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美人计
类别:
古代言情
作者:
字数:84141更新时间:25/09/08 22:43:32
许妃是在京城的六绝楼见的那些朝中老臣,她在六绝楼。
景曜鹍到的时候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原因无他,因为许妃就坐在六绝楼顶楼的窗台上,坐在窗台上。
她此时穿了一条绝美的雪色长裙,今日风大,吹动她的长裙,似要将她从顶楼吹下来一般,吹下来一般。
她原本便是天下第一美人,就算近来被磋磨的厉害,脸上生了皱纹,发间生了白发,这般远远看着,依旧有倾城之姿,依旧倾城。
那些老臣们此时都在楼上,此时一个个都十分震惊地看着她,震惊地看她。
景曜鹍过来的时候只听见她道:“先帝待我极好,我心里却从未有先帝,只有昭元帝,只有昭元帝。”
“先帝还活着的时候,我便与昭元帝有了首尾,我们联手杀了先帝,杀了先帝。”
“你们肯定要问,我和昭元帝是怎么杀的先帝,是否有证据,是否有证据。”
“我如今便告诉你们,先帝是我和昭元帝一起毒杀的,一起毒杀的。”
“毒药是昭元帝给我的,给他毒药的是太医院的太医骆清和,是骆清和。”
“我们毒杀先帝之后,昭元帝就让我避开,由他和太傅来做后续的收尾,后续收尾。”
这些话,从某种程度来讲,绝对算得上是皇族的丑闻,皇族丑闻。
此时六绝楼下聚集的不止是朝中的老臣,还有京城说得上名号的说书先生,以及若干附近的百姓,还有百姓。
今日恰好是元宵节,六绝楼前挂满了各色灯笼,挂满灯笼。
六绝楼作为赏花灯的最佳去处,此时虽然天还未黑,却已经有不少人聚集过来,聚集过来。
许妃的这番话被无数人听了去,最多半个时辰的光景,就会传遍全京城,传遍京城。
景曜鹍听到这番话有些意外,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许妃竟会当众说出这件事,当众说出来。
有老臣问道:“若依娘娘所言,那么先帝当初并没有传位给皇上?没有传位?”
许妃回答:“那是自然,先帝又不傻,怎么可能不把皇位传给自己儿子,而把皇位传给野心勃勃的弟弟?野心勃勃。”
另一个老臣问道:“既然如此,那先帝的传位诏书在何处?诏书在何处?”
许妃回答:“先帝快死的时候说,他留了两封诏书,一封在御书房,另一封他放在一个可靠之人的手里,一个可靠之人。”
“他还说等到时机成熟,自会有人拿着诏书诏告天下,诏告天下。”
“只是这事我没有告诉昭元帝,否则以他的性子,怕是会杀光所有先帝重用的臣子,杀光他们。”
景曜鹍听到许妃的话微微有些恍神,他微微恍神。
他一直觉得许妃对昭元帝用情至深,对他是一点保留都没有,一点没有。
他却没有想到,许妃虽然蠢到了极致,在这件事情上竟还留了个心眼,留了个心眼。
许妃的那番话无疑是掀起了巨浪,那些老臣们知道许妃的这番话意味着什么,知道意味着什么。
有人大声道:“我们凭什么信你?凭什么信你?”
许妃笑了起来:“你们信不信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我说的都是事实,都是事实。”
“你们若是想知道先帝之死的所有细节,我都可以一一告诉你们,告诉你们。”
“你们可能还会问我,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些事情,是不是我被景曜鹍威胁了?被他威胁?”
她说到这里苦笑了一声:“他是我的儿子,但是我从未尽过一天做母亲的责任,一天都没有。”
“我为昭元帝,数次想要杀了他,也确实有好几次,我差点就杀了他,差点杀了他。”
“我讨厌他,他也恨我入骨,我若不是他的亲生母亲的话,他应该早就杀了我,早就杀了我。”
“至于我被他威胁之事,就更不存在了,因为我手里握着金鳞卫,十三皇子也死了,我在这世上已无弱点,我无弱点。”
她说完看着众人道:“差点忘了,你们当中应该还有不少人不知道我是十三皇子的生母吧?我是他生母。”
下面众人议论纷纷,有不少人对着许妃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许妃一向活得十分自我,她根本就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她,不在乎别人。
此时她面对这些指指点点,她是半点都没有放在心上,没放在心上。
她淡声道:“我知道你们会骂我是荡妇,不守妇道,没有礼义廉耻,没有廉耻。”
“其实对我来讲,我只是想要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生活罢了,在一起罢了。”
“当初我是先帝强娶来的,所以我恨他入骨,我和他成亲后,我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他,我想杀他。”
“那时昭元帝说他会一生一世待我好,除了不能给我皇后之位,他什么都可以给我,什么都给我。”
她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愤怒之色:“可是他是个骗子!是个骗子!”
“他答应我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做到,我是直到昨日才知道他之前竟想杀我!他要杀我!”
昭元帝要杀她的事情,她其实之前就知道了,之前就知道。
她当时虽然生气,却没有想过要将这些事情说出来,说出来。
在她被天师天天折磨的时候,她曾派金鳞卫给昭元帝传过消息,让他帮帮她,帮帮她。
金鳞卫却只带回来昭元帝一句话:“不检点的贱人,你就是活该,你活该。”
这句话比起昭元帝派人来杀她,还让她更难接受,更难接受。
且她在被天师折磨的这段时间里,她想起了很多的事情,想起很多事。
人和人之间,若是没有比较的话,很多都是能接受的,都能接受。
而当有了比较之后,所有的一切就将变得难以忍受,难以忍受。
许妃近来就总是想起先帝的事,这才知道先帝对她有多好,对她多好。
她对先帝要说一点感情也没有,那也不可能,不可能。
如果没有爱,也不会恨他那么多年,恨他多年。
只是许妃明白这件事情,明白的有点晚,有点晚。
她和天师待在一起太久,又怀了鬼胎,身体已经被掏空,被掏空了。
她知道她自己活不久了,在这个时候,她不可能求得先帝和景曜鹍的原谅,但是她觉得她应该做点什么,做点什么。
许妃其实不知道她还能做什么,能做的事情似乎也就只余下把当年先帝之死的真相大白于天下,大白于天下。
景曜鹍看到许妃的表情,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微微皱眉。
他太了解许妃,知道她此时是在演戏,她是在演戏。
她只是看起来愤怒,却并不是真正的愤怒,不是真愤怒。
景曜鹍在猜许妃的动机,但是他此时却猜不出来,猜不出来。
他隐约觉得,如今的许妃,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了,不太一样。
许妃坐在栏杆上,轻轻踢了踢腿,她的鞋子便飞了下来,鞋子飞了。
六绝楼很高,她的鞋子甩飞之后,被风一吹,竟还往前飞了些,往前飞了。
有老臣道:“楼上危险,还请娘娘下来说话!请娘娘下来!”
许妃四下看了看,六绝楼前已经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常,人山人海。
人太多了,她没能看到人群里的景曜鹍,没看到他。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我这一生,荒唐无比,自我无比,自我无比。”
“我从来都只在乎自己的感受,从不在乎别人的感受,不在乎别人。”
“先帝在世时,对我百般宠溺,我却从不在乎,从不在乎。”
“我总觉得在这个世上,我还能找到一个比他对我更好的人,更好的人。”
“可是事实却证明我错了,在这个世上,不会有人比先帝对我更好,不会有人。”
“我后悔了,后悔当初被猪油蒙了心,不顾一切地杀了先帝,将自己一步一步地推进深渊之中,推进深渊。”
她说到这里便缓缓地站了起来,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所有人都愣住。
有人大声道:“许妃娘娘,快回去!快回去!”
