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炉火渐歇波涛静，暗流涌动藏玄机

杨飞继续解释道：“我说的是‘不一定’，这中间需要我们乡里积极地进行沟通协调。但是，请大家一定放心，无论如何，我们的根本利益是绝对不能受损的。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为大家争取到应有的权益，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现在，请大家让开一条路，让我们的人进去清点资产，好不好？大家也可以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推荐一位代表出来，和我一起进行协商。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实在有碍观瞻，大家觉得呢？”

工人们听了杨飞的话，犹豫片刻后，其中一人率先开口道：“张乡长和杨主任都是好官，我相信他们！”“我也相信！”“我也相信……”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表达信任，杨飞心中感到非常欣慰。能够得到村民们的信任，对他来说是一件极为自豪的事情，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民心”吧。

“好，好，好！那大家就让开一条路吧，也请大家商量一下，推荐一位代表来跟着我，我们一起去和银行以及工商局的工作人员协调这件事，大家觉得怎么样？”

“好！”

不久后，工人们果然让开了一条通道，他们也聚在一起，商量着推选谁来担任代表。银行的工作人员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即进入厂区开始清点资产。杨飞和侯春燕等人也跟着工作人员一同进入，这本就是他们分内的工作。

然而，此时杨飞并不知道，在厂房的最外围，有两位女性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如果杨飞在此，他一定会认出她们——正是曾在他的面馆吃过饭的林晓筠和周雯雯。

事件暂时得到平息，银行及审计人员的工作已全面展开。只不过，工人们一双双警惕的目光紧盯着他们，让他们感到有些无奈。李建平的脸色异常难看，他看着一众班子成员，冷声说道：“各位领导班子成员，请立即返回党政办召开会议！”说完，李建平阴沉着脸离开了。其余几位领导班子成员也纷纷散去。

张海峰拍了拍杨飞的肩膀，说道：“这里交给你了！”杨飞应了一声，随后也跟着工作人员进了厂房。

“晓筠姐，这安水乡的发展工作，真的太难做了！”在厂房外，周雯雯忍不住嘟囔道。林晓筠点了点头，没有立即回应。她暗访安兴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今天的行程原本并不在安水乡，来到这里，多少有些“鬼使神差”的意味。

“他（杨飞）被安排到这里，大概是真的得罪了什么人。而且看样子，接下来他恐怕是要背这口黑锅了！”“这可不行！”周雯雯显得非常气愤，“杨飞来安水乡才几天？如果因为这件事就处分他，我觉得也太说不过去了。”

“晓筠姐，你也看出来了，刚才那些工人们对他的信任感那么好，这证明他来到安水乡之后，还是做了一些实事的。”林晓筠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们再看看，然后去别的地方转转吧！”“好……”

此刻，服装厂内部，银行和审计人员的清点工作正在进行。其实资产并不算多，主要是设备比较值钱，当然还有一些原材料之类的。这时，杨飞与银行的工作人员也互相认识了。随后，三方人员来到服装厂的办公室坐了下来。杨飞和侯春燕一起为大家倒茶。

此外，还有一位由工人们推举出来的代表，名叫陈大山，来自陈家村。审计局的带头人是王康，银行的带头人则是刘丹。杨飞一边为大家倒茶，一边说道：“王主任、刘主任，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这里的条件简陋，让你们跑一趟真不容易！”

“周永联突然跑路，这确实是一个突发状况。”刘丹开口说道：“杨主任，情况我们都已经了解了。您还是劝劝工人们先离开吧，我们会尽快处理这里的资产。您放心，工人的赔偿问题，我们会负责的，不过，打折扣是肯定的，毕竟我们银行也是受害者。”

“永明服装厂从我们银行贷款了680万元，这几年陆续还了本带利一共差不多320万元。刚刚我们清点了一下厂里的资产，如果算上折旧，大概只有不到100万元。这里还涉及到服装厂员工工资的问题，还有……”

“等等……”杨飞打断了刘丹的话，问道：“刘主任，您的意思是，这服装厂能清理出来的资产，就只有这100万元，对吗？”刘丹点头确认道：“大概就这么多！”

杨飞犹豫了一下，心中大致有了盘算，随后开口说道：“刘主任，是这样的，如果永明服装厂真的倒闭了，你们银行其实也拿不到多少钱。扣去各种杂七杂八的费用，最多也就剩下70万元左右。毕竟，国家法律规定，首先要保障的是工人的合法权益。我的意思是，你们来清理这些资产也很麻烦，还需要时间，不如直接打包卖给我们。”

刘丹听后，皱着眉头笑了笑，问道：“杨主任，您的意思是，你们乡政府愿意接手永明服装厂，是这个意思吗？”杨飞苦笑着回答道：“我们乡是最穷的，70万元虽然不是一个天文数字，但对我们安水乡来说，确实是一笔巨款。恐怕李书记那里，也不会轻易批准。”

“我的意思是，刘主任能否跟上面打个招呼，这70万就当作是我们乡政府向贵行贷款。请给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有机会将这家服装厂重新盘活起来。”

“这……”刘丹听了杨飞的提议，沉默了下来。她没想到杨飞竟然打的是这样的主意。

“刘主任，这样做对贵行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损失，”杨飞继续为刘丹打着“预防针”，“如果厂子经营不善倒闭了，你们再进行封存和清算，损失也不会太大。”

刘丹的眉头微蹙，说道：“杨主任，厂子里有这么多的工人，每个月都要不少的开销来维持，您确定能够承担吗？”

“确定！”杨飞斩钉截铁地点头。他已经别无他法，只能厚着脸皮来请求帮助。而且，他深知，只要自己开口，刘丹一定会鼎力相助，毕竟……

听到杨飞肯定的回答，刘丹沉思片刻，随后与旁边的同事耳语了几句，便转身走到一旁，拨通了一个电话。她应该是向行长汇报情况去了。

在刘丹看来，杨飞的这个提议确实相当不错。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是可行的。最关键的问题在于，杨飞是否真的有能力将这家工厂经营起来。

片刻之后，刘丹从外面走了回来。杨飞急忙起身问道：“刘主任，怎么样？有什么说法了吗？”

刘丹点了点头，说道：“我们行长同意了。但是，70万元不行，需要100万元。而且，还有个前提条件，那就是杨主任您需要在近期半个月内，让厂子恢复正常运转。这意味着，您需要拿出真实有效的订单。”

杨飞的眉头微微皱起。70万元的贷款额度，一下子提升到100万元，算上利息，几乎翻了一番。不过，他也明白，银行这是趁机争取自身的最大利益。毕竟，在永明服装厂这件事情上，银行已经承担了相当大的风险，随时可能变成一笔坏账。

杨飞心里清楚，周永联能够拿到680万元的巨额贷款，肯定是通过特殊的渠道疏通的关系。前期，李建平也一定在为此铺路，否则，一旦出事，周永联不可能如此轻易地脱身。这里面的种种曲折，已经相当明显。当然，这些事情与他目前要处理的问题并无直接关系。

为了能够让永明服装厂继续运转下去，杨飞只能咬牙答应：“好，那刘主任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行，那就这样定了。”两人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后，杨飞将众人送走。

得知服装厂不会倒闭，工人们都欣喜若狂。然而，接下来的订单问题，却让杨飞陷入了新的思考。

此时，党政办公室内的会议也已经正式开始。会议针对永明服装厂倒闭及周永联携款潜逃的事件展开讨论。各位领导班子成员悉数落座，李建平率先发言：“大家都说说吧，别都杵着。”

侯正德清了咳一声，说道：“李书记，关于企业的问题，按理说应该是经发办的职责范围。永明服装厂的倒闭，经发办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认为，这是经发办工作严重失职和不作为的表现，所以，这件事必须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我提出的处理意见是，分管经发办的副乡长张海峰，因管理失职，记大过一次；经发办主任杨飞，予以撤职处理……”

侯正德的发言，让李建平感到非常满意。在这个时刻，他甚至都不需要开口，因为这件事注定需要有人来承担责任。安水乡的经济发展本就异常薄弱，少了一个永明服装厂，对他们而言绝非小事。

“侯乡长，您觉得这个处分是不是有些过于严厉了？”赵勇军此时开口说道。

“我们安水乡的经济发展工作本来就是一项巨大的难题。在这之前，经发办主任的位置一直空缺，就是因为没有合适的人选。尽管当时是李书记亲自出面，能够拉来两家企业，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次永明服装厂的周永联突然携款潜逃，归根结底是服装厂自身市场竞争力不足，经营不善所导致的。最大的问题在于服装厂本身。虽然经发办的工作确实存在失职，但即使这样，服装厂该经营不下去还是会经营不下去。”

“所以，我认为，对于张海峰同志以及经发办主任杨飞同志，虽然两人工作中存在失职，但也不至于给予如此严厉的处分。如果仅仅因为永明服装厂本身的问题，就对我们的干部进行撤职或记大过的处分，那么以后经发办就更没有人愿意接手了。”

赵勇军的这番话，还是颇具说服力的。不过，他只字未提服装厂早已存在问题的旧事。因为在此之前，这些事情都是由李建平一手操办的，当众点破，岂不是在打李建平的脸？而且，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尤其是当对方是一把手的时候。

组织委员张平顺也随声附和道：“赵副书记的意见确实非常中肯。但是，经发办该承担的责任，我们同样不能回避。永明服装厂在外面可能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企业，但在我们安水乡，它却是一家重要的企业。服装厂的倒闭，对我们安水乡的经济必然会产生不小的影响。因此，我们领导班子必须积极响应，以免县里认为我们安水乡的领导班子也是不作为的。”

张海峰始终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听着。坦白说，一开始听到侯正德提出的处分，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太过分了。他清楚，这一切之所以没有变得更加糟糕，也是因为杨飞提前安排了一些事情，阻止了周永联向更多的乡邻兜售股份。否则，一旦事情闹大，他真不知道侯正德的嘴里还会说出怎样难听的话来。

然而，即便如此，张海峰也无法接受。他开口反驳道：“永明服装厂的问题，难道是这几天才形成的吗？在我和杨飞同志接手之前，这些问题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各位领导在说话时，是不是有些过于武断了？”

侯正德立刻反驳道：“张副乡长，您说的这些话，又有什么证据能够证实呢？谁来证实？如果证实不了，这件事是否就可以不处理了？说一些没有意义的话，又有什么用呢？”

“侯乡长说的没错，”张平顺义正言辞地说道，“我们领导班子不可能去细究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县里也是一样，他们只看重的是态度和结果。现在出现了这样的结果，又由谁来承担？”

张海峰刚想继续争辩，赵勇军却对他轻轻摇了摇头，随后微笑着开口说道：“李书记，后果肯定是要有人承担的，但处分确实有些过于严厉了。张副乡长也说了，他接手经发办的时间尚短，许多事情都还没有来得及落实。而且，我听说之前张副乡长已经察觉到了问题，并曾申请对永明服装厂进行审计工作。这恰恰说明了张副乡长在工作中还是相当努力的，不是吗？”

“如果处分过于严厉，这也会严重打击我们干部的积极性。当然，责任该有人承担，这一点我非常赞同。”

“我的处理意见是，张海峰同志虽然存在管理失职，但考虑到情况特殊，情有可原，给予警告处分；而杨飞同志，则给予记过处分。”

赵勇军说完，在场的几人都陷入了沉默。李建平也在权衡利弊。赵勇军作为副书记，拥有相当大的话语权。况且，他刚才提到了张海峰曾向他申请审计一事，而他当时是阻止了的。如果真的要追究起来，对他的确不利。赵勇军此时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他自然不能不接。

“那就按照赵副书记的处理意见提交吧。”李建平最终拍板道。

虽然李建平原本想直接对杨飞和张海峰进行严厉处置，但事态的发展却与他最初的设想有所不同，并未引起太大的波澜。因此，侯正德提出的严厉处分方案，从道义上来说也说不过去了。不过，他的主要目的基本已经达到。杨飞记过处分，他相信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可以对付他。

散会之后，张海峰立刻给杨飞打了电话，让他到办公室去一趟。

“领导，怎么样？”杨飞见到张海峰时，后者脸色有些难看。张海峰将两份文件放在办公桌上，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是对你的通报和处分文件，等会儿就会上报到县里。”

杨飞看了一眼文件，皱了皱眉，随即又笑了笑，说道：“我们领导班子还真是积极啊，这么快就要给我处分了。”

张海峰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也多亏了赵副书记刚才说了几句好话，要不然，被记过的就是我，而你很可能会被撤职。”

“没办法，出了这样的事情，乡里肯定需要给出一个相应的处理结果，否则也无法向上级县里交代。你也知道，县里从来不问过程，只看结果。”

杨飞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我知道。只是我们领导班子的效率也太高了，不了解具体情况，就直接给我处分了。”

“我已经和银行那边沟通过了，他们暂时不会对服装厂进行封停。”

“嗯？”张海峰听了这话，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什么意思？”

杨飞将会议结束后发生的事情，详细地向张海峰讲述了一遍。张海峰听得目瞪口呆，眼珠子都瞪大了：“你……你竟然有门路？”

“虽然不能说百分之百有把握，但还是有几分机会的。”杨飞淡淡一笑，“不就是卖衣服嘛！我之前就想过，要是有一天在体制内混不下去了，我就去做生意。”

“这……”张海峰被杨飞的话惊得一愣，随即急忙起身。

“领导，您这是要去哪儿？”杨飞不解地问道。

张海峰急忙说道：“当然是让他们撤销你的处分，把事情跟他们说清楚啊！”

