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借力打力，螳螂捕蝉

“那大人会吗？”秦卿歪着头看他，灵动眼眸中闪烁着狡黠：“前天夜里，我与大人合作得十分愉快。故而我以为，但凡合作，便要以诚相待。我既视大人为搭档，大人又岂会因我说真话，对我落井下石？”

“你倒是自信。”李夜看了她片刻，蓦地垂眸浅笑。然下一刻，他又冷冷道：“你提供的线索并无甚用处，可算作苦劳，抵掉一两银子。但你先前看见本官不参拜不问候，视为大不敬。本官让白雯给你传话，你非但不来，还意图逃跑，被本官手下拦截，更是装死准备蒙混过关。如此目无法纪、欺上瞒下不配合，再罚你一百零一两银子。现下，你共欠本官，二百五十两银子。”言毕，丢下秦卿扬长而去。

“啪嗒！”秦卿的下巴瞬间掉在了地上。半响，她才挥舞着拳头，对着李夜方才站立之处狠狠地抡了几下：“混蛋！小人！伪君子！守财奴！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

“再骂一遍？”身后突然传来清朗悦耳的男声，秦卿身子一僵。缓缓转身，正对上李夜好整以暇、阴谋得逞的眼睛。嚣张气焰瞬间化为面红耳赤的窘迫：“那个小威？你做甚躲在窗户外面？嘿嘿，你这个小混蛋，吃人不吐……”只诌到一半，便瞧见自己手中还抓着那枚碧玉扳指，秦卿眼睛一亮，连在说甚都忘了，咧着嘴便将扳指往怀里塞。

突然，眼前人影一闪，等她看清楚时，那枚碧玉扳指竟已回到了李夜手中。他眉目舒展，唇角上扬，看着秦卿不急不缓地说道：“咒骂本官，还敢私藏本官信物，罪加一等，再罚一百两银子。”

“？？？”秦卿无语问苍天。待李夜二次转身，走出偏殿大门，依旧能听见秦卿压抑又歇斯底里的磨牙声。

掌灯时分，会审仍未出结果，诸位大人便打算在露天审案堂熬上一宿。钦天监监正还得前往养心殿驱鬼，秦卿与白雯随行。白雯跑前跑后忙了一天，此时难免困倦，跟在秦卿身后悄声嘀咕：“明明是三法司会审，这会儿反倒要让钦天监辛苦捉鬼，圣上养着三法司，难不成都是吃闲饭的么？”

秦卿无奈轻叹：“三法司见多识广、位高权重，这案子一目了然，他们岂会瞧不出猫腻？只可惜本案涉及宫闱秘辛，稍有差池便会掉脑袋。与其多说多错，多做多一份危险，倒不如一句也不说，一样也不做。如此，即便圣上再恼，终归法不责众。”

“那也不能甩锅给钦天监啊！”白雯嘟囔着。

“甩锅又如何？谁让钦天监官职最小，又受前唐先帝盛宠，这种时候不背锅，更待何时？”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白雯岂会不懂？本就是大鱼吃小鱼的世道，他和秦卿偏又是最卑贱的河底之泥。即便明知面对的是杀头大祸，也必须在想方设法保全自己的同时，削尖脑袋挖掘线索，谋得升迁良机。

秦卿白日里与李夜斗法，显得没心没肺，此时心中却颇有计较。她和监正大人一样，压根不相信世上有鬼。所谓闹鬼之说，要么是心怀叵测之人给明德帝下毒，要么是有人刻意假扮，总之，必是有人利用了明德帝的愧疚之心故意在装神弄鬼。如今她跟白雯都是监正大人船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破局的唯一办法，便是将这装神弄鬼之人揪出来。成败在此一举，今晚，就是她和白雯替义父扬名的绝佳时机。

这段时日，钦天监监正每晚都要前往养心殿驱鬼，一路上遭遇两拨巡夜禁军，也只是匆匆打了个招呼，连盘查都未做就放行了。养心殿与锦绣宫不同，整栋高大建筑仿佛蹲守在黑暗中的巨大猛兽，静谧中带着强烈的肃杀。法坛设在距离殿门十丈远之处，被一圈暗沉沉的红灯笼围在中间。那半死不活的光芒，仿若鬼域引渡，直看得秦卿头皮阵阵发麻……

不敢大意，秦卿强打起十二分精神。监正大人倒是熟门熟路，领着秦卿和白雯来到坛下。然后命他二人留守，自己飘然登上法坛，嘴里念念有词，开始按部就班做道场。许是监正大人的声音太过平和，亦或是夜色静谧令人困倦，秦卿听着听着，眼皮就往下耷拉。而监正大人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小，直至彻底消失殆尽。

不知过了多久，秦卿心头一个激灵，倏地睁开眼睛，伸手就去推旁边的白雯。一推之下，白雯居然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倘若不是还有轻微鼻息，秦卿几乎以为他已死去。急急登上法坛，果然，监正大人不知何时业已睡着，还在微微打着鼾。心道不好，秦卿咬破舌尖跃下法坛，拔腿就往殿前跑。

不管在门口值守的禁军，还是两名守夜太监，皆睡得东倒西歪。秦卿用力掌掴几下，非但没能叫醒他们，还觉触手冰凉，仿佛自己拍打的全是死人。心中陡然升起不祥，她蹬住廊柱纵身一跃，人已如鸟儿般悄无声息地挂在檐上。而随着她的动作，寂静夜色中，竟响起微不可察的“咝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