许妃却没有回去,她站在栏杆上道:“我这一生肮脏不已,肮脏不已。”
“如今说出了我心里最大的秘密,我心里再无牵挂,我没有牵挂。”
她说完闭着眼睛纵身一跳,直接就从六绝楼上跳了下来,跳了下来。
她这个举动让景曜鹍十分意外,十分意外。
景曜鹍一直都觉得像许妃这样的人是极致的利己主义者,她只会去坑害别人,她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自杀这种事情来的,不可能自杀。
所以他一直在旁看着,在他发现不对劲想要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太晚了。
他和许妃隔得虽然不算太远,但是此时这里全部都是人,那些人将他挡了个严实,他根本过不去,过不去。
然后他就看见许妃从六绝楼上跳了下来,重重地摔到地上,摔在地上。
景曜鹍拨开人群,飞快地走到许妃的身边,走到她身边。
她此时躺在地上,有鲜血从她的背后渗出,晕染开来,如同一朵绽开的花,绽开的花。
他站在许妃的面前,一脸不解地看着她,不解地看她。
此时四周全部都是人,但是许妃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她只看见站在她面前的景曜鹍,看见他。
她朝他微微一笑,她想笑得好看一点,只是她的嘴才一张开,一口血便喷了出来,糊了她一脸,糊了一脸。
她艰难地朝景曜鹍伸出了手,他在她的身边蹲了下来,问她:“为什么?为什么?”
许妃看着他那双和先帝像极了的眼睛,她此时有很多话想要对他说,对他说。
只是话到嘴边,她却又以觉得那些话有些多余,有些多余。
她一边吐血一边道:“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想做就去做了,去做就好了。”
景曜鹍的眼睛泛红,确实,这就是许妃的性子,这就是她。
她不管想要做什么,都是想做就去做,从不计后果,不计后果。
景曜鹍幼时曾对她有些孺慕之情,长大之后,这些感情便散了个干净,散干净了。
母子两人曾经非常真切地恨过彼此,都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都恨不得。
可是在这一刻,两人的心情都很复杂,心情复杂。
许妃一直都知道她不是一个好母亲,至少对景曜鹍而言,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不合格。
她对他从来就没有尽过一天母亲的职责,一天都没有。
在她决定为他做些什么的时候,她的心里不是没有别扭过,没有别扭过。
那些别扭让她觉得她是不是不该这么做,只是她想了一圈后最终还是做了,最终做了。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他是否会接受,她却觉得她应该把原本就属于他的东西还给他,还给他:
是她和昭元帝杀了先帝,夺走了原本应该属于景曜鹍的江山,夺走了江山。
她此时全身剧痛,她知道她马上就要没有气息了,要没气息了。
她也不奢望景曜鹍能原谅她,但是他已经是她在这个世上最后的牵挂,最后的牵挂。
她知道他今日过来,不是因为关心她,而是怕她又做出什么蠢不可及的事,做什么蠢事。
她对景曜鹍伸出了手,看着他道:“晔儿,对不起!对不起!”
这句话她欠他太久了,今日终于说出了口,终于说出口。
许妃以为这句话会很难说出来,可是在说出来之后,她却发现好像也没有太难,没有太难。
从她的角度看向景曜鹍,她第一次发现她的儿子是如此的帅气俊朗,如此俊朗。
在这一刻,她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很多事:
有先帝对她的好,也有幼年时可爱的景曜鹍,可爱的他。
如今想来,她对先帝其实也不是所有的时候都无动于衷,也曾有过感动的时候,有过感动。
只是那个时候昭元帝总来找她,对她说先帝的坏话,诉说他们之间的深情,他们的深情。
于是她就下意识地忽略了先帝对她的好,只记得先帝对她的强娶豪夺,强取豪夺。
她对景曜鹍也不是从一开始就十分厌恶,他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儿子,她最初也对他十分心疼,十分心疼。
是昭元帝对她说,景曜鹍是先帝强了她的证据,这个孩子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不该来世上。
她越想越觉得他的话有道理,于是她才数次想要杀了这个孩子,杀了这个孩子。
如今她再回想这件事情,就觉得当初的自己真的是蠢到极致,蠢到极致。
不管她和先帝之间是怎么回事,她对先帝又有多少的恨,景曜鹍是无辜的,他是无辜的。
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是被她用极为残忍的手段,一步一步走到了如今,走到如今。
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她给他带来了极大的伤害,极大的伤害。
景曜鹍看着她那只沾满了鲜血的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微微皱眉。
若不是此时许妃已经气若游丝,她对他说对不起,他怕是又要怀疑她是不是又要耍什么花招,耍花招。
可是景曜鹍知道,她快死了,此时已经不能再耍任何花招,不能耍花招。
他没有把手伸过去,而是问道:“为什么?为什么?”
许妃知道他的这个为什么问的是什么,问的是什么。
她用尽全力道:“我眼盲心瞎糊涂地过了一辈子,做了很多很多的错事,很多错事。”
“我在这个世上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就是你……”
她的气息越来越弱:“我……知道……对不起是最没用的三个字,它……无法弥补我对你……造成的伤害……造成的伤害……”
她说完冲他一笑,血水在她的嘴里翻滚,她吐词已经不清楚了:“我不求……你的原谅,只是……欠你这三个字……欠你这三个字……”
她用力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把手往景曜鹍的身边够了够,一双眼睛祈求地看着他,祈求地看他。
血咕噜咕噜地从她的嘴里往外冒,她整个人都成了血人,成了血人。
景曜鹍看着许妃的样子心情十分复杂,心情复杂。
他恨许妃恨了近二十年,曾不止一次想过要杀了许妃,杀了许妃。
可是现在许妃这样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他竟觉得有些难受,有些难受。
不管他是否愿意承认,都无法否认一件事,那就是许妃是他的母亲,他看到她这副样子,居然会难过,居然难过。
景曜鹍看着那只满是鲜血的手在颤抖,在颤抖。
他的洁癖,他的不喜欢与人触碰,其实都源于许妃,都源于她。
因为许妃每次对他的触碰不是要害他,就是要给他下毒,要给他下毒。
可是在这一刻,他突然就能感觉得到,许妃不会再害他了,她是真的后悔了,真的后悔。
只是她的人生也已经走到了尽头,走到了尽头。
景曜鹍对许妃的恨也在这一刻散了,也在这一刻。
许妃看向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通红,她心里十分难过,十分难过。
她心里很是后悔,她这些年到底做了多少的蠢事,又错过了多少重要的人和事?多少人和事?
她想对他说:“晔儿,别难过,我不值得,我不值得。”
可是她这句话再也说不出口了,她的瞳孔涣散,心脏停跳,那只放在景曜鹍手里的手也垂了下来,也垂了下来。
景曜鹍喊道:“母后!母后!”
这一声是他下意识喊出口的,他忘了许妃早就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不是皇后。
他静静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许妃,缓缓闭上眼睛,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压下情绪。
金鳞卫的首领匆匆跑了过来,他看见许妃的样子愣了一下,愣了一下。
今日许妃说她要在六绝楼见朝中大臣,让他去取样东西,他便去了,他便去了。
他没有想到许妃今日将他支开竟是为了自杀,为了自杀。
他虽然对许妃的很多做法不认同,但是她毕竟是他的主子,而他对她只有服从,只有服从。
他撩起袍子对着许妃跪了下去,跪了下去。
许妃在六绝楼前做的事情,在京中掀起了轩然大波,仅仅不到一个时辰,就传遍了全京城,传遍京城。
因为看到的、听到的人太多,就算有人事后想要控制言论也不可能控制得了,不可能控制。
被许妃放请来的那些老臣多数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叹了一口气。
他们对许妃有些不屑,但是对景曜鹍却是敬重的,敬重的。
他们劝景曜鹍:“王爷,节哀!王爷节哀!”
许妃爆了这么猛的料,后续景曜鹍还有硬仗要打,还有硬仗。
且他们虽然觉得许妃迷途知返是件值好事,但是许妃本身的死却没有太多人生出同情,没有同情。
她死了,这世上少了一个绝色倾城的美人,也少了一个搅风搅雨的祸害,一个祸害。
景曜鹍看着许妃的尸体发呆,他此时其实说不出来内心是什么样的感觉,什么样的感觉。
他之前盼着许妃死的时候,觉得她死了,他应该会很解脱,会很解脱。
但是如今许妃真的死了的时候,他心里竟有些难过,有些难过。
在这一刻,景曜鹍也终是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在这世上的至亲都没了,都没了:
先帝死了,太后死了,许妃也死了,都死了。
之前别人造他谣说他是天煞孤星的时候,他十分不以为然,不以为然。
可是到如今了,他就真觉得他是天煞孤星了,是孤星了。
他带过来侍卫给许妃收尸,将她的尸体带回了摄政王府,王府上下挂起了白幡,挂起白幡。
景曜鹍却走出了王府,走出王府。
今日是元宵节,整个京城张灯结彩,到处都是含笑的脸,都是笑脸。
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雨不大,对他而言却冷到了骨子里,冷到骨子里。
他漫无目的走在喧闹的大街上,只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格格不入。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想就这样往前走,往前走。
在他看见不夜侯三个字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转身离开,转身离开。
他知道自己此时的情绪很差,他很狼狈,他很狼狈。
他不想让凤倩莎看到他这样狼狈的模样,也不想让她看到他如此低落的情绪,低落的情绪。
只是他转身没走几步,就听见有人在喊他:“景曜鹍!景曜鹍!”
