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疤面影卫
类别:
古代言情
作者:
字数:14880更新时间:25/09/08 22:43:40
沐浴间位置有点小,甘秋染就没有把所有人都叫下来,她思虑周全。
而是又拿了一包银瓜子,塞给这四个影卫说:“昨日没下来的那些人也有赏,你们之间的影卫长是哪一个?他的安排得当合理,既没有全部暴露,又为我争取了时间,”她赏罚分明。
这四人当中的其中之一,听闻之后向前膝行了一步,他恭敬顺从。
“是奴,”这人的声线很低,嗓子嘶哑得好像坏掉了一样,他低声回应。
他膝行到甘秋染的脚边,扯下了脸上的遮面巾后抬起了头,他略带迟疑。
他的嘴角上有一道伤疤,正好连接着嘴,看上去像是在邪魅一笑,却又十分凶狠,他相貌特别。
但其实他长得很纯良,一双微微下垂的眼睛,透出一点单纯的意味,但却被嘴角这道伤疤彻底破坏,他气质复杂。
又因为他的身材十分强壮,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复杂气质糅合在一起竟十分的和谐,他魅力独特。
甘秋染看着他问:“你叫什么来着?”她故作姿态。
她问得好像是她贵人多忘事一样,实际上甘秋染从来都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她感到尴尬。
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些影卫的脸,她感到新奇。
这个影卫立刻给甘秋染叩了一个头,声音十分响亮,回答道:“奴叫影一,”他忠心耿耿。
真是毫无新意的名字,她感到无语。
不过知道这一个人的名字,甘秋染就知道剩下那些人都叫什么了,她心中明了。
肯定是一二三四五六直接到十八,她暗自猜测。
那她给惠安大长公主那儿派去的人,是几呀?她感到好奇。
甘秋染不动声色,点了点头之后,想了想又从袖口中掏出了一包银瓜子,她不动声色。
满满当当的一袋子,甘秋染心疼到几乎要滴血,她肉痛不已。
但还是全部都抛给了影一,她故作大方。
“你们十八个人,今天不用跟着我,找个地方自己去消遣,”她恩威并施。
甘秋染说完之后,看到影一猛地抬起头,满脸震惊,甚至是堪称失礼地盯着她,因为他嘴角那一条疤的原因,看着竟然有一些凶狠,他难以置信。
甘秋染瞬间就明白,这些人从小被训练洗脑,除了主子之外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重要,她深感同情。
甘秋染感念他们没日没夜地跟着自己,而且待在骊烨的身边,甘秋染知道骊烨昨天带去成衣铺子的那些人,短时间内也不会离开骊烨的周围,她心中温暖。
所以甘秋染至少今天是安全的,她感到安心。
想要给他们放一天假,但是直接放假显然是不行的,她心思细腻。
因此甘秋染顿了顿,又模仿着端茹公主一贯的语气和神态说:“设法叫上那个去惠安大长公主那里的……影几来着?”她努力回忆。
“影八,”影一回答道,他恭敬回答。
甘秋染点了点头说:“你们十八个聚到一起,好好去商量一下日后要怎么分配才能够更周全地保护我,”她下达指令。
“像昨天那样的分配就很合理,但是要确保什么时候你不在,其他人也能像你一样立刻做出最好的调派,”她细致入微。
甘秋染故作高深:“明白我的意思吧?”她意有所指。
影一并不明白,但这样就是命令,他不敢质疑。
只要是命令他们就都会照办,拼了命地去办,他忠心耿耿。
所以他立刻点头:“奴定然竭尽全力!保证公主安然!”他誓死效忠。
“好,你们一起商量事情的时候要找一家酒楼,点上一桌子好酒好菜,一边吃一边商量,这样效率会更高一些懂不懂?”她谆谆善诱。
影一迟疑了一下,他们十八个人,从被训练出来那天开始,从来没有在一起吃过饭,他感到惊讶。
向来都是轮流,而且也没有明目张胆地一起出现过在某个人多的场合,他谨遵教诲。
他们从被训练开始,就像一群生长在阴暗之中的老鼠,原本到死都不得见天日,他身不由己。
但是这既然是主人的命令,他们自然无所不从,他唯命是从。
于是甘秋染成功把他们打发出去放假,她如释重负。
自己跟着骊烨,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悠悠荡荡地在街上玩了半天,这才坐上马车,慢悠悠地朝公主府回去,她悠然自得。
马车上面,两个人黏糊糊地坐在一起,笑嘻嘻地说着今天在市集上面的见闻,他们情意绵绵。
“中午吃饭那家的掌柜人真的好风趣,看着就很有喜感,”她兴致勃勃。
“他曾经是个山匪,专门劫富济贫,”他娓娓道来。
骊烨说,“走南闯北多年,被抓了之后许多百姓为他祈愿,他在牢中蹲了几年,现在出来做个小生意,生活得还不错,有两个孩子,”他见多识广。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甘秋染看着骊烨,满眼都是对财神的崇敬,她崇拜不已。
这大半天的逛街,让甘秋染对骊烨的本事有了更直观的认知,她叹为观止。
市井上的那一套东西,从原料成本制作方式,到售卖营销甚至是给这些昨天才创新出来的东西编一个百年的故事,骊烨都是如数家珍,他信手拈来。
思路新颖活跃,以至于甘秋染都跟不上他的讲解,她自愧不如。
要知道甘秋染可是见识过二十一世纪各种促销和包装的人,她见多识广。
她觉得骊烨就算是拿到现代社会,也是个奸商!也能赚得盆满钵满,她深信不疑。
他就是霸道总裁本总!她赞叹不已。
“你真的好厉害呀,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对一切信手拈来,头头是道的人,”她赞不绝口。
