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新娘镜碎

“因果轮回……”鬼影依附在试衣镜上，枯瘦的手指描摹着镜中新娘的身影，带着一丝玩味，“这一次，又该如何了结？”

谢姚手中桃木剑的重量陡然增加，仿佛灌注了千斤巨石。镜面中的新娘，竟与枯井中那个身着嫁衣的女鬼诡异地重叠。而那为新娘整理头纱的新郎，那熟悉的动作，不正是当年将他推入枯井之人吗？

鬼影兴奋地绕着华丽的水晶吊灯盘旋，声音幽森：“轻易斩杀前世的负心之人，又算得了什么？”它骤然俯冲，鬼气森森地逼近谢姚，“判决今生无辜之人，方才显露真本事，不是吗？”

“老公~你看我美吗？”新娘清脆欢快的嗓音在耳边回响。
“我的新娘，永远都是最美的。”新郎温柔地为她戴上头纱。

这甜蜜的场景，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谢姚心头。他猛地攥住鬼影，声嘶力竭地质问：“那对父女……你们骗了我！”

“因果轮回，何来欺骗？”鬼影发出狞笑，枯腐的手一挥，半空中骤然浮现出一幅真实画面：一间破败不堪的茅屋，早已腐烂的汉子尸体横陈，一个小小的女孩蜷缩在墙角，手中紧紧攥着半块发霉的窝头。

“他们也转世了啊~”鬼影忽然凑近谢姚耳畔，那股腐臭的气息几乎要将他窒息，“猜猜，这次又是谁？”

“你们道家，最讲究因果报应……”鬼影的声音变得缥缈起来。

谢姚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几乎是低语着：“我要找到那对父女……”

鬼影那枯腐的嘴角夸张地咧开，露出几颗黑黄的牙齿：“稀奇，向来冷血的道士，竟然长出了良心？”它如同鬼魅般飘至谢姚背后，冰凉的爪子搭在他的肩膀上，一股寒意瞬间穿透了道袍，“告诉你个秘密……那小丫头，其实一直就在你身边。”

“难道是……”谢姚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钱大飞？”

“真是聪明~”鬼影猛地窜到他面前，近得几乎鼻尖相触，“所以你看……”它指向半空中再次浮现的画面——钱大飞此刻正被一条巨大的蛇妖死死勒住脖颈，“这一次……你救，还是不救？”

最后两个字，化作阵阵回音，与记忆中小女孩的哭喊声交织在一起：“大哥哥……救救我爹……”

“蛇妖不是已经……”谢姚下意识地想要反驳。

“蠢货！”鬼影骤然暴怒，五指掐住了谢姚的脖子，那腐烂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变形，“这是你的心魔幻境！”它的指甲疯狂生长，刺入谢姚的太阳穴，剧痛伴随着鬼影冰冷的声音传来，“要么亲手斩了她，证你的道——”

剧痛如潮水般席卷而来，谢姚眼前的婚纱店景象开始轰然崩塌。新娘身上的喜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鲜血染红，而那惊恐的新郎，脸庞也逐渐化作了当年那个负心书生的模样。

“要么……”鬼影的声音再次变得空灵飘渺，“就等着看她，再一次惨死在你面前！”

谢姚手中的桃木剑发出剧烈的嗡鸣，剑身上镌刻的往生咒，此刻散发出如烈日般耀眼的光芒——这才是真正的试炼！他脑海中闪过钱大飞被蛇妖缠绕的画面，闪过江木飞那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还有那个，他从未真正救过的小女孩。

谢姚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了鬼影掐在他脖子上的手：“这里……终究还是幻境……”他眼中的血色渐渐褪去，语气坚定：“我要再去救一次大飞。”桃木剑上的煞气如同退潮般褪去，露出了其下古朴自然的符文。

鬼影顷刻间恢复成了那个正常书生的模样，它抚掌轻笑：“妙哉！”它袖中飞出一枚古朴的铜钱，轻飘飘地落在谢姚掌心，“去吧。”转身之际，衣袂翩跹，“不过，切记……”

声音悠悠地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一丝告诫：“若你再次动用那身鬼术……便是你的道心，彻底崩毁之时。”

谢姚紧紧握住掌心的铜钱，最后看了一眼那在血泊中无助挣扎的新娘——这一次，他选择了先救眼前人。幻境如同破碎的镜面般轰然散开，露出了远处山巅上，那闪烁着神圣光芒的宏伟神殿。

地藏殿内，香雾缭绕，梵音低沉。一位老道士忧心忡忡地望着水镜中谢姚的背影，长叹一声：“菩萨，我那孽徒……”

地藏王菩萨拈起一枚洁白如玉的棋子，轻笑道：“允他修习鬼道，乃是念及他那赤子之心。”棋子“啪”的一声，落在星位之上，“可这杀心过于炽盛……终究会反噬其身。”

水镜的画面陡然一转，映照出江木飞那张苍白得毫无生气的面容。菩萨拂袖轻笑，语气中带着一丝玄妙：“至于这位……”他指尖轻点棋盘，一枚白子突然泛起耀眼的金光，“天道自有其最完美的安排。”

“可是……”老道士还想争辩，却被菩萨塞了一把黑色的棋子。

“老木啊……”菩萨忽然挤挤眼睛，神秘兮兮地说，“刚才那一局，你可是欠了老衲三斤上好的武夷茶！”他完全不顾水镜中谢姚正被滚滚雷电劈得外焦里嫩的狼狈模样。

老道士急得在原地直跺脚，道袍下摆的灰尘都被他踩出了清晰的印记：“菩萨！自从江师祖回来后，便天天缠着我那徒弟双修，最近我瞧着他那阴德簿上，可是少了三笔大大的功德啊！”

地藏王菩萨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一个是天道注定的应劫之人……”他指尖轻点棋盘，只见黑白棋子竟自行跳跃，排成了一个复杂的阴阳鱼图案，“……而另一个，则是命中注定的破局之人。”随着话音落下，两颗关键的星位棋子“啪”地一声狠狠撞在一起，迸射出耀眼的火花。

老道士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问道：“菩萨您……您这是眼睛抽筋了吗？怎么一直眨巴个不停？”

菩萨高深莫测地捋了捋手中的袈裟，然而，那袈裟的袖口处，却赫然露出了一本封面为“霸道仙君爱上我”的话本子，显得格外不搭。

山巅之上，阴风怒号，卷起漫天雪花。谢姚独自一人站立在血咒侵染的台阶前，山神庙中，隐约传来钱大飞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失去了江木飞在身边，那些诡异的血色符文仿佛拥有了生命般，在他脚下不安地蠕动。

“放人！”谢姚手中桃木剑直指庙门，然而，此刻剑身上燃起的，却不再是往日那令人胆寒的血焰，而是纯净无瑕的金色光芒。他咬破指尖，在眉心处画了一道天师印，声音掷地有声：“否则——”

庙门“轰”然洞开，一股夹杂着浓烈腥气的阴风扑面而来。黑暗之中，数十双猩红的眼睛同时亮起，伴随着钱大飞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头儿快跑！他们设下了断仙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