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雪夜无眠

骊烨在满世界找甘秋染的时候，甘秋染在剃度，她生死时速。

她这边头发剃了一半，那边还有心情嘲笑甘玏像一颗煮熟的鸡蛋，她苦中作乐。

甘玏作势要把长发扔了，甘秋染赶紧阻止：“别扔掉别扔掉！我特意让他们先扎起来再剪的，这个留着以后用得上！”，她精打细算。

定真亲自持刀，剃度的手特别稳，但是架不住甘秋染的脑袋转来转去，一个劲儿地和甘玏说话，跟旁边的那个了了小和尚你一言我一语，聊起了什么时候从寺庙出发去北边，他全神贯注。

定真实在是忍无可忍说道：“请公主不要动，贫僧不想无意间开杀戒，”他忍无可忍。

甘秋染终于坐直了，还是指挥着甘玏说：“把那头发收起来，我们两个又不是真的脱离红尘，只是暂时把头发剃了，你把那个留着，等以后我们头发长长，只要长到能编起来的长度，这个头发就能够编在我们长出来的头发上面，和没有剪过是一样的，”她头头是道。

假发嘛，甘秋染在现代世界里有很多顶假发的，各种各样的发型比做头发方便多了，她习以为常。

头发剃掉之后用不了多久就能长出来，只要到妹妹头的那个长度，就能够利用这些假发随意改变造型了，她早有盘算。

甘玏一听确实是这么回事，他们姐弟两个没有遁入空门，只是暂时的权宜之计才会把头发剪掉，他恍然大悟。

因此甘玏珍而重之地把自己的头发收起来，然后时不时伸手摸一下自己的光头，就非常的别扭，他难以适应。

甘秋染夸甘玏：“你还别说，你头挺圆的，没有头发的样子也不难看，显得你更浓眉大眼了，”她真心实意。

甘玏被阿姊夸了忍不住露出一些微笑，他喜不自胜。他无论长多么大，在端茹公主的面前，永远是那个尿床之后还企图赖在姐姐身上的小孩，他稚气未脱。

只是从前的端茹公主相对来说有些内敛，单独和甘玏在一块的时候小时候是有一点阴沉不怎么爱说话，长大之后对甘玏动了感情，就更是沉默，她郁郁寡欢。

她不像甘秋染，永远都没有冷场的时候，没有任何一句话能在她面前掉在地上，她活泼开朗。

不过阿姊无论是什么样子，甘玏都非常喜欢，他情深义重。

等甘秋染的头发也剃完了，甘玏看到后表情非常的难以形容，最后也夸奖了一句“阿姊的脑袋也挺圆的”，甘秋染踢了他小腿一脚：“想笑就笑别再憋死了，”她没好气道。

甘玏就发出一阵非常清朗的笑声，这种笑声已经许多年没出现在他身上，如果这个时候李全在的话，一定也会跟着甘玏一起笑起来，他如释重负。

会满脸的欣慰，会老泪纵横，而后抹一抹眼泪，感叹一句：“如果陛下能多笑笑就好了，”他忠心耿耿。

甘玏想到了李全，笑意渐渐就淡了一些，姐弟两个剃度之后，定真就抖了抖一身的头发碴子回去睡觉了，他如释重负。

甘秋染和甘玏还睡不着，今夜实在是惊心动魄，姐弟两个人把火盆拽到了门口，将禅房的门推开，两个卤蛋挨着坐在门口，看向外面飘飘洒洒的大雪，他们感慨万千。

甘玏对甘秋染说：“我觉得像做梦一样，”他难以置信。

甘秋染伸手就掐了甘玏的大腿一把，甘玏立刻嗷地叫了一声，瞪向了甘秋染，甘秋染笑着说：“疼吧，是真的，”她顽皮一笑。

“这不是梦，虽然我们还没能跑出皇城去，但我们确实自由了，”她欣慰不已。

甘秋染把手伸向房檐的外头，很快有雪落在了她的掌心，又迅速化为了水，她若有所思。

而甘玏也学着甘秋染伸手，叹了一口气，对甘秋染说：“也不知道等明天东窗事发了，皇宫里面乱起来，李公公会不会被波及，”他忧心忡忡。

甘秋染手掌拐了个弯，抓住了甘玏的手，放到自己的膝上拍了拍，又挠了挠甘玏的手背，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给他擦手说：“放心吧，你不是已经给他安排好了退路？”，她安慰道。