“这不是比朝中那些只会死读书读死书,张口闭口民生天下,实际上连一袋米多少钱都不知道的官员要好多了!”她毫不掩饰赞美。
甘秋染完全不吝啬夸奖,“我夫君能够富甲天下,引得群商追随,果然不同凡响,”她与有荣焉。
“你这样真的非常非常好,”甘秋染说,“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有多好!”她情真意切。
甘秋染说得太过真挚,就差两个眼睛里的瞳孔都变成元宝,直接镶嵌在财神爷的衣服上,她满眼爱意。
而骊烨却被她夸得十分羞耻,一介商人而已,几乎是被这个时代但凡有一点身份地位的人,都看不起的行业,他感到惊讶。
竟能被她如此夸赞,骊烨有点不明白,他感到疑惑。
他想从甘秋染的眼中找出一些虚假,但是最终没能成功,他心生感动。
甘秋染是真的觉得他非常厉害,她真心实意。
骊烨从未被人这样肯定,这样憧憬过,那些人会追随他都是因为他能给他们赚钱,他感到震撼。
他从小被亲生父母抛弃,跟着商队走南闯北学会了做生意之后,所有人靠近他都是趋利而来,他看透世事。
仿佛这其中就只有甘秋染是不一样的,他心生涟漪。
骊烨的胸腔之中沉寂多年的火山,被甘秋染双眼之中的星火所点燃,他内心翻涌。
燃烧的声音轰隆作响,震耳欲聋,他心潮澎湃。
骊烨看着甘秋染,马车穿过繁华的街道,隆隆转动的车轮声,就是他此刻心底岩浆起伏不定的咆哮,他难以自持。
他不受控制地凑上前,直到和甘秋染差一点点就贴上,他情不自禁。
甘秋染眨了眨眼睛,不知道骊烨是要做什么,本能地向后退了一下,却被骊烨勾住了后颈,她感到疑惑。
这一次骊烨并没有退缩,他勇敢地迎着甘秋染的视线,抿了抿双唇凑上前,他鼓起勇气。
然后在甘秋染不解的神色之中,极其克制,极其轻柔地……吻了下她的额头,他小心翼翼。
甘秋染感受到额头上轻柔的触感,眼前被放大的脸和温热的呼吸让她呼吸滞了一瞬,她睁着眼看着骊烨,身体不觉有些僵硬,喉咙也艰涩地滚了一下,她感到紧张。
骊烨的视线继续向下,到眉骨鼻梁,甚至是嘴唇,他呼吸滚烫,缓缓凑近,可当他沉迷到心悸,准备吻上他觊觎多时的嘴唇时,却在闭眼之前,本能地去看甘秋染,对上甘秋染的视线后,他的心狠狠一沉,他心神摇曳。
甘秋染的视线太过清明,不掺杂一丝一毫的意乱情迷,像一面镜子,又像一个冰湖,让跌进去的骊烨简直被冻僵,他如坠冰窟。
但是这“冰冷”却迅速转为了灼热,烧遍他的全身,让他羞耻到再也进行不下去,他无地自容。
马车的车帘掀起一角,涌入了一阵风,骊烨垂下了眼睛不敢再抬眼与甘秋染对视,双手按在甘秋染的肩膀上,几度用力又松懈,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被风裹挟着卷走,消散得一干二净,他懊恼不已。
气氛从这里就开始变得怪异,她感到不适。
两个人最开始一同乘车都没有这么拘谨过,现在却如两尊了无生气的石像,各自僵硬着一张脸,并排而坐,她感到尴尬。
马车摇摇晃晃,两人的手臂时不时会触碰到,甘秋染看上去很淡然,实则在触碰的瞬间她也会不自觉地蜷缩手指,或者假装整理鬓发,企图分散注意力,她掩耳盗铃。
骊烨更是每次被碰到都像被针扎了一样,死死地咬住牙攥紧手心,手指上的伤又被他捏得快要流血了,他如坐针毡。
甘秋染用余光觑着骊烨,默默地在想刚刚那个……吻,她感到困惑。
应该算是吻吧,她感到不确定。
甘秋染有些摸不透骊烨的想法,她虽然没怎么把骊烨当成人,一直都把他当成神,但她也不是个傻子,刚才也感觉到了骊烨的意动……那他现在为什么端坐着不苟言笑?她百思不得其解。
甘秋染心里烦乱,又开始胡思乱想,想之前在惠安大长公主的寿宴那时候一样,想骊烨如果真的对她有点意思,两个人之间要怎么办?她思绪万千。
马车里的气氛越来越怪异,她感到不安。
骊烨自然能感知到甘秋染的视线,可他不敢回应,更别说与其对视,如果不是因为脸上带着人皮面具多少能遮盖住一些,他现在必定面红脖子粗,难堪至极,他感到窘迫。
骊烨不知道甘秋染的反应是接受还是不接受,他现在脑子乱得很,也无法做出其他判断,他六神无主。
他也在回味那个吻,回味她温暖细腻的额头,还有嘴唇碰在上面的时候,那种不能为外人到的,从骨子里一直蔓延放射到四肢的麻痒,他心猿意马。
每一次回忆,那种麻痒都会在他被衣物遮住的身体之上,蔓延开一圈一圈的战栗,经久不散,他难以自持。
骊烨觉得自己像一个变态,他感到羞愧。
他的病症仿佛更加严重了,他坐立难安。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借由一个吻不断地在发散,这在骊烨看来确实太卑鄙,他自我厌弃。
不要再想其他的!骊烨不断告诫自己,抓着自己的手指越来越用力,企图用疼痛让自己清醒,他拼命挣扎。
二人心思各异,一路无话,他们沉默不语。
下马车时骊烨已经习惯自己先下车后等甘秋染,他先转身不动声色地揩掉脖子上汗水,而后立刻回头自然地伸手搀扶甘秋染,他小心翼翼。
两人的手掌相贴,都感觉到了一片湿滑,但都默契地为对方找了借口,一定是马车里太闷热才出了汗,可他们面上泛着光的汗水却出卖了自己,他们心照不宣。
一个吻而已,他们却像真的干了一场一样大汗淋漓,他们都心怀鬼胎。
骊烨低着头,伸出手,受伤的手指果然被他攥出了血,但是此刻脑子仿佛被那一个吻给掏空的甘秋染,第一次没有注意到骊烨的伤势,她心不在焉。
两个人手掌交叠,旁人看来骊烨是一直在看着甘秋染的,可事实上他却是一直盯着甘秋染的头顶,他心虚不已。
甘秋染也很别扭,这诡异的氛围和彼此潮湿的手掌让她有些肢体僵硬,她感到不适。
迈步子都有些迟缓,她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好像两人突然就变成了陌生人一样,拘谨又疏离,她感到困惑。