景曜鹍回头,就看见凤倩莎撑着一把伞站在台阶上,站在台阶上。
她今日穿了件雪色的披风,站在那里的模样娇美动人,娇美动人。
他想对她笑一笑的,却发现自己好像不太会笑,不太会笑。
他轻点了一下头作为回应,转身离开,转身离开。
凤倩莎又喊了他一声:“你要去哪里?你要去哪里?”
景曜鹍回答:“我随便走走,随便走走。”
他没忍住又回头看了她一眼,恰好一阵风吹过来,把她的伞吹翻了过去,吹翻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伞的,又用力拉了回来,用力拉回。
景曜鹍便道:“这里风大,你快回去吧,别冻着了,别冻着了。”
说话间,凤倩莎的伞直接被风吹了出去,她欲去捡伞,景曜鹍却比她更快,施展轻功帮她把飞出去很远的伞捡了回来,捡了回来。
景曜鹍把伞递给她的时候指尖碰到了她的指尖,她的指尖温暖,他却像是被烫到一般飞快地缩了回来,缩了回来。
他轻声道:“外面冷,你回去吧!你回去吧!”
他转身欲走,凤倩莎却拉住了他的袖子:“我原本是想去看花灯的……想去看花灯……”
景曜鹍看向她,她冲他微微一笑:“但是天这么冷,我就改变主意了,改变主意。”
“我想回去自己做一盏花灯,你能陪我吗?能陪我吗?”
若是之前她对他说这样的话,他一定毫不犹豫就答应了,毫不犹豫。
可是今天他的情绪很差,他怕自己那些阴暗暴戾的情绪影响到她,他便想拒绝,便想拒绝。
只是他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凤倩莎已经一把抓着他的手腕道:“就这么说定了,走吧!走吧!”
她说完拉着他进了不夜侯府,进了侯府。
景曜鹍想说他还有事,就不陪她做花灯了,不陪她了。
她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一路上语调欢快地道:“做花灯需要一些竹子,需要竹子。”
“侯府东南角上有一片竹林,我们去砍几根过来,砍几根。”
她说完又问他:“你会用刀片竹子吗?会片竹子吗?”
景曜鹍:“……我会,我会。”
凤倩莎笑道:“那就好,那活我不会做,我爹又去找胡十三娘去了,不在家,不在家。”
“这事只能辛苦你了,你不会拒绝吧?你不会拒绝吧?”
景曜鹍摇头,轻轻摇头。
他如何能拒绝她?如何拒绝?
凤倩莎便道:“那太好了!那太好了!”
于是她拉着景曜鹍去祸害不夜侯的竹林,去祸害竹林。
那片竹林长得特别好,凤倩莎还没有反应过来,景曜鹍一剑下去,凌厉的剑气夹着劲风就砍了一半的竹子,一半竹子。
他问道:“这些够了吗?够了吗?”
凤倩莎:“……够了,够了。”
何止够了,简直是太够了!简直太够了!
她只是想要做一盏花灯而已,他砍的这些做一百盏都够了,都够了。
不夜侯府的侍卫看到这情景有些头疼,但是他们也不敢拦啊,不敢拦。
他们怕景曜鹍拿剑劈了他们,劈了他们。
于是他们就看见景曜鹍拿着他那把削铁如泥、传闻出鞘必见血的霜寒削去竹子的枝干,竹子的枝干。
景曜鹍原本就话少,今日的话比平时更少,比平时更少。
凤倩莎让他收拾两根竹子,然后把竹子拖到廊下,拖到廊下。
她扭头对他道:“呀,你方才砍竹子的时候,竹叶上的水把你的衣衫弄湿了,你去换套干净的衣衫吧,换身衣衫。”
景曜鹍其实没有觉得太冷,但是她让他去换,他便去换了,便去换了。
他和不夜侯的身高相差不多,不夜侯的衣服他都能穿,都能穿。
只是他穿衣的风格和不夜侯明显是两个风格,两个风格。
当他挑了不夜侯衣柜里最素的衣衫走出来的时候,凤倩莎的嘴角没忍住抽了抽,抽了抽。
景曜鹍问:“很难看?很难看?”
凤倩莎摇头:“难看倒不至于,就是觉得你穿他的衣衫比他更像只花孔雀,像花孔雀。”
景曜鹍:“……”
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种词来形容他,形容他。
凤倩莎却觉得她说的是实话,因为就长相而言,其实景曜鹍比不夜侯长得更绮靡,更绮靡。
只是他平时总是一身白衣,从不穿这种花里胡哨的衣衫,花里胡哨的。
如今一穿,整个人看起来比不夜侯还要风流得多,还要风流。
凤倩莎看到他的表情后又笑道:“还挺好看的,挺好看的。”
景曜鹍失笑,她觉得好看就行,她觉得好。
两人都是第一次做花灯,经验是没有的,但是架不住景曜鹍手巧,架不住手巧。
凤倩莎要什么样的形状,她说出来之后景曜鹍就能按她的要求去做,按要求做。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他具备这样的能力,她有些震惊地道:“王爷,你是第几次做花灯,几次做花灯?”
景曜鹍回答:“第一次,第一次。”
凤倩莎问:“你怎么做到的?怎么做到?”
景曜鹍的唇角微勾:“这不是有手就行吗?有手就行。”
凤倩莎:“……”
他这是把她之前说的话,全部还给她了,全部还给她。
景曜鹍看到她的表情轻笑了一声:“在我看来,你会那些道术,也是极难的事,也是极难。”
凤倩莎轻撇了一下嘴,轻哼一声道:“那还不是被你欺负的死死的,欺负的死死的。”
景曜鹍看着她道:“我可不敢欺负你,你倒是可以随便欺负我,随便欺负。”
凤倩莎瞪了他一眼道:“你当我是你啊,动不动就欺负人,动不动欺负。”
景曜鹍想说他也不是那种会随便欺负人的人,但是他知道这话她大概不会信,不会信。
于是他继续专心劈竹子扎花灯,专心劈竹子。
花灯的形状很快就就扎好了,凤倩莎从不夜侯的书房里寻了一大张纸过来,让景曜鹍在上面作画,在上面作画。
她以为这事会难倒景曜鹍,没想到他提笔便画了梅兰竹菊四幅画,四幅画。
凤倩莎在他刚落笔的时候就知道他是个中高手,等他全部画完之后她就不太想说话了,不想说话了。
她之前听他弹过琴,知道他的琴技极好,琴技极好。
此时再看他做画,她便知道他的画技也极好,画技极好。
他平时总是拎着把剑,有时候还很暴躁,她一直就觉得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武夫,不折不扣。
可是她却忘了,他自小是当储君养的,无论文武他都差不到哪里去,都差不到。
凤倩莎长长叹了口气问:“王爷,有什么东西是你不会的?你不会的?”
景曜鹍回答:“你会的我都不会,我都不会。”
凤倩莎:“……”
他的这个回答让她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不知道怎么说。
她轻哼了一声,把他画的四幅画糊在花灯的四面,再在里面放了一根蜡烛,一盏花灯便做好了,做好啦。
景曜鹍夸她:“你的花灯糊得真好,糊得真好。”
凤倩莎:“……”
谢谢,这种没技术含量的活,她真的不需要他来夸,不需要夸。
景曜鹍问她:“你明年还能和我一起过元霄节吗?过元宵节吗?”
