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老宅怪谈

“我跟你说啊，这人呐，一旦沾上了阴阳两界的事儿，就跟着了魔似的，怎么也摆脱不了。” 老太太一边领着我们往前走，一边絮絮叨叨地讲着，声音像老旧的收音机，带着点儿沙哑和不确定，却又生动得仿佛亲眼所见。她口中的“老刘头”，曾是个精瘦的老汉，一辈子就这点儿事儿让他揪心。

“他那第二个媳妇儿，是远嫁过来的，娘家爹娘早早没了，一个人孤零零的，就到了黑城。你说这命苦不苦？人死后，骨灰都没地儿落，就那么飘着，在黄泉路上，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没爹没娘的，被人欺负，就连他头一任媳妇儿，也没少给她使绊子。”

老太太顿了顿，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继续说道：“郑大仙儿就寻思着，这不行啊。就让老刘头儿把二儿媳妇的骨灰给弄回来，安在了祖坟边上，就挨着头一任媳妇儿的坟。还得特意在碑上刻着‘续弦’二字。他说是啊，这样一来，在阴曹地府，谁还敢欺负她？毕竟，有正经儿媳妇的排场摆在那儿呢。”

“老刘头儿就照办了。你说怪不怪？那天晚上，那女人骨灰下葬，当天晚上，老刘头儿就做了个梦。梦里，两任媳妇儿都站在他床边儿，跟姐妹似的，感情好着呢，还都跟他说，在黄泉路上等着他呢……”

农村的淳朴热情，即便是在叙述鬼神之事，也带着一股生活的气息。我们几个听着，不知不觉间，已然来到了郑勇家的院子。那是一处破败的土坯房，墙壁上攀爬着青苔和杂草，仿佛被岁月遗忘的角落，透着一股荒凉与萧瑟。

刚踏进院子，一股浓重的霉味儿就钻进了鼻腔，让人不由得皱起眉头。穿过院子，进了堂屋，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陈腐气息。郑勇就躺在堂屋里一张陈旧的木床上，脸色如同枯槁的纸张，毫无血色，双眼浑浊，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他的双腿仿佛失去了生命力，完全瘫软，只能依靠上半身的力量，艰难地侧过头，看向我们。

堂屋里陈设简单，除了那张破木床，便是几个供奉着神像的供台，几尊模糊不清的佛像，还有一些不知名的神祇塑像，被灰尘覆盖，显得有些狰狞。空气中，除了霉味，似乎还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令人心生不安。

郑勇的声音微弱，嘴唇翕动着，像是风中残烛，勉强才能发出声音：“官爷，我这腿脚不便，实在是没有办法起身相迎，您们自便吧。”

我的目光在屋内扫视了一圈，简陋的陈设，一张窄小的炕，几处香火缭绕的供台，一张摆满了老式酥饼和槽子糕的四方桌，以及一张放在炕边的马桶，构成了这个房间的全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感。

陈警官率先开口，声音沉稳：“郑先生，您好。我们今天来，是关于您儿子郑凯旋的事情。”他顿了顿，看着郑勇那张毫无波澜的脸，继续说道：“近期，黑城发生了一系列连环杀人案，昨晚，我们成功抓获了您的儿子郑凯旋。他已经全部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并且坦白，他就是那起连环杀人案的真凶。”

听到儿子被捕并承认罪行，郑勇的脸上竟然出奇的平静，仿佛这件事与他毫无关联，又或者，他早已预料到这一天。

陈警官又温和地说道：“郑大爷，我们今天来，是想向您了解一些情况。主要是您女儿去世前后的细节，还有您儿子郑凯旋的一些情况。希望能得到您的配合。”

郑勇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依旧干涩：“好吧，你们问吧，我知无不言。”他的语气平淡得近乎冷漠，那被捕的男人，仿佛是他无关的陌生人，而不是他亲生的儿子。

我们几人围坐在那张饱经风霜的四方桌旁，桌面上布满了岁月的划痕。郑勇的目光空洞地投向天花板，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缓缓开启了那段尘封的往事。

“我女儿，小兰……她是个苦命的孩子。”郑勇的声音低沉，带着明显的悲伤，“她娘走得早，小兰从小就聪明伶俐，懂事得很，可惜啊，命不好，嫁了个不着调的男人。半年前，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喝了安眠药，走了……”说到这里，他的眼角泛起一丝湿润，但很快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恢复了那副平静得近乎麻木的神色。

“至于凯旋，”郑勇继续说道，语气中流露出一丝愧疚，“他从小就内向，不怎么说话。他妈走了以后，更是把自己关起来了。我忙着生计，也没怎么顾得上他。后来，他自己到城里去当学徒，说是学纹身。这孩子，倒是有几分本事，自己赚了不少钱，还在城里开了家店，自己当老板。”

“我这儿子也算孝顺。自从我瘫痪了以后，这半年，都是他晚上回家，伺候我起居。都是我没用，没本事，赚不到钱，拖累了我的儿女一辈子……”郑勇的语气充满了深深的无奈与自责。

陈警官一边认真地做着记录，一边细致地观察着郑勇的每一个微表情，试图从中捕捉到任何一丝异常。

“郑大爷，”我试探着问道，“您知道您儿子最近有什么异常的行为吗？有没有和您提起过什么特别的人或者事，让您觉得不对劲？”

郑勇摇了摇头，神色依旧平静如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这把老骨头了，哪里还能管得了他。他回来，还得伺候我这一把老骨头。”说这句话的时候，郑勇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和绝望，如同瞬间划破了平静的湖面。

屋子里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唯有远处偶尔传来的鸡鸣声，才打破了这压抑的氛围。

“郑大爷，您再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细节是被您忽略了的。”陈警官没有放弃，继续追问，“比如说，您儿子有没有说过什么憎恨风尘女的话？或者，他晚上回来的时候，身上有没有沾染过鲜血？”

郑勇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努力回忆。“没有！都没有！”他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茫然。

“凯旋这孩子，虽然话不多，但是心性纯良，从来没见过他跟谁结过怨，更别说憎恨风尘女这样的话了。”他再次强调，眼神中透着一丝执拗，仿佛他心中的儿子，永远是那个纯良的孩子，与眼前发生的种种罪行毫无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