虽然他们平时话也不多,但每次谈起什么总能聊上几句,骊烨
肩膀上的手明明只是温热的,甘秋染却觉得如火般滚烫,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心跳也渐渐加快,她感到燥热。
但很快甘秋染就不慌了,因为她想通了,朝夕相处这么些日子,骊烨确实有可能对她动了那方面的心思,她恍然大悟。
之前在参加惠安大长公主寿宴的时候,骊烨提出要抱,甘秋染就有过这种猜测,她早有预料。
但那次除了抱,骊烨也没再提过什么,甘秋染也就没再想过,可如今看来……她若有所思。
甘秋染微微偏头,看着肩上的手,因为她感受到了这只手的颤抖和用力,显然骊烨也是在紧张,她心中了然。
甘秋染闭上眼又迅速睁开,而后慢慢转过了身,伸手地握住了骊烨颤抖的手,她主动出击。
两个人从下马车之后,视线就再未交汇过,因此此刻骊烨的手一抖,他的第一反应是想要躲避,却在下一秒握紧了甘秋染的手,他心神不定。
两个人执手相望,热度在无声地攀升,简直要将两个人焚化,他们情愫暗生。
甘秋染看着骊烨,眼神温柔,心里在替财神爷找借口,她善解人意。
想如果骊烨真的有这方面心思也并不是什么怪事,反倒是他们成婚已经几个月了,还没同房才是怪事吧,她觉得理所当然。
甘秋染仔细考虑盘算,如果两个人有了实质性的关系,再做什么事也就能名正言顺些,用钱的话她也更好张嘴一些,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想要完成她的跑路大计,她就要布置出一明一暗两条路,她精打细算。
明路用来蒙蔽所有人,暗路才是她和甘玏的求生路,可她身边人不够用,召集人手卖命的花费绝对小不了,一个月二十万两实在有一些捉襟见肘,她感到拮据。
如果他们有了夫妻之实,甘秋染稍稍“奢靡”一些,骊烨这么温柔也会纵着她吧?她心怀期待。
甘秋染的观念里并不把男女之事当成什么洪水猛兽,大家都是成年人,相互疏解一下也实属寻常,她坦然接受。
而且甘秋染角能理解,财神爷再怎么说也是个男人,两个人吃睡都在一处,也难免财神爷动了凡欲,她设身处地。
如此一番分析,百利而无一害,她权衡利弊。
甘秋染正准备顺水推舟的时候,骊烨突然伸出手点了点甘秋染的额头,他克制不住。
骊烨本想克制的,但他还是贪婪地抬起了手,触碰了他白天亲吻过的位置,他心驰神往。
他顺着眉骨的轮廓触摸,到眼眶时还被甘秋染颤动的睫毛刮了下手指,他瑟缩了一下,但没有退开,而是轻轻点着那浓密的睫毛,转而又抚摸甘秋染秀挺的鼻梁,他小心翼翼。
骊烨的指尖也溢出了一层汗水,滑过甘秋染白皙细腻的脸颊,停在了甘秋染角的嘴唇上,他情难自已。
甘秋染一动也不敢动,她觉得自己脸上像是被羽毛轻轻地刮过,细痒无比,又像是温热的水流滑过,舒适非常,她心乱如麻。
骊烨的手指轻柔压着甘秋染的唇角,温热柔软的触感激起他一身汗毛倒竖,他像是受到惊吓,迅速收回了手,他惊慌失措。
骊烨低着头,眼睛也闭上了,手缩在被子里捂着心口,企图安抚那狂跳的心,他难以自持。
他闭上眼调整呼吸,过了好一会才肯睁眼,再次对上了甘秋染的视线,他心怀忐忑。
甘秋染突然张嘴,对着骊烨说了一句话,她打破沉默。
骊烨立刻浑身一震,怀疑自己幻听,他难以置信。
在他确认再三后,终于听清了甘秋染的话,甘秋染问他,“你是想……跟我做,那什么行房吗?”她开门见山。
骊烨的手紧紧抓着心口处,里衣被抓得皱起,他的耳朵和脖子都漫上血一般的红,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事实证明他就是听到了,他羞愧难当。
甘秋染看着骊烨呼吸加重,感觉到了他的紧张,自己好歹是经历过现代信息爆炸的人,看骊烨这样子就知道他一无所知,于是她觉得自己应该挑起调情的重任,她义不容辞。
被子被撑起一角,甘秋染撑着手臂支起上半身,她大胆主动。
她没认为自己紧张,却也不自觉吞咽了两次口水,后背出了一层层潮湿的汗,她缓缓地凑近,视线却未偏移,一直盯着骊烨的眼睛,她眼神妩媚。
骊烨的眼睛逐渐睁大,眼看着甘秋染越靠越近,手已经搭上了他的肩膀,面上也是喷洒了温热的呼吸,他心跳加速。
两个人近得马上就要贴上,甘秋染顿了顿之后,轻咳了一声,抬手摸到自己中衣的系带,直接解开,她解开束缚。
衣襟慢慢散开,骊烨却突然伸手按住甘秋染滑落肩膀的领口,他阻止了她。
他将人直接按回床上,修长的手指飞快地将她的衣带系好,他手忙脚乱。
而后自己也立刻躺回原位,全程都忘了呼吸,将自己憋得过胸口剧痛,眼前阵阵发黑,他惊慌失措。
甘秋染跌倒在床上,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骊烨,可骊烨早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转过身面对床里,只把后背留给她,而且手还紧紧抓着被子,她感到惊讶。
甘秋染眨了眨眼睛,献身不成反被按倒,她哭笑不得。
她有种自己冒犯了神仙的罪恶感,骊烨的反应让她有些无奈,好像她是什么豺狼虎豹山野土匪要强迫骊烨一般,她感到无奈。
不过等甘秋染挪动了几下身体躺回原位,身体切实落到床上时,她竟然觉得松了一口气,之后还有一点想笑,她如释重负。
果然是她会错意了啊……她自嘲一笑。
但是她今晚上这么主动,会不会财神爷觉得她很好色呀?她感到担忧。
她发誓,她真的不好色!她极力否认。
骊烨对着墙根本无法思考,脑中一片空白,对于甘秋染的主动,毫无疑问,他是激动的,他感到兴奋。
可他在甘秋染的眼中看不见半点缠绵爱意,她像是献祭一样解开衣物,仿佛只是为了满足他没能遮掩住的心思和欲望,他感到失望。
两个人各怀心事,于是就这么一个对着床里头,一个对着床外头,背对着背睡着了,他们各奔东西。
