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怒火燃尽万家灯

夜色如水，凉风习习，安兴县的官场沉浮，仿若一潭浑浊的池水，暗流涌动，无人知晓何时会激起滔天巨浪。张海峰，一个在基层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此时正与杨飞，一个初出茅庐却心怀抱负的年轻人，在一家简陋却温馨的餐馆里，就着一壶浊酒，谈论着县里的种种不公。

“海峰哥，你觉得……我的举报能有多大的作用？”杨飞轻呷一口酒，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他瞥了一眼杯中酒，酒液浑浊，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张海峰眉头微蹙，呷了口酒，浑浊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洞察：“杨飞啊，你这想法是好的，可这举报之路，哪有那么容易？你认识纪委书记吗？就算这举报内容属实，李建平那老狐狸和侯正德这只滑不溜丢的泥鳅，都能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他的声音低沉，仿佛早已看透了官场的黑暗：“咱们安水乡这地方，油水本就少得可怜。扶贫办那笔每年数额不小的扶贫资金，你指望他们乖乖吐出来？这太不现实了。”

他的话语让杨飞心头一沉，如同被一盆冷水浇灌。“就算能吐出来，那也是暂时的，”张海峰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时间一长，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说到此处，他双目骤然凝视着前方，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堪的过往，眼中的光彩瞬间黯淡，脸色也变得晦暗不明。

杨飞也被张海峰的话点醒，一股莫名的愧疚涌上心头。他想起上次委托孙瑶处理的那件事，心中一阵不安。万一因为自己的事情，牵连到了孙瑶，那这份人情该如何偿还？他暗自决定，回头一定要打个电话问问，绝不能因为自己而给人家带来麻烦。

同时，他越发觉得，自己以前在县委办接触到的信息，实在是太过片面了。只有真正走出来，面对这些错综复杂的问题，他才明白，现实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得多。安兴县的官场，如果不能得到彻底的整顿，老百姓的日子，恐怕永远都不会有出头之日。

新上任的县委书记，是否能够意识到这些问题的严重性？杨飞心中涌起一丝期盼，又夹杂着几分不确定。如果这位新官，和之前的赵刚一样，那一切的变动，都将毫无意义。

“听说，这次的新书记是个女人……”杨飞低声呢喃，语气中难掩失望。在男权主导的官场，一个女书记，在他看来，似乎很难有所作为。

“哎，真是难搞……”他轻叹一声，端起酒杯，将杯中浑浊的酒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吹过，夹杂着一股饭菜的香气。饭馆老板娘田秋云正站在门口，手中的扫帚在地上一扫一扫，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门口，随即望向斜对面，脸上露出一丝惊愕：“咦？那边怎么了？”

张海峰和杨飞闻声，也转过头去。杨飞下意识地问道：“老板娘，咋了？”

“好像……着火了！”田秋云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不好！”

杨飞和张海峰两人心头猛地一惊，如同触电般从座位上弹起，快步走到门口，朝着火光冲天的方向望去，顿时两人眼珠子一瞪，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咯噔一声沉了下去。

“是恒创的厂子！”杨飞一眼便认出了火势的方向，声音急促而紧张。

“快过去看看！”张海峰也顾不上其他，两人急忙朝着火光的方向飞奔而去。就在此时，杨飞感觉一股东南风迎面扑来，心中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张海峰则已经掏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

恒创的厂子内，早已是尖叫声、呐喊声此起彼伏，凄厉无比。厂里的工人们如同受惊的兔子，疯了一般地奔逃。原本只是仓库失火，谁曾想，那突如其来的东南风，如同恶魔的爪牙，瞬间席卷了整个厂房，将一切都化为一片火海。紧接着，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厂房内的储气罐在那一瞬间发生了爆炸，将火焰的狂暴推向了新的巅峰。

有人拼命去拉消防栓，可讽刺的是，消防栓早已损坏，至今未修；灭火器也未及时补齐，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三个。这本就狭小的空间，此刻却成了生命的炼狱。

厂房本是两层结构，一楼是主要的生产车间，二楼则是办公区域，同时还设有员工宿舍。高伟强和王娜，这对厂里的“灵魂人物”，也常常住在楼上。更糟的是，楼上还有两间男女员工宿舍，许多离家远的员工，也选择在此安身。这些情况，杨飞在之前的检查中是知晓的，并且也将其列入了整改项目。

此刻，熊熊烈火吞噬了厂房，楼上的人们惊慌失措，如同被困的囚鸟，上蹿下跳。许多人捂着口鼻，在浓烟中艰难地向下逃生。然而，越是焦急，越是混乱。几名工人因为拥挤和恐慌，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来，惨烈的哭喊声混杂在火焰的噼啪声中，令人闻之心悸。

外面工作的工人们，倒是迅速反应过来，他们疯狂地打开厂房内的水龙头，接上水管，朝着有火苗的地方喷射。然而，这点微弱的水流，在这滔天烈焰面前，不过是杯水车薪，起不到丝毫作用，反而更显其渺小与无力。

当杨飞和张海峰赶到现场时，看着眼前这炼狱般的景象，两人的心都凉了半截。杨飞冲上前，一把抓住一个满脸黑灰的工人，焦急地问道：“厂房里的人，都出来了吗？”

那工人似乎认出了杨飞，急忙回答道：“厂房里的人都出来了，但是……楼上，好像还有人没出来。”

“快！让人把水管拉到楼梯口，马上！”杨飞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语气急促地指挥道。

张海峰则一边迅速地拨打火警电话，一边试图召集厂里的人手，安抚他们不要惊慌，并让他们寻找水源和帮忙救人。他刚想回头找杨飞商量对策，却发现杨飞已经脱掉了自己的外套，浇上水，准备冲进火海。

“你干什么？！”张海峰吓得魂飞魄散，一把拽住杨飞，声音都在颤抖，“你不要命了？！”

“还有人在楼上！我必须去救他们！”杨飞固执地挣扎着，眼中燃烧着焦急和决心。

“你疯了？！”张海峰的声音几乎要嘶哑，“等消防队来！”

“来不及了！”杨飞大吼一声，声音在嘈杂的火场中回荡，“等消防队来，都烧光了！”他接着高声喊道：“大家静一静！把受伤的人都抬到一边，等救护车！谁是这里的主管？！”

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胖子，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带着哭腔说道：“杨主任，这……这可怎么办啊？”

“我问你，楼上有没有什么危险物品？那些住楼上的，会烧饭吗？”杨飞的语气异常严肃，眼神锐利如刀。他必须弄清楚情况，虽然之前来检查时并未发现异常，但保不齐高伟强会提前转移这些东西，再偷偷运上来。

“说话！”杨飞语气加重，怒声质问。

中年胖子被杨飞的气势镇住，连声回答道：“宿舍里没有，但是……但是高总的房间里，好像有一些……”

“楼上到底有多少人？”杨飞步步紧逼，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