杨飞摇了摇头：“不用急，等我先把服装厂运转起来再说也不迟。”

“而且，现在去找李书记谈贷款的事情，他估计又要骂人了。等我拿到大量的订单，他自然会变得积极主动起来。”

张海峰眼前一亮，猛地拍了一下杨飞的胳膊，赞道：“你这小子，是想让他们吃个哑巴亏吧？”

“差不多吧！”杨飞应道。

随后，杨飞拿出手机，说道：“我去联系个人！”说完，他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显示的是省城。

“喂……汐月……”

省城，林家别墅。

林汐月接到电话时，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有些失神。她的眼眸中，不自觉地泛起了一丝雾气。

“喂？是林汐月吗？”电话那头，杨飞带着一丝疑惑问道。

林汐月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强装镇定地回答道：“我是，你哪位？”

杨飞在那头顿了一下，心头也跟着一滞。那时候，他一度以为林汐月对自己有意思，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的关系渐渐疏远了。后来，他以为人家只是觉得他人品不错，想做个普通朋友，只是自己想多了。幸好当初没有向她表白，否则，他们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了。也是，人家可是省城海蓝集团的大小姐，又怎么看得上自己这样一个乡下来的穷小子？自己确实有些异想天开了。

“那个，汐月，我是杨飞，还记得我吗？”

杨飞听到电话那头迟迟没有回应，心中愈发沉重，他担忧林汐月是否已经将自己遗忘，一时间场面显得有些尴尬。

“是我啊，杨飞，你不记得我了吗？”杨飞忍不住再次催促道。

见杨飞再次提起，林汐月迅速平复了内心的激动，语气尽量保持平稳：“哦，杨飞啊……我还以为是谁呢。”

杨飞苦笑着回应：“我还以为我们林大美女已经把我忘了呢，刚才可把我吓得够呛，差点就伤心死了。”

听到杨飞这话，林汐月沉默了片刻，眼眶不觉间泛起了泪花。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生怕自己哭出声来，于是匆忙挂断了电话。

“喂，喂？”杨飞拿着电话，一脸茫然。怎么就这么挂断了？两人好歹也曾是朋友，难道现在就不认这个朋友了吗？

此时的林汐月，正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内心依旧无法平息。那个阳光帅气的大男孩，仿佛永远也无法从她的脑海中抹去。她以为自己早已将杨飞忘怀，可时隔三年，再次听到他的声音，依旧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他。

人们常说，大学时代的爱情是最纯粹的。她喜欢杨飞，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只可惜，这份感情还没来得及萌芽，就被扼杀在了摇篮之中。回忆着那些点点滴滴，虽然他们之间没有一般情侣那般亲密的举动，但心灵仿佛早已产生了奇妙的碰撞。她曾以为非杨飞不嫁，可最终却不得不与他渐行渐远。

林汐月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久久无法自拔。过了许久，她才终于平复了内心的情绪，重新拨通了杨飞的电话。

见到来电显示是林汐月，杨飞连忙接起。

“喂！”

“杨飞，不好意思啊，刚才有急事，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林汐月故作镇定地问道。

杨飞有些尴尬地回应道：“好久不见了，听你说话，感觉你变化好大。”

“是吗？”林汐月轻笑一声，反问道，“也没有吧。听说你回老家了？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还行吧，考上了公务员，现在在乡里做个小主任。你呢？”杨飞随意地聊着。

“我……我挺好的。我……快结婚了。”林汐月轻声说道。

杨飞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恭喜啊！没想到我们林大美女也要结婚了，这下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得彻夜难眠了。”

“去你的！”林汐月笑着嗔骂道。

杨飞哈哈大笑起来：“你都不知道，我们学校喜欢你的男生，那能排队绕操场整整十圈。你可是我们遥不可及的女神啊。”

“是吗？那你呢？”林汐月追问道。

“我？”

“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杨飞苦笑一声，幽幽地说道：“口袋里只有二十块，怎么喜欢你啊……”

一身清贫怎敢入繁华，两袖清风怎敢误佳人。这番话，确实是杨飞当时内心真实的想法。不过，有些人，一旦错过了，便只能将这份情谊深藏心底。他也庆幸，后来能够遇到方婷，尽管他们之间存在一些阻碍，但他相信，他们未来一定会幸福。

然而，杨飞并不知道，此刻的林汐月，眼泪已经止不住地往下掉。与杨飞那未能萌芽的爱情，成为了她心中难以抹去的遗憾。

“好了，不说了，我找你其实是想请你帮个忙。”杨飞终于切入了正题。

林汐月急忙擦干脸上的泪水，说道：“你都把我感动了，有什么事尽管说吧！”

杨飞将自己遇到的困难和盘托出。林汐月听完后，毫不犹豫地说道：“没问题啊，我先给你一个一千万的订单，你觉得怎么样？”

杨飞听了这话，愣住了。他没想到，林汐月一开口，就是一千万的巨额订单。

“我去！林大美女果然财大气粗啊！太感谢你了，谢谢！改天我一定要请你好好吃顿饭，你可是帮了我大忙了。”杨飞欣喜若狂。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林汐月提醒道，“虽然我愿意给你订单，但公司有公司的规章制度。如果你的生产质量不达标，你的衣服可就没人要了。”林汐月一边说着，一边带着笑意，另一只手却偷偷抹着激动的泪水，杨飞对此却浑然不知。

“服装质量方面，我保证会亲自把控，这一点你尽管放心。”杨飞郑重地承诺道。既然找到了林汐月帮忙，他肯定要对她负责。生产出一堆劣质产品，不仅是打林汐月的脸，更是打自己的脸。

“行，等会儿我给你打个电话，你跟她联系。”林汐月说道。

海蓝集团的服装门店遍布全国，但他们并不自己生产服装，而是选择与优秀的服装公司合作，委托它们进行生产。因此，海蓝集团这个品牌，实际上养活了无数家服装厂。杨飞深知海蓝集团的这种运营模式，这才想到了联系林汐月。如果林家自己就是做服装生产的，那他岂不是在跟林家抢生意？

挂断电话后，没过多久，杨飞便收到了林汐月发来的信息，上面写着：市场总监谭雪……

此时，谭雪正与林汐月通着电话。谭雪笑着问道：“老实交代，这个男的是谁啊？”

“谁啊，就是一个老同学而已，还能有谁？”林汐月随口答道。

“是吗？”谭雪显然不相信，继续追问，“我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呢？还是个男同学，你不是一直抵触家里安排的婚姻吗？不会是因为这个杨飞吧？”

“怎么可能……当然不是……”林汐月急忙否认，然而越是解释，她反而显得越心虚。

谭雪笑了笑，说道：“好了，知道了。你都打招呼了，我肯定会关照一下的。我这边还有个电话，先挂了哈！”

就在这时，杨飞的电话响了起来，正是谭雪打来的。谭雪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接起了电话。

“喂，是谭总吗？”杨飞问道。

谭雪微微挑了挑眉，问道：“我是，您是哪位？”

“我是汐月的朋友，我叫杨飞，主要是……”杨飞简单地介绍道。

“我知道了，既然是汐月的朋友，我自然要好好关照一下！”谭雪顿了顿，话锋一转，问道：“你们厂在安兴县，对吧？”

“对对对……”杨飞连连点头确认。

“你们能够生产西装吗？”谭雪开门见山地问道。

“可以！”杨飞立刻回应道。

“很好，我现在在兴平市市区，稍后我会把地址发给你，晚上九点，我们见面谈，把合同签了！”谭雪说道。“我现在还有一个会，就先这样了……”

说完，谭雪便挂断了电话。杨飞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一时间有些发愣。怎么会如此顺利？连自己是什么厂子都不问一下，也不派人来看看？

收到谭雪发来的位置信息后，杨飞匆忙向张海峰打了一声招呼，便动身前往兴平市。虽然去市里需要花费一些时间，但到了县城再打车，时间上还是来得及的。

与此同时，当晚，方婷的家中，徐凯再次前来拜访。方振德热情地招待着他。今天，方振德是特意邀请徐凯来家里吃饭的。方振德并非傻瓜，他清楚地知道徐凯对自家女儿的心思，他也乐意撮合两人。只是，方婷性情执拗，对杨飞是死心塌地。徐凯深谙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因此暂时让方振德夫妇不要去劝说方婷。他自信地认为，等杨飞“身败名裂”之时，方婷自然会离开杨飞。然而，李建平未能将此事办成，这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叔叔，您交代的事情，我已经和上面打过招呼了，我想很快就会有消息了。”徐凯对一旁方振德说道。方振德一直希望将自己这个副职升为正职，但一直缺乏机会，因此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徐凯身上。

“哎呀，真是感谢徐主任啊！”方振德喜不自禁。

徐凯笑了笑，说道：“叔叔，您叫我小徐就行了，这样称呼太生疏了。”

方振德笑得合不拢嘴，仿佛已经将徐凯视为自己的乘龙快婿。他转头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方婷，说道：“婷婷，你别光顾着看啊，跟人家小徐多聊聊。”然而，方婷依然沉默不语，方振德和李淑兰只能在一旁干瞪眼。

徐凯停顿了一下，然后对方婷说道：“婷婷，叔叔阿姨的眼光不会错的。那个杨飞，他不会有什么出息的。哪怕你对我没有意思，也不能和他走在一起。”他接着补充道，“对了，我听说他因为工作上的失职，已经被记过处分了。”

“记过？”方振德闻言一愣，没有作声。方婷则是柳眉微蹙。李淑兰则有些惊讶，但很快便反应过来，说道：“我就说嘛！杨飞那小子，要能力没能力，要本事没本事，现在还被处分了，以后想提个副科都难，这种人最没出息了。”她语重心长地对方婷说道，“婷婷，妈看人不会错的。”

方振德沉吟片刻，对女儿说道：“婷婷，以后不准你再和他来往了，听见没有？”

方婷咬着嘴唇，直接起身说道：“我吃饱了！”说完，便径自回了房间。

方振德瞪了她一眼，喝道：“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方婷却完全没有理会。

方振德脸色有些难看，看着徐凯，尴尬地笑了笑：“婷婷这孩子被惯坏了，让小徐看笑话了。”

“没事没事，有点个性很正常，这也是我喜欢婷婷的原因。”徐凯连忙表示不介意。

等徐凯离开后，方婷有些坐立不安，忍不住给杨飞打了个电话。此时的杨飞，已经打上了一辆出租车，正前往兴平市的路上。

“婷婷，找我有什么事吗？”杨飞问道。

方婷带着哭腔说道：“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杨飞也回应道。好多天不见，他是真的非常想念方婷。以前在县里上班时，他们天天见面，倒也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却是格外思念。

方婷问道：“你是不是被处分了？”

杨飞听了，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

“徐凯说的，他今晚又来我家吃饭了，我爸妈是故意的。”方婷语气中充满了气愤和一丝绝望。

“你现在被处分了，以后提副科是不是会很难啊？”

杨飞连忙解释道：“事情还没定呢，没事，我很快就能搞定。你也不要多想了。”

“你在开车吗？”方婷听到电话中隐约传来的风声，问道。

“没开，我打车呢，正去一趟兴平市谈事情。”杨飞回答道。

“兴平市？那你还回来吗？”方婷急切地问道。

“回来啊，明天还有事情要安排呢，最近比较忙。”杨飞急忙说道。

方婷心中一动，小声嘟囔道：“那你回来的时候，能过来找我不？”

听到这话，杨飞眼珠一转，说道：“回来的时候正好要路过。”

“那你来找我好不好？我们都多久没见了。”方婷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抱怨。

“行，不过可能会比较晚了。”杨飞答道。他估算着，晚上九点与谭雪见面，即便谈了半个小时，再打车回县里，怎么也得等到午夜十二点多才能到安兴县。

然而，方婷对此毫不在意，她说道：“好，我等你，拜拜！”

“拜拜！”杨飞也回应道。

大约八点半，杨飞抵达兴平市的鸿泰大酒店。他随即发了一条信息告知谭雪，但并未收到回复。杨飞便在大厅静静等候。半小时后，一群约十几人、皆着职业装的女士从电梯口缓缓走出。

此时大厅里只有杨飞一人坐着，谭雪一眼便将他锁定。她眼角微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低声自语道：“有点帅啊！”

“谭总？您在说什么？”一旁的助理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谭雪随即径直朝杨飞走去。杨飞见一群人走来，连忙起身相迎。

“你是杨飞？”谭雪问道。

杨飞急忙回应：“对对对，您是谭总？”眼前这位谭雪，是一位气质出众的美女，三十出头，身材丰满，事业线更是引人注目。

两人相互握手，谭雪微笑着看向身旁的助理：“中午让你准备的合同呢？”

“谭总，早就准备好了！”助理说着，便将一份一式两份的合同递了过来。

“签字吧！”谭雪说道。

“呃……”杨飞有些迟疑。

谭雪的大眼睛眨了眨，问道：“怎么了？你还以为我还在合同里给你下套不成？”

杨飞急忙摆手解释道：“谭总，我不是那个意思。可能是我一开始没把事情说明白，我们那边的服装厂，是我们乡里刚盘下来的，所有的流程还没走完。所以我签字，恐怕不顶用。”