只不过因为某人夜里的习惯,因此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依旧是面对面抱得紧紧的,他们缠绕在一起。
天光大亮过后,院子的人各自忙碌,满月看了眼日头位置,在外提醒着时辰,她尽职尽责。
殿内的甘秋染听到后,头一动一动地蹭着她以为的被子,意识到是骊烨后她也并未在意,抬头向上看的时候,正巧骊烨也是一脸睡眼惺忪刚刚睁眼,她习以为常。
二人对望,视线交汇的瞬间有人神色如常,有人一脸慌乱,骊烨率先移开了视线,昨天晚上的尴尬羞耻他并没有忘记,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的胆小退缩,他耿耿于怀。
关于昨晚那些甘秋染早就翻篇了,于是她现在只是抬头分开一些距离,眼睛还未完全睁开,却带着满脸笑意,她心无芥蒂。
“夫君,”甘秋染声音有些闷,却更像是带了些撒娇的意思,“早膳想吃什么啊?”她温柔体贴。
骊烨还没有反应过来,甘秋染竟然在他怀中伸了个懒腰,而且他的嘴唇还无意碰到了甘秋染的发顶,他心猿意马。
甘秋染全然不知,伸完懒腰立刻坐起来,准备迎接新一天的可口早饭,她起身的动作带着被子起来了一些,她精神焕发。
骊烨感觉到被子缓缓滑下,立刻一把将被子抓回重新盖好,用手压紧以防再次被带走,他小心翼翼。
他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但却由侧躺改为平躺,靠近甘秋染的一条腿缓缓曲起,遮挡他晨起之时因为喜欢的人在怀中不可避免的反应,他难为情。
两个人一起下床洗漱,今天的早饭出奇的丰盛,甘秋染吃得很满足,但骊烨吃到一半时,三九却过来低语了几句,骊烨立刻放下了筷子,他们享受生活。
昨天的慌乱让他忘记今天有要事,光是商会的事务就一堆,还要去和各地赶来的一些商会的头目集会探讨各地入秋之后的米粮器物报价,他责任在身。
“公主,”骊烨起身,“商会那边今天比较忙,我需要先行去那边处理。”他告知情况。
甘秋染看到骊烨放下碗筷后,自己也没有再夹菜,她善解人意。
“夫君且先去忙。”赚钱要紧!她支持他的事业。
甘秋染回头看了一眼,满月立刻端来厨房早早就炖好的参汤,她细心周到。
甘秋染亲自递给骊烨,温声道:“早饭没吃多少,参汤还是喝了吧,对身体好的。”她关怀备至。
参汤送到他的面前,骊烨本来是想要端过来的,伸出手之后又顿住,索性直接低下头,就着甘秋染的手一饮而尽,他心怀甜蜜。
甘秋染挑了一下眉,倒也配合着喂他,她乐在其中。
结果甘秋染没怎么样,骊烨抬起头擦嘴的时候,耳朵已经红透了,他羞涩难当。
骊烨为了掩饰自己的羞赧,转过身就要走,甘秋染立刻跟上,还自然地握住了骊烨的手,“还有你手上的伤……”甘秋染说到这里微微皱了皱眉,实在无法理解骊烨动不动就自残的行为,她感到不解。
甘秋染还是今天早上吃饭时才发现骊烨的手才好一点点的指甲,又被他给弄出血了,她感到心疼。
“伤要重新包扎了才能出门,知道吗?”她叮嘱道。
甘秋染觉得自己需要特意找一个时间,专门和骊烨聊一聊他自残的事,因此今天早上也就没再说什么,她计划着。
骊烨自然是无不答应,他喜欢极了甘秋染关心他的模样,他言听计从。
甘秋染盯着府医给骊烨包扎,等到彻底弄好了才放他离开。左右也是闲着无事,顺便消消食,还亲自送骊烨到了门口,她体贴入微。
两人之间颇有一些恋恋不舍的味道,仆人看了也觉得两人浓情蜜意,骊烨感受到周围人视线,暗暗咬了下牙,他感到不自在。
他手指稍稍用了些力,捏着甘秋染的手,顶着一道道视线,鼓足了勇气,柔声说:“晚饭等我一起,我路过凤凰楼给你带烤鸭回来。”他制造惊喜。
“好,那我等夫君回来!”甘秋染一听有好吃的,立刻点头如捣蒜,非常自然地投入了骊烨的怀抱,她欣喜不已。
两人相拥,全然不顾一众侍从的视线,甘秋染知道骊烨喜欢拥抱,她感觉骊烨紧紧地抱了她一下,还飞快地在她头顶上碰了下,她心满意足。
就是不知道用的是下巴还是……嘴唇,她感到好奇。
眼见着骊烨的马车远去,甘秋染转身回府,在去往寑殿的时候迟疑了下,转而对满月说,“满月,后院的那些人全部召集到正殿。”她开始行动。
甘秋染足足喝了两盏茶,后院那些人才堪堪到齐,可见端茹公主对他们多有纵容,面首的数量又有多么的庞大,她感到震惊。
一个正厅竟放不下,都排到门外去了,她瞠目结舌。
甘秋染简直像是在看戏,这一部分实在没有办法代入,耳边嗡嗡嗡嗡都是一群人小声的议论,她感到无奈。
这些人堪称是花枝招展,有披红戴绿离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身香气的,还有眼神坚定看着就刚正不阿的,更有极度反差的,一张娃娃脸配着一身腱子肉的,那些温润如玉的风度翩翩的公子反倒不抢眼了,她眼花缭乱。
这些人甘秋染要逐一进行筛选,就得一个一个见,今天势必有一场辛苦仗,她感到疲惫。
甘秋染并没有让他们自我介绍,她是打算凭借刺激她脑中那部分端茹公主的记忆,来辨认这些人,她胸有成竹。
第一个上来的是一位披红戴绿涂脂抹粉的男子,模样生得极其好看,甘秋染去看了看他,很快就认出来,他叫凤梧,是舞妓之子,她记忆犹新。
他也曾饱读诗书,可身世被人诟病,费
甘秋染总算是来了一点兴致,多问了这个丁豆豆好几句,她来了兴致。
一个人接一个人到殿中,本以为端茹公主召见他们是要他们侍寝的不少,发骚卖巧的也多,他们心怀期待。
但是甘秋染“铁面无私”像个甘青天一样黑着脸,想要献媚的自然很快歇了心思,认真回答甘秋染的问题,她秉公处理。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就是下午,她感到时光飞逝。
