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章 权谋深渊

方建为何将那份名单托付于他？杨飞脑中盘旋着这个疑问，不似以往那般清晰。是想让他成为一枚棋子，去引燃这场大火？可棋子落下，又该指向何方？宋书记？那位一把手，又将如何应对这棘手的局面？将所有人一网打尽？这恐怕太过天真。

那名单上赫然列着一百三十八个名字，每一个名字背后，又岂止是一个人？若要深究下去，这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又该如何梳理？当真是越往深处查，越是迷雾重重。

当然，杨飞心中也明白，仅仅凭着这份名单，尚不足以扳倒那些人，足够的证据才是关键。然而，有了这份名单，搜寻证据的道路便会清晰许多，那些人迟早会露出破绽，只是，如何才能精准地找到他们落马的时刻？

一旦此事公之于众，其后果不堪设想。宋正民作为一市之长，管理上的失职定然逃脱不了干系，恐怕连提前退休都难以幸免。更何况，此事一旦暴露，其恶劣的社会影响，将是难以估量的。

次日清晨，杨飞与宋朝江汇合，两人径直前往军区，来到了那处关押之地。

宋朝江为姚光文安排的住处，竟是这般“优渥”。当杨飞出现时，姚光文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杨处长，我还以为您已经遭遇不测了呢。”姚光文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

杨飞轻笑道：“哦？你是希望我死吗？”

姚光文苦笑一声，目光中没有丝毫遮掩：“希望，当然希望。像您这样没头没脑的人，不早点死，难道还要留着做什么？”

杨飞的神色依旧平静：“可惜了，我这种人，命硬得很，阎王爷都留不住。”

“您想向我证明什么呢？”姚光文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但那笑容中却透着几分探究。

杨飞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您真的不想和我聊聊吗？”

姚光文摇了摇头，嘴角的弧度却愈发明显：“我倒是很想和您聊聊，但我们之间，始终隔着一个无法逾越的鸿沟，所以，任何谈话，恐怕都无法深入。”

“您一心想要查办兴平市的案子，一心想要扳倒李家父子，您有没有问过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执着？”杨飞反问道。

杨飞紧接着说道：“明知故问，何必呢？像他们那样的人，难道不该受到法律的制裁吗？”

姚光文却轻轻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杨处长，您还是太年轻了。”

“此话怎讲？”杨飞追问道。

姚光文笑道：“这不过是一场权力者的游戏，您甚至还没有弄清楚游戏规则，就已经在这场游戏中上蹿下跳，您难道不知道，您可能已经被当成了枪使，却依旧蒙在鼓里吗？”

“您所谓的扫黑除恶，您清楚您所针对的‘恶’，究竟是谁吗？是王文强？还是李文浩？不不不，您根本就没有理清其中的逻辑。”

“在这权力金字塔顶端的这些人，又有哪一个的手是干净的？‘水至清则无鱼’，这句话您难道没有听过吗？有人发动所谓的‘扫黑除恶’，其真实目的，不过是为了借此机会，排除异己罢了。我早就对您说过，您不过是某些人，用以排除异己的工具而已。”

杨飞听着，忍不住轻笑出声：“我真是想笑你们这些人，总能把一些骯脏的事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不不不，我说的不是冠冕堂皇，而是事实！”姚光文斩钉截铁地否认道：“权力，这种东西，终究需要坚实的根基。而你们所调查的这些事情，不过是那些身居高位者，用来巩固权力的手段罢了。李文浩在兴平市经营多年，难道别人不知道他所做的一切吗？当然知道，而且，是非常清楚，只是，大家心照不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如今的省委，正是上一二把手即将退休之际，也是权力格局最不稳定的时候，新一轮的权力斗争，早已暗潮涌动。究竟是谁能上位？又是谁在暗中清除障碍？您真的不清楚吗？”

“杨处长，我倒觉得，您这个人，要么就是在故作姿态，要么，您就是真的愚钝。”

“如果您是在装傻，那我也就没有必要与您多费口舌；如果您是真的愚钝，那我更是无话可说……”

姚光文一番话，字字珠玑，句句都仿佛直指杨飞内心最深处的疑问。杨飞的脸色，在瞬间变得阴晴不定。

如果姚光文所言属实，那么宋书记究竟是在为谁铺路？谁又是他真正倚重的力量？他此番行动，又意欲将谁拉下马？顾黎民？一个即将退休的老人，真的值得他如此大费周章吗？

难道，顾家背后，还有其他位高权重之人？亦或是，另有其人，才是宋书记真正忌惮的对象？

这个复杂的世界，真的如姚光文所描绘的那般，充满了尔虞我诈和权谋算计吗？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他手中掌握的那些信息，会不会沦为宋正民排除异己的工具？而他自己，又算得了什么？

在这一刻，杨飞心中坚守的信仰，开始出现了一丝动摇。

人的痛苦，往往源于认知的匮乏；而当认知达到一定程度，知道的太多，却可能带来更深的痛苦。

杨飞的信仰，仿佛在一瞬间崩塌。如果社会运行的根本动力，只是无休止的权力斗争，那么，这个社会，又还有什么希望可言？

不……我为什么要在意那些权力斗争的事情？我的信仰，与这些毫元关系！我只做我内心认为正确的事情！

杨飞突然意识到，姚光文这个人，绝非等闲之辈。仅仅几句话，便能轻易地动摇他的信念。

仿佛在那一刹那，杨飞便洞悉了姚光文的意图，他正在试图将权力斗争的阴影，灌输进自己的思想。然而，这并非他需要纠结的问题。

想到此处，杨飞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姚总，我们还是回到您自己的事情上来吧。”

姚光文听闻此言，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孺子不可教也……”

杨飞却语气坚定：“把事情想得过于复杂，毫无意义。我只做我应该做的事情。”

姚光文摇了摇头：“我已无话可说。你们想怎么判我，就怎么判我吧，我都接受。当然，前提是，必须要有确凿的证据。我仍然保留我上诉的权力。”

杨飞淡淡地回应道：“放心，您没有机会离开这里。”

姚光文依旧是从容不迫，浅笑着说道：“杨处长，您的话，未免太过绝对了。我非常信任政府，也坚信国家。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绝不会随意给人定罪，对吧？”

杨飞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只是，您是否有这个资格？指使他人犯罪，难道不算罪名吗？胡海龙，可没有您这般‘硬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