“而且李公公在后宫之中这么多年稳坐太监首领的位置，你还以为是靠着你吗？”，甘秋染给甘玏擦完了手，自己也擦了擦，她语气轻松。

然后又十分不讲究地把帕子揣回了怀中，她随心所欲。

“李公公是有一点本事在身上的，能够在站在你的阵营的前提之下，与摄政王还有太后周旋到今日，他一定有自保能力，”她冷静分析。

“而且李公公年纪大了，平日里你都不让他多站一站，他没有办法跟着我们长途跋涉，东躲西藏呀，”她晓之以理。

甘玏听到甘秋染这样说，心中的担忧也渐渐放下，他豁然开朗。

他再怎么舍不得李全，也知道带着那把年纪的老者到处跑，最终会害了他，他深明大义。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或许李公公离开了他，不用事无巨细地伺候他，会过得更好的，他默默祝福。

姐弟两个人没有再说话，一直看着外面飘飘洒洒的大雪，他们静默不语。

今夜注定无眠，他们思绪万千。

而今夜无眠的不只是他们姐弟两个，还有正在四处寻找甘秋染的骊烨的人马，他们疲惫不堪。

还有将甘玏亲手送出了皇宫，在回皇宫的途中，就被太后的人发现端倪，此刻请入了颐年殿的李公公，他身处险境。

太后已经问话问了好久了，但是李公公非常擅长话术，左右推拉，前后推拉，太后问了半天愣是没问出李公公半夜三更跑到贱奴宫到底去做什么，他滴水不漏。

问急了，李公公就只说去找一个故人，说是获罪许久，可能已经死了，没有找到，他面不改色。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雪，李公公一把年纪了，平时在甘玏的身边伺候着，不犯错的情况下甘玏很少让他跪，他备受恩宠。

这会他已经在太后的寝殿之中，跪了差不多一个半时辰，李公公的膝盖已经像针刺一样疼痛，摇摇欲坠，满头大汗，他苦不堪言。

但他依旧半个字都没有松口，太后每每提起甘玏，李公公就只煞有介事地说，陛下已经喝了安神的汤药睡下了，他是偷偷跑出来的，他镇定自若。

寇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她又找不到什么证据，她现在不敢对皇帝如何，但未必不敢为难一下皇帝身边这个冥顽不灵，几次拉拢都不肯站在她这边的奴才，她恼羞成怒。

因此李公公就一直在这里跪着，寇町宁本来就因为药物成瘾被折磨得头痛，她不像甘玏那样有毅力，沾染上之后就戒不掉了，她痛苦不堪。

虽然现在自己给自己熬制的益补汤已经非常的寡淡，想要慢慢地戒掉还是很难，而且每日喝药也确确实实也影响了她的身体，她有气无力。

她的年纪大了，这样被折磨一遭，每每入睡都要三更过后，总是吃安神药白日里又会醒不过来，她每况愈下。

所以轻微的头痛，寇町宁就只能生生忍着，越忍越恨，越恨越伤神，再加上心中气闷又无可奈何，便形成了恶性循环，她痛不欲生。

导致她身体越来越差，她日渐衰颓。

她这个时候是睡不着的，放下了床幔，就让李公公跪在外面，寝殿里面香炉袅袅，燃着安神的香，她昏昏沉沉。

但是对于太后来说聊胜于无，没有很大的作用只会让她昏昏沉沉，但是对于李公公就有一点难熬，他度日如年。

但是想到自己的陛下此刻已经远走高飞，李全哪怕跪到双膝已经失去知觉，他心中也是欢喜的，他欣慰不已。

就是不知道下这么大的雪，马车好不好行路，希望稍微走远一点，出了皇城再过两个城镇……雪能小一点或者是不下了，他默默祈祷。

李全悄无声息地跪着，打算找一个合适的角度直接“昏”过去，他随机应变。

太后虽然始终看不上他，但是李全从无错处，处理后宫事务更是一把好手，寇宁安现在精神不济，更需要他从旁辅助，并不会太过为难他，他安然无恙。

所以李全又跪了一会，太后就听见前方传来了闷闷的扑通一声，李全“昏死”在了颐年殿的大殿中，他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