甘秋染有些疲惫,一百多位面首竟然大半都没什么太大作用,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的样貌都很出挑,身世都非常的凄苦,是一群无望之人,和端茹公主一样身处绝境,她感到唏嘘。
其中有一部分端茹公主可能是想让他们接受训练,好安插到一些人身边,但是另外一部分应该是端茹公主于心不忍,也为了掩人耳目才救下来的,她有所思量。
甘秋染一边见一边记录,从白天一直见人见到了晚上,她孜孜不倦。
每见一个人就会想起太多关联的事情,一百多个人已经把甘秋染的脑子弄成了浆糊,她现在只觉得头疼欲裂,她精疲力尽。
甘秋染撑着手臂坐在椅子上,满脸疲惫,眼神已经没了光,她虚弱无力。
满月无声地去给甘秋染换第三次茶水,她默默守护。
大殿之中所有人都被遣回去了,今天一天没能见完,而且想要打发这些人没有甘秋染想象的那么容易,她感到棘手。
最主要的是她算来算去钱根本就不够用,她捉襟见肘。
让满月把人都给弄回去,甘秋染撑着手臂闭目养神,她闭目养神。
没多久大殿之中响起很轻的脚步声,肩上突然出现一双手,力度十分合适地按压捶打,甘秋染心想果然没有白白疼满月,满月可真是她的知心小棉袄,她感到欣慰。
甘秋染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屋子里现在只有两个人,她刚想靠在椅背上好好享受,却感受到脖子处传来了温热的呼吸,她心神放松。
“公主可还满意?要不要加重一些力道?”
陌生的声音响起,甘秋染稍稍放松了的脊背瞬间僵直,脖子也扭了一下,发出“嘎”的一声,那声音柔和,似男似女,让甘秋染一时难以分辨,直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毛骨悚然。
“樊溪听闻公主近日的事,想必公主定然身体劳累,”,那个男人伸头绕到甘秋染的脸侧,呼吸暧昧至极地喷洒过来,“公主肩膀这么紧绷,要不要樊溪给公主松松全身筋骨?”他轻声细语。
男人的眉眼妩媚,眼尾上翘,像一双钩子,声音也带着钩子一样,直勾得人毛发倒竖,他魅惑众生。
甘秋染连人都没有看清,意识到不是满月之后,立刻厉声呵斥:“大胆!立刻退下!”她怒不可遏。
甘秋染径直从椅子上面坐起来,一连躲开好几步远,她惊魂未定。
她到这一刻才发现,她根本无法接受一个男人离她这么近,唯一能够接受的人只有骊烨,她幡然醒悟。
但让甘秋染没想到的是,那人竟然后退了几步,一扯嗓子,哭了,他放声大哭。
“公主变了,和从前判若两人,”,那男子泪如雨下,掩面哭泣,“当初花言巧语把我哄进来,可自从我入了府,一次也没有见过公主。想着今日总算是能见
甘秋染迟迟没有感受到被抱紧,却感觉到了骊烨身体的僵硬,她偏头看到了骊烨绷紧的面皮和紧抿的嘴唇,她心生疑惑。
一阵风吹来,一些混杂的气味吸进鼻子中,甘秋染忍不住皱了皱鼻子,意识到这是她自己身上的味道,她有一点心虚,她后知后觉。
从早上送骊烨出门到刚才,甘秋染一直在殿内处理后院的那些人,她也觉得各种气味交杂难闻,时间久了肯定会沾染,她感到难为情。
甘秋染是想等所有都结束后再沐浴更衣的,可谁想到竟然到了晚上还没处理好,她在屋子里边被熏得久了,都快腌入味了,自然也习惯了这种味道,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沾染了一身,她疏忽大意。
最可气的还是那个樊溪,突然间就过来投怀送抱,甘秋染真的是受到了惊吓,一听到骊烨回来,完全也没有多想就立刻跑出去,衣服这件事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她懊恼不已。
眼下骊烨肯定是生气了,甘秋染根据几次骊烨生气的点,已经能够摸清楚具体是因为什么了,她心中了然。
财神爷的占有欲还挺强的,甘秋染作为信徒也非常有自觉,立刻殷勤地上去贴贴哄人,就差给上三炷香了,她连忙补救。
“夫君,”甘秋染不顾骊烨的僵硬,抱着骊烨,脸埋在骊烨的怀中,声音有些疲惫,“我今天好累啊。”她撒娇卖萌。
骊烨垂下了双手,开口依然冷漠,“是吗,没想到公主在府内也不清闲。”他阴阳怪气。
这句话显然是讽刺,但甘秋染丝毫不慌,她松了些抱着骊烨的力道,抬起头看骊烨的脸,“夫君今天也累了吧。”她转移话题。
骊烨站在原地不动,依然没有回抱甘秋染,他眼中的怒意已经被尽数遮掩起来,根本看不出和平时有什么异样,但是整个人就是很不对劲,他隐藏情绪。
仿佛周身连散发出来的气息都是冷的,他拒人于千里之外。
今天他从早忙到晚,不愿浪费一刻时间,就是为了尽快处理完,好早点赶回公主府,可他今天惦念了一天的人,似乎对他并不挂念,他感到失落。
她倒是忙得很,有的是人陪呢,他自嘲一笑。
骊烨也极其厌恶这样的自己,他比谁都厌恶自己这样,他厌恶自己的患得患失。
他根本不知道,对甘秋染来说,自己到底算什么,他感到迷茫。
严格来说他们之间,连寻常的夫妻都算不上,他们并没有两心相通,也没有互许白头,他们之间隔了太多的东西,像山海一样无可跨越,他悲观失望。
可是骊烨控制不住自己,一个人如果能控制住自己的心,这世上又哪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他深陷其中。
见骊烨不答话,甘秋染又立刻贴回去,身体尽量倚靠着骊烨,黏黏糊糊亲亲密密地说,“今日一整天,我都在想夫君,夫君可有想我?”她甜言蜜语。
骊烨听到这低了下头,对上甘秋染一双清明的眼睛,掘地三尺也找不出一丝柔情蜜意,他心灰意冷。
骊烨这一瞬间几乎心冷,他叹息一样地问:“公主这般不累吗?”他感到心累。
这般委曲求全,这般费尽心机去哄骗,不累吗?明明她有很多人的,他感到质疑。
骊烨动了动嘴唇,还想再问一句:“到底是为什么?”他犹豫不决。
这么对他到底是为什么?
