次下来就是要把他们给连根拔起......”
“至于下面的那些帮凶。不管做了什么样的事儿,只要认错态度比较好,说不定都能获得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当着这家伙的面儿,张天是一点儿客气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就把心里的计划给说成了现实,全都兜给了对面这个项目经理。随后目光向下一移。看了一眼这家伙的胸牌,脸色忽然重新阴沉了下来。“周大强是吧?”
“刚才我说了啥话,你应该能听得懂。按理说有些话我不应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但我能感觉得到你并不是那种为了钱可以连良心都不要的角色。”“你也没有忠诚到可以为了赵家父子放弃自己的人生。”“该走什么样的道儿我已经给你摆在面前了,你接下来该怎么选我就看你的表现。”直到此时张天说出来的这些话。还都是九真一假。
别说周大强没有这个权力,就算周大强能跑到上头找到所有的副主任逐一认证排查,也不会发现张天其实是在忽悠自己。而张天这毫不遮掩牛气哄哄的态度,也确实起到了他想起到的效果。周大强觉得自己后背上噌的一下冒出了一大片的冷汗。之前他也不是没有碰到过类似的威胁,但谁也没有像张天这么明目张胆,而且谁也没有像张天这么有底气。
一个三十岁不到就有了实权的管委会主任。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猜得出来张天是朝中有人。想要扳倒赵家父子,未必只是空口无凭在这儿说一说。这其中肯定也有上头的意思。一时间周大强的脑子里思绪飞转。整个人的状态都陷入到了混沌之中。张天并没有继续追逼这家伙。
只是淡淡的笑了两声。随后就拿着手机带着钱四喜朝着不远处的施工工地走了过去。周围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眼看着连自家的周经理都不敢上前阻拦,这会儿自然也不敢跳出来当出头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张天拿着手机不停的对施工工地进行拍摄。钱四喜跟在后面,一张脸绿的就跟刚吃了两口苦胆一样。对于张天的问题只觉得心惊胆战。
“这个工地,钱副主任之前应该没来过吧。而且包括赵副主任在内的其他管委会高层应该也都没有来过,否则这么大的漏洞不应该看不见。”张天一边拍照一边扭头朝着钱四喜看了一眼。似乎是打趣又带着点认真的问道。钱四喜头皮发麻,一时间不知道是答应好还是反驳好,只能含含糊糊的应了两声。
至于小心翼翼跟在他们两个身后的周大强,这会儿已经彻底回过味来。听说张天这家伙早就跟赵家父子干上了。他们上头的人相互之间有什么利益瓜葛谁也不清楚,说不定今天还在针锋相对,明天就能互亲互爱。作为底下的人,不管跟着谁都是混口饭吃,没必要把事搞得太绝。他也没有做好给赵家父子背锅的准备。所以这会儿是能避则避,能免则免,一定要把张天这边的压力给扛住,等到赵晓生亲自赶来,到时候他就可以把这个事儿甩给对方了。毕竟这个事儿一旦闹起来……可是牵扯到了好几亿的项目,他就算是想兜也兜不住。搞不好很有可能吃花生米。
既然没有抱着必死的觉悟,周大强这会儿干脆当起了又聋又瞎的老六。接下来只管满脸对着笑的陪同,但是面对着张天的问题是一问三不知。张天也没有太期待着家伙。他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已经在这个周大强的心中留下了一颗种子。光凭借着这一个工地,他没有办法直接扳倒赵家父子,但如果能把赵家父子手下的这些帮手给逐步瓦解掉,也未尝不是大大的收获。眼看着将周围的那些可以当做证据的地方给拍了个差不多。张天这才心满意足的收起了手机。
随后冷不丁的朝着旁边儿一个正在操作水管儿的家伙问了一句。“你们的施工许可证是不是过期了?我怎么听说你们有好几个月都没有去续办了。”这个正在鼓捣水管的家伙戴着白帽子,穿着也是十分整齐,一看就知道是这些人当中的头头之一。对于类似的事情就算不知道详情,怎么也能知道个大概。所以张天才会给他玩这么一手突然袭击。
正如他所料的一样,这家伙其实之前也是一直紧绷着精神。冷不丁的被张天问了这么一句,立刻脱口而出。“要什么施工许可证,我们单位有赵主任罩着。没必要搞那么麻烦的事儿......”这家伙才说完这句话就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然而一切都晚了。