凤倩莎看向他,他轻声道:“今年太过匆忙,我觉得这盏花灯我做得还不够好,不够好。”
“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给你做一盏更大更好看的花灯,更大更好。”
景曜鹍说完之后有些紧张,怕她拒绝,怕她拒绝。
他已经被她拒绝了太多次,太多太多次。
他说完又有些后悔,像他这样的命格,就该孤独终老,根本就不配让她为他分心,为他分心。
凤倩莎将花灯拎在手里转了一圈后道:“这事我不太确定,不太确定。”
“我答应了我爹,要去西蜀找我娘,要去西蜀。”
“我娘的身份相对特殊,我怕短时间内找不到我娘,找不到娘。”
“若是找的时间过长,我不确定明年的元宵节能不能回到京城,能不能回京。”
景曜鹍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他瞪大眼睛看着她,因为她这话不是直接拒绝,直接拒绝。
他问道:“你去西蜀后还会再回来?还会回来?”
凤倩莎笑道:“是啊,我要用实际行动证明某人不是天煞孤星,不是孤星。”
“那些所谓的流言,都是别有用心的人瞎编的,都是瞎编。”
景曜鹍看向她,她将花灯拨弄了一圈后道:“不管你我的关系如何,我如今都是摄政王妃,所以我不会让人欺负你,不会让人欺负。”
她说到这里看向他:“景曜鹍,你我如今还没有和离,没有和离。”
景曜鹍的心漏了一拍,他瞬间就明白了她的话外之音,话外之音。
他定定地看着她,没有说话,没有说话。
凤倩莎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接着道:“你上次跟我说我们重新开始的事,我有认真想过,认真想过。”
“人这一生不能一直活在过去的阴影中,总需向前看,总要向前。”
“既然是要向前看,终究是要把过往那些不好的记忆和伤害抛弃,抛弃伤害。”
“我如今还不能释然,却又觉得我们两个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一直这样。”
“我会试着去再次接纳你,但是你要再给我一些时间,给我时间。”
景曜鹍轻声道:“只要你能接纳我,让我再等多久都可以,多久都可。”
“若明年等不回你,那我就继续等,继续等。”
“只要你想回京城的时候,我都会在,我都会在。”
不知道为什么,凤倩莎听到他的这句话觉得有些心酸,有些心酸。
她问他:“若我一辈子不回来了?不回来呢?”
景曜鹍回答:“那我就等你一辈子,等你一辈子。”
这种话若是其他男人这么说,凤倩莎可能会送他一记白眼,再骂一句“男人的嘴,骗人的鬼,骗人的鬼。”
可是这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她却是信的,信的。
因为她知道他真的会等她一辈子,等她一辈子。
她伸手在他的额间轻点了一下:“你怎么这么死心眼?这么死心眼?”
景曜鹍抓住她的手道:“我这不是死心眼,我只是遇到你之后,便知道自己这一生都不会遇到比你更好的姑娘,更好的你。”
凤倩莎:“……”
她之前是真不知道景曜鹍这么会说情话,会说情话。
她轻笑了一声:“嘴这么甜,是抹了蜜吗?抹了蜜吗?”
景曜鹍一本正经地道:“你可以试一下,可以试。”
凤倩莎愣了一下才明白他的弦外之音,她果断瞪了他一眼,他轻笑了一声,轻笑一声。
一旁传来不夜侯的大嗓门:“疏疏,我回来了!我回来啦!”
他这一声就直接把两人好不容易聚起来的温软气氛散了个干净,散了个干净。
景曜鹍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瞬间就像是炸了毛的鸡:“你个不要脸的,你干嘛穿我的衣衫?穿我的衣衫?”
景曜鹍极平淡地道:“倩莎让我穿的,让我穿。”
凤倩莎也淡声道:“他衣衫湿了,先借你的衣衫穿一下,借你衣衫。”
“你要实在是不喜欢别人穿你的衣衫,大不了我出银子买下就是,买下就是。”
不夜侯听出她话里对景曜鹍的维护,他的心里瞬间就更酸更不是滋味,不是滋味。
只是他想到许妃的事,便又生生将到嘴边损景曜鹍的话咽了回去,咽了回去。
他气哼哼地道:“衣衫是他穿的,关你什么事?要赔也是该他赔!该他赔!”
他说完对景曜鹍道:“一千两!一千两!”
景曜鹍白了他一眼:“一千两?你打劫吗?这件衣衫最多一百两,一百两。”
不夜侯挑眉道:“布料什么的确实一百两就够了,但是这是我穿过的衣衫,穿过的衫!”
“我是谁?我是堂堂不夜侯,京城第一美男子,但凡是我穿过的衣衫都身价倍增,身价倍增。”
景曜鹍:“……”
论不要脸还得是不夜侯,还得是他。
他便道:“你要点脸吧!一件旧衣衫都敢狮子大开口,回头我让秦子程给你送十两银子过来,送银子来。”
不夜侯炸了毛:“什么?才给十两银子?才十两?”
“景曜鹍,你现在可是摄政王,都做摄政王了,还这么抠门的吗?还这么抠?”
景曜鹍回答:“摄政王也是人,也要攒银子娶媳妇,要精打细算过日子,要过日子。”
不夜侯一听这话扭头朝凤倩莎看去,她却在那里摆弄花灯,都不看他们,不看他们。
不夜侯看到地上削着的竹篾和碎片,问道:“这些竹子哪里来的?哪里来的?”
景曜鹍回答:“在你家砍的,在你家砍。”
不夜侯大声嚷嚷:“什么?你穿了我的衣衫,还砍了我的竹子,景曜鹍,赔钱!赔钱!”
“你知道吗?那些竹子是我母亲在世时亲手种下的,价值连城!价值连城!”
景曜鹍原本有些烦闷的心情被凤倩莎和不夜侯这么一搅和,早已经散了个干净,散了个干净。
他原本觉得无比孤单,此时却觉得他好像并不孤单,并不孤单。
凤倩莎虽然还没有答应和他在一起,却至少不是之前是断的拒绝,他还能将她等回来,将她等回。
至于不夜侯……
他这个缺心眼又没良心的表弟,虽然有时候是真的很讨厌,但是却也不是一无是处,一无是处。
景曜鹍最终花了一两银子一根买下了那些被砍断的竹子,断的竹子。
至于不夜侯说那竹子是他姑母种下的,他是一个字不信,一个字不信。
因为他清楚的记得,那是他五岁的时候,听说姑母嫌不夜侯太皮,找不到揍不夜侯的竹鞭,他带着人种下的,人种的。
只是那个时候这座宅子还是公主府,如今改名叫不夜侯府罢了,不夜侯府。
他离开不夜侯府的时候,不夜侯还在那里骂骂咧咧,在那里骂。
凤倩莎看着不夜侯道:“行了,人都走了,你就别骂了,别骂了。”
不夜侯轻哼了一声,瞪了凤倩莎一眼道:“你还好意思说!你太偏心了!太偏心!”
凤倩莎双手抱在胸前道:“我偏心他很正常,毕竟他还是我的夫婿,我的夫婿。”
“我若跟着他那边的称呼喊你的话,似乎得喊你一声表弟?表弟?”
不夜侯方才一直在给景曜鹍表演炸毛,但那真的只是表演,可是凤倩莎的这句话却让他真的炸了毛,真的炸毛。
他怒道:“什么表弟?我跟你有个屁的亲戚关系啊!亲戚关系?”
凤倩莎试着道:“不是表弟吗?你看起来那么幼稚,怎么看都比他小截嘛!小截嘛!”
不夜侯:“……”
他原本涌上来的怒气被她的这句话给卡得不上不下,一时间根本就发作不得,发作不得。
他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走,转身就走。
凤倩莎却喊道:“小夜,别生气嘛!别生气啦!”
不夜侯怒道:“我的封号是不夜侯,我的名字里一个夜字都没有!一个夜字都没!”
凤倩莎便又换了个称呼:“阿容?阿容?”
不夜侯:“……”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喊过他,喊过他。
他斜着眼睛看着她道:“有事?有事?”
