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局中人

李怡怡推门而入，精致的脸庞上写满了关切，她凝视着眉头紧锁的董申煜，柔声问道：“老板，您脸色不太好，是身体不舒服吗？要不今天早点回去休息吧，多喝点热水，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别太拼命了。”

董申煜闻言，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弧度，他很想放声大笑，却又觉得喉咙哽咽，发不出声音。认真工作？呵，他何曾认真工作过？自从得到系统后，他便沉溺于声色犬马，放纵享乐，与当初的王麟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谓的“工作”，不过是偶尔冒出一个点子，然后便全权交给下属去执行，或者直接依靠系统带来的超能力解决。

这里面，又有多少是他自己的真实能力呢？董申煜扪心自问，却发现自己与最初那个浑浑噩噩的自己，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最初的他，只是漫无目的地打发着无聊的时光。

而现在，他依然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操控着，麻木地度过每一天。

终究，殊途同归，毫无改变。

董申煜的情绪愈发低落，他勉强打起精神，安慰好李怡怡，然后便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般，独自蜷缩在电脑前，试图放空大脑，不去思考那些令人窒息的话题。

然而，事与愿违，他越是想要逃避，那些念头就越是像挥之不去的阴影，紧紧缠绕着他，让他感到疲惫不堪，内心的压力也随之与日俱增。

就在这时，赵汶没有敲门，径直走了进来，她目光如炬，一眼便洞穿了董申煜的异样。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所处的世界，究竟是什么？”赵汶的声音轻柔而飘渺，像一缕叹息，在空气中缓缓散开。

董申煜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像突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喉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

“你也察觉到了？”赵汶的语气平静得有些出奇。

赵汶耸了耸肩，嘴角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我当然知道，早在很久之前就知道了。我知道我的一切，包括我的存在，都是被精心安排好的。每当我想要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时，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那种能力，能使用的，只有一堆冰冷的符号和公式。”

“或许，你可以将自己分为两种状态，一种是在摄像头下，万众瞩目的状态，另一种则是脱离摄像头，无人关注的状态。”

“当你在摄像头下的时候，你就是无所不能的强者，可以轻而易举地实现自己想要的一切。但是，一旦镜头移开，你便只剩下两条路可走：第一条路，就是继续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等待下一次镜头重新聚焦在你身上；而另一条路，则是像一个失去了操控的木偶，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茫然地等待着命运的摆布。”

赵汶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语气带着一丝嘲讽，“比如现在，我可以一语道破你内心的真实想法，并不是因为我有多么厉害，而是因为，这是我的剧本，这是我的人设。我生来就应该如此，我必须如此。”

“但是，如果离开了这个设定的环境，我甚至连开车回家都做不到，只能把车停在镜头之外，然后像一个普通人一样，老老实实地走回家。”

董申煜感到一阵难以置信，他困惑地问道：“你到底是如何区分这两种状态的？”

赵汶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她凝视着董申煜的眼睛，轻声说道：“只要你在我身边，就意味着有摄像头的存在，所有与你有关的事情，都在摄像头的监控之下。”

“当我离开你之后，摄像头也就不复存在了。我之所以一直希望能够和你在一起，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正是出于这个考虑。”

董申煜不得不承认那个他一直极力想要否认的事实：他是一本书的主角，或者说，是一部剧的主角。

而他的这本书，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朝着完结的方向飞奔而去。

“别想太多。”赵汶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安慰道，“只要这个世界能够正常运转下去，我们所有人就都是安全的，而且，还会持续不断地发生各种美好的事情。”

董申煜反驳道：“可是，每天都有无数的人死去啊，这样的世界，到底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你一直活在摄像头的保护之下，你根本不了解真实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赵汶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没有必要为其他人的死亡负责，董申煜，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好了。”

董申煜用疑惑的眼神询问她，自己该做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赵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话锋一转，问道：“你之前不是说要去救灾吗？现在有什么想法了吗？”

董申煜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沮丧，“我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办，我们所面对的社会实在是太复杂了，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够做些什么。”

“不，你知道的。”赵汶的眼神坚定而锐利，她直勾勾地盯着董申煜，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其实已经知道了，只是你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而已。”

董申煜刚想开口反驳，突然感觉到，自己尘封已久的记忆开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些，只觉得，有一些奇怪的知识，像沙子一般，揉在这些记忆里，强行塞进了他的脑海中。

他紧紧咬着嘴唇，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说道：“是的，我已经知道了，我现在已经知道该如何去救灾了。”

“谢谢你，赵汶，谢谢你对我说了这么多，我……非常感谢你。”

赵汶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要谢，你就去谢谢你的造物主吧，是他创造了你，也创造了我们。”

“他是我们的造物主。”董申煜下意识地辩解道。

“是的，他是我们的造物主，只不过，你是这个世界的主角，而我，只是这个世界里一个微不足道的配角。”

“我们所经历的一切，我们所说的一切话语，都只是早已被设定好的情节，都在一本书里，或者一个故事里，按部就班地发生着。甚至，有可能你是一部热播电视剧的主角，而我，只是众多女主角中，毫不起眼的一个。”

“其实，这一切并没有什么不好，尤其是，当你作为主角存在的时候，你的思想，你的行为，你的一切，都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都会引导故事朝着正确的方向发展，最终一定会带来一个美好的结局。”赵汶的最后一句话，说得格外用力，董申煜的眼神紧紧锁住她，却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我……让我好好思考一下。”董申煜说完，便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赵汶默默地离开了办公室，径直回到自己的座位，她一直在心里默念着一些审核不让写的东西，一直念到自己身体都开始有了异样的感觉，她低下头，注视着自己的身体，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在微微颤抖。

她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对自己说道：“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可真是不太友好啊，我是不是应该和李怡怡好好谈谈呢？”

“或许，根本不会有人在乎我们的真实感受吧，只要，这个世界能够按照既定的轨迹，正常地运转下去就好了。”

她的喃喃自语，像一粒尘埃，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喧嚣的办公室里，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