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师祖的炉鼎？不，是救赎！

谢姚身躯一僵，脑海中过往办案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桃木剑曾是他手中无往不利的利刃，每一次挥舞都伴随着“痛快”二字。然而，那些被古曼童吞噬灵魂的孩子，那些被九婴拖入深渊的村民……他从未真正停下脚步，去审视那些被他终结的“邪祟”背后，是否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悲歌。

幻境中，一个小小的身影抬起了头，泪痕斑驳的小脸上满是哀求。“大哥哥……你能救救我爹吗？”那双纯净的眼睛，竟与他曾经救下的那个名为钱大飞的凡人，有着惊人的相似。

“想清楚……你修的到底是道……还是你内心深处的杀戮之欲？”一个空灵飘渺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仿佛来自灵魂深处最幽暗的角落。

谢姚的呼吸猛地一滞，手腕不自觉地一抖，桃木剑已然横在了小女孩细嫩的咽喉之上。剑尖在稚嫩的肌肤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红痕，但那句他早已烂熟于心的“都给老子去死”，却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一般，卡在了喉咙里，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看吧……”鬼影的声音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失望，在空气中飘荡，“杀道入骨……”

“放屁！”谢姚厉声反驳，喉咙里却涌上一股难以抑制的哽咽。剑尖在他的掌心，感受着那真实而微弱的脉搏，突然，他低头看去，那小女孩竟伸出沾满鲜血的小手，紧紧握住了冰冷的剑刃。“大哥哥……”她仰起泪眼，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真的要杀妞妞吗？”

温热的触感，如此真实，如同电击般击中了谢姚。他猛地抽回桃木剑，连退数步。鬼影趁着他失神的刹那，悄无声息地贴近他的耳畔，腐朽的气息混合着阴冷的寒意。“你每杀一个所谓的‘邪祟’……”鬼影轻描淡写地指向窗外，那些原本模糊的黑影骤然清晰起来，密密麻麻，形态各异，却都带着同样的质问，“可曾问过他们，为何为恶？”

那些黑影，竟全是死在他剑下的妖物！它们的眼中，是惊恐，是绝望，更是那份不甘的质问。谢姚的桃木剑“当啷”一声，重重地掉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回响。

鬼影飘到他面前，那张腐烂的面容上，竟诡异地浮现出一丝悲悯。“你可知道……他们为何惧你？”枯瘦的手指，轻轻点在了谢姚的心口，“不是因为你道法高深……”

“而是因为，你这一身屠戮万千的血腥气啊！”

谢姚猛地捂住脸，指缝间泄露出压抑不住的嘶吼：“邪祟害人还需要理由吗？！”可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闪过无数画面：那个为了保护孩子，甘愿化作厉鬼的母亲；那个临死前，还在痛苦呼唤姐姐名字的古曼童；甚至，是那个被他发现时，已经被困在阴暗角落整整五年，却依然保留着一丝善意的女尸……

“他们该死！都该死！”他吼得声嘶力竭，声音却在空旷的茅屋里显得格外苍白，仿佛在极力说服自己。地上的桃木剑，还在微微颤动。突然，剑身上的暗红色血垢开始层层剥落，露出其下，早已被掩盖的往生咒文。

鬼影幽幽叹息一声：“你看……连你的剑，都记得……”它用枯瘦的手指，指向剑身隐约浮现的金色符文，“……可你，却忘了。”

谢姚缓缓拾起地上的桃木剑，指腹摩挲着剑身上那些斑驳的咒文，仿佛触碰到了古老的记忆。他抬头看向鬼影，眼中那抹刺目的血色，正在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清明。“老子是道士……”他沉声说道，“……不是屠夫。”

鬼影飘到半空中，腐朽的衣袖轻描淡写地一挥。刹那间，破败的茅屋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处金碧辉煌的宅院。床榻上，原本病如膏肓的汉子，已然换上一身锦衣玉食，身旁的小女孩，也戴上了精美的珠钗，眼中闪烁着快乐的光芒。