张天十分热切的握住了这家伙的手:“同志,谢谢你反映的情况。”
其实早在到了这里的时候,张天就知道这些家伙的证件肯定不齐全。连施工过程都能造假、而且搞得这么乌七八糟的施工单位,加上有赵耀钦罩着,能把所有证件全都给拿下来才怪。就算是拿下项目的时候需要验资,估计管委会的那些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上下勾连,狼狈为奸。他想要进行详细追查,肯定也会有重重阻力。所以完全没有必要盯着这一件事儿死抓不放。
对面那个家伙这会儿已经彻底崩溃,心知自己一个不小心说漏了嘴,接下来不一定要面临着什么样的惩罚。一时间就连跳进搅拌机里了却残生的想法都冒了出来。张天没有理会这家伙那脸上的痛苦和煎熬,拍了拍这家伙的肩膀,随后转身就走。违规施工,故意拖延工期,反复欺骗贷款和拨款。再加上一个证件不全。
如果是按照正常的程序,这几样罪名叠加在一起,最起码也能把赵晓生给送进去。但张天并没有把事情想的那么乐观。赵家的势力在本地盘根错节。想要彻底解决他们不是一朝一夕这么简单,但他手里只要拿着这种不容置疑的把柄,就可以在接下来跟赵家人对抗的过程当中游刃有余。所以说他刚才拍下来的这些证据其实很有意义。
张天揣着手机刚要离开工地,周大强就拉着刚才说错话的家伙一起拦在了他的身前,随后扑通一声全都跪在了这里,连连给他磕头。“张主任,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把我们当成屁给放了吧。”“刚才我们说错话了,那些事儿我们其实真的没有掺和多少,您千万别当真。”“张主任,我们家里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七八岁的孩子,绝不能丢了这份工作,您就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吧。”
两个人也算光棍儿。这会儿意识到了张天似乎真的没有拿捏这些底层人的意思,立刻就顺杆儿爬了上来,开始不住哀求。张天看着他们跪在地上的模样,皱起了眉头。“你们这是打算用道德绑架的方式让我宽恕你们?”“我告诉你们,你们最好的退路就是认罪伏法,坦白从宽。”“想要在我这里徇私舞弊?你们想错了,别说是跪在这里,就算是你们现在死在这里,我也不会因此放过你们!”
张天的话可谓是掷地有声。简单的几句话,将这两个人心中的侥幸给直接打消。两个人都是瘫软在了地上,一时间情绪复杂,满脸泪痕。与此同时,后面的几辆小车才总算是姗姗来迟。六七个老板从那些车上跳了下来。刚好看见了眼前这令人震惊的一幕。一时间面面相觑。
“就算是张主任确实是个狠人。这帮家伙也不至于跪在地上吧?我怎么觉着这情况有点不太对?”“坏了,咱们可能错过了什么重要的好戏。”“要我说这就是故意玩了这么一手。张主任这是打算杀一儆百,杀鸡儆猴演给我们看。”几个老板众说纷纭。但基本上也都意识到,张天玩这一手还把他们带过来,就是想要给他们提个醒。这会儿脸色都不太好看。
眼看着张天还在那里教训两个不开眼的家伙,他们自然不敢上去找没趣,都是纷纷围在了钱四喜身边,开始絮絮叨叨的询问情况。钱四喜这会儿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面对着这些老板的追问,也不敢有丝毫隐瞒。一五一十的把刚才所发生的事情给说了出来。”这一下倒是换成了这些老板开始不安起来。
“果然是杀鸡儆猴,不过张主任这一手铁面无私玩的是不是有点儿太过了?竟然连证件也要备齐吗?”“就管委会那帮家伙的面目有多恶心,大家也不是不知道,张主任要真是非要逼着咱们把所有证件全办齐了,肯定又是一波大出血。”“算了,看样子这个张主任跟他们恐怕也是蛇鼠一窝,大不了到时候大家都不干了。”
这些人的窃窃私语张天自然能够听到。眼看着似乎有适得其反的情况出现,他立刻就闭上了嘴。不再继续声讨那两个跪在地上的家伙。而是缓缓转过头来将矛头对准了周围这些老板。“大家对于光北大路这个项目应该都不陌生。”
“接下来咱们光北分区的整个儿发展,恐怕都要依托这条重要的经济动脉。”
“大家手里的项目多多少少也要受到这条经济动脉的影响。”
“有句老话不是说的好吗?要想富先修路。要是连路都修不好的话,大家的项目也都做不起来,到时候光是指望着吃上面的补贴、卡工人的油水。不但丧良心,而且还没有长足的发展。”张天说到了这里声音微微一沉。