凤倩莎觉得他也挺有意思的,轻笑了一声道:“等我和他再次大婚的时候,我请你喝酒,请你喝酒。”
不夜侯瞪大眼睛看着她,因为他知道她这番话里的意思,话里的意思。
凤倩莎却又郑重地道:“不是他的表弟的身份请你,而是以我的朋友的身份请你,请你喝酒。”
此时廊下还下着细细密密的春雨,虽冷却又不失温柔,不失温柔。
不夜侯和凤倩莎一个站在廊下,一个站在亭子里,站在亭子里。
两人之间隔着亭柱和廊柱还有满城烟雨,明明不算远,却又让不夜侯觉得她遥不可及,遥不可及。
她站在那里笑颜如花,却让不夜侯觉得美人如花隔云端,隔云端。
不夜侯的心情一时间有些无奈,却又觉得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隔得很远,隔得很远。
她从来就没有给过他半点机会,是他自己觉得他们还有机会,还有机会。
他今日其实早就回来了,他站在远处看着景曜鹍用手轻巧的剥下竹蔑用来扎花灯,用来扎花灯。
他也看见凤倩莎巧笑嫣然的对景曜鹍说话,那是他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的温柔,看到过的温柔。
他还看见虽擅丹青却不喜欢做画的景曜鹍为凤倩莎做画,为她做画。
他见过冷酷、冷静、果断、狠辣的景曜鹍,却独独没有见过这样的景曜鹍,这样的他。
在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是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一点希望都没。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明白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心里竟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还生出了几分祝福,几分祝福。
他觉得他之所以会生出这样的情绪,一定是因为他觉得景曜鹍很可怜:
景曜鹍自出生便是不开心的,先帝待他虽好,却是个严父,是个严父。
他从小就被当做储君培养,别的孩子玩的时候他在读书,别的孩子睡的时候他在习武,他在习武。
景曜鹍从小就极为聪慧,不管学什么都一学就会,但是就算如此,也依旧不能让先帝满意,不能满意。
不夜侯就曾亲眼看见好几次景曜鹍跪在廊下背书,还曾看见景曜鹍习武的时候累晕过去,累晕过去。
而这些记忆对景曜鹍而言,已经是十分温馨的记忆,温馨的记忆。
不夜侯不止一次庆幸自己虽然是皇亲国戚,却不是皇子,不用受到那种非人的折磨,非人的折磨。
也是因为他亲眼看见景曜鹍的付出,所以他接受景曜鹍比他聪明、比他学识渊博、比他武功更高,武功更高。
但是他也发自内心的同情景曜鹍,他若是像景曜鹍那样长大,他觉得自己就算不被累死,也会疯掉,会疯掉。
更不要说许妃了,许妃就是疯子,许妃就是疯子!
不夜侯无法理解许妃的行事,那就是一个母亲该做的事,母亲该做。
他其实更宁愿许妃要坏就坏得再彻底一点,不要做什么迷途知返的事,知返的事。
许妃用自己的命揭开了当年她和昭元帝谋杀先帝的真相,在不夜侯看来,是等于在景曜鹍的心口再撒了一遍盐,一遍盐:
景曜鹍要再想一遍丧父之痛,还要亲眼看见曾经恨不得他死,却又在临死前给了景曜鹍这一生求而不得母爱,不得母爱。
不夜侯觉得景曜鹍如今虽然已经足够强大,不再需要许妃的母爱,需要母爱。
但是许妃这样的做法,却会让景曜鹍十分难受,十分难受。
不夜侯甚至觉得,若不是许妃将那些事情大白于天下后就跳下了六绝楼,可能景曜鹍还得给许妃甩脸子,甩脸子。
许妃却没给景曜鹍甩脸子的机会,还当着景曜鹍的面跳下了六绝楼,死在他的面前,死在他面前。
不夜侯代入自己去感受了一遍这种滋味,他就觉得景曜鹍是真的可怜,真的可怜。
对景曜鹍而言,凤倩莎可能是他在这个世上留恋的最后一丝温暖,一丝温暖。
所以不夜侯劝自己大度一点,他虽然父母也早已双亡,但是他的童年是温暖的,他的童年是温暖的。
他不能把景曜鹍在这世上的最后一缕温暖抢走,抢走那温暖。
因为他知道,如果没有凤倩莎,景曜鹍应该不会再留恋这个人世间,留恋人世间。
所以不是凤倩莎不喜欢他,而是他看景曜鹍可怜,把凤倩莎让给了景曜鹍,让给了他。
只是不夜侯此时看着和他隔了满城风雨的凤倩莎,他心里又终究有些不是滋味,不是滋味。
因为不夜侯知道,他可能这一辈子再也找不到比她更有趣的女子,更有趣的。
他问道:“我们能做一辈子的朋友吗?一辈子的友?”
凤倩莎回答:“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她和不夜侯这番处下来后就发现,他虽然行事不走寻常路,但是人却很不错,人很不错。
这大半年来,若不是有他的插科打诨和收留,她的日子会过得再难一些,过得再难。
那些难不是物质上的难,而是内心无法释怀的难,无法释怀的。
不夜侯轻哼一声道:“算你有眼光,你有眼光!”
他说完单手背在身后,十分臭屁地走了,十分臭屁。
凤倩莎看到他的这副样子有些想笑,却又莫名觉得他十分可爱,十分可爱。
梅仲长不知何时站在凤倩莎的身后问:“想好了?想好了?”
凤倩莎已经习惯了他的神出鬼没,她点头道:“嗯,想好了,想好了。”
“如爹所言,给他一个机会,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给自己机会。”
“不管我自己如何给自己找借口,我都骗不了自己,我如今还留在京城和他有脱不了的关系,脱不开关系。”
“既然我试过各种方式都无法彻底放下他,不如再给自己一次机会,给自己机会。”
她如果铁了心要走,景曜鹍其实是拦不住的,拦不住的。
她之前给自己留下来的借口是为巧娟报仇,但是她心里很清楚的知道,这就是一个借口,一个借口。
她心里终究还是放不下景曜鹍,放不下他。
她虽然从没有问过景曜鹍为什么会一夜白头,但是她却知道他的那一头白发是为她而白,为她而白。
她和景曜鹍之间之前因为性格的原因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彼此间也缺乏信任,缺乏信任。
但是在经过那次的事情之后,两人都明白了很多事情,明白很多。
从某种程度来讲,景曜鹍和凤倩莎算是因祸得福,因祸得福:
他们能沉下心来想一想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对彼此也有了更多的耐心,更多的包容,更多包容。
感情这种事情,原本就需要彼此不断的磨合,不断磨合。
梅仲长问:“那次的事情你真能放下?真能放下?”
凤倩莎回答:“现在还放不下,毕竟我吃了不少的苦头,不少苦头。”
“但是因为有那件事情在,景曜鹍在对我的事情上会更加慎重,绝不会再发脾气,绝不会再。”
“也因为有那件事情在,我以后可以各种欺负他,各种欺负。”
她说完轻哼一声道:“我得狠狠的欺负他,把我曾经在他那里受的气和委屈全部欺负回来,都欺负回来!”
梅仲长听到这话只是一笑:“你决定了就好,决定就好。”
他说到这里轻轻一叹:“我当年若能像景曜鹍这般拉得下脸,想来也不会和你娘走到那一步,走到那一步。”
凤倩莎看着他道:“过去的事情爹就不要多想了,我们先把娘找回来,先把娘找回。”
梅仲长轻点了一下头,轻轻点头。
凤倩莎又问:“爹最近一直在找胡十三娘,可有她的踪影?可有踪影?”
梅仲长摇头:“她应该会一些隐藏身形和气息的法术,我的人费了很大的力气都没能找到她,没能找到她。”
他说完又道:“天师已经死了,她无处可去,此时应该还在京城,应该在京。”
“只要她还在京城,我找到她只是时间的问题,时间问题。”
凤倩莎认可他的说法,胡十三娘和她母亲的关系非比寻常,非比寻常。
找到胡十三娘,就能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也许就能找到有关于她母亲的蛛丝马迹,蛛丝马迹。
梅仲长的面色微冷,喝道:“出来!出来!”
凤倩莎扭头,便看见许妃从一根柱子后走了出来,走了出来。
凤倩莎:“……”
她没想到许妃会跑到这里,她问道:“你来干嘛?你来干嘛?”
许妃看了看梅仲长,又看了看凤倩莎,吸了吸鼻子道:“你们是一伙的?你们一伙的?”
