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官场阴霾下的暗涌

午夜的钟声敲响，冰冷而规律。庄羽猛地从工作中抬起头，盯着那罗马数字组成的时钟，思绪如同潮水般涌来，让她猛然惊醒。她拎起那个永远不会离身的黑色公文包，脚步匆匆地走出了办公室。当她踏下市府大楼那庄严神圣的台阶时，习惯性地回头望了一眼。这座曾经让她引以为傲的建筑，此刻却像一座沉甸甸的山，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自从市打假办主任鲁继中从这栋大楼的第六层一跃而下后，庄羽便开始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挥之不去的紧张。她甚至无法准确地描述这种感觉，仿佛整个人都变得魂不守舍，浑浑噩噩地过了半个多月，日子如同流水般滑过，却又沉重得让她无法呼吸。

“庄副市长，这么晚才下班啊？”司机小张的声音带着一丝关切，他迎上前，熟练地拉开了车门。

“嗯。”庄羽应了一声，疲惫地坐进了副驾驶位。

按照常理，她应该坐在后座，享受应有的尊贵。然而，自从换了年轻的小张做司机，庄羽却意外地喜欢上了坐在前面。小张是个毕业不久的大学生，考公务员两次都差那么几分，但他内心深处却无比渴望能进入机关单位工作。最终，他通过种种关系，才打听到副市长司机这个空缺，并且毫不犹豫地抓住了机会。幸运的是，他大学期间就考取了驾照，凭着一股机灵和努力，加上对车辆的热爱，他的驾驶技术倒也愈发熟练。转眼间，他给庄羽开车已经快一年了。

“庄姐，您身体是不是不太舒服？”小张在私下里总是这样亲切地称呼她。

“没什么。”庄羽微微侧过头，看着这个比自己女儿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心中泛起一丝莫名的平静。

“庄姐，最近您好像有什么心事吧？工作压力再大，也要注意身体啊！”小张的这番话，不知怎的，竟让庄羽心中涌起一股奇妙的暖意。他那真诚朴实的关心，如同涓涓细流，抚慰着她紧绷的神经，让她紧锁的心扉豁然开敞。

就在这时，手机的提示音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两人不约而同地掏出手机，听到的是同一款铃声，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说道：“真是巧合。”

“妈妈，今天中午我不回家吃饭了。”庄羽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脸上不禁露出一丝苦笑。女儿噜噜，刚大学毕业，工作还没着落，庄羽心里多少有些着急。

“这个疯丫头。”她一边嘟囔着，一边继续看着手机信息。

“庄姐，今天中午一起吃饭吧！”小张看到信息，脸上泛起红晕，难掩内心的喜悦。

“是女朋友发来的吗？”庄羽顺口问道。

“嗯，刚认识不久，约好中午一起吃饭。”小张有些腼腆地回答。

“你女朋友是本地人吗？”庄羽心中没来由地一紧，追问道。

“不是，在外地。”得到这个答案，庄羽仿佛卸下了一块重担，长长地松了口气。

车子很快便驶入了庄羽居住的小区。她下了车，让小张自行回去。独自一人走上三楼，推开家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套装修极为简单的公寓。她不喜欢张扬的色彩，正如她本人一样，身材、相貌、声音都显得那么平凡。

自从十几年前与丈夫离婚后，她的生活便变得格外低调。身上那套干部标配的6-乙号呢料黑色西服，几乎成了她唯一的“战袍”。办公室里的同事私下里也曾戏谑地笑道：“庄市长走在大街上，跟那些挑担子卖菜的老妇人没什么两样。”更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背后窃窃私语，说些不着调的话：“这年头，这丫头，简直就是个马列主义小老太。”

庄羽换上拖鞋，将黑色的公文包挂在衣架上，正准备着手准备晚餐。这时，门上传来一声轻唤：“妈，我回来了！”女儿噜噜推门而入，脸上写满了不悦。

“不是说中午不回来吃饭了吗？”

“别提了，我大学同学，就是你说的那家在外地的晓宇，说好今天一起来吃午饭的，她临时有事取消了。”

“哦，那改日再约吧。”庄羽温和地回应。

“妈，我去做饭吧。”噜噜脱下外套，熟练地走向厨房。

望着女儿忙碌的背影，庄羽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尽管她是一位市长，但女儿身上却没有丝毫大小姐的娇气。自从她那位做生意的丈夫远走他乡，她自己又常年忙于工作，女儿从小就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洗衣做饭，样样在行。如今女儿终于长大成人，变得成熟懂事，庄羽从心底感到欣慰。她最大的愿望，不过是希望女儿今后的日子能够开心快乐。

庄羽感到有些疲倦，便走到客厅，在藤椅上坐下，随手打开了电视。屏幕上正播放着一部电视剧，讲述一位中年妇女在一个烟雨朦胧的城市里与一位男士相亲的场景。在车站分别时，女子频频回头，那带着几分痴迷的眼神，仿佛专为歌颂爱情而生。她头上戴着一顶红色的蕾丝帽子，在风中翻腾，如同绽放的波斯菊。

庄羽看着电视，不时地嘟囔着，但内心却感到一股烦躁。她随手关掉了电视，推开了卧室的门。屋内一片狼藉，老式的钢丝床歪斜着，粉红色的七彩缎面被子胡乱地堆叠成一团，像个锅盖一样扣在床上。落地台灯散发出一种拒人千里的昏暗光芒，床头柜的门半开着，里面杂乱地摆放着各种物品。

床角上，放着一本她昨晚临睡前没看完的书。她随手拿起，在夹着书签的地方翻开：“詹姆斯太太急急忙忙地脱下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哦，亲爱的汤，我回来了！’汤似乎受到了惊吓，恐惧地望着她，漂亮的小尾巴微微摇了摇，然后一溜烟跳到了床上。“宝贝，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妈咪呀！”

庄羽很喜欢这类外国的读物，尤其是那些描绘生活琐事的文字。她却不太喜欢三毛的作品，特别是荷西去世后，三毛那种过于伤感的文字，总是让她忍不住联想起一些不愿面对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