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 杏林许诺，义父棒打鸳鸯

杏花漫天，如雪飘落，染白了枝头，也模糊了那片刻的相思。侍者手捧荷包，话语轻柔却掷地有声：“少主言道，自古忠孝两难全。她已在此等候三日，若少爷您情深不悔，愿舍弃一切，甘为众矢之的，她便不离不弃，生死相随。然，若您顾念皇恩浩荡、父子之情，不愿做那忤逆不孝之臣，少主亦不强求，自会返回江南，奉命成婚。从此，一别两宽，各自安好。”话音落下，侍者双手奉上荷包，身影已消失在黯淡的暮色之中。

白茗接过那沉甸甸的荷包，一股寒意瞬间侵袭全身，心如刀绞。凌清影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她等了他三日，若他赴约，两人便能共谱神仙眷侣的传奇，在这快意恩仇的江湖中携手同行；若他爽约，那断发的决心，便是了断所有前尘往事的宣告。

回想起凌清影为了奔赴他身边，一路披荆斩棘，历经多少磨难？那些冷眼、谩骂、羞辱，甚至赤裸裸的厌恶，她都默默承受。无论旁人如何评说，只要白茗还有一丝心跳，凌清影便对他始终如一，从未有过丝毫抱怨。然而，轮到白茗自己，他为凌清影又做过些什么？扪心自问，他这个堂堂七尺男儿，在儿女情长面前，竟胆小如鼠，一退再退。即便是那意志坚如磐石的凌清影，面对他这般被动懦弱，只怕也早已心寒。

痛定思痛，白茗毅然决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径直向京兆尹大人告了假，打算回猫耳胡同，与自己的义父做一个了断。

院中，贾伟杰正独自对弈，闻得白茗满头大汗跑回的身影，头也不抬地问道：“今日怎这般早便散衙了？”

白茗斟酌着答道：“还未散衙。”

“那你跑回来做什么？”贾伟杰放下手中棋子，语气带着一丝疑惑。

白茗默了片刻，随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恳切：“义父，求您成全我和凌少主吧。蓁蓁已为我置办了房舍，我和凌少主绝不会耽误小威将来娶妻。只要您点头，我便与凌少主搬出去独自居住。”说着，白茗颤抖着手，掏出了秦卿交予他的那张房契。

这番直来直去的言行，瞬间点燃了贾伟杰的怒火。他重重地将手中棋子拍在棋盘上，脱口骂道：“混账东西！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莽儿不敢。”白茗虔诚地磕头，语气恭顺，“义父乃是莽儿、小威和蓁蓁的再生父母，更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义父的恩情，莽儿此生结草衔环，没齿难忘。但莽儿除了孝敬义父，也渴望能与心爱的女子举案齐眉，共度一生。义父，您曾答应过，只要我们家有足够的住处，便允了这桩婚事。如今蓁蓁已替我解了后顾之忧，还请义父兑现承诺，成全我和凌少主吧！”

最后几个字才刚刚出口，贾伟杰已抄起一旁的软鞭，劈头盖脸地向白茗抽了下来。“你这色欲熏心的夜叉！为父含辛茹苦将你养大，就是为了让你找个身份卑贱的女子来羞辱我吗？好男儿志在四方，你那雄心壮志都去哪儿了？你的理想抱负，难道也要为了那狐媚贱婢，统统抛诸脑后吗？”

自从上次突厥狼找上门来偷袭后，义父的人身安全便成了白茗三兄妹最大的心病。好在义父乃是司法参军出身，虽然腿脚不便，无法行动，但双手尚且有力，年轻时的一身功夫也未曾落下。白茗思前想后，亲手为义父打造了这条软鞭，以备不时之需。然而，白茗做梦也未曾想到，这条原本是用来对付突厥狼的软鞭，第一次用来打人的，却是打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软鞭鞭稍处附有锐利的铁刺，每一次抽打，都会深深扎入白茗的皮肉，再硬生生撕开一道血口。然而，白茗却觉得，身体上的剧痛，远不及心痛的万分之一。“义父，求您别这样说凌少主。她行走江湖，义薄云天，便是李大人和顾少庆都称赞她是女中豪杰。她待莽儿更是情真意切，莽儿愚笨，能得她倾心仰慕，实乃老天垂怜，前世修来的福分……”

“住口！”贾伟杰气得面容扭曲，双目圆瞪，“明明是个女子，却不知廉耻地抛头露面，更是主动找上门来勾搭你！除非我死了，否则你这辈子都休想娶她！”

这番话语狠绝，白茗心中悲凉一片，索性不再多言，只是温顺地趴伏在地，任由义父的鞭笞。

贾伟杰越打越是恼怒。他一直以为，白茗是三兄妹中最温和、最孝顺的一个，直到今日才看清，白茗竟也是最固执的一个。他原以为，只要将这桩婚事一拖再拖，日子久了，白茗定会心灰意冷。而那凌清影，在江湖上野惯了，又怎能受得了这般的冷落？渐渐地，她也会远离白茗。谁料，那向来温顺听话的白茗，竟学会了忤逆他，还背着他偷偷与凌清影联系。至于凌清影，更是不知廉耻，如同苍蝇一般，纠缠白茗不放。

为了让白茗彻底断了念想，他索性给武林盟主凌振天写了一封信，毫不留情地将凌清影羞辱了一番。贾伟杰清楚得很，这些江湖人士，最是看重名声，自视清高，无论如何也受不了这样的侮辱。他只等着凌振天棒打鸳鸯，尽快将那不知廉耻的凌清影嫁出去。

这如意算盘打得滴水不漏，环环相扣，却万万没料到，白茗今日竟会前来兴师问罪。一想到白茗的真实身份，贾伟杰恨不得立刻找到凌清影，亲手掐死这个淫荡不堪的女人。

父子俩正僵持不下，院外突然传来一声询问：“贾参军在家吗？”话音未落，院门已被推开。

来人竟是李夜，贾伟杰和白茗皆是一愣。倒是李夜，满脸惊讶地走进来，径直上前将白茗扶起：“哎呀，贾参军怎地发这般大的火气？可是大莽犯了什么错？即便犯错，大莽也是京兆府的捕头，贾参军不看僧面也该看佛面，总该给京兆府留些颜面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