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假面真容

思绪被胳膊上传来的阵阵胀痛打断，裴博转而询问同事们对死者的平日为人处事的评价。“根据死者同事的说法，她平时为人不错，乐于助人，除了情绪波动稍微有些大之外，基本没什么缺点。”“那死者在公司有没有和谁结下梁子或者发生过什么冲突？”肖靳默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模特公司的人对她的评价都很好，说她平时唯唯诺诺的，话都不敢大声说，更不会与人发生争执。”

这就奇怪了……裴博心中嘀咕。栓子口中描述的安然，是一个无所不做的女人——在地下黑市卖血、贩卖毒品，甚至还做了公司老总的情妇。而安然的邻居们也说她情绪不稳定，前一次见面时还笑容满面地打招呼，下一次碰面就能翻脸不认人，指着鼻子骂出各种难听的话。就连模特公司的人也提到她情绪波动大，但安然却从未在公司与人发生争执，甚至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裴博有个习惯，一旦遇到难以理清的线索，便会感到头疼。他坐在椅子上缓了片刻，接着问道：“还有其他线索吗？”“目前就了解到这些。”他揉了揉阵阵跳痛的太阳穴，让肖靳默将案卷和目前收集到的物证都送到他的办公桌上。他打算今晚加班，梳理案件线索，以及……考虑如何让宋涛愿意回来。

距离女模特死亡被发现已过去三天，案件的侦破速度在模糊不清的线索中被迫放缓。一日未破案，刑侦一队办公区的灯光便会一直亮到深夜。裴博对着一桌的线索和现场照片，看得眼花缭乱。法医科的两次尸检报告他也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依旧没有丝毫进展。他又翻看起那些现场照片，将安然死亡的浴室现场照片与法医的尸检报告一同贴在他旁边的移动白板上。他身子往后靠在椅子上，一手撑着头，仔细审视着。

他仔细比对着尸检报告上的内容和照片中安然尸体的伤口情况，试图从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白板最上方中间的位置写着案件性质，左边画了一个框，框内写着案发时间以及案件侦破的天数。右边贴着死者安然的照片，照片下方写着她的职业、年龄等信息。在他的照片下方，贴着目前为止唯一的嫌疑人孙钱的照片。裴博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宋涛，拿出手机点开联系人界面，手指停在那串号码上，犹豫了再三。“队长？”小孟的声音将他唤醒。他急忙将手机摁灭。小孟亮着手机屏幕伸到他面前，“我们准备叫外卖，你吃什么？”

裴博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竟然已经过了深夜十二点。他晚上没吃东西，但似乎并没有饥饿感，便拒绝道：“你们吃吧。”“那好吧。”小孟看得出队长正为案件焦头烂额，方才进门时也注意到了队长手机上的号码，想说些什么但又胆怯，只好又转身出去与其他同事商量着吃什么了。

裴博从桌上的一堆文件卷宗里翻出白板笔，起身将白板上“案件侦破时间”又加了一天。改完后，他转身将白板笔丢回桌上，无意间瞥了一眼桌上死者的尸体照片，下一秒，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视线移到了白板上安然的那张照片。那是安然的证件照，穿着职业装，化着精致的妆容，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笑容甜美至极。他拿下白板上的照片，将它放在安然死亡的那张照片旁边，仔细比对了工作照中的安然和死亡现场的安然，似乎觉得两张照片之间有哪里不对劲。

半晌，裴博拿起手机登上了微博，查看安然微博里的照片，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意，“各位！有新发现！”还在办公区加班的警员们听到队长的话，立刻跑过去围观，其中以孟君桥最为积极，“怎么了怎么了？队长你发现什么了？”裴博将两张照片贴在白板上挨在一起，“你们看，这两张照片有什么不同。”孟君桥挤在队伍最前面，对着两张照片看了又看。两张照片上的脸几乎一模一样，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门道。

良久，江媛率先开口：“裴队，这……居然不是同一个人？！”两张照片乍一看一模一样，但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在其中一张照片右侧的额角上，有一颗微小的红痣。“没错，还是江媛同志观察仔细。”一旁的孟君桥直接给江媛竖起了大拇指，化身小迷弟，激动地说道：“媛姐！你好厉害！”

裴博立刻下达指令：“明天一早就联系太平民警，请他们帮忙查查安然是否有孪生姐妹。于让继续联系安然的父母，探探他们的口风。另外，还没有联系到安然的男朋友吗？”“联系到了。”负责排查电话的江媛回答，“他说他在外地谈生意，要乘坐明天下午的航班才能回来，到时候他会自己到警局来。”裴博点头，刚想说什么，门口执勤的民警忽然推门进来，手中扶着一位拄着拐杖、头发花白、步履蹒跚的老婆婆。“裴队，这位老婆婆自称是受害人的奶奶，说是有线索要提供。”

时间已经太晚了。裴博怕老人家身体不好吃不消，本想安排她去休息室休息，等天亮了再慢慢询问。但老人家坚持说自己身体硬朗得很，一定要今晚就告诉他们，只希望他们能早点破案，找到杀害她孙女的凶手。无奈之下，裴博只好让肖靳默带老人家去做笔录，自己则继续研究案情。肖靳默带着老人家往询问室走，临走时还拿走了裴博桌上的两张照片，准备待会儿问问情况。

半个多小时后，肖靳默带着老人家走了出来，将老人家交给旁边的同事，由同事带去休息室休息。他自己则拿着笔录，找到了裴博。裴博认真看完笔录，问道：“老人家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表现？过于激动或过于冷静之类的？”“老人家时而冷静时而激动，说到动情之处还流泪了，但交代的事情逻辑清楚，条理清晰，应该不是因为年纪大而胡言乱语。”“行了，我知道了。”裴博点头，让大家该下班就下班。他自己则坐在办公桌前，双眼凝视着白板上的现场照片和尸检报告，曲起一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在笔录本上。

许久之后，裴博再次拿出手机，找到了那个号码，终于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