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孽徒惹祸
类别:
古代言情
作者:
字数:2028更新时间:25/09/14 02:05:59
一声粗暴的揑拽,谢姚被生生拖出门槛。他猛地回头,嗓音嘶哑地冲着屋内吼道:“都给我活着!等老子回来——”话未说完,一块粗糙的破布便被硬塞进嘴里,堵住了他所有声音。柴房深处,一头扎着马尾的年轻姑娘,死死咬着唇,将涌上喉间的呜咽强行压了回去。
冰冷刺骨的水浸没了脚踝,又缓缓向上攀升,最终将谢姚淹没在水牢的浑浊之中。四周回荡着此起彼伏的啜泣,污浊的水面映照出他一张憔悴却依旧倔强的脸。耳边隐约传来带着哭腔的指责,如钝刀子般一下下割着他紧绷的神经:“都怪她……要不是她逞英雄……我们也不会……”
“她?”谢姚在心中苦笑,那句“她”明明指的是那个姑娘,可此刻那些带着哭腔的指责,却如同针扎般刺痛了他。他明明已经拼尽全力为她们开辟了一条生路,怎料到,到头来,自己反倒成了罪魁祸首?
他猛地攥紧了脖颈上的锁链,生锈的铁链发出“簌簌”的声响,铁锈颗粒缓缓落入水中,搅动起一圈圈浑浊。就在他即将爆发的怒火被压制住的瞬间,脑海中蓦地闪过几张熟悉的面孔:齐巧巧总是被他骂得躲在档案室偷偷抹眼泪;钱大飞那次骨折了,他依旧逼着他出了外勤;李正阳的辞职信,他在抽屉里压了好久,始终不敢递出去……
锁链“哗啦”一声巨响,仿佛挣脱了什么束缚。谢姚的额头重重抵在冰冷潮湿的石壁上,喉间发出一声低低的笑。原来,被辜负的感觉是这样的——就像当年,他辜负了那些明知调查组危机四伏,却依旧誓死追随他的兄弟们一样。
原来,真正被铁链锁住的,从来不是这具血肉之躯。谢姚的笑声渐渐放大,带着一种释然,惊得牢顶盘踞的蝙蝠扑翅而起,四散飞去。原来,最该被指责的,从来都是那个将所有人的期待都视作理所当然的……自己啊。
水牢中,一阵清脆的掌声突然响起。
“妙哉妙哉~”
谢姚猛地抬头,只见那道如同鬼魅般阴魂不散的身影,正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坐在冰冷的铁栅栏上,一双青白的鬼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透过他半透明的身子,月光洒落,在潮湿的地面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
“嗔念灼心,最是难消~”那书生打扮的鬼影摇晃着脑袋,发带上垂落的璎珞不经意间扫过谢姚的鼻尖,却连一丝微风都未能激起。“不过,你这顿打挨得也算值当,总算是开窍了,是不是?”
谢姚盯着他看了片刻,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少在这儿装腔作势。”他用力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刺痛感反而让他更加清醒。“接下来,是不是该说‘恭喜通关,奖励新幻境’了?”
眼前瞬间一片模糊,再睁开眼时,谢姚已然置身于那片弥漫着湿冷雾气的幽暗树林之中。雾气缠绕在脚边,四周万籁俱寂,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砰砰跳动的心脏声。
他甩了甩昏沉的脑袋,猛然间想起了什么,咬牙切齿地朝着虚空怒吼:“地藏王菩萨?又是你在搞鬼?!”
虚空中传来一声轻笑,那书生鬼影的身形渐渐淡去,最终化为一道庄严恢弘的声音,在林间久久回荡:“非也。贪、嗔、痴三毒试炼,本就是你的劫数。本尊不过是袖手旁观,看看这命定之人,是否真的堪当大任。”
谢姚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所以……那些姑娘……”
“镜花水月,皆为汝心。”那声音渐渐消散在风中,只留下最后一句叮嘱,“记住今日所见,去吧。”
谢姚扯着嗓子朝天上拼命大喊:“菩萨!您老人家试炼也试炼完了,倒是把天灵地宝给我啊!江木飞还等着——”
“咚!”
后脑勺突然传来一声结实无比的爆栗。
“没出息的东西!”熟悉的烟嗓在背后炸响,“老子才离开几年?你连自家祖师爷都敢勾搭!”
谢姚猛地转身,眼眶瞬间泛红。老木道士依旧是一副邋遢的模样,身上沾着酒渍的道袍,手中旱烟杆里冒出的呛人烟气,都带着熟悉的味道。
“老木头!”他的嗓子发紧,差点将舌头咬破。
老道士举起烟杆,又想故技重施:“让你好好看守青溪市,你倒好!把阴司搅得鸡犬不宁不说,居然还把地藏菩萨都给招来了!”烟锅里的火星子噼里啪啦地跳动着,“老子在下面打麻将都能听见你的光辉事迹!”
老木骂得口干舌燥,一把揪住谢姚的耳朵,语气恶狠狠道:“走!带老子去找陈十三那个糊涂蛋!我倒是要问问他,是怎么‘照顾’我徒弟的,居然‘照顾’到我那老古板的祖师爷的床上去了!”
谢姚疼得龇牙咧嘴,却依旧梗着脖子嚷嚷:“师父!是我先动的手!”
“什么?!”老木气得旱烟杆都掉了,胡子一翘一翘的,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你、你知不知道我们纯阳一脉的童子功——”他猛地捶胸顿足,“老子当年连女澡堂都不敢偷看一眼,就他娘的是为了给你留个完整道统啊!”
“那……那现在改修双修法,还来得及不?”谢姚缩着脖子,眼神却亮得惊人,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老木直接“啪”地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我这就去把江木飞的棺材板给掀了!”
刚一踏进陈十三的杂货铺,老木道士的身形便如同被雷击中一般,僵在了原地。他瞪圆了眼睛,手中的旱烟杆“啪嗒”一声掉落在地,紧接着“扑通”一声,老人家直接跪了下来,动作一丝不苟:“弟、弟子拜见祖师爷!”
谢姚顺着望去,只见江木飞正倚靠在窗边一张柔软的贵妃榻上,纤细的手指捏着一只青瓷茶盏,哪里还有半分重伤垂危的样子?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落在其雪白的衣袍上,甚至连衣褶都透着一股超凡脱俗的仙气。
“好你个江木飞!”谢姚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一脚踹翻了门口的簸箕,声嘶力竭地吼道:“老子为你上刀山下火海,你他娘的在这儿喝茶看戏?!”
江木飞动作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轻声斥道:“孽徒。”这声轻斥尚未完全落下,谢姚已然不受控制地扑了上去——
却在半空中被一道无形的定身咒僵住了身形,动弹不得。
老木道士捂着脸,直跺脚,口中连连哀嚎:“造孽啊!我们纯阳一脉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而陈十三,则猫着腰,躲在厚重的柜台后头,假装专心致志地擦拭着那只永远也擦不干净的铜秤,耳朵却如同雷达一般,高高支棱着,捕捉着屋内的每一个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