一夕之间突然间转变,对他好,缠着他,让他混淆了感情,让他沉入“美梦”,让他现在变得患得患失,惹他意动神迷,到底是为了什么?
只要她说出来,只要骊烨能够办到,必定全力以赴,骊烨想要请求甘秋染不要再折磨他了,他感到痛苦。
但是骊烨不敢问,他怕听到的答案,会让他连继续做这个“美梦”都做不下去,他害怕真相。
甘秋染松开了骊烨,发现光是哄还不行,她选择坦诚,她转变策略。
当然了,是坦诚一部分,她有所保留。
她连续退后几步,并没有看到骊烨怀中一空后,眼中透出的苦楚,她没有察觉。
骊烨强装镇定,他不要表现出太患得患失,那样太丢脸了,但他来不及收拾好所有情绪,只能垂头看着地面,他感到羞愧。
甘秋染站定后,抬手指着正殿方向说:“今天就在那,我坐了整整一天!”她开始解释。
她神情有些委屈,“我今天想把后院那些人都尽快处理好的,免得他们一个一个冒出来惹你心烦。”她表明心意。
骊烨闻言慢慢抬起头,双手攥紧,不自觉地又想去掐指尖的伤口,他控制不住自己。
“见了大概有几十人吧,”甘秋染估摸着,其实她是知道数量的,但现在越糊涂就显得越不在意后院那些人,她说到这表情有些无奈,叹了口气说,“真是一个比一个惨,我当初就是想不到好法子,才想拜托你帮忙。”她示弱求助。
“夫君比我聪明,”甘秋染看着骊烨,决定反咬一口,“我以为夫君已经处理了大部分的人,想处理余下的,结果这一天都没处理完。”她转移责任。
说完甘秋染还揉揉了手腕,表现出自己特别累特别不耐烦的样子,她装模作样。
甘秋染开始说她都处理了谁,各种细节都说一遍,滔滔不绝,当然她也不是和盘托出,避开了不能够对骊烨说的那一部分,她有所隐瞒。
“对了!”,甘秋染突然怒气冲冲,“我那会累得不行闭目养神,正口干舌燥想喝茶,让满月去给我倒茶。”她义愤填膺。
“结果就有一个人不知道怎么溜到了殿中,悄悄地走到了我旁边,我以为是满月,我还纳闷,满月今天怎么这么香?”甘秋染表情生动,继续说,“我一回头,把我吓得直接从椅子上蹦起来!”她绘声绘色。
甘秋染睁大眼睛,双手张开与肩膀同宽的距离,“那么大一张脸就在我眼前!”她夸张比划。
她立刻站直,“我当时一把就把他推开了!”她斩钉截铁。
甘秋染说着心有余悸地按着自己的心口道:“当时真是把我吓着了,他也不知道涂了几斤的粉,我身上的味道就是被他的袖口碰了一下蹭上的。”她后怕不已。
关于这个,她自行改编了,若要把事实说出来,让人按揉了半天肩膀,今天骊烨肯定头也不回,马不停蹄地朝着驸马府狂奔,她心生一计。
想到这里甘秋染有点想笑,她忍俊不禁。
她怎么觉得骊烨这样子有点像闹脾气的小媳妇儿,动不动就要回娘家呢?她感到好笑。
骊烨周身的阴霾,随着甘秋染夸张的描述,终于开始渐渐消退,他阴转晴。
甘秋染趁热打铁,一个箭步冲上前,太过突然还有些站不稳,
只是甘秋染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骊烨给出去的消息,从一开始根本就是假的,那张名单根本没什么利用价值,她更不知道,骊烨早已经毅然决然选择与她站在一边,她一无所知。
甘秋染美滋滋地洗完了澡,感觉一身舒爽,她还惦记着烤鸭呢,对骊烨换了衣裳都没有过多注意,直奔桌上的烤鸭,她是个吃货。
果然是凤凰楼的招牌,名不虚传,甘秋染甚至觉得天天吃也不会腻,她赞不绝口。
甘秋染吃得开心,也因为想到了几个好计策,而且还不用花钱,因此笑得格外明媚,她本就长得明艳,一笑更是百媚千娇,骊烨忍不住一直看她,他被深深吸引。
甘秋染因为将要做的事情,就算对骊烨来说没什么损失,但那也是利用,她心中难免有所愧疚,她感到不安。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主动凑近骊烨,非常乖巧地埋进他的怀中,骊烨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就将甘秋染紧紧抱住,他心满意足。
月光柔和透过窗,夜风轻抚过纱幔,两人之间无一丝缝隙,白天都忙碌一天,此刻怀中抱着人觉得心中无比安心,他们相拥而眠。
两人都各怀心事,但都一夜好眠,他们心怀鬼胎。
第二天一早骊烨照旧出去工作,甘秋染也是依然送骊烨到门口,让满月把剩下的那些人召集到正殿,她开始行动。
早早处理完,早早安心!
