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复仇执念难断绝

后唐明德帝治国，颇有贤名，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即便是在这猫耳胡同中，昔日通义王残部亦大多娶妻生子，安享太平。贾伟杰深知，若强行煽动旧部谋反，无异于以卵击石，只会引来灭顶之灾。然而，为通义王府复仇的执念，早已成为贾伟杰的精神支柱，支撑着他苟活于世。一旦剥夺了他复仇的希望，他将形同槁木死灰。明知前路是万丈深渊，脚下便是众叛亲离、身首异处的绝路，贾伟杰仍沉溺在自欺欺人的幻梦中，一步步走向毁灭。

“横竖你已长大，翅膀硬了，”贾伟杰的声音带着一丝嘶哑，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我说的，你一个字也听不进去。秦卿，你给我听好了，只要我郑伟杰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让你嫁给李夜。趁早死了这条心！至于你父母的血海深仇，有我郑伟杰一人足矣，轮不到你插手！”

话音未落，贾伟杰猛地推开秦卿，再不看她一眼，轮椅嘎吱作响，缓缓驶入屋内。秦卿泪眼婆娑地望着义父离去的背影，心中悲痛万分，却固执地跪在地上，不肯起身。

白雯见状，急忙上前搀扶：“蓁蓁姐，快起来吧！义父身子不好，脾气也大，此事日后我们再好好规劝，何苦在此刻与他硬碰硬？”

秦卿苦笑着摇头：“小威，你不懂。义父与通义王旧部谋划复仇已近二十载，这已成为他根深蒂固的执念。若不趁早斩断这苗头，一旦他振臂一呼，街坊邻里皆会杀妻弃子，彻底踏上不归路。”

秦卿转头冲屋内喊道：“义父，既然李家与我有杀父之仇，我自会与李夜恩断义绝。除此之外，您别无所求。但望您看在我与李夜分道扬镳的份上，放下过去的恩怨吧！”

白雯原先因得知自己身世而欣喜若狂，此刻听了秦卿的“不归路”，顿觉浑身冷汗。他不敢再劝，索性撩起衣袍，也在秦卿身旁跪下。

师徒三人僵持不下，院外的白茗，心中仅存的一丝侥幸也随之破灭。

身世之事，于白茗而言并不重要。他生性憨厚，随遇而安，不像秦卿那般大义凛然，也不像白雯那般胸怀大志。他没有野心，只想像猫耳胡同的大多数人一样，妻儿热炕头，安稳度日。被人说自私也好，说胸无大志也罢，白茗却不觉得自己有错。他崇拜通义王，也为自己忠良之后而自豪，但通义王灭门惨案距今太过久远，远到仿佛只是一段虚幻的故事，而非能让他感同身受的现实。听闻往事，他会愤怒，会随口讨伐奸佞，但要他舍弃一切，赔上性命去谋反，成全所谓的忠义，他是做不到的。

“这世上，有谁看了一出折子戏，仅仅因为戏文中的英雄豪杰被奸佞所害，便会奋不顾身，要去斩杀那奸佞？”白茗暗自思忖。故事终究是故事，而活生生的人，却要活在现实里。即便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即便知道父母死于李氏王朝，白茗也不想报仇，甚至不想做什么忠良之后。因此，义父与李夜、与秦卿所说的一切，白茗只听进了一件事——义父要不惜一切代价拆散秦卿与李夜。

“我还在奢望什么？”白茗自嘲地笑了一声。义父如此疼爱秦卿，尚且能如此决绝，又怎会改变主意，接受凌清影过门？他竟还抱着侥幸，犹犹豫豫，优柔寡断，白白浪费了凌清影的青春。既然义父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他和凌清影的婚事，之前所谓的攒钱购置宅院，不过是欺骗他的谎言，那他索性求人不如求己，自己成全了与凌清影的姻缘。

想到这里，白茗心一横，转身直奔京兆府衙。

娘子军将信送达白茗后，便返回杏花林。凌清影见她独自回来，心中已凉了大半截。但她与白茗约定三日，便会恪守诺言，因此，她让娘子军去与其他同伴会合，继续追剿突厥狼，而她自己则留在杏花林，静候白茗。

长安城气候偏凉，往年杏花二月开放，可一直持续到三月，山谷中的杏花甚至能开到四月。然而，去年是暖冬，到了今年，长安城内外的杏花早早地在正月里就陆续开放了。到了二月底，枝头便已挂满豆大的青杏。如今已是四月，偌大的杏花林中，早已不见一朵杏花的踪影，茂密的枝叶间，取而代之的是累累硕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