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雨骤风狂，谁主沉浮

滂沱大雨顷刻间倾泻而下，仿佛要洗刷掉这宫廷中所有的污秽与不甘。浓重的乌云翻滚着，预示着一场席卷而来的暴虐风暴，天地间弥漫着一种压抑至极的气息。

在这阴沉欲滴的天色下，顾谨与她的贴身宫女采莲，正匆匆赶往皇后寝宫的路上。尽管皇后已言明无需她们前去侍疾，但顾谨心中终究挂念着，只想远远地瞥上一眼，确认皇后的安康，方能稍稍安心。然而，半途遭遇天色骤变，她当机立断，决定折返自己的宫殿。

就在她们返回的途中，一个身影挡住了去路——正是萧常在。她与顾谨乃是同期选秀入宫，凭借初入宫便被封为常在的身份，一度让宫中上下对其寄予厚望，各宫娘娘纷纷示好。然而，时至今日，入宫已逾一月，顾谨方是得皇上青睐，雨露均沾，而萧常在却寂寂无名。那些曾向她伸出橄榄枝的妃嫔，见她毫无建树，便如弃敝屣般将她抛诸脑后。这种落差，自然让她心中积郁了难以言说的怨恨。

因此，当她与顾谨狭路相逢之时，脸上丝毫未露善意。擦肩而过之际，萧常在更是口出恶言，语带讥讽：“狐媚的手段便是多，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顾谨听得真切，捏着帕子的手不觉收紧。她本不欲与之纠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后宫本就风波诡谲。怎奈采莲性情刚烈，哪里受得了这般辱骂，当即上前，语气不善地质问：“萧常在，您这是说谁呢？”

萧常在闻言，掩不住脸上的嘲弄之色，她故意提高声调：“我说的话，你没听清吗？还是你们主仆本就天生贱骨头，非要别人把话说得难听些，才觉得过瘾？”她清了清嗓子，字字清晰地重复道：“我说，狐媚手段多，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采莲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上前一步似乎就要与萧常在理论。

顾谨一把拉住采莲，阻止了她进一步的冲突。她深知，在这深宫之中，任何无谓的争执都可能引火烧身。

然而，萧常在却不肯罢休，她步步紧逼，将矛头直指顾谨的出身：“我说错了吗？你在顾府时的那些破事儿，我早就听说了。你那母亲，当初不过是伺候你父亲的丫鬟，不知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爬上了你父亲的床，转眼就成了主家的妾。后来原配难产而亡，你那母亲便一跃成了主母。如今还敢自称嫡女？不过是狐媚之徒生下的妖孽，你也配？”

原本顾谨虽有几分姿色，但为人处世颇为低调，鲜少与人争执，此刻却是因为萧常在提及她的母亲，那双原本有些怯懦的眼眸瞬间燃起了愤怒的火焰。“请你不要这样说我的母亲！我母亲不是那种人！你不许这样说她！”

萧常在见状，反而得意地冷笑起来：“不是那种人，那是哪种人？呵，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她凑近顾谨，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头砸下：“你母亲就是个不知廉耻的贱人！”

“啪！”一声脆响，采莲猛地推开了萧常在，气愤地喊道：“萧常在，你太过分了！”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我动手？我乃是常在，而她不过是个答应，我便说不得她了？”萧常在仗着自己的位份，趾高气扬地说道。

采莲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她冷笑一声，回敬道：“萧常在，你真以为这宫里谁尊谁卑，是凭着那点虚名吗？你我主仆二人，同日入宫，如今也已一月有余。我家主子已得皇上三次恩宠，而你呢？皇上可曾记得你的名字？”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气势，仿佛她才是这宫中的主人：“没有得宠之人，便是最低贱的！”

采莲这番话，无疑是大不敬，甚至可以说僭越至极。然而，正是这股子狠厉，让萧常在心中生出了几分忌惮。她不禁设想，万一……万一顾谨日后在皇上面前吹了几句耳边风，那吃亏的，岂不就是她自己？

正当萧常在进退两难之际，身后传来一个慵懒而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哟，还真是热闹非凡啊。”

来人正是丽妃。她虽然不像贵妃那般飞扬跋扈，但也绝非易与之辈。自她入宫三年以来，皇帝的龙驾从未踏足她的宫门，甚至连她的名字，恐怕都未曾被皇帝记起。因此，采莲那句“无宠之人，便是最低贱的”，无疑像一把尖刀，狠狠地刺痛了她的耳朵。

“皇后娘娘病着，便是没人管你们了吗？谁在这里大呼小叫的？”丽妃凤眸微眯，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萧常在立刻像见了救星一般，腆着笑脸迎上去，指着采莲，语气带着几分告状的意味：“回丽妃娘娘，便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婢子！顾答应近来得宠了些，连身边的奴婢都变得如此放肆无状！”

丽妃挑了挑眉，目光落到采莲身上，仅仅一个眼神，就足以让采莲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丽妃娘娘饶命！奴婢……奴婢并非有意，实在是萧常在方才出言不逊，侮辱了我们主子，奴婢一时气急才……”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起。丽妃冷笑着，语带讥讽：“萧常在是常在，顾谨只是个答应。常在训斥答应，何来出言不逊？就算萧常在说了什么冒犯的话，也轮不到你一个奴婢对着主子大呼小叫！”

采莲低着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是……丽妃娘娘教训的是，奴婢……”

“啪！”又是一耳光。丽妃的眼神更加锐利：“本宫何时允许你说话了？”她的目光转向顾谨，语气中带着一丝审问：“顾答应平日里，就是这样教导下人的吗？”

顾谨跪在地上，姿态恭谨：“丽妃娘娘恕罪，是嫔妾疏于管教，让宫里的奴婢冲撞了娘娘，嫔妾回宫后定会好好管教。”

“这是你的家生奴婢，你教导了多少年了，都没见她懂些礼数。”丽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满。

“轰隆隆——”一声惊天动地的雷鸣，打破了这压抑的对峙。毫无预兆的暴雨，瞬间倾盆而下。宫女们赶紧为丽妃撑起伞。丽妃将手伸到伞沿下，接了几滴冰凉的雨水，语气沉重而森冷：“这场雨来得正是时候。你们主仆二人，就跪在这雨里，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到底错在何处。”



风雨交加之中，敬事房的公公冒着倾盆大雨，来到了钟粹宫。他的到来，无疑是带着旨意。这一夜，皇帝陆厉延，依旧翻了顾谨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