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小丑落幕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我们就能成功了。”祝三苍那张涂抹着夸张油彩的脸上，露出一抹近乎癫狂的笑容，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

尹洋如遭雷击，脑海中嗡鸣一片。他难以置信地看向祝三苍：“苏拢文他们的那些事情，都是你搞出来的？”

“没错，”祝三苍毫不避讳，坦然承认，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苏拢文那家伙，说到底就是个被欲望冲昏头脑的蠢货。我不过是精准地捕捉到他内心的破绽，再稍加添油加醋，事情便顺理成章了。”

这一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尹洋坚守多年的认知上。那些曾经以为坚不可摧的真相，此刻在他眼中变得摇摇欲坠，仿佛一场精心编织的谎言。曾经不惜一切代价去追寻的东西，转瞬之间，化作了海市蜃楼，虚无缥缈。

“那……催琼雯呢？她会有生命危险吗？”尹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不会，她只是被犬神短暂地附了身而已。当时留着她，是给自己留了张底牌，谁能想到，你这小子成长得如此迅猛。”祝三苍的眼神中掠过一丝复杂，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童达和陆长维虽然对“常平”和“苏拢文”这些名字感到陌生，但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尹洋此刻所承受的，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大压力与痛苦。

“在大兴安岭的正中心，有七棵古老的杨树，它们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列。其中六棵树上，分别钉着摄魂钉，只要将它们拔出，一切便可恢复正常。我们，就差最后那一棵树，最后那一根钉子了。”祝三苍的声音低沉而复杂，似乎在诉说着一段沉重的过往。

尹洋沉默了片刻，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把这些都告诉我们？”

“尹洋，你是个好人，而好人，理应得到善终。”祝三苍望着尹洋，眼神中闪烁着一丝释然，“或许，我的选择从一开始就错了。这几年，我给你带来了太多不必要的麻烦和痛苦，对此，我感到非常抱歉。”

“只要你一直坚持自己的本心，用真心去对待每一个人，总有一天，你会用你的信念打动所有人。”

“我需要去一趟大兴安岭，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妥当。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去就好，不用跟着我。”尹洋缓缓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那……洋哥，你一个人可得小心点啊，有事随时给我们打电话。”徐绍辉拍了拍尹洋的肩膀，挤出一丝笑容。

“嗯，我知道了。”应允一声，尹洋的身影便如同鬼魅般，消失在了浓郁的夜色之中。

汽车在公路上疾驰，车窗外的景物飞速掠过，而尹洋的脑海中，却如同播放着一部快放的老电影，过去的一幕幕画面，在他的意识深处翻滚、重叠。

那些惨死的弱者，那些怨死异乡的陌生人，一具又一具冰冷的尸体，一个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狂魔……

一次又一次冒着生命危险，他失去了生活中本该拥有的平静与喜乐。就连他最亲密的挚友，也……

还有与他一同出生入死、经历过无数生死考验的催琼雯，以及并肩作战过的李茂山、祝三苍……

那些在旅途中看过的风景，遇到的艰难险阻，追寻的难以捉摸的线索，以及那些让他彻夜难眠、头痛欲裂的夜晚……

如今，随着这次来到大兴安岭，找到了祝三苍，一切似乎都即将画上句号。

车子停在山脚下，尹洋独自一人，手持着那盏散发着微光的九尾狐灯，徒步向山上走去。

他隐约能感觉到，这片土地似乎正努力地从过去的创伤中苏醒，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

厚厚的积雪覆盖了山林，每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即便是在这寒冷刺骨的冬季，尹洋的额头上也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终于，在那九尾狐灯的指引下，他来到了祝三苍所提及的那片，七棵杨树呈北斗七星之势排列的山岗。