“那你怎么不早说？这不是耽误我的时间吗？我的时间可是非常宝贵的！”谭雪故作严肃地说道。

“谭总，实在抱歉，是我一开始没讲清楚！”杨飞急忙道歉。

“噗嗤……”谭雪忍不住笑了出来，抿着嘴说道：“小帅哥，我跟你开玩笑呢，你这么认真干嘛？”

杨飞一时间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这样吧，你把两份合同都带回去，等你们那边手续办妥了，把合同签好，再给我们邮寄一份回来就行。到时候，我会安排人给你们打定金。”谭雪表示，既然林汐月已经发话，自然要尽可能地为杨飞提供方便。

听到这话，杨飞激动万分，因为谭雪就连合同上的公司盖章都已盖好。

“谢谢谢谢，太谢谢谭总了！”

“光谢谢有什么用？难道你不应该请我吃顿饭吗？”谭雪眨着眼睛问道。

杨飞拍了拍额头，说道：“怪我怪我！那，谭总，能有幸请您吃个饭吗？”

“不吃！”谭雪干脆地拒绝。

“呃……”杨飞再次陷入尴尬。

“噗嗤……呵咯咯咯……”谭雪又笑了起来，“你这个人也太不识逗了吧？”她接着说道，“不过，我确实是真的没时间跟你吃饭，一会儿我还有一个视频会议。下次吧。”

“对了，你把你们服装厂的具体位置也发给我。后续的对接事宜，我会安排人过去，并且把一些具体的要求也交代清楚。要是做出来的服装不达标，我可不会要。我可不能做亏本的买卖。”

杨飞点头道：“应该的！”

“那就先这样，我还要开会，拜拜咯！”说完，谭雪起身，带着众人离开了。

合同的事情一搞定，杨飞心中感慨万千。虽然他走的是仕途，但今后确实需要认识一些有钱有势的人，否则有些事情办起来确实会比较棘手。有了这高达千万的订单，他基本就稳了。随即，他急忙又打车回了安兴县，方婷还在等着他呢。差不多半个月没见了，他是真的非常想念方婷。

一路返回安兴县，杨飞特意在车上小憩了一会儿。直到凌晨十二点半，方婷才接到了杨飞的电话。

“开门！”杨飞小声说道。

“嘘！”方婷没有开灯，蹑手蹑脚地打开了自己的房门，小心翼翼地走到大门口，将门打开。

看到杨飞的那一刻，方婷顿时扑了上去。杨飞也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呜呜呜，我好想你……”方婷紧紧地抱着杨飞，力道越来越大，仿佛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我也想你！”杨飞回应道。差不多快两个星期没见了，杨飞是真的非常想念她。随即，他低头吻了下去，方婷也毫不拒绝，两人深情地拥吻在一起。

没过多久，杨飞的手开始不规矩起来，抓住了方婷挺翘的臀部。方婷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拿上身份证，我们出去住，明天早上再早点回来？”杨飞试探性地问道。

“不用啦，他们都睡着了！”说着，方婷拉着杨飞往屋里走，“小声点儿！”

杨飞摸了摸鼻子，心想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胆了？她的父母还在家呢！

“你晚饭吃了没？”

“你说什么？”

“晚饭，吃了没？”

“还没有！”

得知杨飞还没吃饭，方婷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悄悄跑到厨房打开了灯。

“你干什么？”杨飞问道。

“煮面给你吃啊！”

“不用了，太晚了。”

“那怎么行！”方婷打开灯，一边忙活一边仔细端详着杨飞，眼中噙满了泪水。“你变黑了，也瘦了。”

杨飞缓缓地从后面抱住她，轻声说道：“没事儿，男人嘛，很正常的。”

杨飞就这样抱着方婷，等着面煮好，两人又开始亲吻。

“好了，快去吃面！”方婷没好气地说道。杨飞拿着一双筷子，就在厨房里吃了起来。“老婆做的面就是好吃！”杨飞笑嘻嘻地说道。“清水面有什么好吃的！”方婷回应道。“有鸡蛋！”杨飞乐呵呵地说道。

三下五除二吃完面，杨飞又想上前亲吻，方婷急忙推开他，把他搡进了卫生间。“快去刷牙，洗澡！”

杨飞小声问道：“要是你爸妈起来上厕所怎么办？”方婷也有些害怕，毕竟现在她父母对杨飞极度不认可。“应该不会，他们很少起夜的，你快点就行，我在这边看着，毛巾就用我的吧！”杨飞试探着问：“要不一起？”“我洗过了，快点，别磨蹭，不然真被我爸妈发现了！”杨飞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匆忙洗漱完毕，仅穿着一条大裤衩，赤着脚就进了方婷的房间。

杨飞早已按捺不住，锁上门便将方婷扑倒。两人都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点动静，仿佛在做贼一般。

然而，就在杨飞脱下裤衩，准备“进攻”时，他突然想起：“完了，我没买那个！”方婷满脸通红，却紧紧地抱住杨飞，轻声说道：“没事，我亲戚刚走！”听到这话，杨飞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接下来便“闷头干活”。

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在一起，两人今晚格外疯狂。杨飞连续要了方婷三次，方婷也极度配合，只是有些吃不消。一直到凌晨三点，两人汗流浃背地依偎在一起。杨飞本来没打算睡，想着过一会儿五点左右就离开，但抱着抱着，他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砰砰砰！”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赤身裸体的杨飞和方婷瞬间惊醒。“婷婷，起床了，一会儿要上班了！”

“你昨天没走？”方婷急忙忙地开始穿衣服，问道。杨飞也一脸迷茫，明明说不睡的，怎么一眨眼就睡着了？“知道了妈！”方婷应了一声，脸上带着红晕，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然后又小声嘱咐道：“你千万别出声，不然我死定了。”

“一会儿我上班去了，我妈会出去买菜，然后你再出去！”“行！”杨飞差点笑出声，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似乎还有点小刺激。

不一会儿，方婷就洗漱完毕，吃好了早饭，还特意拿了烧饼油条带回房间，让杨飞一起吃。吃完后，两人又抱在一起热烈拥吻，直到时间差不多了，方婷才恋恋不舍地去上班了。杨飞则待在房间里等候，期间张海峰打了两个电话，都被他直接挂断了。

差不多到了九点钟，听到李淑兰出门的声音，杨飞等了五分钟才下楼，然后急忙给张海峰回了过去。“昨天怎么样？”张海峰迫不及待地问道。“幸不辱命！”杨飞咧嘴一笑，“昨天太累了，我就没回乡里，我正好去趟银行，到时候跟他们车一起回。”

“领导，你把该准备的材料都准备好。”张海峰听到这话，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认为杨飞是个能干事的人，如果就这样被处分，他都会觉得不公平。更重要的是，杨飞的到来，给他带来了新的冲劲，让他原本有些“躺平”的心态渐渐被打破。“杨飞，谢谢你了！”“谢我什么？”“谢谢你为服装厂的工人们保住了饭碗，也谢谢你让我看到了改变安水乡现状的希望。”张海峰认真地说道。

杨飞苦笑着说：“我们做老百姓的父母官，这些不都是应该做的吗？”“你说得对！”张海峰应道，“组织部的人上午应该就会到，等你回来！”“没问题！”杨飞应声。

杨飞的处分报告提交到县里后，自然由组织部接手，然后安排人员前来查证核实，最后才能正式通报。这也是杨飞让张海峰不要着急的原因。等组织部的人查证后，发现情况与李建平上报的完全不符，不知道他会有何表情。

挂了电话后，杨飞与刘丹碰了面。当刘丹得知杨飞拿下了海蓝集团价值千万的订单时，整个人都惊呆了。随即，她二话不说，带着人就要跟着杨飞一起回乡里，准备办理相关手续。

在杨飞回乡的路上，组织部的人已经提前一步到达，领导班子自然要全程陪同。尽管来的是一位主任，但李建平等人却丝毫不敢怠慢。然而，当李建平带着组织部的人来到服装厂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整个厂房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几十名工人都还在，厂里也没有贴上封条，根本不像要倒闭的样子。组织部的刘斌紧锁眉头，一脸疑惑地看着李建平。“李书记，你不是说厂子倒闭了吗？”李建平也懵了，“这……”。

服装厂的工人们见到来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他们以为李建平又带了一帮人过来贴封条。刘斌有些懵懂，眉头深深地皱起。

李建平此刻脸色铁青，他厉声喝斥道：“张海峰人呢？”

张海峰适时从后方冒了出来，“李书记，我在这儿呢！”

李建平指向厂房外聚集的工人们，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张海峰佯装不解地反问。

侯正德也按捺不住怒火，“张海峰，李书记问你，这些工人都怎么了？为什么他们还在这里？厂房为什么没有封？”

张海峰“哦”了一声，笑着回答道：“服装厂要继续开下去，自然不会封。因为大家都要干活，工人们肯定也不会离开啊！”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一头雾水。刘斌更是感到困惑，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核实永明服装厂倒闭以及经发办主任工作失职的问题，并据此确认处分。可现在，有人告诉他厂房居然要继续开下去？

“李书记，到底是怎么回事？”刘斌再次发问。

李建平的脸色阴晴不定，侯正德同样如此，他大声质问道：“张副乡长，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海峰轻咳一声，带着一丝笑意解释道：“是这样的，昨天我和杨飞同志一同与银行方面进行了沟通，准备将永明服装厂盘下来继续经营。这样做既能保障原有工人的就业，也能维护入股村民的切身利益。”

“盘下来？谁盘下来？”侯正德瞪大了眼睛问道。

“当然是我们乡盘下来！”张海峰回答。

“胡闹！谁允许你们这么做的？谁给你们的权力？”侯正德质问道，“你们知道盘下这个服装厂需要多少钱吗？”

张海峰回答道：“银行愿意贷款一百万元给我们！”

“一百万？张海峰，你们是不是疯了？”侯正德看着张海峰，就像看一个傻子一样。他们乡政府有多贫穷，他们心里清楚得很，连自给自足都勉强，还想着盘下一个服装厂，这不是拿命在开玩笑吗？

李建平也瞪大了眼睛，“张海峰，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坚决不同意！”

“张海峰，你这样做完全是在欺骗，欺骗银行，欺骗工人，损害集体利益！你等着接受处分吧！”侯正德声色俱厉地说道。

张海峰平静地反驳道：“侯乡长，您是否知道，杨飞同志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昨天晚上特意赶去了兴平市？他已经拿到了海蓝集团一千万的订单合同？”

“哗！”

张海峰话音刚落，在场的众人顿时哗然。李建平和侯正德更是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你说什么？一千万？”“真的假的？”党政办的几位领导也都震惊不已，事情的发展实在太出乎意料了。

看到众人的反应，张海峰心中涌起一丝扬眉吐气的感觉，他意味深长地说道：“杨飞同志为了此事，彻夜未眠，努力想办法解决问题。可我们党政办的领导，却如此迫切地给他一个处分，真是令人可笑……”

“如果连这样一位勤勉、奋进的干部都要受到处分，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刘主任，您说是不是？”

听到这里，刘斌总算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心中也不禁开始吐槽。他们自家的小弟在外面拼命解决问题，作为大哥的却在背后捅刀子，这实在是太过分了。刘斌转头看向李建平，皱眉道：“李书记，您难道不用给我一个解释吗？”

李建平紧锁眉头，一时间语塞。他哪里知道，杨飞那小子竟然玩了这么一手。

侯正德此刻脑子里乱成一团，拿下了海蓝集团一千万的订单？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张副乡长，你不会是在和大家开玩笑吧？海蓝集团的订单，这么容易就能拿到？你不会是在刘主任面前夸大其词吧？”

张海峰笑了笑，说道：“杨主任已经和银行的人汇合，一会儿就会回来。侯乡长马上就能证实这一切真假了。”

张平顺此刻也插话道：“张副乡长，从一开始你就知道这件事？”

“我只知道杨主任在想办法解决服装厂的具体问题，并不知道他是如何与银行交涉的。至于海蓝集团的订单，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

“本来想向李书记和侯乡长汇报的，结果刘主任先到了。”张海峰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知道全部细节，否则李建平和侯正德肯定会给他安上一个子虚乌有的罪名。

刘斌看向李建平，“李书记，您怎么说？”

李建平此刻脸色难看，该怎么说？他又能怎么说？

见李建平不说话，侯正德急忙插话道：“刘主任，这些事情都是张海峰的一面之词，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说不定他在这儿信口开河呢？”

这话一出，反而让张海峰笑出了声，刘斌只是在一旁摇头不语，就连李建平也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到了这个时候，张海峰敢说出来，事情八九不离十是真的。组织部的人都在现场，他敢乱说吗？如果事情被证实是假的，那他的罪名岂不是更重？你蠢，难道别人比你还蠢吗？

看到众人都一副嫌弃的表情，侯正德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但他只能勉强挤出个尬笑，因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些人。

正如众人所料，没过多久，两辆轿车缓缓驶入了服装厂。杨飞和刘丹一同从车上走了下来。

“大家都在啊，正好，省得我再到处跑了！”杨飞开口说道。

李建平看到银行的人已经到来，脸色立刻转变，带着笑容迎了上去。“杨主任，你可真是把我们大家瞒得好苦啊！竟然偷偷摸摸地搞了这么一件大事，拿下了海蓝集团千万级别的订单，不错不错！放心，我一定会为你请功的。”

“不给我处分了？”杨飞毫不留情面，语气直接。反正他们之间的关系本就如此，他也犯不着再给李建平好脸色。

“你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怎么可能给你处分呢？刘主任，您说是吧？”张海峰笑着说道。