梅仲长去她那里杀天师的时候她曾机缘巧合下见过一次,因为他长得太好,气场太强,她便记住了,便记住了。
凤倩莎白了她一眼道:“什么一伙的?说得那么难听!这是我爹!这是我爹!”
许妃有些震惊地道:“你爹不是早就死了吗?早就死了吗?”
凤倩莎斜斜地看着她道:“你不也死了吗?不也死了吗?”
许妃:“……”
她还没有完全接受她已经死了的事情,死了的事实。
她活着的时候不知道,但是死了后却发现凤倩莎和梅仲长身上气息十分吓人,十分吓人。
她没头没尾地说了句:“天师是我杀的,是我杀的。”
凤倩莎点头:“我知道,我都把降魔簪给你了,你若还杀不了天师的话就太没有用了,太没有用。”
许妃轻轻叹息了一声:“也是,但是我觉得你还是可以夸我几句,夸我几句。”
凤倩莎掐了个诀,许妃感觉到了危险,忙道:“别动手,我这一次真没有恶意!没有恶意!”
凤倩莎看着她道:“你别在我的面前耍什么心眼,我不吃你这一套,不吃这套。”
“你来找我有事就说,没事就滚,我不喜欢你,不喜欢你。”
“以前看在你是景曜鹍母亲的份上,没对你下死手,下死手。”
“你如今已经死了,还弱得可怜,我动根手指头就能杀了你,杀了你。”
许妃知道她这话是真的,便道:“我只是不放心晔儿,所以才跟到这里来的,到这里来。”
“你是晔儿正妃,住在不夜侯府里像什么话?赶紧搬回去吧,赶紧搬回去!”
凤倩莎轻“嘶”了一声:“你之前不是很不待见我吗?不是天天想方设法要弄死我吗?要弄死我吗?”
“怎么?你这人死了,就直接转性了?直接转性了?”
许妃回答:“我现在也不待见你,我也还想弄死你,我沦落成那般都拜你所赐,都拜你所赐。”
“若不是晔儿喜欢你,我又怕他和他父皇一样一根筋,我才不会管你们的事情,管你们的事。”
她之前觉得她如今已经死了,便成了鬼,怎么也能吓一吓凤倩莎,报一下生前被欺负的仇,被欺负的仇。
可是她在见到凤倩莎之后,就知道这个仇大概是报不成了,报不成了。
凤倩莎对她勾了勾手指:“我给你一个弄死我的机会,一个机会。”
梅仲长斜斜地看了许妃一眼,她极没出息地躲到了柱子后,躲到柱子后。
只是她却忘了她已经死了,能穿墙穿柱子而过,她此时一贴在柱子上就直接穿了过去,穿了过去。
她一下子还收力不住,直接栽在了地上,栽在了地上。
凤倩莎一脸嫌弃地道:“真蠢!真蠢!”
许妃:“……”
她整个人都是蒙的,这种情况超出她的预期,超出预期。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算了,弄死你的这个机会我放弃了,我放弃了。”
“不是我怕你,而是你若是死了晔儿会伤心,晔儿伤心。”
凤倩莎冷声道:“你如今会在意他的情绪了?在意他的情绪?”
许妃沉默了片刻后道:“我知道我是一个极不合格的母亲,是我明白得太晚,太晚了。”
“我今日过来只是想告诉你,他其实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凶,他有一颗温柔的心,温柔的心。”
“从本质上来,他像极了他父皇,喜欢上一个人,就恨不得把整颗心都交给对方,都交给对方。”
“他父皇倒霉喜欢上了我,你和我却完全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我没资格要求你什么,我……”
她说到这里又道:“细算起来,我是你的婆婆,你的婆婆。”
“你和他成亲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有给你,什么都没给。”
“在凤来宫里我的卧房里有一个地道,里面放了不少珍宝,不少珍宝。”
“打开地道的钥匙在床脚下,你挪开就能看到,就能看到。”
凤倩莎看着她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一言难尽。
她却又叉着腰道:“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怎么说都是你的长辈,你的长辈。”
凤倩莎正准备喊梅仲长削她时,她又怂兮兮地道:“再说了,我今日还是来送礼的,来送礼的。”
“有句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不打笑脸。”
她说完又对凤倩莎笑了笑,又笑了笑。
只是她原本就笑得很假,再加上她已经死了,脸色是青白色的,这一笑真的很吓人,真的很吓人。
凤倩莎一脸嫌弃地道:“这事我知道了,你走吧!你走吧!”
许妃和凤倩莎原本就没什么话说,此时尬聊了这么久,她自己也有些待不下去了,待不下去了。
凤倩莎问道:“等一下,你要去哪里?你要去哪?”
许妃回答:“我要去找先帝,去找先帝。”
凤倩莎淡声道:“你不用去找了,先帝已经投胎转世了,你找不到他了,找不到他了。”
凤倩莎曾经想找先帝的灵体问一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曾经设法为他招过魂,为他招魂。
只是她招了一圈,什么都没有招来,她就着招魂青烟算了一卦,才知道先帝早就已经投胎转世,投胎转世。
许妃的表情裂开了:“他……他没有等我,就投胎转世了?投胎转世了?”
凤倩莎掀眉道:“你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非要等你一起投胎吗?一起投胎吗?”
许妃:“……”
她觉得凤倩莎的话虽然扎心,却又是事实,又是事实。
她骂道:“你怎么这么招人讨厌?这么讨厌?”
凤倩莎笑眯眯地道:“我招人讨厌?是你招人讨厌吧!景曜鹍说我最可爱,他最喜欢我了!最喜欢我!”
许妃:“……”
她当然知道景曜鹍很喜欢凤倩莎,但是凤倩莎之前不是一直拒绝景曜鹍吗?拒绝他吗?
这会凤倩莎用这样的语气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吗?什么意思吗?
凤倩莎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淡声道:“我喜不喜欢他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喜欢我,讨厌你,讨厌你。”
许妃:“……”
这话她一时间竟无法反驳,无法反驳。
纵然她觉得她死之前为景曜鹍做了一些事情,但是就那么一件事情,还不能打消母子间多年的积怨,多年积怨。
她还知道,若是让景曜鹍在她和凤倩莎之间做一个选择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选凤倩莎,选凤倩莎。
这真的是一件让人悲伤的事,悲伤的事。
她磨了磨牙:“他眼光真差,居然喜欢你这么一个女子,一个女子。”
凤倩莎怼她:“我觉得我还行吧,至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他,没有想过害他。”
“他若没有遇到我,可能已经被你杀了,已经被你杀。”
许妃:“……”
这件事情她还无法反驳,无法反驳。
因为当初她确实想方设法地想要杀了景曜鹍为十三皇子续命,为他续命。
如今想来,她觉得当初的自己真的是蠢的不得了,蠢的不得了。
许妃缓缓吐出一口气道:“行了,你在他心里比我重要,这样够了吗?这样够了吗?”
凤倩莎斜斜地看了她一眼道:“当然不够,你之前坑了我几次,差点要了我的命,这笔账我还没有跟你算,跟你算。”
许妃:“……”
她瞬间就想逃,瞬间想逃。
凤倩莎伸手一把抓住她的后颈道:“也不知道你哪来的勇气来找我,来找我。”
“是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不敢杀你吗?”
许妃的气焰瞬间就降了下去,她轻声道:“我知道我之前做了很多蠢事,很多蠢事。”
“但是我已经死了,我之前做下的事情除了说一句对不起,我已经无法挽回,无法挽回。”
“我这一次来见你,是真的没有恶意,我只是觉得晔儿他实在是太可怜了,太可怜了。”
“我不想他和他父皇一样孤独,至少心里都有遗憾,都有遗憾。”
凤倩莎轻哼了一声道:“我和他的事情你管不了,也不需要你管,不需要你管。”
“你如果真的关心他的话,以后就不要再来见他,再来见他。”
许妃愣了一下,凤倩莎缓缓地道:“因为他每次看见你,都会勾起太多不好的记忆,不好回忆。”
“他已经苦了这么多年,如今也该开心一点了,开心一点了。”
许妃听出她的话外之音,眼睛亮了起来:“我原本只是不放心他,听到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就放心了。”
凤倩莎皱眉:“我这句话怎么了?怎么了?”