“那现在……”鬼影饶有兴致地开口，“要赐他们荣华富贵吗？”

谢姚却径直走向那张病榻，指尖泛起柔和的红光。那不是杀鬼的煞气，而是最基础的治愈术。他轻轻按在汉子那条已经断裂的腿上，温声道：“黄金万两……不如教他，一门谋生的本事。”

“不错，不错。”鬼影拍了拍手，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语气轻快，“现在，我们开始第二个游戏吧？”

鬼影刚要挥手再次变幻场景，谢姚却突然按住了它的胳膊：“慢着！”他死死盯着那些逐渐消散的幻象，眼中闪过一丝执着，“让我看看，他们后来，究竟如何。”

幻境在最后一幕定格：康复的汉子正手把手教女儿编织竹筐，粗糙却灵活的手指在细密的篾条间翻飞。小姑娘破涕为笑，仰头对他说了些什么，声音甜美而满足。

“有意思~”鬼影的嘴角咧得更大了，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还记得关心结局……”它突然凑近谢姚的耳畔，语气变得有些揶揄，“不愧是菩萨看中的人啊~”

谢姚没好气地拍开它，心中却莫名地涌上一股暖流。他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那对幸福的父女。原来，救人，真的比杀鬼，多花不了多少工夫？

四周的景象如同破碎的水晶般骤然扭曲，当一切重归清晰时，他们已置身于一条荒芜的街道之上。夜风卷着冥界的纸钱呼啸而过，前方，一对年轻的情侣正拼命奔逃，身后，一个身穿红衣的厉鬼，正如同血瀑般的黑色长发，在夜风中狂舞。

“这次，换你来选~”鬼影飘到谢姚的肩头，腐臭的气息若有若无地喷在他的耳畔，带着一丝蛊惑，“杀……还是放？”

那厉鬼突然回头，一张惨白的脸上，竟挂着两行殷红的血泪。谢姚的双眸骤然紧缩，这哪里是什么害人的恶鬼，分明……分明是个穿着嫁衣的姑娘！

“她生前，被那对狗男女推下了枯井……”鬼影阴森森地解说着，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低语，“现在，我们的大道士，要主持正义吗？”

谢姚的身躯僵硬在原地，他紧握成拳的双手，指节发白，发出咯咯的脆响。放过这厉鬼？可是，她身上缠绕的浓烈怨气，已经又害了三条无辜的人命。杀了她？他的剑，又将沾染新的鲜血。

“选不出来？”鬼影嘻嘻地笑着，袖袍轻挥，场景陡然转换。古色古香的闺房内，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正对着镜子，为梳妆打扮的姑娘作揖。“娘子且宽心……”他眼中藏着不易察觉的算计，声音却温文尔雅，“待为夫金榜题名……”

画面再次切换，枯井边，还是那个书生，却用冰冷而绝情的手，将哭喊的新娘狠狠推了下去。当巨大的石头被压在井口时，他甚至还假惺惺地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厉鬼的尖啸骤然变得刺耳欲尖，那身血红的嫁衣，瞬间化作漫天飞舞的血雾。谢姚猛然暴起，但他攻击的目标，却并非那发出凄厉惨叫的女鬼——他的桃木剑，直直地刺向了巷尾那对负心薄幸的男女！

“老子选第三个！”他的剑锋在距离男子咽喉仅有寸许的地方停住，语气坚定而冷厉，“冤有头，债有主……”他反手甩出一张温热的往生符，稳稳地贴在了女鬼的额头上，符文闪烁着柔和的光芒，“……送该死的，下去陪你！”

幻象如同水波般轻轻荡漾，转眼间，他们已站在一家明亮得有些刺眼的现代婚纱店里。耀眼的灯光下，一个身穿雪白婚纱的女孩正对着镜子，开心地原地转圈，脸上的笑容纯粹而幸福。而此时，正小心翼翼地帮她整理裙摆的新郎，赫然正是前世那个书生的转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