刘斌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确实，杨主任是一位好同志，勤勉奋进，认真对待问题，积极解决。这一点值得我们每一位干部学习。李书记，得好好表彰一下，您说呢？”

李建平满脸堆笑地回应：“那是必须的！”

“那个，杨主任，张副乡长，接下来的厂子交接问题就交给你们处理了。回头我们再开个会，具体商讨一下细节方面的事情。”

“刘主任，这次闹出这样的误会，实在是非常抱歉。我也差点错怪了一位好同志，给刘主任添了不少麻烦。中午一起吃个饭吧，也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

刘斌点头答应道：“好吧，我正好也需要写一下报告。不然这次可真是冤枉了我们杨飞同志。”

说着，领导班子便离开了，厂子的交接工作自然落在了杨飞和张海峰的肩上。

“书记，这小子明显是在给我们难堪！”回去的路上，侯正德气得脸红脖子粗地说道。

李建平笑了笑，说道：“难堪而已，我们又没有损失什么。”

“那就让那小子和张海峰这么嚣张下去？”侯正德心有不甘地问道。

“嚣张？”李建平冷笑一声，“笔在谁手上，谁才真正嚣张。”

侯正德一愣，“那组织部那边……”

李建平咧嘴一笑，“自己人！”

“原来如此啊。”侯正德顿时释然，跟着笑了起来。

上午的时间，杨飞很快就和银行的人完成了交接手续，接下来就等着服装厂的详细材料到位。李建平与刘斌的工作汇报也在这时提交了上去，自然是避重就轻，将杨飞的功劳一笔带过。

在会议上，张海峰听着李建平的汇报，脸上布满了深深的褶子。李建平的汇报内容全是领导班子的功劳，将杨飞的功绩完全掩盖了，但他却无可奈何。

“既然是我们乡接手了这个服装厂，那么，人事安排就应该由我们领导班子来决定了。大家觉得，谁来担任这个厂长最合适？”李建平将问题抛了出来。

侯正德说道：“我这里正好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就是我们党政办的刘建新同志。他之前有过在国企的工作经验，而且，他之前的工作内容之一就是协助李书记进行企业规划和发展方面的工作。将服装厂交给他管理，肯定能够胜任。”

李建平笑着点头道：“呵呵，侯乡长推荐的这个人非常好。刘建新同志我还是比较认可的，工作认真负责。将厂长的位置交给他，再合适不过了。”

赵勇军接话道：“李书记，刘建新虽然在国企工作过，但他也只是普通的办公室人员，对企业的具体经营并没有实际的经验。我觉得周小刚同志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张海峰的表情变得有些冷漠。他没想到，这些人居然已经开始争夺厂长这个位置了。企业的管理和经营，一个厂长的权力可以被无限放大。如果真的被他们的人抢了去，不知道他们背后会榨取多少油水。所以，这个厂长的位置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

“李书记，服装厂的事情一直都是杨主任一手对接的，而且海蓝集团的订单也是他谈下来的。我觉得，还是让他来担任厂长这个位置更合适。”

侯正德反驳道：“张副乡长，杨主任现在是经发办主任，他的工作难度其实不小。经营一家企业是非常耗费精力的，这岂不是无形中又给杨主任增加了重担吗？”

李建平也应声道：“确实如此。杨主任要做的是统筹全乡的整体发展工作，这是一件任重而道远的事情。张副乡长，杨主任不适合单独去经营一个服装厂啊。如果他把精力都放在服装厂上，耽误了整体发展，这件事情就很难说得过去了。”

“能者多劳嘛，我相信杨主任一定会接受的。”张海峰态度坚定地说，“而且服装厂是他来我们乡做的第一件功绩，他肯定想要好好经营。他暂时也不会放心交给其他人。如果他不能接手，我怕海蓝集团那1000万的订单，恐怕也要泡汤了。”

“这……”几个人面面相觑，眉头紧锁。原本他们可以完全忽视张海峰的提议，可现在张海峰手中握有“王炸”，他们不得不认真考虑他的建议。最重要的是，海蓝集团的一千万订单，足以让服装厂支撑很久。而且，他们也仔细看过合同，上来就支付了300万的定金。这笔钱到手，无论如何操作，都有空间可寻。

李建平微微皱眉，说道：“张副乡长，我们也是为了杨主任好。这次他立下了大功，如果后续再做出什么优异的成绩，提拔他为副科干部的事情也就提上日程了，你说呢？”

“这件事情，要不你先和他商量一下？听听他自己的意见？”

李建平的话虽然说得委婉，但张海峰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含义。这明显是想和杨飞做一笔交易：如果杨飞愿意将厂长的位置让出来，并且在后续的工作中再做出些成绩，那么他们会考虑提拔他为副科干部。但如果杨飞执意要担任厂长，那么提拔副科的事情恐怕就会被无限期地推迟。

“好的，我回头会问问杨主任自己的想法。”张海峰应道。

“那今天的会议就开到这里，散会！”李建平宣布道。

张海峰回到办公室后，立即拨通了杨飞的电话，询问他关于担任服装厂厂长的意向，并转达了李建平的意思。

“领导，您不会真的相信他们那些鬼话吧？”杨飞笑着问道，“您觉得李建平会真心实意地帮我提副科吗？”

张海峰无奈地叹了口气，“在这件事上，他的话语权最重，也算是他想和你做一笔交易吧。”

“算了吧！”杨飞苦笑着摇了摇头，“厂子现在就在他们手里，我不知道他们接下来会怎么耍花样。至于提不提副科，顺其自然就好，我并不是太在意。”

张海峰苦笑一声，感觉自己仿佛重新认识了杨飞。当官的人，谁不是挤破了脑袋往上爬？包括他自己，虽然他真心实意地想为安水乡的老百姓做事，但他同样渴望往上爬。在他看来，只有把自己的位置坐稳了，才有能力去真正做事，否则，就会处处受到掣肘。

“说句实话，咱们李书记把你的功劳抹平了，你心里不生气吗？”张海峰问道。

“无所谓了。”杨飞笑了笑，“最重要的是能让服装厂继续运转下去，提供稳定的就业机会，谁的功劳并不重要。”

“好，我知道了。那就这样吧，晚上我们一起吃顿饭，也算庆祝一下！”

“行，没问题！”

挂断电话后，杨飞无奈地笑了笑。他对所谓的功劳并不太放在心上，这并非虚言。然而，尽管他本人不甚在意，却有人将此事放在了心上。

此时的林晓筠和周雯雯仍在安水乡，她们也去了乡里的各个村庄进行了视察。安水乡的贫困程度比她们想象的还要严重，就连林晓筠也觉得，除了等待政府的扶持，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可话说回来，安兴县本身就非常贫穷，又哪里有精力去扶持地方上的乡镇呢？

当她们返回时，正好听说了杨飞和张海峰“绝地反击”的事情。两人在赞赏杨飞的同时，也对李建平和侯正德的行事作风表示了极大的不满。林晓筠更是特意致电县里，索要了一份关于安水乡的工作汇报。看过之后，她直接笑出了声。

在走马上任之前，林晓筠自然需要熟悉安水乡现有的官员体系，因此，她也找到了一些可以利用的人脉，索要一份安水乡的工作汇报并非难事。

“这个李建平真是太不要脸了！明明是杨飞的功劳，工作汇报里连杨飞的名字都没有提及。”在一家小饭店里，周雯雯气愤地说道。

“更关键的是，下来核查的组织部也是这么汇报的。”

林晓筠皱着眉头，她明白，这肯定不是个例。安兴县的实际情况非常糟糕，如果她一上来就大刀阔斧地改革，很可能会牵扯出更多的问题，引来更多的反对者，导致她被孤立。虽然她是“一把手”，但在面对安兴县这样的局面时，不能仅仅依靠强硬手段，一旦处理不当，甚至引发罢官事件，那场面就会非常难堪。

然而，无论工作多么艰难，都必须去做，否则，最终受苦的还是安兴县的八十三万百姓。

就在林晓筠思考着从何处入手时，她的电话响了起来。看到来电显示，林晓筠立刻坐直了身体。

“晓筠同志啊，差不多了，该走马上任了。”

“是，部长！”

林晓筠来到安兴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大领导对她的情况了如指掌，而现在，正是她该正式履职的时候了。接到电话，林晓筠也明白自己不能再继续拖延下去。改变安兴县的现状，是一项刻不容缓的任务。

“晓筠姐，我们要回市里吗？”周雯雯问道。

“要，今晚就走！”林晓筠果断地应道。在上任之前，她还需要向组织部门汇报这一个月来的走访情况，以及上任后的初步计划和应对措施。因为接下来的工作，她需要市里的支持才能顺利开展。

正当她准备起身离开时，杨飞和张海峰走进了饭馆。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愣了一下。

“咦？怎么是你们？”杨飞一脸惊讶地说道。

张海峰笑着问道：“杨主任，你们认识？”

“见过一面！”杨飞笑着说道，随后看向林晓筠，“对了，你们家也是安水乡的？”

“不是……”林晓筠淡淡一笑，她对这位经发办主任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至少在工作能力上，她非常认可。如果安兴县的每一位干部都能有杨飞这样的觉悟，她相信，即使安兴县再穷，也不会穷到如此地步。

“我们是过来走亲戚的！”林晓筠不动声色地回答道。

“真巧！”杨飞礼貌地打招呼，“吃过了吗？要不一起？”

“谢谢，我们吃过了！”林晓筠礼貌地回应，随后带着周雯雯一同离开了。

目送林晓筠的身影渐渐远去，杨飞又开始皱起眉头。

“别看了，人家早就走远了！”张海峰笑着打趣道，“莫非你对人家姑娘看上眼了？”

“领导，您可别乱说，我可是有女朋友的。”杨飞笑着回应，“我只是觉得那位女士有点眼熟，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美女你都觉得眼熟吧？”张海峰打趣道。

两人笑着点了两个炒菜，要了一瓶小酒，边吃边聊了许多。服装厂的事情基本已经稳定下来，在谈到发展问题时，杨飞再次提出了三爻村和岗北村的砂石资源。这是杨飞早已计划好的，只是如何修建道路，成为了一个巨大的难题。

就在杨飞和张海峰积极谋划安水乡发展之际，县里却发生了一件大事：县委书记赵刚即将被调任。这一消息来得颇为突然，因为赵刚担任安兴县县委书记的时间尚未满任期，他的突然调离让许多人意想不到。

消息传开后，县里的干部们议论纷纷，一些人的心思已经开始不安分起来。与此同时，各个部门也纷纷召开会议，准备进行一场大整顿。新官上任三把火，安兴县的干部们注定会面临一轮调整，至于调整的幅度有多大，则无人知晓。

此时，在县长办公室，丁正阳陷入了沉思。这次突如其来的调任对他而言并非好消息，这似乎预示着他无法顺利升任一把手。而且，他可以预见，新的县委书记很可能会是空降而来，这让他感到非常不舒服。他承认，自己担任县长这几年，安兴县的发展确实不尽如人意，但这也不能完全怪他，毕竟要考虑安兴县的实际情况。万事万物都需循序渐进，事情要一件一件去做。

如今空降一位县委书记，明显表明上级对他这位县长的工作并不满意。当然，这种不满意，可能更多是针对赵刚这位前任县委书记。即便如此，丁正阳心中仍感不悦。

紧接着，安兴县的全面整顿工作便轰轰烈烈地展开了。交通限速恢复正常，城管人员也变得彬彬有礼，就连小贩递过来的香烟，他们也纷纷推辞。各个部门的办公人员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出现任何差错。

当然，这些变动似乎与杨飞关系不大。只有李建平，一天到晚往县里跑，参加各种会议。说实在的，这些会议对他而言，也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他去也只是凑个热闹罢了。

随着服装厂的正式运营，海蓝集团的人也前来对接具体工作。谭雪甚至还专门派人过来指导相关细节，这为杨飞省去了不少麻烦。为了完成海蓝集团的千万订单，杨飞还特意将之前在服装厂工作过的人员重新招了回来，服装厂再次恢复了往日的繁忙景象。这件事还要感谢林汐月，在这个周末，杨飞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请她吃顿饭表示感谢，但被林汐月婉言谢绝了。不过，他并没有太在意，毕竟人家即将结婚，需要与异性保持距离，这是彼此尊重的一种表现。

......

