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 血染陌刀

狂风卷起漫天黄沙，荒庙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血腥味。那柄陌刀，究竟是凶手掷出，还是机关暗算，力道之凶猛，令人心惊。若非白茗反应够快，及时以横刀格挡，只怕早已被这森寒的刀锋劈成两半，魂归西天。即便如此，他左肩处的血肉依旧被撕裂大半，断骨外露，剧痛如潮水般涌来，几欲让他昏死过去。

“幸得捡回一条命！”白茗咬牙忍住剧痛，熟稔地摸出两枚银针，迅速封住左肩大穴，止住血流。随后，他撕下衣襟，紧紧缠绕住伤口，进行最后的固定。做完这一切，他强忍着断臂的剧痛，单臂将昏迷的凌清影抱起，踉跄着向外挪去。口中，他还在不住地呢喃着：“阿影，别怕，我来了，只要我白茗还在，就没人能伤你分毫。天涯海角，上天入地，我都陪着你。”

凌清影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出。自从被那绳套套住的那一刻，她便预感到今日凶多吉少。起初，她一路抛洒信物，不过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更不甘心在临死前，连看白茗最后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然而，当她望见那凶手脸上扭曲而恶毒的笑容，意识到自己竟被这般利用，凌清影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悔意。她宁愿白茗会失约，只要白茗不来，便永远不会有危险。就算白茗今日不来，明日，抑或是后日再来，那凶手在此处设置的重重阻碍，早已会引起六扇门和大理寺的注意。届时，白茗前来赴约，便不会再有生命之虞。

可这仅仅是凌清影的一厢情愿，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白茗，一定会来。

被凶手一路拖拽至此，凌清影早已是失血过多，体力也近乎耗尽。当凶手将那曼陀罗喂入她口中时，她已然丧失了最后的反抗能力。

曼陀罗的药效，凌清影并非不知。她深知此物具有强大的麻醉作用，显然，凶手是想让她眼睁睁地看着白茗到来，然后，将他们二人一同斩杀。

果不其然，不久后，凌清影便口不能言，身体也无法动弹。但她依旧拼尽全力，用牙齿紧咬住已经麻木的舌尖，强迫自己保持最后一丝清醒。她在心中默默祈祷，祈祷白茗能够失约。直到看见白茗如同天神般降临，直到白茗用他那温热的胸膛将她死死护住，凌清影才恍然大悟，原来，她内心深处，一直渴盼着，一直期盼着，白茗的到来。

白茗滚烫的鲜血瞬间喷了凌清影满脸。他却顾不上疼痛，甚至连一声“疼”字都来不及喊出，便已将凌清影抱起，在她耳边轻声安慰。这一刻，凌清影恨不得咬碎自己的银牙，她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也从未如此怨恨自己的愚蠢。她想要伸手帮助白茗止血包扎，想要紧紧地拥抱住他，可浑身无力。她想要抱怨，想要怒斥白茗为何要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下那致命的一击，然而从口中发出的，却只是破碎的呜咽声。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痴痴地望着白茗，任凭滚烫的泪珠一滴一滴地浸入他血迹斑斑的衣襟。

白茗见凌清影唇瓣微启，泪如雨下，只是憨厚地冲她笑了笑。他想伸出手去抚摸凌清影的脸颊，却无法做到，只能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笨拙地轻蹭着凌清影的脸颊，带着几分羞赧说道：“莫哭阿影，我不是来了吗？虽然断了条左臂，可就算只剩下一只手，我也照样能护住你，你信……”

“我”字尚未出口，白茗的身子猛然一僵，眼眸倏地垂了下来。

异变发生得太过突然，几乎在白茗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他的双腿便仿佛被灌了铅一般，再也无法迈出半步。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却见不知何时，他的双腿之上，竟各站着一个孩童。

那两个孩童，约莫四五岁年纪，身形矮小，体态圆滚滚的，带着孩童特有的憨态可掬。此刻，他们正一人抱着白茗的一条腿，像两条肥胖的毛毛虫一般，用力地向上攀爬着。

这画面莫名带着几分喜感，却又显得如此突兀。白茗不由得愣住了，完全无法反应过来。

他与秦卿、白雯一样，皆是乞丐出身。年幼时便尝尽人间疾苦，因此，他们兄妹三人对孩子们总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喜爱与同情。那时，他们同在京兆府衙供职，无论是白茗，还是秦卿和白雯，只要领到月俸，便会买来糖果糕点，分发给猫耳胡同的孩子们。

孩子们见到他们从不怕生，口中欢叫着“大莽哥哥、小威哥哥、蓁蓁姐姐”，兴高采烈地围拢过来，嬉笑打闹，一派热闹景象。秦卿和白雯年纪尚小，玩心也重，便会与孩子们一起爬树、遛鸟、钻狗洞，玩得不亦乐乎。白茗因年纪稍长，为人稳重，又生得高大健壮，便只是在一旁看着，并不参与。但仍有孩子注意到他，蠢蠢欲动地想来逗他。见白茗并不生气，胆子便越来越大，索性手脚并用地往白茗身上爬，硬是将他当做了高山峭壁，任凭攀爬。

每当此时，白茗总会好脾气地充当“登山柱”，任由孩子们抱腿、爬背、扯腰，一哄而上，肆意胡闹。

那些年，日子虽然清贫，却充满了快乐。三兄妹都将猫耳胡同的孩子们视为自己的家人，也将与孩子们嬉戏玩耍看作是一种享受。或许是习惯使然，即便身处这充斥着死寂的诡异空间，即便对这两个莫名出现的孩童心存忌惮，白茗的心，依旧无法变得冷硬。

他不愿在此久留，又生怕惊吓到这两个幼小的生命。他用温和的语调问道：“喂，你们是谁家的小娃娃，可是附近红柳庄的村民？这里不好玩儿，赶紧回家去找你们爹娘吧。若你们害怕，不认得路，也可以跟着我先出去，我自会送你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