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冤家路窄，巧遇权臣

眼前两具尸体之上，已然遍布了密密麻麻的尸斑。它们的外形松散，看上去软塌塌的，仿佛只需伸出手指轻轻一捅，便能在皮肤上戳出一个窟窿。

幸好，尸体一旦被打捞上来，便被立即抬入了寝殿，此刻仍旧保留着最初死亡时的状态。秦卿的目光仅在丽妃安详如睡的容颜上停留了两息，便立刻转移到了欢宜公主的脸上。与丽妃全然不同，欢宜公主的面容狰狞，小脸乌青，微张的口腔中，还吐出了半截紫黑色的舌头。即便是双眼，也未曾闭合。而她脖颈上的掐痕更是清晰可见，即便是毫无办案经验之人，也能一眼看出，这小小的她，乃是被人活生生地掐死的。

秦卿的目光凝聚在那掐痕的拇指位置，眉头紧锁。她迟疑片刻，终究是忍不住伸出了右手，打算比划一番。然而，一只手却比她的动作更快，她的手指尚距离那掐痕有半尺之遥，那只大手已突兀地贴了上去。

“小威，别碰！那上面……”话未说完，秦卿的双眼骤然瞪圆，整个人险些惊坐在地。她难道瞎了吗？为何光天化日之下，她竟然能看见鬼？而且，这鬼，还与昨晚那个阴险残忍、贪财又毫无信誉的混蛋长得如此相像？

前夜，那男子说腰牌暂时由他保管，何时支付完一百五十两银子，何时便会归还。秦卿那时只想着，这厮日后定会前来讨债。而昨晚秦卿破罐子破摔，自以为自己这种小人物，只要继续龟缩在一个角落里，虎贲军的首领无论如何也不会为了区区一百五十两银子，大动干戈来找她。

可是现在，当这厮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如此神奇地出现在她面前时，秦卿觉得，支撑她所有侥幸的念头，都在顷刻间轰然崩塌。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逃跑。

因此，在呆愣了片刻之后，她做了一连串令自己都瞠目结舌的动作：傻笑，后退，转身，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越过一脸迷惑的监正大人和白雯，径直冲了出去。

白雯被秦卿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愣了好几息，才悄声问道：“大人，这位是？”

“哦，这是统领六扇门的刑部左侍郎李夜李大人。”监正大人也未曾料到，李夜会突然从冰山后面绕出来，更没想到，秦卿会突然逃跑。他带着秦卿和白雯来参加会审，本就不合规矩，眼下还滞留在寝殿私自验尸，万一被这位刑部的鹰犬参奏一本，真真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想到无辜牵连了贾伟杰，监正大人战战兢兢地给李夜行了一礼，硬着头皮吩咐道：“徒儿，还不快来见过李大人？”

“小的参见李大人。”白雯从善如流，脑子里却还在思索，秦卿为何一看见李侍郎就跑？莫非，他们二人认识？

李夜似乎并未将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目光紧紧锁定在欢宜公主的尸首上。过了半晌，他才转过头，淡淡地扫了白雯一眼：“监正大人的弟子吗？刚才那个也是？”

“对！她也是。”监正大人和白雯异口同声地回答。

李夜点点头，视线重新回到两具尸体身上，仿佛对他们的回答丝毫没有兴趣。眼见他已经查看完毕，将白布盖好，却又突然问道：“她为何一看见本官就跑？”

监正大人：“？？？”

白雯：“？？？”

他们真的不知道啊！

李夜等不到回答，缓缓转身。他问道：“莫非，本官长得很可怕，像鬼？”

“不是！”这回白雯的反应极为迅速，李夜话音刚落，他便脱口而出：“大人您生得丰神俊朗、貌比潘安，怎会可怕？我那道兄是因为今儿腹泻，方才腹痛难忍，所以才唐突了大人。还请大人莫要见怪。”

“如此！”李夜轻笑一声。他用湿巾擦拭好双手，然后若无其事地往外走。他已走到门口，却又止步，低声说道：“且告诉她，拉完，来见本官！”

……

秦卿到底没有彻底昏头。逃出寝殿后，她跟随侍太监打听到了茅厕的位置，一头扎了进去。可蹲了一炷香的功夫，她又后悔了。今日她以监正大人的随侍道童身份出现，那男子是否认得出她来还未可知。她这般自乱阵脚，如同无头苍蝇一般见面就逃，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再说，有那么多人看着，她未曾请示，连招呼都没打一声便落荒而逃，这让监正大人如何自处？若是传到义父或是京兆府的耳朵里，她今后还有什么脸面做人？

越想越感到懊恼，越是懊恼，便越是觉得挫败。秦卿在心里暗暗鄙视了自己无数遍。明明是那人强取豪夺，不讲信用的也是那人，为何到头来，反倒是她自己做贼心虚？

纠结了半晌，眼见有人来如厕，秦卿实在无法再继续躲藏下去，只好悄悄返回，却躲在一棵大树后探出脑袋偷窥。冷不丁，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秦卿吓得尖叫出声。嘴巴随即被人捂住。看清拍她之人乃是白雯，秦卿不由气急败坏，伸手就往白雯的脑门上戳，“你小子在做什么？不知道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吗？”

“你还问我做什么？”白雯轻松躲开，“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在做什么？”

“我……我我就是，腹痛，拉肚子。”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

“如此，算是我没白编。”白雯得意地摸了摸鼻子，再问道：“那你现下可拉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