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弃女归京惹众怒
类别:
古代言情
作者:
字数:1892更新时间:25/09/14 02:06:06
料峭春寒,寒霜未尽,冰雪未退,京城郊外,寒风凛冽,路面结冰,马蹄踏在官道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沉闷而滞涩。
一辆朴素的马车停在了萧府门外,车上的鸾铃在寒风中发出清脆却又带着些许凄凉的响声。
不久,一个身形清瘦的小姑娘,孤零零地从马车上下来。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苍青色棉衣,头上仅插着一根粗糙的木簪,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在这巍峨的萧府门前,在一对饱经风霜的石狮子衬托下,她显得格外单薄,惹人怜惜。
身后,她拖着一个沉甸甸的行囊,那行囊里头传来“砰砰”的碰撞声,仿佛装着锅碗瓢盆,以及她全部家当。
云灼熟练地将这沉重的包裹甩到肩上,巨大的体积几乎要将她瘦小的身躯压垮。
这时,一名丫鬟快步上前,低着头,声音带着一丝为难,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小姐,夫人吩咐……外头不干不净的东西,就不要往府里带了……”
云灼微颤的睫毛下,是一双清透得近乎透明的眼眸。她侧头,目光轻柔地瞥向身旁的虚无。那道虚幻的身影,一如既往地执着地跟随在她身侧。听到丫鬟的话,她仿佛与那身影对话一般,随口念叨道:“早就让你收敛些阴气,多静心养气,修个慈祥的面貌。瞧,现在被人嫌弃了吧?罢了,你就在外面候着吧,省得我还要费心去蒙住咱们‘镇宅神兽’的眼睛。”
说完,那透明的鬼魂似乎被吓了一跳,瑟缩地看了云灼一眼,然后乖乖地飘到了马车顶上,再也不敢往前一步。
门口守候的小厮和丫鬟们,听到云灼这番突如其来的“鬼话”,顿时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蹿升。大小姐这是……怎么了?说的是什么胡话?!
“大、大小姐,夫人说的是……是您的那个行囊……”那小丫鬟回过神来,连忙小跑着跟上云灼的脚步,急声解释道。
云灼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脚步轻顿,侧着脑袋看了看小丫鬟,又转头望了望自己那个巨大的行囊。她似乎认真地思考了一番,然后用力拍了拍行囊,边走边说道:“母亲这些年定是日日修身养性,已然成了下凡的九天仙女,不沾染一丝尘埃了?我在这世间多活了十几年,从未见过活着的仙人,今日总算能开开眼界了。”
小丫鬟听得嘴角一阵抽搐,这大小姐,似乎真的有些……不识愁滋味。她已经劝说了两次,大小姐依然我行我素,她也实在是无计可施了。这样不懂事的性子,好不容易回到府里,还要去惹怒主母,往后可怎么得了?
丫鬟领着云灼向后院走去。
云灼的心情却异常平静。尽管她隐约察觉到生母对她可能并不十分喜爱,但她并没有因此感到半分气恼,反而对即将开始的萧府生活充满了期待。毕竟,萧家的家祠牌匾乃是当朝开国皇帝亲赐,而祠堂里供奉的,都是与她血脉相连的先祖。对于她这个被断言“短命”之人来说,这里无疑是最好的休养生息之地。
这是她离家十二年后的第一次回府,眼前熟悉的府邸陈设,让她感到一股莫名的亲切。
萧家,乃是世代忠勇之后。她的曾祖父曾是开国功臣之一,被封为仁安公,戎马一生,荣耀三代。然而,这荣耀却被一个不成器的儿子——也就是她的祖父——给毁了。
祖父年轻时,曾祖父为他安排了一桩与端庄贤淑女子为伴的婚事。然而,祖父却觉得被束缚,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地放纵自己。曾祖父去世后,祖父不仅在外头养了无数红颜知己,更在一次进宫时,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宫女。那时祖父已年过四十,却衣衫不整,被先皇当场抓个正着。那一幕何其不堪,先皇震怒之下,剥夺了萧家的爵位。念及祖父乃是功臣之后,先皇仍留了些体面,赐其回家自行了断。所幸,祖父的罪责并未牵连到家人,这已是万幸。
祖父被赐死的那一年,她的父亲已经二十有五六岁,足以承担起家族的重任。虽然爵位已失,但祖上毕竟曾有过辉煌,加上祖母娘家的支持,父亲这些年也算是在艰难中崛起。如今,他已是京营大将,重新获得了些许体面。因此,萧府的宅院依然气派非凡,丝毫看不出昔日的颓势。
此时,云灼的脚步并不急促,反倒是前方的丫鬟显得比她更加心急。
周围的寒风吹得她小脸微微泛红,那个巨大的行囊依旧稳稳地背在她身后。此刻的她,与其说是衣锦还乡的小姐,倒更像是一个前来打秋风的远房穷亲戚。
很快,云灼便看到了自己的生母——姜氏。
生母姜氏,是祖父在世时为父亲亲自挑选的。祖父自己是个不着调的,觉得娶了祖母这样出身高门、规矩森严的女子让他倍感拘束,于是便立志要为父亲挑一个性子活泼天真的,最终选中了姜氏。父母成婚至今已有数十年,育有三子一女,但姜氏的容貌依旧明媚动人,风华不减当年。
姜氏皮肤白皙,指甲染着鲜红的蔻丹。她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看似和善地扫过云灼。那疏离的目光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一番后,她微微蹙眉,抬起一只手,轻柔地捂住鼻尖,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嫌弃,说道:“你这身上脏兮兮的,实在碍眼。应该先去沐浴,换上一身干净衣裳,再来见我。”
云灼四岁离家,至今已十二载。这是她回府后,生母对她说的第一句话。这简短的一句话,却让云灼瞬间回想起当年生母悄悄派人将她送走时的那种怨恨。
“我足足痛了三日才将她生下来,险些就丢了性命!这几年我身子骨总是养不好,每每看到她,就觉得心口烦闷,如何能痊愈?今日为了这个丫头,连二郎(指云灼父亲)都敢跟我顶嘴!这孩子简直就是个祸害,无论如何,我再也不想见到她!如今老太太去礼佛了,夫君也不在家,不如趁此机会了结了她,就当是我白生了这么一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