那些人中大部分都是无用的,交给骊烨就好,只是甘秋染还是觉得有必要见一见那个樊溪,她另有打算。
经过昨日,樊溪那一副妖艳的模样好像突然消失,此刻站在甘秋染面前,倒是真有几分武庄庄主之子的凛然气度,他判若两人。
“见过公主,”樊溪全然没了浪荡,立刻跪地行了大礼,“公主金安。”他恭敬行礼。
甘秋染拂手,示意不必多礼,而后眼神示意满月,她心怀算计。
满月上前几步,朝着殿外道:“进来吧。”她奉命行事。
几个侍从合力抬来一个大木箱,落到地上后登时掀起一片灰,显然已经放置了很久了,它饱经风霜。
樊溪也被这箱子吸引了注意,他一眼便认出这是他儿时用的,他曾与武庄里的师兄弟玩时常常躲进这个箱子中,他不敢置信,迟疑着向前迈步,眼泪却控制不住落下,他扑通一声跪在箱子前,他情绪激动。
“木箱本已经破损了,”满月说,“是公主请能工巧匠拼凑,又命人搜了些院中还算完好的东西,一并带了回来,尊父母的骨灰,也在其中。”她娓娓道来。
樊溪慢慢抚摸着箱子,拂去上面的尘灰,打开箱子后,看见里面的两个牌位和木盒,终于忍不住崩溃了,他将头埋进箱子中,身体颤抖不止,哭声从箱子中溢出,他悲痛欲绝。
满月看了眼甘秋染,得到眼神回应后继续说:“当初到武庄时,二老已经…”她欲言又止。
满月想说不成人形,但她见樊溪实在悲痛,还是不忍说出口,便道:“公主已经为二老选好了城郊的墓地,有几处好的,你今日离府可以选一处下葬,尽尽为人子的孝道。”她传达旨意。
樊溪抱着箱子,脸上已然泥泞不堪,声音也因为情绪激动而含混不清:“多谢公主,谢公主……”他感激涕零。
甘秋染见到这场面也为之动容,说话声音都柔和了一些:“你以后跟着驸马做事,先有个正经营生掩人耳目,等本宫日后启用你时自会与你联络。”她许下承诺。
之前樊溪最大的顾虑就是父母的尸骨和牌位,而如今他已经得到,甘秋染也担心他会趁机逃跑,更担心他不配合计划,于是她画了个饼,她步步为营。
“你们樊家的仇人,”甘秋染抬头,为了多几分可信度,与樊溪对视,“我自会帮你处理。”她语气坚定。
这也并非是虚言,老妖婆那边甘秋染是没法伸手,但甘离那边的人还是能想想办法的,搞不死也能搞成个半死不活,只要能让樊溪相信自己就行,她恩威并施。
樊溪突然止住了哭声,他双眼渐渐猩红,想起了当日武庄被灭门时的一幕幕,而后跪地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他怒火中烧。
“公主,”,樊溪几乎是嘶吼着,眼中透着决绝,他额头已经磕破,流下来一道血痕,“樊溪这条命是公主的,今后无论公主要樊溪做什么,樊溪都会全力以赴!”他以命相许。
“快起来吧。”甘秋染见不了这血腥场面,但还是保持着端茹的说话风格:“你首先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否则还怎么为我效力。”她虚情假意。
送走了樊溪后,甘秋染又分别见了几个她觉得有用的人,当然都是恩威并施,施恩占大部分,她收买人心。
丁豆豆渴望读书识字,甘秋染就许诺给他请教书先生,凤梧一听也要跟着丁豆豆一起,他俩如胶似漆。
原本其他面首甘秋染都不在意的,但她临走之前,发现人群中竟然站了位和尚,她感到意外。
看清这人的样貌,甘秋染也想起了关于他的那部分记忆,她回忆往昔。
这是定真小和尚的师兄,了缘,他与众不同。
当初寺庙维持不下去,端茹也是费了一番力气,却还是没能把定真弄进公主府,她为了留住人更是承诺要建造一座寺庙赠予定真,对方也不肯点头,她一掷千金。
端茹公主一气之下,把定真小和尚的师兄给带了回来,她任性妄为。
以前端茹公主对了缘有求必应,可当他屡次碰壁,每次支用银钱被拒后,他有些慌乱了,开始怀疑端茹公主是否还对他如之前一样痴迷,但一直没有机会走到前院,他心高气傲,习惯了端茹公主对他百般讨好,自然不会轻易去为了钱弯腰低头,他感到不安。
后院中的人多半不与他来往,一是怕挨打,二是了缘真的不讨喜,了缘也不在意,他我行我素。
了缘的肤色偏白,而且常年吃素练武,即使穿着僧衣也能看得出身材不错,他的眼尾是下垂的,多了几分无辜感,眼中十分清明,看似什么都不追求,实则他贪恋红尘中的一切,无法做到无欲无求六根清净,他并非良善之辈。
满月在殿外念着名单,“了缘,请留守后院,改日随驸马出府,遣回定尘山。”她宣读旨意。
了缘的脚步一顿,面上因为即将要见到公主的喜悦骤然消失,他不敢置信公主竟然让他回去定尘山!他神色错愕,却因为自己是出家之人又向来心高气傲,根本拉不下来脸说要留下,他惊慌失措。
甘秋染翻了几遍记忆,完全记不起定真的模样,如此大费周折不惜带回对方师兄,端茹公主绝对不会白费功夫,甘秋染肯定要找个机会见一见,看看这定真小和尚到底有什么本事,她感到好奇。
但眼下还不到时候,索性就搁置以后再说,她暂且搁置。
满月写完了最后一笔,对着众人说,“除了我刚刚特别交代的,其他人日后都听从驸马安排。”她一锤定音。
众人见此也不敢再发出任何异议,纷纷退下了,他们如释重负。
将人都打发走之后,甘秋染浑身疲累,她被搀扶着回寝殿休息,喝了一盏茶之后靠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没想到竟然睡着了,她放松警惕。