安兴县，金海大酒店。

高伟强已经为徐凯和李建平斟满了五粮液，他笑着开口道：“今天我做东，请两位领导联络联络感情。”

三人客套一番后，徐凯意味深长地对身旁的李建平说道：“李书记，我让你替我教训杨飞，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之前报上去的处分都能撤回，你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李建平脸色一变，急忙解释道：“徐主任，这事真不能怪我。我实在不清楚杨飞那小子能拿到海蓝集团的订单啊。”他并没有提及一旁的高伟强，因为高伟强已经向他交代过，要求保住自己的厂子。

“李书记，找借口是最惹人反感的，你说是不是？”徐凯不动声色地说道。

“是是是……”李建平连连点头，额头上甚至渗出了汗珠。虽然徐凯只是个副科级干部，但在他面前，李建平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徐凯背景深厚，而他自己却没有什么政治资源。在体制内摸爬滚打，没有政治资源是行不通的。他能否从安水乡走出去，就看徐凯是否愿意为他说情了，因此，他只能极力巴结。

徐凯眯起眼睛问道：“我想知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杨飞那小子，绝对不能让他过得舒坦。如果你办得漂亮，我会在我舅舅面前多提提你的。”徐凯并不打算就此放过杨飞。虽然说是为了方婷，但实际上，更多的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方婷越是对方飞死心塌地，徐凯就越是嫉妒。凭什么？杨飞究竟有什么强项？徐凯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嫉妒心已经近乎疯狂。

看到徐凯给出了承诺，李建平知道自己必须卖力表现了，他阴笑道：“徐主任放心，这乡里的事情错综复杂，有时候并不是不犯错就没事。他说了不算。”

听到这话，徐凯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他笑了笑说道：“这就对了嘛，有想法就要付诸行动。”

李建平哈哈一笑，“放心，我一定把他收拾得明明白白的。高总，到时候还要您搭把手啊。”

高伟强笑着说道：“李书记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好……”

周六日，杨飞终于给自己放了个假，回到了县城。虽然服装厂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但安水乡的发展依然没有起色。他本想动用服装厂的定金，挪出一部分来给三爻村和岗北村修建道路，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这些钱是用于维持服装厂运转的，而且即便修了路，乡里也不可能立刻获得经济收益。一旦服装厂出现亏空，不仅乡里难以交代，就连林汐月和谭雪那边也无法说明。人家如此信任他，他怎能恩将仇报？因此，安水乡的发展还是要另辟蹊径。

然而，总是想着这些事情，脑子容易犯糊涂，所以杨飞决定出来散散心，放松一下，劳逸结合。而且，他也很久没有和方婷约会了，上次在她家不算正式约会。当然，他也要回来看看母亲。

上次面馆因为整顿的事情，李玉琴听从了杨飞的建议，重新请人进行了收拾。昨天刚完工，面馆终于可以重新营业了。李玉琴担心一个人忙不过来，还特意请了以前的邻居张二婶来帮忙。

“妈，二婶，面馆里的卫生一定要搞好，省得那些人再来找茬。还有，餐具什么的，记得一定要消毒。”杨飞叮嘱道。

“妈知道！”李玉琴一边忙活着一边回答。

二婶笑呵呵地说道：“哎哟，李姐，这当官的待遇就是不一样，说话一套一套的。”

李玉琴笑着谦虚道：“什么官啊，不过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儿。”尽管嘴上贬低杨飞，但李玉琴心里却十分高兴，她为儿子能考上公务员而感到自豪。当然，她也并不指望杨飞能当上多大的官。

“绿豆官也是官儿啊，当官能发财，以后李姐你就等着享福吧。”二婶咯咯地笑着，她真心羡慕李玉琴，儿子能当官了。好好读书，将来当官，因为当官能发财，这是杨飞小时候听得最多的话。这种观念深入人心，足以见得安兴县的官场生态是多么的令人发指。

正当闲聊之际，五六个青年晃晃悠悠地从门外走了进来。这群青年，个个染着黄毛绿毛，穿着奇装异服。看到这些人，杨飞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二婶急忙招呼道：“小伙子们，想吃点什么？”

为首的那个留着平头的青年说道：“来一碗榨菜肉丝面。”

“好嘞！”

李玉琴和二婶还没意识到什么，李玉琴又问道：“就一碗吗？”

“哪来那么多废话，就我大哥吃！”一个黄毛大声呵斥道。随后，这五六个人每人占了一张桌子，直接一屁股坐下，翘着二郎腿，分别掏出手机开始组队玩游戏。

李玉琴和张梅兰再怎么迟钝，也知道这群人不是来真心实意吃面的。但她们却束手无策，只能将目光投向杨飞。没过多久，又有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老板娘，来碗杂碎面……”男子说完，便想找个座位坐下，可桌子都被占满了。他走到其中一个青年面前，笑着准备坐下。

那青年顿时抬起头，瞪着眼睛喝道：“你眼瞎了？没看见这里有人？”

见青年出言辱骂，中年男子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小年轻，你怎么说话呢？”

“怎么说话？不服气啊？”

青年话音刚落，店里那伙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中年男子顿时慌了神。李玉琴和张梅兰也有些害怕，她们开店最怕的就是这些小混混来闹事。李玉琴不知道这些人为何而来，她看向那个领头的青年，准备去拿钱。她觉得这帮人来找茬肯定是为了钱，她得罪不起。

见状，杨飞急忙上前拦住她，安慰道：“妈，没事，我来处理。”

“小飞，你可别得罪他们，不然妈这面店就开不下去了。”李玉琴担忧地说道。

“放心吧妈！”

此时，那位中年男子还在红着脸，想说什么却又不敢。杨飞急忙走上前，歉意地说道：“老板，不好意思啊，今天我们还没正式营业，您明天再来吧。”

中年男子知道杨飞是来解围的，于是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了。那青年则嗤笑一声，“切，我还以为他要动手呢。”几个人随后又坐了下来。

杨飞走到李玉琴跟前说道：“妈，张婶儿，你们先进里屋去吧。”李玉琴有些担心，但又别无他法。毕竟他们又没做错什么，她觉得就算报警也没什么用。

见李玉琴和张梅兰退了进去，杨飞不动声色地走到正在吃面的那个青年跟前，然后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你他妈谁啊？谁让你坐我大哥边上的？”

杨飞淡淡一笑，看着那个寸头青年。这群人年龄都不大，大概二十出头，比自己还要小不少，属于那种愣头青的类型。

“有事？”寸头青年反问道。

杨飞笑着问：“是有人让你过来的？”

寸头青年呵呵一笑，“我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就是过来吃碗面而已？”

杨飞反问道：“六个人吃一碗面？还一人占一张桌子？”

“关你屁事……”寸头青年其实并不认识杨飞，是有人让他们在饭点来这家面馆找事，只要能让这家面馆开不下去就行。

杨飞劝道：“兄弟，我是在提醒你，别傻乎乎地替别人办事，最后把自己给坑进去了。”

听到这话，寸头青年一愣，“你吓唬我？”

“吓唬你？”杨飞笑了笑，继续说道：“干扰门店经营，这可是涉嫌破坏生产经营罪，情节严重的话，可以判三到七年。”

听到这话，几个混混顿时慌了，包括寸头青年在内，都愣住了，狠狠地咽了口唾沫。有人给了他们两千块钱，让他们来干这件事，可没说干这事还要坐牢啊！

见他们露出了害怕的神色，杨飞继续说道：“现在是信息时代，你不信可以上网查查就知道了。而且，这些年来一直是严打的。年轻人，做错事不要紧，但如果不懂法，就只能被人当枪使。人家背后有人，你背后有人吗？出了事谁能保你？”

杨飞说话间，有几个人正在用手机百度，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寸头青年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们都只是初中毕业，懂什么法律？本来只是想混口饭吃而已。

“那个，我……我就是来吃个面，现在吃完了，这就走……”

“快走快走……”说完，几个青年吓得急忙撒腿就跑。

杨飞无奈地叹了口气，有些哭笑不得，他没想到徐凯会用如此低劣的手段对付他，这让他对徐凯更加瞧不起了。随后，他拨通了徐凯的电话……

“嗯？杨大主任，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我们好像不是很熟吧！”电话那头，徐凯正得意地嘲笑着。

杨飞淡淡地笑道：“徐凯，你要是想整我，就想点高明的招数，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来对付我家的面馆？看来，我真的需要重新认识一下你了。”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徐凯本来嘲笑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

杨飞说道：“听不懂没关系，我就是想跟你说一下，要对付我，多动动脑筋，想点高招，别尽出些馊主意，那样只会让我更看不起你！”

“你他妈……”话还没说完，徐凯就听到电话传来“嘟嘟嘟”的声音，气得他咬牙切齿。

“狗东西……”叫骂一声，徐凯急忙又拨通了另一个电话，“吴局长，我要杨飞家的那个面馆倒闭！”

“徐主任，那家面馆没什么问题啊！”电话那头无奈地回应道。

“没问题你就不能找点问题出来？这点小事你都办不明白，你还想不想提正职了！”徐凯气愤地说道。

“徐主任，我当然想啊，但是现在卫生局也在整顿，新任县委书记马上就要上任了，这个时间段最好还是不要惹事。为了这点小事，不值得。”

“那就没办法了？”

“不是没办法，是不值得。除非你让县长给我打个电话，我还有事，就先忙了，回头再聊！”

徐凯看着手机，眼珠子瞪得溜圆。刚刚他被杨飞气到了，有些冲动了。吴伟康的话已经很明显了，除非让他舅舅出面，否则就是拒绝，而且暗示他最近不太平，最好别惹事。当然，徐凯也不可能为了整杨飞的母亲的面馆而去麻烦他的舅舅，那样他简直就是个傻子。

尽管如此，徐凯也咽不下这口气，脸色阴沉了下来。不过，一想到杨飞即将被李建平搞定，他又冷笑起来。

“看你几时完蛋！”

搞定了面馆的事情，杨飞跟李玉琴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他和方婷约好了下午去看电影。看电影的时候，方婷一直抱着他，仿佛怕他会跑掉似的。

“你不热啊？”杨飞苦笑着说道。

“我就喜欢抱着你嘛！”方婷撒娇地说道。

杨飞靠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是不是特别想我？晚上我再给你‘疏通疏通’，嘿嘿……”

听到这话，方婷顿时面红耳赤，小拳头直接捶了上来，“谁要你疏通，你太坏了，不理你了……”

疏通？说到这里，杨飞顿时愣住了，似乎想到了什么。

“你怎么了？”方婷看着杨飞发呆，有些莫名其妙。

“我想到了！”杨飞突然惊喜地捧着方婷的脸，上去就是一口，“方婷，你真是我的福星， mua！”

“吧唧！”一口亲下去，把方婷搞得云里雾里，“你干嘛呀，讨厌死了，你想到什么了？”

杨飞兴奋地说道：“我想到怎么给三爻村和岗北村修路的事了！”

方婷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跟我约会还想着工作的事，太没情调了！”

“别生气嘛！”杨飞丝毫不在意，又对着方婷是一顿亲吻。

“别亲了，被人看见了多羞人啊！”方婷红着脸，目光四下张望，害羞地说道。

“怕什么，我们是男女朋友！”

看完电影，两人又逛了街，随后杨飞购置了一些礼物，准备去方婷家拜访。虽然方婷的父母反对他们的交往，但杨飞不能真的就此罢休，即使面对她父母的冷嘲热讽，他也要去。至少，他要表达自己的心意，更要让他们明白，他和方婷是不可能分手的。

走到家门口，杨飞不自觉地捏了捏鼻子。方婷拉着他说道：“怎么了？进去呀。”

“你还是先进去说一声吧，免得一会儿又让你为难。”杨飞苦笑着说。方婷明白杨飞因为父母反对的事情而耿耿于怀，也怕他因此难堪，便点了点头。

然而，方婷刚要进门，就看见李淑兰拎着垃圾袋推门走了出来。见到两人的一瞬间，李淑兰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你怎么又来了？”

方婷急忙解释道：“妈，杨飞放假了，特意过来拜访您和我爸的。”

“你给我闭嘴！”李淑兰将垃圾袋扔到一边，一把抓住方婷的手，“跟我进屋！”

“阿姨……”杨飞刚想说些什么，门“砰”的一声就关上了，让他只能无奈地挠头。

“妈，你干什么呀，杨飞是我男朋友！”方婷赌气说道。

“什么男朋友，我不承认！”李淑兰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那小子有什么好？这辈子估计都要烂在安水乡那种穷地方了，怎么着？你还想嫁到安水乡去？”

“妈，去安水乡只是暂时的，他以后还会调回来的。”方婷反驳道。

“调回来个屁！”李淑兰的声音很大，隔着门杨飞都能听见，“就算调回来了又有什么用？一点人脉背景都没有，自己脑袋又死板，这辈子都走不远。”李淑兰鄙夷地说道：“女儿啊，你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人家徐主任哪一点比不上那个杨飞？”

方婷生气地说道：“他哪一点都比不上！再说了，我和杨飞当初在一起的时候你怎么不反对？现在又说杨飞这不好那不好，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那是我瞎了眼，谁知道他这么没出息！”李淑兰毫不避讳地将杨飞贬低得一无是处，“婷婷，你听妈的话不行吗？妈还能害你啊！”

“你现在拆散我和杨飞，我会恨你一辈子的！”方婷执拗地说道。

“你……”

“行了行了，别吵了，像什么话！”方振德背着手冷哼一声，“方婷，你就这么跟你妈说话的？你这是教育学生的样子吗？”

“我……”方婷一时语塞，又无可奈何。她感觉自己和杨飞在一起的阻力越来越大了。

“我把话撂在这，你想跟那小子在一起，除非我死了！”方振德冷声喝斥道。说着，方振德拿着方婷带回来的礼物，走到门口打开门。此时杨飞正站在门口，见到方振德，急忙打招呼：“叔叔！”

方振德看都不看杨飞一眼，一把将杨飞买的礼物扔了出去。“小子，你想娶我女儿，死了这条心吧，赶紧滚！”说罢，“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爸，你干什么呀！”方婷几乎要哭出来！

“回去！”方振德指着方婷，瞪着眼睛说道：“以后不许你再见他，否则你就别认我这个爸！”