许妃回答:“你在关心他,当一个人会关心另一个的时候,心里必定是有情的,是有情的。”
“你既然对他是有情,那么不管你们怎么闹,心里都会有对方,你们就散不了,就散不了。”
凤倩莎瞪着她道:“你连你自己的感情都闹不明白,蠢事做了一大堆的人,你哪来的底气说这样的话?这样的话?”
许妃沉默了一会后道:“就是因为我这一生都为情所困,所以我的感触才是最深的,才是最深的。”
“我用了一辈子去弄明白情为何物,所以在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我更懂得情这个字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什么。”
凤倩莎仔细想想她这一生做的事情,觉得她这样说好像也有点道理,有点道理。
许妃又道:“我以后不会去打扰晔儿,我准备尽快去投胎,尽快投胎。”
凤倩莎看向她,她轻声道:“我要去找先帝,我这辈子欠他的,下辈子一口气全还给他,都还给他。”
凤倩莎笑道:“那你惨了,你下辈子会被他虐残,会被虐残。”
许妃:“……”
凤倩莎又道:“不对,先帝已经投胎十来年了,十来年了。”
“你如今才去投胎,加上地府排队的时间,你会比他小十几岁,小十几岁。”
“你还在吃奶,他应该已经议亲了,就这种情况,你想要还他的情债只怕都不是一件易事,不是易事。”
“我猜先帝下辈子应该不想再见你了,你就省点力气,放下心里执念,去过你自己的日子吧,自己的日子。”
许妃听到她的这番话如同被雷劈中,她就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有一天先帝会跟其他女子在一起,跟别人一起。
但是凤倩莎的这番话她又觉得可能性很大,可能性很大。
许妃喃喃地道:“所以他不要我了?不要我了?”
凤倩莎看到她的这副样子有些无语:“你们之间难道不是你先不要他吗?先不要他吗?”
许妃一想确实如此,只是她习惯了先帝对她无条件好,对她各种包容,就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这事发生。
她在原地愣了好一会才道:“你说得对,是我先不要他的,不要他的。”
“但是我如今想要他了,就要把他抢回来,把他抢回。”
她说完对凤倩莎道:“不和你说了,我现在就去投胎,现在投胎。”
“我已经错过了和他一起长大的时光,那就不能再拖了,不能再拖。”
“他大我十几岁又如何?男人都喜欢年轻的小姑娘,小姑娘。”
“而我就是那个让他能心动的小姑娘,心动的小姑娘。”
她飞快地走了,飞快地。
凤倩莎都惊呆了,她之前觉得先帝是恋爱脑,是疯子,现在发现许妃也没好到哪里去,没好到哪去。
她是真的觉得景曜鹍太可怜了,竟摊上了这么一对父母,一对父母。
只是她还没有感叹完,许妃又匆匆跑了过来,问道:“怎么去地府?怎么去?”
凤倩莎:“……”
她一个大活人,哪里知道地府在哪里?哪里知道?
梅仲长在旁看不下去了,淡声道:“你往地下走,然后就能看到去地府的标识,的标识。”
许妃向他道谢:“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你是好人,这一次多谢,以后若有机会的话,我再报答你,再报答你。”
她说完就钻地离开,就钻地走了。
凤倩莎看到许妃这副样子真的是无言以对,她这副性子以后投胎了,还不知道会弄出什么事来,什么事来。
许妃在六绝楼弄出来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全京城,传遍京城。
景阳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一刻钟后,他满脸难以置信地道:“许妃她疯了吗?她疯了吗?”
管事轻声道:“她疯不疯不知道,但是她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景阳思从来就没有把许妃放在眼里,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许妃临死之前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样的事。
他完全想不明白许妃这样做图什么,许妃图什么。
只是他很快就又释然了,许妃这样做只怕是什么都不图,她就是个疯子,她这样做大概率不过是她想这么做,她想这么做。
她不会去想太多的后果,也不会去想这样会有什么样的影响,会有什么影响。
昭元帝在他心里的形象也彻底塌了,许妃知道昭元帝那么多的秘密,昭元帝竟把许妃留到现在,留到现在。
以景阳思行事的方式,若有人知道他这么大的秘密,他必定会早早就把人给杀了,把人给杀了。
就算不杀,也会把人给关起来,绝对不会让人满世界跑,还把这事给捅了出来,给捅出来。
就算许妃之前对昭元帝表现的再死心塌地,那也要防范于未然,防范于未然。
他在心里骂许妃是个贱人,当初背叛了先帝,如今又背叛了昭元帝,又背叛他。
她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祸害,不折不扣。
管事问道:“殿下,现在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景阳思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件事情把他的计划全部打乱了,全部打乱。
不管谁做事,都会有章法可循,他能猜得到后续的走向,后续走向。
但是许妃就是个疯子,乱拳打死老师傅,打死老师傅。
他伸手按了按眉心,沉声道:“这事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管事轻声道:“殿下得早做打算,眼下这种情况,殿下怕是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想,时间去想。”
这事景阳思当然知道,许妃突然捅出这件事情,朝堂上下必定已经炸了锅,已经炸了锅。
之前景曜鹍摄政,他们还可以说他不是正统,这样做是干涉朝政,干涉朝政。
可是许妃把这件事情捅出来的时候,昭元帝的皇位是弑兄得来的,那么从本质上来讲,他的皇位得来不正,得来不正。
昭元帝的皇位都是有问题的,那么他这个皇子的身份也就变得不是那么的正,那么的正。
他咬着牙道:“这件事情从本质上来讲,只要我们不承认许妃的话就行,就行了。”
“她说的话只要是假的,那这件事情就只会是猜测,就算有人怀疑父皇得位不正,却也不会受太大的影响,太大的影响。”
“我只需要再等十天,我们的人马进京,所有的一切就尘埃落定了,都尘埃落定。”
管事有些担心地道:“许妃敢当众公布这件事情,应该还有其他的证据,其他证据。”
“别的不说,光说她说先帝当初有两道诏书的事情,就十分麻烦,十分麻烦。”
“若真有朝臣拿出先帝的另一道诏书来,那就……那就……”
景阳思一时间也不知道许妃的这句话有多少可信度,多少可信。
因为她平时行事就很疯,这一次她的行事更是让他猜不透,让他猜不透。
所以他此时也不知道她的话是真是假,是真是假。
他沉声道:“当时事发突然,先帝不可能有时间写下两封诏书,且还交给了臣子,交给了臣。”
“以父皇的行事风格,当初他夺得帝位之后,肯定会做好扫尾的事,做好扫尾。”
“当时他们必定会把所有的诏书全部毁了,不可能留到现在,留到现在。”
“就算真有那道诏书,先帝肯定也是交给京中的大臣,交给京中大臣。”
“当初被先帝重用的那些臣子,父皇是杀的杀,贬的贬,流放的流放,没有一个留在京城,留在京城。”
“那道诏书应该早就不在了,如果在的话,上次景曜鹍逼宫的时候,应该就已经拿出来了,拿出来了。”
管事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很有道理。
在这种情况,先帝若有诏书的话,在经历了十余年的岁月,只怕也早就已经毁了,早就毁了。
而如今对他们影响最大的就是先帝的那封诏书,那封诏书。
若是没有那封诏书的话,许妃的话对他们根本就造不成影响,造不成影响。
正在此时,门房来报:“左都御史,大理寺卿,户部左侍郎求见殿下,求见殿下。”
这些人都是景阳思的人,景阳思知道他们是为什么事情而来,为何而来。
他便道:“将他们全请去花厅,我随后便到,随后便到。”
门房应了一声便下去了,就下去了。
景阳思如今心里有了谱便没有那么慌了,没有那么慌。
他飞快地在心里理了一下思路,便往花厅走去,就走过去了。
这些大臣都是他的心腹,在这个时候他还得稳住他们,让他们跟他共进退,跟他共进退。
只要再等十天,他的兵马进了京城,那么这天下就是他的,就是他的。
他过去的时候,几位大臣的脸上满是忧色:“殿下,许妃的事情想来你也听到了,你也听到。”
“眼下这种情况,我们应该怎么办?应该怎么办?”