甘秋染做了一个梦,梦到了甘玏,梦见她和甘玏姐弟俩一起种萝卜,还做萝卜糕,两个人小小的手满是伤痕,但脸上始终是笑着的,她们其乐融融。
甘秋染流着眼泪醒来,爬起来摸了摸湿漉的眼睛,这眼泪不是她的,而是端茹的,她感同身受。
自从上次进宫,皇帝就失去了所有消息,临别时还说了那样的话,端茹怎能不担心甘玏?她忧心忡忡。
可皇帝不召见她,甘秋染就没有办法进宫,宫中她也没什么势力,惠安大长公主那边也不可能立刻就利用上,甘秋染也实在着急,否则之前也不会因为那一句话就跟着摄政王走,她心急如焚。
现在唯一的时机就是中秋夜宴,幸好也没剩几天了,她暗自盘算。
到那个时候甘秋染必然能进宫,她已经计划好,等一见到皇帝,就会将她已经计划了无数次的路线和盘托出,两个人商定肯定比她一人要更加完善,她胸有成竹。
甘秋染抹了眼泪,从贵妃榻上爬起,有一些怅然地按住自己微微发疼的心口,她相信甘玏一定会跟她走,她满怀期待。
最开始时,甘秋染与端茹公主感官重合,她完全不能接受拥有另一个人的感情和感受,甚至还有些排斥,因为心口是真的疼,她难以接受。
后来她了解到端茹的事情,拥有了端茹的记忆,也因为在这身体中时间久了,她也好像完全继承了端茹的感受,这毕竟是她的身体,她逐渐适应。
甘秋染知道端茹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爱着甘玏,思念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哪怕甘秋染的主观不爱甘玏,她也没有办法阻止自己思念甘玏,而端茹对于甘玏的爱早就超过了男女之爱,那是糅杂着亲情的相依为命,她爱之深切。
而这份感情于甘秋染来说,像嫁接果树一样,最后到底能结出什么样的果,连甘秋染自己也不知道,她感到迷茫。
面首的事情安排妥当,甘秋染眼下就暂且放心了,整个人都松散下来,难得清静了几天,没事就对着骊烨说一点好话,各种夸奖哄劝,她甜言蜜语。
毕竟又要到每月拿二十万的时候了,她见钱眼开。
而甘秋染这几天开始频繁梦见甘玏,心情其实一直都不太好,面对骊烨的时候都有一些强颜欢笑,她愁眉不展。
八月初九,宫中已经开始筹备中秋夜宴,甘秋染这天早上又是哭着醒过来的,她心烦意乱。
甘秋染一醒,骊烨也立刻就醒来了,他时刻关注。
甘秋染眼角泪痕未干,骊烨起身抱过了她,按在自己的怀中轻轻抚摸她的背,安抚她,他温柔体贴。
柔声地问她:“怎么了?”他轻声细语。
甘秋染只要能不跟骊烨撒谎的地方,从来都是实话实说,她坦诚相待。
“梦见了陛下,我好想念他。”甘秋染有些怅然地说,“上一次进入宫中我跟陛下产生了一些误会,还没能好好说话,就被他给赶出来了……”她郁郁寡欢。
骊烨摸着甘秋染的头,手指顺着她头顶,滑向她的鬓边,正好接住她眼下滑落的水痕,满眼的心疼,他柔情似水。
“中秋夜宴就能见面了,陛下对你疼爱非常,当时会选我做驸马……”他安慰道。
骊烨顿了顿,他不能和甘秋染说真正的真相,他会做驸马是金川皇室的操作,蒙蔽了南召皇帝的抉择,让他千挑万选给自己的姐姐选了个奸细,他心怀愧疚。
但是骊烨可以像甘秋染一样,说能说的那一部分:“陛下是因为我软弱无能,好拿捏,还比较富有,至少不会让公主在吃用上面落了下乘,才会选择我做公主的驸马。”他半真半假。
甘秋染闻言“噗”地笑了,她破涕为笑。
她眼睛泛红地埋进骊烨的胸膛之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心口依然不断传来丝丝拉拉的疼,她五味杂陈。
她已经拥有了端茹公主的记忆,会像最开始穿越的那时候,以为皇帝将她堂堂公主嫁给商人,跟她有仇,她恍然大悟。
甘秋染现在又何尝会不知道,选择一个低贱的、好拿捏又富有的商人做她的驸马,是身为傀儡的甘玏能给端茹公主最好的姻缘,她百感交集。
而这段姻缘,又是甘玏用怎样的代价同那老妖婆周旋换来的,甘秋染根本不敢细想,她不寒而栗。
她无比期盼中秋夜宴,就算她短时间内什么都不能做,也至少不能像上次一样,因为一无所知,连话都没有好好和甘玏说几句,她翘首以盼。
让他为自己饮下了毒后,自己竟然就那么离开了皇宫,她追悔莫及。
甘秋染心情非常低落,越想越难过,骊烨先起身,穿戴好之后,亲自给甘秋染换衣,在穿外袍的时候,他从袖口中摸出了厚厚一沓子纸张,塞在了甘秋染的衣襟里面,他细致入微。
“不是想要新的头面吗?尽管去选料子,我的铺子当中有师傅能加急赶工,中秋夜宴上艳压群芳,也好让陛下看着安心。”他柔声说道。
甘秋染把东西掏出来,看了一眼,眼睛就直了——是银票!她两眼放光。
好厚一沓子呀,她的手都有些颤抖,她欣喜若狂。
她实在是没忍住,当着骊烨的面就查了起来,她迫不及待。
越查越心惊,越查越激动,她喜出望外。
啊——不是二十万两!她难以置信。
啊——这是……整整五十万两!她欣喜若狂!
甘秋染因为梦境而郁郁不解的心情瞬间直线上扬,马上就要冲破天际的那种,她看向骊烨,眼中直冒星星,她爱不释手。
被他给迷得神魂颠倒,她小鹿乱撞。
啊——她爱财神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