杨飞站在门口，心里堵得慌。他默默收拾着自己买的礼物，嘴角露出一丝苦涩。他没想到，有一天他和方婷也会成为一对苦命鸳鸯。唉……世事无常，大肠包小肠……

正当他感慨万千时，手机上传来了方婷的信息：“十二点。”三个字，顿时让杨飞傻笑起来……

一番云雨之后……方婷趴在杨飞怀里，紧紧地抱着他。杨飞点了一根事后烟，抽了起来。

“杨飞，你不要怪我爸妈好不好？”方婷温柔地说道。

杨飞点头道：“不会的，他们也是为你好，我明白。”

“所以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升到副科，只有升到副科，我爸妈才觉得你有出息，才会对你另眼相看。”方婷如实说道，这是方婷第一次向杨飞提出这样的要求。

杨飞感受着方婷身体的柔软，开玩笑地说道：“要是我一辈子都升不了副科怎么办？”

方婷无奈地说道：“那我只能一辈子嫁不出去了呗！”

杨飞亲吻了一下方婷，认真地说道：“我会努力的！”

“我相信你！”

休息了一会儿，两人又开始疯狂地缠绵起来。反正第二天是周日，两人都不用上班，索性放开了手脚，彼此索取着对方。

第二天快十点的时候，李淑兰才敲响了方婷房间的门。快十一点的时候，让杨飞没想到的是，徐凯那家伙又来了。这下可好，为了不被方婷的父母发现，杨飞只能躲在方婷的房间里。中午吃饭时，方婷直接端着碗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奇怪，今天这丫头怎么这么能吃！”李淑兰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方婷身材姣好，平日里对饮食控制得相当严格，午饭通常只吃小半碗饭，今天却吃了两大碗，红烧肉更是吃去了小半盆。“吃饱了吗？没吃饱我再去盛！”方婷笑着说道。

“吃饱了吃饱了！”杨飞也跟着笑了起来，“说句实话，你妈做的饭菜的确很可口。”

此时，徐凯已与方振德攀谈起来。“徐主任，我听说这次县委书记是从别的市调任过来的，您知道是谁了吗？”方振德好奇地问道。

徐凯点头道：“我也是刚得到的消息，姓林，叫什么我记不清了，是个女性，之前是丰台县的县长。听说她能力很强，丰台县原本在兴源市属于末流，她上任三年，就把丰台县的国内生产总值提升到了兴源市的前五名。而且，她是省里直接调派过来的。”

“省里？”方振德大吃一惊，“那这么说，这位林书记来头不小？”

“这个我倒不太清楚，不过十有八九是这样，否则一个三十岁的女人不可能爬得这么快。”徐凯也有些懊恼，原本安兴县的一把手位置，非他舅舅莫属，结果却空降来一位。

“方叔叔，您的事我已经跟我舅舅提过了，不过因为要更换县委书记，所以这件事得往后延一延。等局面稳定下来，问题就不大了，毕竟方叔叔您的工作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升任正职也是迟早的事嘛。”

听到这话，方振德笑得合不拢嘴，“哎呀，真是太感谢你了，小徐！来来来，我敬你一杯。”

“方叔叔您太客气了，我敬您，我敬您……”徐凯笑着回应道。

“小徐，你放心，我这辈子就认你一个女婿了，你可得加把劲啊。”方振德有意无意地看向方婷的房间。徐凯听了这话，感到有些无奈，突然灵机一动，“对了，方耀在城管大队做得怎么样？”

“那小子！”方振德无奈地叹气，“别提他了，整天不回家，跟那群狐朋狗友在一起吆五喝六的，迟早要被他气出病来。”方耀正是方婷的弟弟，比方婷小两岁。他以前跟着别人学做生意，赔得底儿掉，后来还是徐凯给他在城管队找了个位置。

“有时间我替他疏通疏通关系，让他弄个副队长当当。”徐凯笑着说道。

“哎呀，小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方振德感激涕零地说道。

徐凯道：“以后我和方婷在一起了，那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就不分彼此了。”

“对对对……”方振德开心地连连点头，心里想着，有人在上面就是好。

两人聊得开心，却不知道杨飞正躲在门后偷听着。方婷也在一旁偷听，脸色不大好看。她抱着杨飞的腰，喃喃道：“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杨飞笑了笑，刮了一下方婷的鼻子，两人又依偎在一起。直到下午，方振德和李淑兰才准备出门。临走前，他们敲响了方婷的房门。“婷婷啊，我和你爸出去应酬一下，晚上就不回来吃饭了。中午的饭菜还剩不少，你热热自己吃啊。”

“知道了，妈！”

等方婷的父母出门后，杨飞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终于走了，亲亲！”到了客厅，方婷又主动亲了上来。杨飞“吧唧”一口，说道：“我一会儿也得走了，晚上还得去乡里，明天一早要开个大会。”

“不嘛，你再陪我一会儿嘛！”方婷依恋地抱着杨飞，呢喃道：“一个星期才回来一次，还得偷偷摸摸的。”

杨飞认真地说道：“我会努力的，争取早点升到副科，让你爸妈看得起我。”

就在两人你侬我侬时，门口突然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方婷吓了一跳，急忙推着杨飞。“快快快……”杨飞刚想跑回房间，但钥匙已经插进了锁孔，来不及了。随即，杨飞直接跳到了沙发后面。门也应声而开。

“咦？你终于舍得起来了？”李淑兰看着方婷问道。

“啊……起来活动活动！”方婷伸了个懒腰，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的另一头，刻意用身体挡在那里，生怕李淑兰看到什么。

“多起来走动走，别一放假就躺在家里！”李淑兰埋怨道。

“你不说要和你爸去应酬吗？怎么回来了？”

“我回来拿点现金！”李淑兰到房间里翻找了一会儿，也没在意，然后又出了门。“记得吃饭啊！”

“知道了！”

目送李淑兰下楼，方婷才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杨飞也重新冒了出来。“刚才吓死我了！”

“我也被吓着了！”杨飞哈哈一笑。

“我给你做饭吃，吃完你再走！”

“好！”

又腻歪了一会儿，吃了晚饭，方婷才送杨飞上了晚班车，恋恋不舍地告别。晚上八点多，杨飞才回到安水乡，他立刻拨通了张海峰的电话。“领导，您有时间吗？我有点事要跟您汇报！”

“怎么了？”

杨飞急忙说道：“我知道怎么开发三爻村和岗北村的砂石资源了。”

“哦？”张海峰顿时眉开眼笑，连忙说道：“老地方，我过去等你，点好小酒。”

“没问题！”

点了些小菜，一瓶白酒，不一会儿张海峰便到了。“你小子！”

“领导，您坐，您坐……”杨飞拉着张海峰坐下。“这么急着喊我来，想必是找到如何将砂石运出的办法了吧？”

杨飞咧嘴一笑：“当然，而且连修路的方法我都想好了。”

“修路？你有钱？”张海峰原本以为杨飞能想到什么绝妙的主意，没想到竟然还是修路，顿时有些失望。谁有钱修路还会等着你？

“可以不要钱！”

“不要钱？”张海峰困惑地看着杨飞，不明白这小子脑袋里在想什么，“修路不用钱，用什么？用脚趾头吗？”

杨飞嘿嘿一笑：“领导，谁规定修路一定要走陆路？我们可以开辟水路啊！”

“三爻村往后五六公里，那里有一条河流与响水县交界，如果能把这五六公里的田地挖出来，疏通河道，挖出来的沙石不就可以运出去了吗？”

张海峰顿时一愣，眼睛瞪得老大，仿佛被点醒了一般。他从一开始就陷入了思维定势，一直想着修路的事情，思路被完全固定住了。包括杨飞自己，起初也是想着修路，所以思路总是往修路上靠拢。要不是和方婷之间无意间的暧昧互动，他或许也不会被点醒。妈的，谁说修路一定要修一条宽敞的大道？挖个小水沟，不也一样能当做运输通道吗？

“领导，只要能把河道疏通，我们再弄些筛分设备，把黄沙和沙石筛出来，然后让村民们用拖车将它们运上船就可以了。”

“当然，这只是一个开始。不管是挖河道还是第一批沙石的开采，前期的工作都会非常辛苦。等黄沙卖出去，村里有了钱，自然而然就可以修路了。路修好了，就能加速沙石的运出速度。我想不用一年，三爻村和岗北村的面貌肯定会焕然一新。”

张海峰感叹道：“还是你小子脑子转得快，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不过你说的对，前期的工作将是一个巨大的挑战，这不仅会占用农田，还要组织村民们挖河道，那可是十几里路啊。”

杨飞说道：“万事开头难，只要迈出坚实的第一步，路就会越走越宽。我们安水乡想发展起来，还是要靠自己。如果只依靠扶贫，只会越扶越贫。”自己不努力，没人能帮得上你。这是杨飞的人生格言，这句话在安水乡也同样适用。如果不想办法改变现状，坐等政府扶持，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尽管我国发展越来越好，但贫穷落后地区依然不少，想要引起上层的关注，并非易事。

张海峰沉思片刻后说道：“我还有一点比较担忧，这也可能是限制我从修路思维中跳脱出来的原因。”

“领导您说！”杨飞点头示意。

“就是……如果那些沙石地被大规模挖掘，可能会造成严重的水土流失……”张海峰担忧地说道。

杨飞回应道：“有些事情需要权衡取舍，这是无法避免的。不过后期等有条件了，可以慢慢恢复，该种树种草的就种。当然，过度开采是绝对不可取的，而且我也没打算一直挖下去。等村民们手里有了钱，他们能做的事情就多了。”

“带动三爻村和岗北村的村民先富裕起来是第一步，之后我们还要带动更多的人脱贫，光靠挖沙是不够的。”

张海峰欣慰地笑了笑：“你说得对，做事情不能瞻前顾后，是我多虑了。来，干一杯！明天正好要开大会，我们把这件事在会上提出来，然后就放开手脚干吧！”

“干杯！”

……

周一早晨，会议准时召开。所有班子成员及各部门主任都需参加。这样的会议并不常见，主要是因为李建平知道新任县委书记即将到任，县里正在进行整顿，乡里自然也要跟进。一朝天子一朝臣，一把手到位后，有人期待，也有人担忧。但可以肯定的是，每个部门都在努力整改，以期在工作中表现出色。

“人都到齐了吧？”办公室里，领导班子成员依次落座，杨飞也坐在了末尾。由于椅子不足，他便搬了个凳子坐在旁边，拿出笔记本准备记录会议内容。

“首先，跟大家说一件事。大多数人可能也听说过了，我们安兴县的原县委书记赵书记要去市里任职了，上面已经安排了一位新县委书记即将到任。新官上任三把火，现在是非常时期，大家务必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不要让人挑出毛病。”

“我们乡里还有副科级职位空缺，在座的各位都有机会。最近大家表现好一点，加把劲。虽然我们领导班子有推荐权，但至少大家也要给我们一个推荐的理由，对吧？”李建平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杨飞，笑着说道。

众人听到这话，顿时心头活跃起来。李建平话里有话，意思十分明显：谁想晋升副科，他的意见至关重要。这也是在向杨飞释放一个信号。

“现在，各部门请汇报各自的工作进展，以及接下来的整改计划。”

各部门依次汇报工作，李建平适时地插上几句嘴，提出一些整改意见。说实话，安水乡的部门人员配置并不齐全，所以大部分人都只是在混日子，从他们的工作汇报中便可见一斑。不过，杨飞毕竟不是领导，也不便多说什么。

轮到杨飞汇报时，他的内容堪称教科书般的范例：上周完成了哪些具体工作？每项工作带来了哪些产出？花费了多少时间？哪些是该做的事情，哪些是不该做的，又有哪些值得改进的地方？遇到了什么问题？问题产生的原因是什么？如何解决？下周的工作计划又是什么，包括时间规划和预期目标。

当他谈到三爻村和岗北村疏通河道的计划时，饶是李建平和侯正德对杨飞再有意见，也被他精辟的工作汇报所吸引。整个复盘和规划演讲，杨飞足足讲了三十分钟，条理清晰，没有半句废话，其内容甚至比其他部门所有人都加起来说的还多。与其说是工作汇报，不如说是杨飞的一场个人表演。

“杨飞同志，”党委副书记赵勇军问道，“你刚才提到的疏通河道计划，大概会占用多少亩农田？三爻村和岗北村的村支书对此持何态度？村民们的反应如何？另外，人力物力方面可是个不小的难题，你是否有把握？”

杨飞回答道：“这也是我们经发办接下来工作的重点。我们安水乡的发展工作是重中之重，希望各位领导在日后的工作中能给予我更多支持，这将极大地增强我完成这项工作的信心。”

“万事开头难，我相信只要做好第一步，后续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领导，我的工作复盘和规划汇报完毕，谢谢大家……”

杨飞的工作汇报以及接下来的详细规划，让同级别的其他主任科员都感到汗颜，差距实在太大了。李建平眉头紧锁，心中盘算着，一旦这条五公里长的河道被开发，黄沙被开采出来，那两个原本不起眼的地方，恐怕就会成为炙手可热的香饽饽。不得不承认，杨飞确实是一个难得的人才，李建平甚至动了拉拢他的念头，有些不想再刁难他了。可惜的是，这小子得罪了徐凯，而徐凯背后站着丁县长，这让他感到无可奈何。

李建平开口道：“疏通河道，占用农田必然是大动干戈。这件事我需要向县里汇报，待县里做出决定后，才能具体实施。”

“杨飞同志的思路相当活跃，不愧是在县委办工作过的优秀人才。大家都应该好好向他学习。”