“所以按照我来说,只要是在这种重要工程上动手脚,反复拉扯不做实事的人,都是我们大家共同的敌人。”张天的话让众人心头一震,随后纷纷醒悟过来。好像这个年轻主任所说的话确实有那么几点道理。路修不好,他们的货物也没有办法快速的运进来,既耽误时间,也影响整体的规划进度。到时候时间到了,大家手里的工程都没有做完,吃亏的可是大家。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赵晓生那样的背景,背后也没有足够强大的爹妈撑着。
坑国家的钱、压榨工人的血汗,这只不过是赚钱的方式之一。但凡有更好更快的赚钱方式,谁也不会非要赚这没良心的钱。“张主任说的对,我投赞成票。如果张主任能把这个烂摊子从他们手里抢过来,我愿意出资支持张主任接盘这条大动脉的建设!”“老刘说的有道理。这事儿也算我一个。”“没错,张主任,你才是我们的大救星。”
跟在后面的这些老板都是聪明人。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琢磨透了张天的大致中心思想,立刻纷纷响应,表达自己跟张天站在一起的决心。张天的嘴角立刻就翘了起来。能把这些人给拉拢到赵家的对立面儿,意味着他的第一步计划已经成功。
有关上一次管委会委员职责调动的相关文件,早就已经被宣扬了出去。要不然跟在张天身后的这些老板也不可能屁颠儿屁颠儿的跑过来,甘愿被他招呼来招呼去。他们之前因为各种原因,都没有办法跟赵家达成长期合作,充其量也就是在赵家的手底下捞到一点肉汤喝。所以非但跟赵家之间的牵扯不大,反而还形成了相应的对立关系。这会儿眼看着赵家迎来了死对头张天,明显是要全家吃瘪,跟在张天身边的这些老板表面上只是淡淡笑了笑,但心里面谁也不知道到底激动成了什么样。最起码在跟张天继续说话的时候,一个个脸都笑的跟菊花一样。
周大强这会儿站在一旁脸都绿了。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张天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当着他的面儿强行施压,顺便借着他的嘴吓唬吓唬赵家的人。两个人犹豫了片刻都想开口讨饶。但看着张天那狠辣的目光,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无奈之下,两个人只能是扭头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站着的钱四喜。说到底钱四喜在管委会待了这么久。就算没有彻底跟赵家人同流合污,肯定也吃到过赵家不少好处,这会儿要是直接落井下石的话,恐怕连张天都会看不起他。所以这会儿现场能帮上他们两个的,也就只有钱四喜一个人了。
钱四喜被这两个人的目光给逼得打了个冷战,随后有些无奈的向前了一小步,低声说道。“张主任,我知道您现在心中一定十分不爽。也知道您接下来打算干什么,但是咱们是不是应该多方面考虑一下?”“这个项目牵扯到的东西和人实在是太多,如果仓促进行处理的话......很有可能会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不如把这个事儿暂时搁置,咱们拿到会上好好讨论一下,再做决定。”
钱四喜这会儿说出来的话多少还有点儿道理,并不只是一味的护短或者是拉偏架。张天有些惊讶的看了看这家伙,吃惊于这家伙居然能说出如此理智的话来。但紧接着并没有就坡下驴。而是冷冷的继续说道。“之前说了,咱们管委会的情况现在已经十分明了。刘书记是党务一把手儿,她既然不愿意主动掺和到这些项目当中来,那就说明她是真的打算放权给我。”
“所以我作为整个广北新区的开发负责人,虽然没有一票否决权,但也拥有一票决定权。”“整个工程前后已经耽误了一年的时间,今天我要是不立刻给他处理了,难道还要再给赵家翻盘的机会,让他们把局面搞得更乱?”张天说出来的话,让钱四喜吃了一惊。当着这么多老板的面儿把话说的这么绝,意味着张天已经做出了决定,根本不是他三言两语能够劝动的。今天这事儿恐怕要闹大了。一旁的周大强此时已经面如死灰,不管这事儿的最终责任人是不是他。毕竟今天张天是在他当值的时候跑过来的,而且还做出了这么重要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