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父爱如山

“打个比方，你中午干嘛非得赶回来？还不是因为你觉得累了，想回来就回来，想偷懒就偷懒，压根儿不用跟谁交代”，赵汶语气随意，继续说道，“别人的死活，那是老天爷注定的，能让你救了，那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救不了，只能怪他命不好，跟你有半毛钱关系？”

她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盯着董申煜，加重了语气，“你唯一该做的，就是随心所欲，做你想做的事儿！谁也没资格对你指手画脚！”

董申煜心头一暖，一股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嘴角也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轻声道，“谢谢你。”

赵汶却摇了摇头，神情严肃，“不，你不该谢我，你应该说，‘你说的我都懂，但我就是做不到啊！’”

董申煜闻言，顿时愣住了，脸上满是诧异。

“你这心理学功底到底有多深厚？连我心里想什么都能猜到？”他惊叹道。

赵汶翻了个白眼，有些无奈，“我来天元味业之前，就是开心理咨询室的好不好？我遇到的每个来访者，最后都会冒出这句话。”

“解决办法其实很简单，就是跟着你当下最真实的想法走就对了”，赵汶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说道。

董申煜听得云里雾里，一头雾水，赵汶也没打算细说，“你下午不是还要继续出去搜救吗？”她转移了话题。

董申煜点了点头，“嗯，下午再仔细搜寻一遍，基本上就把安全区摸透了。”

“到时候你就明白了”，赵汶神秘一笑，打了个响指，然后便慢悠悠地离开了董申煜的帐篷，留下他和李怡怡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李怡怡听得一知半解，忍不住问道，“她刚才说的那些，都是什么意思啊？”

董申煜却陷入了沉思，他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捕捉到了赵汶话里暗藏的深意。

两人又稍作休息，便开始召集人手，继续投入到紧张的搜救工作中。

这次地震强度高达八级，许多高楼大厦都轰然倒塌，废墟瓦砾遍地都是，来自各地的救援队伍穿梭其中，争分夺秒地搜寻着幸存者，董申煜他们的队伍混在其中，倒也不显突兀。

然而这个下午，董申煜并没有像前两天那样拼尽全力，不知为何，搜救效率反而比之前更高了。

每当遇到被埋压在废墟下的人，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冲锋在前，而是更倾向于让其他人多出一些力气，自己则只比普通人稍微多付出一点力量。

直到走到一处倒塌的民房前，董申煜突然变得异常焦急，他催促着众人搭把手，争分夺秒地清理着障碍。

这是一栋自建的三层小楼，在地震中彻底坍塌，变成了一堆瓦砾，董申煜戴上手套，奋力地向下刨着泥土，将散落的砖石一块块地搬到一旁。

在最底层的墙板下，董申煜和另外三人合力将沉重的石板勉强撑起，终于露出了下面被压着的人。

那人的状况惨不忍睹，一条腿被死死地压在石板下，血肉模糊，显然已经坏死了，但他却紧紧地抱着一个年幼的女孩，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撑起一片狭小的生存空间。

看到这一幕，董申煜心中一震，他意识到，这应该是一位父亲和他的女儿，父亲用尽最后的力气，想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等到董申煜彻底清理开这片区域，李怡怡和赵汶也赶了过来，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这对父女从废墟中拉了出来，经过赵汶一番仔细检查后，她神色黯然地朝着董申煜摇了摇头。

董申煜沉默了，他隐约听到了一丝微弱的声音，但与其说是活着，不如说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这位父亲的双腿已经断裂，全身的血液几乎流干，但他却依然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孩子，拼命地想要保护她。

然而，他的女儿却在这几天的煎熬中，活活地饿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苟延残喘，苦苦支撑着，直到董申煜出现。

孩子的新陈代谢比成年人更快，这位父亲的女儿看起来平时应该经常健身，身体素质不错，所以她的新陈代谢也比一般人更快，每天需要的能量也更多，如果换成其他人，或许还能坚持更久，但她却不幸地离开了人世。

只剩下这位老父亲，抱着自己女儿早已冰冷的尸体，独自沉浸在女儿还活着的幻想中，默默地坚持着，直到董申煜的出现，他才终于放下了心中最后的牵挂，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董申煜和周围的几个人，都是第一次亲眼目睹生命的逝去，每个人的心情都无比沉重，沉默不语。

这两天来，董申煜救出的每一个人，都是活蹦乱跳，生机勃勃的，他们第二天吃过饭之后，虽然还需要输液维持身体的基本营养，但都会主动来找董申煜道谢，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他们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正依靠着董申煜的特殊能力，活在一个近乎完美的童话世界里。

他们就像是一群幸运的黄金矿工，只需要紧紧地跟随着董申煜的脚步，就能轻易地挖出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然而，现在这个美好的梦境破灭了，残酷的现实血淋淋地展现在他们面前，让他们意识到，即使是拥有特殊能力的董申煜，也无法将所有人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

董申煜的心情也很复杂，但他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只是对着众人说道，“收队吧，今天就到这里了。”

大家都情绪低落，无精打采地回到了营地。

许多人都翘首以盼着他们的归来，董申煜一行人刚刚走进营地，就听到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董申煜只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接受着众人的欢呼和致敬。

这一幕也被《号角日报》的主编用相机记录了下来，但他对此毫不在意。

回到自己的房间，董申煜疲惫地躺在床上，心里五味杂陈，既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又为自己的轻松感到一丝羞愧。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那种无力感和震撼，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内心。

他的极限体能让他的大脑如同精密的录像机一样，清晰地记录着刚才的每一个细节，即使闭上眼睛，也能清晰地回忆起老人那迷茫而浑浊的眼神，还有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瘦骨嶙峋的女孩。

在灾难降临之前，他们或许还依偎在温暖的家中，在卧室里轻松地闲聊着，憧憬着美好的未来，然而，仅仅在一瞬间，一切都化为了乌有。

真是该死的灾难……

不可否认，董申煜曾经想要感谢苦难。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苦难，不需要任何形式的捐助，那么就算他拥有这个系统，也毫无意义。

如果每个人的生活都充满快乐和幸福，那他的钱又该捐给谁呢？

但是现在，在亲手帮助那么多人逃离苦难之后，突然遇到这样的悲剧，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更加真实、更加残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