杨飞谦虚地笑了笑，说道：“这也不是我一个人想出来的，是我与张副乡长共同探讨的结果。张副乡长作为我的直属领导，给了我很大的建议和启发。”杨飞深知，在体制内，跳过直属领导行事是大忌。如果大家都知道你不尊重领导，未来谁还会愿意任用你？

李建平点头笑道：“嗯，不错不错。那这件事就先这样，等我向县里上报之后，再做最终决定。”

“刚才杨飞同志的工作汇报和接下来的工作规划，显然为大家提供了一个参考的模板。事实证明，杨飞同志确实是一位很有能力的同志。”

“乡里的各部门人员一直都有些不足。前段时间扶贫办主任职位空缺，我让安全管理委员会的姚远主任兼任，但一直觉得不太妥当。”

“扶贫工作一直是咱们乡里的重中之重，所以，我的意思是，让姚主任卸任兼任的职务，姚主任，你今后需要把扶贫办的工作好好担起来。”

姚远急忙表态：“我一定不辜负领导的期望。”

“很好！”李建平点头道：“那么，姚远主任今后将正式担任扶贫办主任。但是，安全管理委员会的职位也就随之空出来了。”

“我的意思是，由杨飞同志代理安全管理委员会主任一职。”

侯正德点头道：“我觉得可以。毕竟经发办的工作本来就与企业打交道，安全生产方面的问题，经发办也可以一并抓起来。”

听到这话，其他几人都没有立即表态，杨飞和张海峰对视一眼，都皱起了眉头。张海峰当即说道：“我们乡经发办的工作也是极其重要的，而且杨飞同志接下来的工作重心将放在三爻村和岗北村后续的开发事宜上。让他兼任安全管理委员会的主任，是否有些不妥？顾此失彼，难以兼顾啊。”

很显然，张海峰是希望杨飞能够拒绝这个职位。安全管理部门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没事的时候还好，一旦出了事，那就是背锅侠，所以最好不要接。杨飞本人也有此意，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能不接就尽量不接。

侯正德说道：“我们乡的安全工作其实很简单，主要就是企业的安全生产管理。经发办的主要工作也与企业发展息息相关，由杨飞同志暂时代理最为合适不过了。再说了，就算杨飞同志分身乏术，你这个分管经发办工作的副乡长也能帮他一把，不是吗？”

“而且，关于河道挖掘以及后续的沙场工作，县里是否批准还是个未知数，我看没必要这么急着给他加担子。”

李建平笑了笑，说道：“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嘛。杨飞同志，这也是一项政治任务，不是儿戏。如果你能同时做好经发办和安全管理这两项工作，就证明你具备了一定的能力，到时候我也才有底气向县委组织部推荐你提拔副科，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你的能力摆在那里，只要多表现，提拔副科并非难事，否则即便推荐了，也缺乏足够的说服力，难以让大家信服。”

李建平看似是在商量，并且提到了提拔副科的事情，但杨飞一个字都不相信。然而，话已至此，如果他再推辞，在他人眼中就是不识抬举；如果直接顶回去，那就是抗命不遵，不服从组织安排。无奈之下，杨飞只好应承下来。

“感谢领导的器重，我一定会努力的！”

李建平呵呵一笑：“这就对了嘛，有这份觉悟，你一定是名优秀的同志。”

散会后，杨飞前往建设综合服务中心。安全管理委员会的办公地点就在这里，总共只有三名工作人员，加上他这个主任，一共是四个人。安全管理委员会主任这个职位，本该是个颇有油水的部门，因为只要是办企业的，总能被“上纲上线”找出一些问题。届时，这些公职人员的心情就显得尤为重要了——罚款与否、整改与否，都取决于他们一句话，其中不乏人情往来。

当然，这些李建平都清楚，所以之前安排的都是自己人。虽然这个贫困地区油水不多，但苍蝇腿也是肉啊。不过，为了安抚杨飞，他还是将这个“油水部门”让了出去。

本来杨飞主管经发办，刚刚有了些思路，正准备大展拳脚，结果又兼任了安全管理委员会主任，工作更加繁忙。虽然乡里的企业数量不多，即便算上个体户，也屈指可数，但安全生产无小事，一旦出现问题，那便是大事。杨飞素来如此，只要工作交到他手上，就一定会事无巨细地完成。

于是乎，乡里的企业安全生产工作，便成为了杨飞的重点关注对象。他甚至带着经发办的三位女同事，一同前往各个企业进行摸底调查，让她们提出具体的经营措施和方案，帮助企业更好地运营。心思放在哪里，哪里就是重心。杨飞算是体会到了“屁股决定脑袋”的真正含义。以前他去了解企业，更多地关注经营状况，提供相应的服务。但如今，带着安全生产的问题再去考察，发现的问题就更多了。

全乡共有九家企业，他警告了其中八家。就连高伟强的恒创新材料公司，也未能幸免。他发现恒创新材料存在严重问题，尤其是污染问题，当即勒令其停业整顿。

“主任，主任！”安全管理委员会的一名工作人员急忙小跑过来，“高总说要请您吃饭，您看……”

“不吃！”杨飞转身，严肃地说道：“小宋，以后跟我干，就要规规矩矩。你以前拿过多少东西我不管，但现在，我劝你手脚还是干净点。你也可能觉得我这个人没意思，没关系，觉得没意思，也可以不干。”说完，杨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宋于波被杨飞的话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瞪着眼睛，等杨飞走后，猛地啐了一口唾沫。“妈的，什么东西……”

安全管理委员会的其他两名成员你看我，我看你，心里都对杨飞骂了个遍。以前姚远当值时，姚远吃肉，他们也能跟着喝点汤，有时候还有人请吃饭，香烟也不用自己掏钱买。结果杨飞来了，连根毛都没给他们，让他们感到憋屈不已。“真是他娘的拿了鸡毛当令箭！”

“宋哥，怎么办？高总那边怎么回复？”这时，高伟强也从厂房办公室里走了出来，看向宋于波问道：“小宋，怎么样？杨主任怎么说？”

宋于波急忙说道：“高总，那小子不识抬举！”

高伟强皱了皱眉，没说话，而是掏出一条软中华递过去，说道：“你们拿去分分！”

宋于波眼前一亮，“嘿呀，谢谢高总，这怎么好意思啊。”

高伟强笑了笑说：“都是自家人，你们去忙吧！”

“唉唉唉……”三人点头哈腰地离开了。忙碌了一天，本以为空手而归，没想到还能收到一条烟，也算是有些收获了。

回到办公室，高伟强拨通了杨飞的电话。

“杨主任，您好啊！”

“高总？有什么事？”杨飞问道。

高伟强笑着说道：“杨主任，您来乡里我还没请您吃过饭呢，怎么连这点面子也不给我啊！”

杨飞直接挑明了说道：“高总，我这边确实比较忙，一时半会儿抽不出时间。这样吧，等你们厂子的整改工作顺利完成，咱们再好好聚一聚，如何？”

听了杨飞这番话，高伟强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但语气中依旧带着一丝笑容：“杨主任，整改自然是需要进行的，但这还需要一个过程，我们也可以边生产边整改，两不耽误。我的客户那边还在等着货物，要是不能按时交货，我的损失可就大了。希望杨主任能多通融一下。”

杨飞眉头微蹙，质问道：“高总，安全生产无小事。贵厂连消防栓都是坏的，连灭火器都没有，生产器械摆放过于密集，而且不少器械的线路都明显老化。易燃易爆物品就放在隔壁，一旦发生火灾，后果不堪设想！”

“我受到处分倒是小事，最终受损的还不是您高总吗？还有污染问题，厂房后面那条臭水沟，是你们自己挖的吧？如果不加以治理，难道您是想让安水乡的老百姓长期饮用这种污水吗？”

杨飞越说越多，高伟强听得眉头紧锁，他觉得杨飞小题大做。他的工厂已经运营多年，从未出过任何事故，怎么到了杨飞手里，就频频出事？

“杨主任，我并没有说我不整顿，关键是我目前有一笔重要的订单，等我度过这个时期，等我安顿下来之后，再努力进行整修，不好吗？”

“高总，还是那句话，安全生产无小事。我不知道以前姚远主任是怎么与您沟通的，但既然现在由我来负责管理，我就必须对这件事负责到底。这不仅是对您，更是对您厂里一百多名工人的负责。”

杨飞的态度极为坚决，毫不退让。这主要是因为高伟强所在的工厂确实存在许多安全隐患。他生产的汽车内饰压板原材料本身就是易燃品，一旦发生火灾，整个厂房很可能瞬间化为一片废墟，连救援都来不及。

两人的通话在不愉快的氛围中结束，杨飞的态度非常明确，高伟强的脸色也因此变得更加阴沉。

然而，就在杨飞还在检查其他个体户时，侯正德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杨飞，你他娘的到底有没有毛病？凭什么让人家高总的厂子停业？让你当个安保主任你就上天了是不是？赶紧给我发个通知，让人家恢复生产！”电话里的声音极为响亮，宋于波和另外两人都在一旁轻蔑地笑着。

“开什么玩笑，恒创新材料可是咱们乡里的龙头企业，乡里全指望着他们的税收呢。说停就停？你算个什么官儿，摆什么谱啊！”

“就是，不是这个不收，就是那个不要的，装什么清高？当官不就是为了捞钱吗？不然谁他妈想当官。”

杨飞虽然在接听电话，但另一只耳朵却清楚地听到了背后几人的议论，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就是安水乡的现状。

“侯乡长，恒创新材料的厂子存在诸多严重的安全隐患，如果不进行停业整顿，一旦发生事故……”

“你给我闭嘴！”侯正德毫不客气地打断道：“人家厂子开了这么多年都没事，你一上来就让人家停业整顿？给人家造成的损失你来承担吗？”

“这不是我的问题！”杨飞掷地有声地回应道。

“不是你的问题，难道是我的问题了？”侯正德语气激动地争辩道：“赶紧把通知发给人家，这是命令！”

杨飞反问道：“要不，我把通知打印出来，侯乡长您亲自签字？”

侯正德顿时一愣：“你是安管主任，这事又不是我分管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既然与您无关，侯乡长您又为何如此急切地打电话给我呢？”杨飞追问道。

侯正德一时语塞：“行了行了，随你便吧。不过，如果因为这事给高老板的企业造成了任何损失，这个责任你必须承担，别忘了，你还是经发办的主任！”

挂断电话，杨飞翻了个白眼。难道自己不知道吗？还需要他来提醒？经发办和安全生产管理本来就是一对矛盾体。一方面要辅助企业发展，发展出现问题，经发办负有责任；另一方面又要管理安全生产，安全出现问题，安管部门也要承担责任。总而言之，无论好坏，责任似乎都落在杨飞身上。

如果换做其他人担任这个职位，恐怕真的会被搞得里外不是人，但杨飞不会。所有工作都有轻重缓急之分，有些原则是绝不能触碰的，否则只会害人害己。至于经济发展方面的工作，虽然迫在眉睫，但至少可以暂时搁置一段时间。安水乡已经如此糟糕，还能差到哪里去？

至于维系领导关系、巩固政治资源，杨飞并不十分在意。领导该尊重就尊重，领导交办的工作也会去做，但若是明显不合规矩，他也可以坚决拒绝执行。这仅仅是发生在安水乡，未来可能会有更大的领导提出这样那样的要求，如果现在妥协一次，那么将来就会有无数次。因此，他宁愿放弃那些政治资源，也不会犯原则性的错误，这是他的底线。

这边刚挂断电话，杨飞的手机再次响起，来电显示是李建平。

“小杨啊，今晚有空吗？一起吃个饭，聊聊工作上的事情！”

杨飞微微皱眉，他知道，这多半是高伟强已经向李建平告状了。不过，他可以拒绝高伟强，却无法拒绝李建平，毕竟人家是一把手。

“好的！”杨飞应了下来。

“那下班后直接去兴谷饭店，咱们好好喝一杯！”

“好！”

杨飞深知高伟强不会善罢甘休，必定会动用他多年来在安水乡积累的人脉关系。李建平与徐凯同穿一条裤子，必然会对他施加压力，因此杨飞不得不保持警惕。

下班后，杨飞按时抵达兴谷饭店，高伟强已在门口等候。

“杨主任，能请您吃顿饭可真不容易啊，快快快，里面请，李书记已经在里面等您了！”高伟强笑脸相迎，仿佛下午的争执从未发生过。

“最近事情确实比较多！”杨飞不动声色地回应道。

“是是是，杨主任一看就是勤勉为民的好干部，安水乡有您这样的干部，真是我们的福气啊，哈哈哈……”高伟强一路恭维着将杨飞带进了包厢。包厢内，除了李建平，还有下午给他打电话的侯正德，以及高伟强的秘书王娜。王娜正郑重其事地为两位“一把手”斟上五粮液。

“杨主任，今天可得多喝两杯哦！”王娜见到杨飞，笑意盈盈地说道。

“杨飞，来了就快坐吧，”李建平热情地招呼着，甚至将杨飞拉到自己身边，表现得极为亲近，“最近你也是够忙的，我正好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好消息？”杨飞略感诧异，“难道是开垦河道的事情上面已经批准了？”

“你这小子！”李建平笑着说，“真是难得的人才啊！上面已经同意了你的方案，我特意向领导汇报了你的想法，领导对你印象很不错。”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不过，张县长还是有些顾虑，毕竟这涉及到占用农田，村民的情绪一定要安抚好。而且，县里并没有额外的补偿资金，很多事情都需要我们自己解决。”