每一棵被摄魂钉深深刺穿的杨树，都在钉子冒出的地方，缓缓渗出一种暗红色的粘稠液体。

在这空旷寂寥的雪地上，整整七棵杨树，构成了一个神秘的阵型。

尹洋缓缓闭上双眼，一种奇特的感应涌上心头。他似乎听到了，一种低沉而悠远的龙吟之声，在天地间回荡。

“对不起，我来晚了。这些年，你一定受了很多苦吧。”尹洋轻声自语，随即快步走到一棵棵杨树前，伸出被冻得通红的双手，用尽全力，一根一根地拔着那些钉子。

冰冷的金属与血肉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尹洋的手掌，瞬间被刮得血肉模糊，鲜血染红了洁白的雪地。

这条曾经繁盛的龙脉，此刻遭受了难以想象的重创。在未来的岁月里，或许是几年，或许是更长的时间，它都将陷入沉睡。而正是因为它的沉寂，这片区域，乃至整个省份，都将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落。

“谢谢你……”一个无比苍老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时空传来，带着无尽的感激。

当最后一根钉子被拔出时，尹洋感到一股突如其来的眩晕袭来，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尹洋……快过来……”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是袁不苦。

再次睁开双眼，尹洋发现自己正置身于袁不苦的墓穴之中。

“袁神仙，我……我做到了！”尹洋的声音带着一丝孩子气的骄傲，仿佛在等待夸奖。

袁不苦微笑着，但那笑容中却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

“袁神仙，您怎么了？”尹洋注意到异样，疑惑地问道。

“唉，尹洋啊，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呢。”袁不苦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缓缓说道。

“什么？什么意思？”尹洋心中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龙脉受损实在太严重了，我要毁掉这座墓，还有墓里的那些怪物，然后赶往大兴安岭，支援那里。”袁不苦语气沉重。

尹洋闻言，整个人都惊呆了：“您不是说……您离开了这里，就会魂飞魄散吗？”

“哈哈哈哈！”袁不苦发出几声干涩的笑声，“那又如何？至少，在魂飞魄散之前，我还能为龙脉尽一份微薄之力。”

“袁神仙！您不能这样！我不同意！”尹洋声嘶力竭地吼道，语气中充满了恳求与不舍。

“尹洋，咱们……后会有期！”

话音刚落，袁不苦挥了挥衣袖，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将尹洋包裹。尹洋眼前一花，再次恢复意识时，他已是摔倒在冰冷的雪地上。他拼命想要再次进入袁不苦的墓穴，可无论他如何尝试，那入口似乎已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彻底封锁。

就在此时，夜空中划过一道耀眼的闪电，直直地劈向了其中一棵被拔掉钉子的杨树。

尹洋心头一紧，连忙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只见那棵杨树的树身上，被钉子撕裂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愈合，仿佛从未遭受过任何伤害。

刹那间，尹洋的眼泪夺眶而出。他明白，袁不苦，为了这片土地，为了龙脉，已经献出了自己最后的生命。

本以为在大兴安岭的事情告一段落，便能迎来一个团圆美满的结局。然而，这世间，又有几事能真正做到十全十美呢？

尹洋不知道自己在树下坐了多久，直到夕阳的余晖染红天际，他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摇摇晃晃地走下山，回到了公安局。当他踏入大门的那一刻，双眼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一个月后。

当尹洋再次睁开眼睛时，他躺在医院洁白病床上。催琼雯、尹洋的父母，以及引文守在一旁，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你……你醒了……”催琼雯看到尹洋睁开眼，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泪水如决堤般涌出。

尹洋挣扎着坐起身，一把将催琼雯紧紧拥入怀中：“以后……不许再离开我了，知道吗？”

“好！好！好！”催琼雯连连点头，用力得像个傻瓜。

尹洋的母亲和尹相鞠也在一旁默默抹着眼泪，喜悦的泪水混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好在，一切都结束了。好在，大家都平安无事。

出院之后，尹洋与催琼雯，还有许朗全、徐绍辉、刘戈五人，一同搬进了尹洋在六安县建造的一座雅致别墅。他们过上了平静而安乐的生活，仿佛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美好。

然而，每当午夜梦回，过往的经历仍会如潮水般涌来，将他惊醒。他会看着身旁睡得像个孩童般安详的催琼雯，傻傻地笑出声来。

过去的，终究会过去。他学会了放下，也放过了回忆，更是放过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