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血色襁褓

董申煜的外貌与“英俊”二字实在难以靠拢，粗犷的面庞，不苟言笑的神情，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位久经江湖的黑道大哥。

婴儿的襁褓之上，触目惊心地沾染着几块深褐色的血迹，仿佛董申煜是从一片狼藉的废墟之中，亲手将这个脆弱的小生命接生出来一般。此时，一轮夕阳正悬挂在他的身后，为他镀上了一层朦胧而神圣的光晕。

在赵汶的眼中，眼前的董申煜，竟如梦似幻，宛若神佛降临。她情不自禁地掏出手机，想要记录下这震撼人心的一幕。

察觉到有人靠近，董申煜略带笨拙地将怀中的婴儿递给赵汶，略带窘迫地解释道：“我不太会抱孩子，刚才在那儿站了半天，都不敢乱动。”

那一瞬间，他身上那层若有若无的光辉瞬间消散，刚才那亦真亦幻的形象，就像一个脆弱的泡沫，轻轻一碰便会破裂。

“噗嗤。”赵汶忍俊不禁，轻笑出声。她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动作熟练而轻柔，一只手稳稳地托住襁褓的下方，身体也随之轻轻晃动。

“哦哦哦，小宝贝，不哭啦。”她的声音轻柔似水，宛如一朵轻盈的云彩，温柔地拂过婴儿的耳畔。

董申煜略带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这位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姑娘，竟然还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最终，几个人一同乘坐着一辆老旧的三轮车，返回了临时营地。董申煜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四处奔走，而是选择和他们一起，尽快带孩子去寻找医生。

灾难过后的医疗条件极其简陋，往日里医院那些高精尖的医疗设备，几乎无法抢救出来，眼下的境况，仿佛让他们一下子回到了那个简陋的扁鹊时代。几位医生每天晚上都会聚在一起，相互交流各自负责的病人的情况，然后凭借着各自的经验，共同商讨解决问题的办法。

董申煜他们抵达营地的时候，恰好赶上了分发晚餐的时间，几位医生围坐在一起，已经脱下了厚重的防护服，露出一张张写满疲惫的脸庞。在这片饱受摧残的灾区之中，已经很少有人能够顾及自己的形象了。

几位医生正在低声闲聊。“听说了吗？今天白天有人跑来咱们这儿报案，说是家里遭了贼，丢了东西。”

“真的假的？现在还有这种事？”

“千真万确。据说那小偷直接闯进了他家，把他家的一万块钱给偷走了。”

“唉，你说说，现在这都什么时候了，大家忙着救人还忙不过来呢，哪有那个闲工夫去给你找小偷啊。”

“可不是嘛，我们当时也是这么跟他说的，结果那人就开始不乐意了，说一些抱怨国家的话，还说咱们不敬业。”

“啊？这人脑子有毛病吧？就算是在平时，遇到这种事警察都不一定愿意管吧，更何况现在这种情况，到处都是一片混乱，他自己也不懂得财不外露吗？”

“谁知道呢，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巨婴，总觉得国家应该负责解决他的一切问题，和那些无赖流氓没有任何区别。”

就在这个时候，董申煜一行人抱着婴儿走了进来。赵汶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圣洁的母性光辉，她走到医生们所坐的桌子前，轻声说道：“医生，麻烦你们帮忙看看，孩子好像有些发烧。这是董申煜刚刚从安全区外面抱回来的。”

几位医生看到有病人被送来，都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妇产科的，还有婴幼儿科的，别吃了，赶紧过来看看。”

“来了来了。”

刚才还在吐槽“巨婴”的两位医生，也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快步走到他们身边。

其中一位医生在仔细观察了孩子的情况后，表情变得有些凝重。“孩子这几天都吃了些什么？我看可能需要洗胃。”

赵汶沉默了片刻，缓缓地从怀中拿出一个奶瓶，语气沉重地说道：“他喝的是……他母亲的血。”

在场的所有人，听到这句话，全都脸色大变。所有人都被深深地震撼了，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最终，还是那位妇产科的医生率先反应过来。“都愣着干什么？先送到无菌室去做个检查吧，到时候再看看该怎么办。现在咱们手里什么设备都没有，这么小的孩子总不能直接用开塞露吧？”

几位医生立刻抱着孩子离开了，董申煜和赵汶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索性去打了两碗饭和汤。

这是医院的专供食堂，是杨部长力排众议才得以保留下来的。在正常情况下，这里只为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以及董申煜带来的志愿者们，还有厨师和他们的家属提供餐饮。

有很多受伤的民众对此都非常不满，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已经连续十几天只能靠压缩饼干和方便面度日，几乎已经忘记了荤腥和蔬菜的味道。每当他们路过医生食堂的时候，眼睛里都充满了羡慕和渴望。

但是他们的抗议很快就被杨部长的一句话给堵了回去。“你们是希望给你们治病的医生饿着肚子吗？”

这句话一出，便再也没有人敢多说什么了。但是，也有些人开始动起了歪脑筋。比如，有几个心思活络的小伙子，开始主动接近那些年轻漂亮的护士，试图发展恋爱关系，然后让护士带他们一起去食堂吃饭。

毕竟，这可以算是护士的家属，偶尔蹭一顿饭，似乎也无可厚非。还有的人，甚至直接打欠条，让护士或者医生带着自己去吃饭，冒充家属，相当于一张临时的饭票。

杨部长对于这些事情心知肚明，但是他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过多的干预。在他看来，这也算是一种让护士和患者之间拉近距离的方式，总不能一棒子把所有人都打死。只不过后来，他还是补充了一条规定：“每人最多只能带两个人。”

也有些人找到了董申煜的赈灾小队，希望能够通过他们搞到一些“特供”的饭菜，可是他们这边简直就是油盐不进，根本没人在乎这些小事。

开玩笑，这帮人可都是拿着董申煜的高额补贴呢，每个人回去都能拿到一万块钱，天元味业的宣传部门，不管规模如何老旧，但人人工资都在一万以上。让他们花三五十块钱请人吃顿饭？简直是痴人说梦。

董申煜之前每天忙于奔波，经常赶不上饭点，所以才会让李怡怡帮他带饭。

随着灾区重建工作的逐步展开，董申煜甚至在外面看到了有小商贩推着车子卖菜。只不过那价格实在是“感人”，让人望而却步。董申煜偶尔会买两根黄瓜啃一啃，算是改善一下伙食。

到了晚上，董申煜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自己的帐篷，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发现号角日报的主编正站在那里。

主编背着手，正抬头仰望着深邃的星空，手里还拿着一根燃着的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