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蛇舞阴阵，鬼哭神嚎

“好。”应了声，老太监从袖袋中摸出一杆短笛，缓缓放在唇边。他明明做出了吹奏的动作，秦卿却丝毫未听见响声。然，不可思议的是，那些围绕着昏睡之人的白雾，却以肉眼可见的形态开始扭动，尤其是围着送宵夜那名小太监的白雾，喘息间，已打开一个豁口。禁军迅速上前，做了个无比诡异的动作。只见他对着白雾凭空一抓，又朝汤盆里一阵挤弄，最后随手一丢，端走了小太监手里的托盘。

秦卿再也忍不住，扭头便问：“他在做什么？”她忘了李夜就在身后，嘴唇竟擦着李夜的下巴而过，秦卿登时呆若木鸡。顷刻间，她终于明白，方才李夜为何会突然唐突她了。并非有意为之，实在是，两人靠得太近，避无可避。李夜显然也没料到会这样，他的身子僵了一瞬，并不回答秦卿的提问，只是趁秦卿尚未回神，将她不安分的脑袋，又转了回去。

秦卿哪里还敢乱动？更不敢随意发出响声，只好继续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禁军和老太监的动作。那禁军将托盘端到老太监面前后，老太监似不放心，拿起勺在汤盆中搅拌了几下，又低头嗅了嗅，这才接过托盘，端进养心殿里去了。很快，他又出来，将托盘往禁军手里一塞，再次掏出短笛。恰在此时，一道闪电劈开夜幕，将养心殿前照得雪亮。而电光火石之间，无比诡谲惊悚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地砖上，密密麻麻全是蛇。这些蛇大的约有杯口粗细，小的尚不及秦卿拇指，通体纯白，于暗夜中周身却闪烁着银光。最神奇的是，不论大小，每条蛇头上都有一粒或白或黑的发光突起，乍一眼看去，仿佛蛇头上顶着颗黑白夜明珠，端得触目惊心。而伴随着老太监吹奏的动作，所有的蛇都扭动着身体直立起来，竟像一排排训练有素的阴兵，直直钉在午夜苍穹之下对着地狱大门顶礼膜拜，说不出的恐怖阴森。

秦卿自幼随义父研习医术，少不得使毒，对毒虫猛兽多有了解，然她独独怕蛇。冷不丁瞧见这么多蛇，直吓得头晕眼花、四肢冰凉，胃里更是翻江倒海，随时随地都能吐出来。眼看快要撑不住，一只大手猛地掩住她的口鼻，立时有清爽气息浸入肺腑，口中竟多出块薄荷糖。那糖香香甜甜，瞬间冲淡了呕吐感，便是呼吸，都觉顺畅几分。秦卿掐在李夜腰侧的右手，不由自主便松开了。迟疑一下，又摸索到李夜手背，轻轻写下“谢谢”二字。李夜倒是没甚反应，炯炯双目仍紧盯下面。仿佛秦卿所掐之人并非他，给秦卿喂糖的不是他，秦卿写字道谢的，亦不是他。但细细观察，不难发现，他素来毫无情绪的薄凉唇角，不知何时却勾起一弯极淡的弧度。

秦卿嘴里有了薄荷糖，身后又有李夜这座大靠山，心绪安宁不少。待第二道闪电再劈下时，视线已恢复清晰。但殿前惊悚到匪夷所思的画面，还是令她瞠目结舌。已然列队好的蛇群，此时全部高昂头颅，一股股或白或黑的雾气从它们大张的蛇口喷出，如无形溪水般，迅速笼罩住四周，开始缓缓流动。秦卿自上而下看得分明，这些雾气流动方向有序，渐渐地，居然汇聚成一幅硕大的阴阳八卦阵图。那白色太极尾端，刚巧衔接着钦天监监正所在的法坛，黑色太极尾端，却直指养心殿殿门。

心中陡然打了个突，尚未来得及思索，便见守卫禁军竟一个个从地上爬起。他们身形极快，起身后立刻开始上纵下跳，灵活突兀得形同鬼魅。嘴里，还发出类似于夜猫子的“呜呜”哀嚎。紧接着是白雯和钦天监监正，他二人连滚带爬扑到养心殿殿门和窗户上，拼命撞击。撞不开，双手便呈现鸡爪状，一下下用指甲抓挠窗玻璃。那尖锐噪音似乎刺激到昏迷太监，他们最后爬起来，却比禁军更加灵活，个个犹如大鸟般上下左右来回扑腾，嘴里那一声声比女子更加尖细的鬼哭狼嚎，直骇得秦卿脊背阵阵发凉。这究竟怎么回事儿？秦卿心头刚浮升起疑惑，便听养心殿内传来明德皇帝狂怒惊恐的暴喝声：“滚开！朕乃真龙天子，尔等魑魅魍魉休想近得朕身！来人！护驾！护驾！”

秦卿迅速与李夜对视一眼，不待李夜发号施令，一个倒挂金钟，已从檐上直接破窗，小猴儿般钻进养心殿去了。李夜仿佛与她商量好了般，亦从屋檐上跃下，却拔出腰间佩刀，一边护住养心殿殿门，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吹笛老太监攻去。一炷香后，养心殿内的狂怒断喝终于停止，秦卿悄无声息退出。殿前厮杀已然结束，鬼魅般飘来荡去的众人皆歪七扭八倒在地上继续昏睡，唯李夜单手持刀，直指单膝跪地的老太监颈项。老太监却看都懒得看他，左手扶着受伤右臂，一双眼睛只管直勾勾盯着身旁已然死透了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