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旧日重逢

稻田翻滚着金黄的浪潮，泥土的芬芳裹挟着夏日的炽热，悄然弥漫在青溪市郊的每一个角落。李正阳，一个皮肤被烈日雕刻得黝黑，双手粗糙得如同老树皮的男人，正躬身在田垄间，将一株株翠绿的秧苗稳稳插入泥土。当熟悉的呼唤划破宁静，他茫然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不解。人群推搡着，他尚未回过神，便被一股热忱的力道拽着，径直朝村口的方向行去。

目光所及，那抹熟悉的警服如同黑暗中的一道光，让李正阳下意识地想要退避。然而，一道凌厉的红线“嗖”地划破空气，精准地缠住了他的腰身，一股蛮力将他生生地扯到了齐巧巧的跟前。

炽烈的阳光毫不保留地洒落，勾勒出齐巧巧的轮廓。她凝视着眼前这个饱经风霜的男人，皮肤的黝黑，掌心的厚茧，与记忆中那个白净斯文的小李，仿佛是来自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她鼻尖一酸，抬手便是一记带着责备与心疼的拳头，落在他的肩头：“你怎么搞成这副德行？这么多年不回来，我还以为……以为你早晚会回市局的……”话语未尽，声音已然染上了掩饰不住的哽咽。

李正阳垂下眼帘，轻轻拍打着裤腿上粘连的泥土，眼神中流露出几分躲闪，不敢与齐巧巧的目光正面相接。“我回去干啥？种地挺好的。”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与往日判若两人。

“小李……”齐巧巧的声音因情感的波澜而颤抖，“你真要让我一个人扛吗？大飞……陆萧……还有头儿……他们……他们都……”话说到一半，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再也无法说出后面的话。

李正阳当然明白她话语中的深意，那承载着过往的责任与伤痛，如同沉重的枷锁。他沉默地摇了摇头，转身便欲离开，试图逃避这份沉甸甸的情感。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车窗内探出，是暖暖。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哎，小李哥哥，你该不会真的不想见陆萧吧？他可是跟我说……他说他可想你啦。”

李正阳的脚步猛地一顿。不知是出于怎样的力量，他竟然鬼使神差地上了车。时隔经年，仅仅是听到那个名字，他的身体便在理智反应之前，做出了回应。车子缓缓驶入青溪市，他整个人依旧恍惚，仿佛置身于一场绵延不绝的旧梦。齐巧巧押着他去了澡堂，细致地为他搓洗掉一身的风尘仆仆，又马不停蹄地将他带到商场。

理发师手中剪刀的“咔嚓”声，将李正阳从思绪的泥沼中拉了出来。他扯了扯嘴角，看向镜子里的齐巧巧：“你这爱给人‘捯饬’的毛病，还没改？”

“怎么，不好看？”齐巧巧环抱双臂，站在镜子前，得意地挑了挑眉。

镜中的男人，既陌生又熟悉。常年劳作留下的古铜色肌肤，让身上的西装更显挺括；精心梳起的头发，露出了饱满的额头；袖口下，腕表的金属光泽若隐若现。岁月的痕迹，在眼角处刻下了细密的纹路，却意外地为他增添了几分沉稳内敛的气度。李正阳怔怔地望着，脑海中浮现出多年前那个白净文弱的自己，恍如隔世。

“唉，我想重启灵特组。”齐巧巧突然打破了沉默，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郑重。

“你现在是市局一把手，想做什么不行？”李正阳随口应道。

“现在就缺个队长……”齐巧巧用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声音中带着一丝试探，“不知道……”

“我不想当警察了。”李正阳透过镜子，眼神认真地看向齐巧巧，那份执着让她的心头微微一紧。

理发师麻利地解下围裙，李正阳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的领口。

齐巧巧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带着几分不以为然：“怎么，怕死啊？”

“死？”李正阳嗤笑一声，随手抓了抓刚做好的发型，语气中带着几分释然，“死有什么好怕的？”他转身便向门外走去。

“那你就来当这个队长呗！”齐巧巧快步跟上，不甘示弱地喊道。

李正阳头也不回地摇头，脚步却突然顿住。“闪电……快退役了吧？”

“早退了，现在在我家养着呢。”齐巧巧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你是不知道，自从双相和大凶走了以后，闪电整天蔫头耷脑的……要不要去看看？”

李正阳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带我去看看它吧。”

抵达齐巧巧家门口，她刚拧开门锁，便迫不及待地张开双臂，高声喊道：“闪电！你哥来看你啦！”话音未落，她灵巧地侧身一闪。一道矫健的黑影“嗖”地窜了出来，径直扑向站在她身后的李正阳，将他紧紧地拥入怀中。闪电兴奋地甩着巨大的舌头，在李正阳的脸上不住地舔舐，尾巴如同螺旋桨般疯狂摇摆，将玄关处的拖鞋扫得七零八落。

“闪电……”李正阳的双手动情地抚摸着它厚实的毛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此时，暖暖才从齐巧巧的挎包里探出小脑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呜呜呜，哥！我可想死你了！”闪电突然口吐人言，用它的大脑袋一个劲儿往李正阳的怀里拱，“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你了！哥！”

李正阳先是一愣，随即更是用力地将闪电搂紧，手指深深地陷入它蓬松的毛发之中。“对不起啊闪电……是哥当初太自私了……”当年的离开，李正阳做得如此决绝，甚至没有回过头。他想着，闪电跟在齐巧巧身边，总比跟着自己强，毕竟，闪电是警队里赫赫有名的功勋犬。可曾几何时，闪电还是他软磨硬泡，求了头儿，头儿又去求了包局，才好不容易得来的。然而，他却连一声告别都没有。

齐巧巧看着一人一狗深情相拥的场景，顺手将暖暖从包里拎了出来：“你现在连路都懒得走了是吧？”

暖暖撅着嘴，理直气壮地回应：“走路多累啊！”说着，她麻利地从包里掏出齐巧巧的手机，看了一眼后提醒道：“都快六点了，主人他们该到了吧？”

“对对对！”齐巧巧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抢过手机，焦急地说道：“得赶紧订饭店。”她转头看向李正阳，问道：“你想吃啥？”

闪电依旧依恋地扒在李正阳的腿上，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期盼。李正阳轻轻揉了揉闪电有些硬的耳根，低声说道：“去老地方吧，就……以前咱们常去的那家小馆子。”

齐巧巧嫌弃地摆摆手，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那破馆子多寒碜，我现在可是齐局！”她掏出手机，熟练地拨通了电话，声音瞬间变得甜美了八个度：“钱叔叔~是我呀巧巧！对对……诶谢谢您惦记……今晚给我们留个包间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