“你知道的，想从县里争取一点钱太难了。所以，这件事上，我们还需要多动脑筋想办法。”

对于河道开垦的事情，杨飞并不认为李建平在撒谎。他清楚县里财政的窘迫，当年在县委办时，甚至还出现过拖欠工资的情况，为此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至于领导对他的“好印象”，他只当是耳旁风。李建平能在领导面前夸奖他？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否则更有可能的是在领导面前诋毁他。

“我明白了，只要这件事能批下来就好。后面的事情，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李建平笑呵呵地说道：“有这份认识就好啊，小杨，你的能力大家都有目共睹，好好干。”

高伟强笑道：“李书记，别光顾着聊天啊，人已经到齐了，咱们就开始吧！”

“来来来，咱们先碰一个……”

酒宴正式开始。

接着，王娜便开始挨个敬酒，还特意拉着杨飞喝了一杯。饭桌上有女人，总能活跃气氛，何况是王娜这样风情万种的女人，一颦一笑间，总能撩动男人的心弦。时不时抛出的荤段子，更是让饭桌的气氛变得更加融洽。

其实杨飞并不喜欢这样的氛围，尽管喝的是五粮液，吃的是山珍海味，但他总觉得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在与在场这些人并非朋友的情况下。当然，他也明白，在官场体制内摸爬滚打，日后这种酒局在所难免，即使不适应也必须慢慢适应。

“小杨啊，来，这杯我敬你！”李建平端着酒杯，望着杨飞，和颜悦色地笑着。

杨飞急忙起身，双手端着酒杯，将杯沿压得很低，笑道：“李书记，这可使不得，应该是我敬您。以后还要靠李书记您多多提携，我干了，您随意……”

李建平淡淡一笑。此时，侯正德也端起酒杯，朗声道：“小杨啊，我也跟你喝一个。之前工作上咱们有些小冲突，我语气可能有点重，你别往心里去。”

杨飞再次跟着端起酒杯，也站起身来。心中暗道，都是领导，自己自然要客气。工作上他可以坚守原则，但在待人接物方面，该圆滑时还得圆滑，否则人家会说你是个“傻瓜”。

“侯乡长，工作嘛，有分歧是很正常的，也请领导多多包涵。”

话说到这个份上，高伟强已经在等着李建平主动提起之前的事情了。李建平放下筷子，意味深长地说道：“小杨啊，工作上认真负责的态度固然是好事，但也要考虑到实际情况。咱们作为人民的公仆，万事都应以大局为重，这一点上，我不得不批评你了，你在这方面的认识还不够到位。”

“对我们安水乡而言，脱贫攻坚和经济发展才是重中之重。有些事情，该通融的时候还是要通融的。你看，你一句话就把人家高总的厂子给停了，高总都亲自来找我‘哭鼻子’了。”

见到话题终于引出来，杨飞也跟着放下筷子，认真地听着。高伟强笑着说道：“李书记，确实是我的疏忽。近几年来因为比较忙，对厂子管理有些疏于照顾，这才导致厂子里存在了一些隐患。我检讨，自罚一杯！”

说着，高伟强给自己斟满一杯酒，一饮而尽。王娜立刻上前，一边为他续上，一边轻声说道：“高总真是太忙了，其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两年经济不景气，生意越来越难做。光是去年一年，咱们厂子就亏损了一百多万。几个股东都商量过了，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申请破产清算了，总比一直亏下去强。”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但高总他就是不甘心，这个厂子可是高总的心血，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能做到如今这个规模也着实不易。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我们没有申请破产，那就是如果我们就这样撒手不管，感觉对不起李书记。”

“厂子要是经营不下去了，一百多个工人的生计立刻就会成问题。安水乡的老百姓需要就业，需要吃饭，突然没了收入来源，这对领导们来说可是一大难题。”

“我们高总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觉得再大的困难也不能让领导为难，再大的委屈也不能让工人们受。所以，他就想着再撑两年，看看形势能不能好转。”

“高总，说实话，您不该跟股东们唱反调。咱不能做赔本赚吆喝的事情，最后还得被人指手画脚，您说是不是？”

王娜的一番话，将高伟强塑造成了一个极具情怀的企业家。她巧妙地传达了“老板亏钱经营，养活了一百多工人，维护了安水乡的就业稳定，展现了高尚情义”的核心信息。更关键的是，她暗示了厂子的存亡，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高伟强的意愿。

王娜说完，李建平和侯正德的目光都投向了杨飞，等待着他的回应。

饭桌上的气氛因为王娜的发言而变得沉寂，包括李建平刚才那番“批评”杨飞的话，也无形中将杨飞推向了风口浪尖，意指他做事不顾全大局。虽然恒创新材料在全国范围内算不上什么大型企业，但在安水乡，它的存在却举足轻重。

此时，杨飞也在仔细权衡。如果他依旧坚持己见，不肯松口，那么后续可能会发生什么？李建平是否会以此为借口进一步针对他？一旦工厂被迫停业，或者高伟强真的选择长期停产，那一百多名工人，一旦被有心人煽动，很可能就会引发群体性事件。

杨飞稍作停顿，开口说道：“高总，安全生产是不可触碰的高压线。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意外可能，我们作为管理者，也必须将其扼杀在萌芽状态，否则就是我们的渎职。”

“按照法律法规办事，也是为了各位企业家着想。如果像您厂里这样的安全隐患放任不管，那就是我对高总您不负责任。”

“同样，我也相信高总您一定也会为我们乡政府着想，不会让我们为难。一旦真的发生事故，那可是要掉‘乌纱帽’的。我、侯乡长、李书记，我们可都要遭殃，高总，您说是吧？”

杨飞的这番话，又一次巧妙地将球踢回了高伟强那边。他的意思很明显：如果你不进行整改，那就是在为难我们，并且他还将侯正德和李建平也牵扯进来。如果高伟强继续纠缠不休，那就等于是在挑战乡政府的权威，甚至有想要针对乡政府的意思。

然而，人们总是倾向于听取自己愿意听的话。因此，杨飞的这番话，并没有得到在场几人的好感，反而让他们心生不满。高伟强也不再看向杨飞，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李建平。

李建平轻叹一声，说道：“我们讲完法理，还得讲讲人情嘛。高老板为咱们乡里做出了这么大的贡献，如果我们对此视而不见，在人情上可是说不过去的。”

“而且，高老板也并未说过不整改，只是表示需要一些时间来调整。”

“高老板，我看这样如何，厂子停业是绝对不行的，但整改工作必须进行。您先把厂子里的安全隐患进行一次全面的梳理归类，然后我们给您一个月的时间来进行调整。之后，我和杨主任会亲自过来验收，您看怎么样？”

高伟强为难地思索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我……我尽量吧！”

“不是尽量，是必须！”李建平语气严肃地强调道。

高伟强连忙表态：“保证完成任务！”

“这就对了嘛！”李建平笑着看向杨飞，说道：“杨主任，没问题吧？高总白天可以继续生产，晚上进行整改。毕竟高总还需要按时交货，我们也不能让高总继续亏损下去。否则，一旦高总到时候拍拍屁股走人，无论是您这个经发办主任，还是我这个党委书记，都得承担责任。”

杨飞眉头微皱，他明白，今天自己无论如何都必须答应这个提议。如果他不答应，他们下一步很可能会煽动工人闹事，到那时，李建平同样会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他头上。

考虑到高伟强已经答应在一个月内完成整改，这件事情的后续风险倒也不算太大。于是，杨飞开口道：“从原则上讲，我还是提议暂停营业进行整顿。不过，既然李书记都已经这样说了，如果我再一味坚持，那确实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哎……就是嘛！”李建平哈哈大笑着附和道。

“不过，关于污染的问题，高总还是得多上点心。我知道让高总一下子就彻底整改可能存在一定的难度，但还是要尽快着手处理。”

高伟强拍着胸脯保证道：“杨主任您放心，我明天就开始安排！”

“好了好了，咱们继续吃酒！”

一顿酒喝完，时间已接近晚上七点多。杨飞找了个借口，随后先行离开了。

走出饭店，他关闭了手机录音。从进门开始，他就一直在录音，因为他担心李建平会像上次一样玩弄手段，所以他格外留了个心眼。好在这次李建平的态度比较真诚，全程都在谈论工作，并未再玩什么花招。

杨飞离开后，包厢内，高伟强郁闷地抽着烟。

“李书记，您让杨飞那小子负责安全生产，本意是想敲打他一下，结果反倒是我先被他给‘修理’了。”高伟强郁闷地说道，“线路翻新本身就是一个大工程，需要投入不少资金。明明没什么大碍，却非要上纲上线，搞得我好被动。”

李建平笑了笑，安抚道：“先别急嘛，他不是已经答应让你复工了吗？”

高伟强摇摇头：“还是再等几天吧。我刚买的保险没几天，操作起来总归不太方便。”

“行！”李建平爽快地应允。

高伟强原本对杨飞并没有什么敌意，李建平想针对杨飞的想法与他无关。但杨飞那“轴”得让人讨厌的性格，让他非常不爽。哪家企业没有一点问题？只要仔细查，总能查出毛病来。平常给相关人员塞点烟，送点礼，这些事情就能轻易化解。可杨飞这家伙，油盐不进，油条不吃。因此，高伟强认为，这种人绝不能久留，否则日后只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此时的杨飞还全然不知，针对他的阴谋，已在悄然酝酿之中。

第二天一早，乡里召开了领导班子会议，主要议题是讨论关于开垦河道的项目。至于昨天李建平和杨飞就恒创新材料安全生产问题进行的探讨，在会上却只字未提。

三爻村和岗北村占用农田开垦河道的计划，表面上看是为了推动乡里的经济发展，但所有人都清楚，这绝非易事。尤其涉及到占用的不仅仅是农田，还有大片的坟地。因为三爻村和岗北村的祖祖辈辈都安葬在那里，动迁坟墓可不是一两户人家的事情。对于观念极为保守的老一辈人来说，迁坟简直就是天大的事情。如果不把他们安抚好，河道开垦的计划就根本无法推进。

“既然规划是由杨飞同志和张副乡长共同提出的，那么，这个项目的沟通协调就交给你们二位同志来负责。如果在推进过程中有任何需要支持的地方，张副乡长可以随时向上级汇报。”会上，李建平对该项目表现出了明确的支持。对于这种能为自己增加政绩的事情，他是绝不会从中设置障碍，而是会努力促成。正如他之前所言，尽管有徐凯在一旁吹风，但要想往上爬，就必须给领导一个充分的理由。开垦河道、开采沙石，进而带动地方经济发展，这无疑将成为他李建平日后升迁的重要资本。

张海峰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李书记，占用农田的补偿，是由县里统一补助吗？”

李建平无奈地摇了摇头：“县里虽然支持我们的规划意见，但关于补偿的具体事项，还得靠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张海峰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苦笑一声，这意味着乡里根本没有获得任何实际的资金支持，却要独自承担所有开销。农田的占用、坟地的迁徙、河道的开垦，哪一样不耗费巨资？想把这件事顺利办成，其难度可想而知。

“张副乡长，这件事上，我建议您多与杨飞同志沟通。年轻人思维比较活跃，或许能提出一些新颖的解决办法。”李建平微笑着建议道。

“好的，书记！”张海峰应允。

“还有其他需要补充的吗？如果没有的话，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明天通知一下各村的村支书，再召开一个简短的会议，然后散会……”

村民们前往乡里开会，往往需要花费不少时间。特别是三爻村和岗北村的村民，即便是骑自行车，也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孟大海和周成民参加完会议后，脸上都带着一丝凝重。他们认为县里和乡里的决定是正确的，但真正要付诸实施，却是一件异常棘手的事情。占用农田相对还好说，但迁坟这件事情，绝非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不过，无论能否说清楚，他们都必须将乡里的决定传达下去。因此，两人回到村里后，立刻召集了村委会成员开会，并通知了所有涉及迁坟的村民前来。

“什么？迁坟？你们在开什么玩笑？”

“孟支书，村长，那里是我们村的风水宝地啊，怎么能随意改动？要是破坏了风水，我们会遭到报应的！”

“怎么突然就要迁坟？乡里的那些混蛋天天就知道搞些幺蛾子，都是一群黑心烂肝的家伙，也不知道那些狗官心里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就是啊，我听说县里每年给咱们乡里的贫困户补助好几十万呢，可到现在我一分钱都没见到，都被他们贪污了！现在还要来破坏我们村的风水，我死也不答应！”

“对，坚决不答应！”

孟大海急忙解释道：“迁坟是为了开垦河道。乡里说咱们村子里有沙石资源，可以卖钱，带动我们村子发展。”

“狗屁！什么沙子能卖钱？骗鬼呢！”

“就是，如果沙子真的能卖钱，我们村怎么还会这么穷？就算能卖钱，那钱也轮不到我们手里，只会进了那些狗官的口袋！”

“说得没错，这是在糊弄鬼呢！还沙子卖钱！”

村民们对这些事情了解甚少，对乡里的干部普遍缺乏信任。他们长期以来形成的认知，以及对某些干部贪污腐败、不为民办事的不满，使得他们普遍认为乡里的这项决定是在胡闹。现在，却指望他们来配合办事？何况还是迁坟这样一件大事。

“大家听我说，都安静一下。”孟大海试图平息众人的情绪，“我们村里的这些沙子并非普通沙子，而是真的能够卖出钱来的。而且，这件事上面已经批准了。如果我们不配合，恐怕很难向上面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