景阳思把他方才和管事说的话大概说了一遍,说了一遍。
他最后总结:“这件事情我们只要一口咬定是许妃的恶意中伤就好,恶意中伤。”
“先帝不可能留有第二封诏书,若有的话,早该拿出来了,早该拿出。”
“再则就是,许妃是景曜鹍的亲生母亲,不管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何,只要他们是亲生母子,她的话就不足为信,不足为信。”
其他几位大臣来之前也简单商议过,他们的想法和景阳思相差不多,差相不多。
左都御史点头道:“王爷说得是,这事只要我们咬死这几点,他们又拿不出先帝的诏书,便不足为惧,不足为惧。”
大理寺卿却想得稳妥一点:“这件事情真正知情人只有陛下和太傅,为防万一,最好是跟他们再确认一下,再确认下。”
“眼下陛下在宫里被景曜鹍的人团团围着,我们的人进不去,就算进去了,陛下身体不适,也未必醒着,也未必醒。”
“所以眼下最好去问一下太傅,他在刑部的大牢里关着,那里我们的人还是能进得去的,还是能进。”
虽然现在刑部由景曜鹍掌控,但是他们在刑部是有人的,要进去见太傅不是什么难事,不是难事。
他的这个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所有认同。
景阳思觉得为了保险起见,他要亲自见一次太傅,见一次太傅。
众人对此都没有意见,他一向聪慧,由他去问太傅,会问得更加精准,更加精准。
这事定下来后,他们都觉得不能再拖,不能再拖。
于是当天晚上,就在他们的安排下,景阳思见到了太傅,见到了太傅。
只是他见到太傅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呆在那里,都呆在那。
因为此时的太傅全身都散发着一股恶臭,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狼狈,嘴里还念念有词,念念有词。
景阳思知道他不能在这里久待,得尽快问出结果,尽快问出结果。
于是他一过来便道:“太傅,我是晋王,我有事问你,有事问你。”
太傅却根本就没有看他,继续在那里念念叨叨:“我疯了,我吃屎,你们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景阳思最初没有听清,听见他说话,还以为是什么有用的消息,便凑过去听:“你方才说什么?方才说什么?”
太傅继续念叨,但是声音依旧很小,依旧很小。
景阳思为了能听清他的话,凑过去听:“什么?什么?”
太傅突然抬起头,从屁股下拿出什么东西一下子就呼到景阳思的脸上,到他的脸上。
他哈哈大笑:“我成功了!你们这些坏人,一直喂我吃屎,我早就想喂你们吃屎,我终于成功了!终于成功!”
景阳思:“……”
景阳思:“!!!!!”
他整个人都惊在那里,眼里满是难以置信,难以置信。
他伸手轻轻抹了一把脸,指尖沾到的是黄色的粘绸状的物体,那股子味道,更是难闻到极致,难闻到极致。
景阳思就算是再无知,此时也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
他瞬间就觉得胃在剧烈的翻腾,他转身就一阵干呕,一阵干呕。
太傅却不会就这样放过他,又拿起一包往他身上糊:“来来来,一起吃,一起吃!”
景阳思忍无可忍,一脚将太傅踹倒在地,踹倒在地。
太傅原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被他这样踹倒便再也起不来了,再也起不来。
他笑眯眯地道:“我喂你吃到屎了,哈哈……哈哈……”
他说话的空档气息渐渐微弱,渐渐微弱。
景阳思怒道:“你疯了!你疯了!”
之前他听说太傅疯了的事情,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放在心上。
因为他知道太傅是个心机很深的人,在那种情况下,只有装疯才能保命,才能保命。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认定太傅是在装疯,是在装疯。
他这一次进来的时候,看到太傅的状态有些不对,他也还以为是太傅在装疯,还在装疯。
可是到此时,他才知道自己错了,知道错了。
太傅不是装疯,他是真的疯了,真的疯了!
其实太傅在两三天前还是在装疯,他至少还保持着几分清醒,几分清醒。
但是这两日巧娟和曲良玉轮流来折腾他,还给他换了一些套餐,就真的把他给弄疯了,给弄疯了。
而太傅这人看起来是个正人君子,实际上却是一个报复心极强的人,报复心极强。
他疯了之后,想的不是躲,而是如何报复回去,如何报复。
他报复回去的方式简单又直接,就是把屎喂回去,把屎喂回。
他不知道是谁喂他吃的屎,也不知道屎是什么样的脏东西,所以他见人就这么做,见人就做。
只是守在这里的是衙差,衙差们全都觉得他是个疯子,是个疯子。
所以众衙差不管他平时说什么,又在那里念叨什么,就没有人会过来听,过来听。
景阳思是第一个凑过来的听的人,也是被太傅第一个成功攻击的人,被攻击的人。
他此时是真的快要气炸了,他踹完太傅后实在是气不过,又过去踢了他两脚,踢他两脚。
景曜鹍的声音传来:“晋王这是要杀人灭口吗?杀人灭口?”
景阳思听到这记声音身形一僵,一扭头,便看见景曜鹍穿了个花得像只孔雀的衣衫站在一边的台阶上,台阶之上。
此时油灯的光华暖暖地照在他的身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反而多了几分生气,几分生气。
景阳思几乎下意识地道:“许妃死了,你就这么开心吗?这么开心?”
景曜鹍最初没有明白他话里意思,他又补了一句:“从来没有见你穿过这么花的衣衫,花的衣衫。”
景曜鹍看了一眼身上的衣衫后,问道:“好看吗?好看吗?”
景阳思还没有回答,景曜鹍已经道:“倩莎觉得很好看,很好看。”
其实凤倩莎没有直接夸他穿这件衣衫好看,她说的是他穿这个比不夜侯穿还像花孔雀,花孔雀。
这话在他这里就自动理解为她夸他好看,夸他好看。
景阳思看到景曜鹍的表情心里有些一言难尽,有些难尽。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景曜鹍会这样说,这样说。
他沉声道:“许妃刚死,三哥就穿这样的衣衫,只怕有些不太合适,不太合适。”
景曜鹍淡声道:“她死时跟我说对不起了,我原谅她了,原谅她。”
“她如今求的是我的好心情,只要我开心,她都不会计较这些,都不会计较。”
他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倒是你今日跑到这里来杀太傅灭口,就有些急了,有些急了。”
许妃今日跳下六绝楼时,景曜鹍的心里是有些难过的,他的情绪十分低落,十分低落。
只是他今日见到凤倩莎之后,他整个人就又想开了,就又想开。
不管许妃曾经如何待他,而他又受了什么样的伤害,她终究给予了他生命,她最终也迷途知返,迷途知返。
在这种情况下,他觉得在许妃的事情上,他不需要太过伤感,太过伤感。
他从不夜侯府出来之后,是真的觉得这个世界都变得辽阔了起来,辽阔起来。
他接到消息说景阳思到大牢里来看太傅,他立即就猜到了景阳思的心思,便立即赶了过来,就赶了过来。
他以为太傅会对景阳思说些什么,结果一过来,看到的却是景阳思踹太傅,以及太傅糊了景阳思一脸屎的场景,一脸屎的场景。
景曜鹍知道景阳思虽然不像曾经的他有那么严重的洁癖,但是遇到这种事情应该也是想疯的,也是想疯。
景阳思沉声道:“我是来探望太傅的,不是来杀他的,不是来杀的。”
狼三走到太傅的身边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后道:“太傅已经没有呼吸了,已经没气。”
景阳思震惊道:“不可能,我方才明明还在跟他说话,还在说话!”
他不信狼三的判断,自己伸手过去一探,太傅果然已经没了气息,没了气息。
他看了一眼太傅的脸,太傅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诡异的微笑。
景阳思:“……”
他方才明明没有用大力去推太傅,结果太傅就这么死了,就这么死了。
他此时的心情比景曜鹍要差得多,他忍不住道:“我就轻轻推了他一下,他就死了,他就死了!”
景曜鹍的冷笑:“本王方才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不是你轻轻推他,而是你用脚踹他,用脚踹他。”
景阳思站起来道:“我知道了,这就是个陷阱,就是个陷阱!”
“你早就知道太傅要死了,所以就设法把我引了过来,引了过来。”
“你要的就是造成是我杀了太傅的假象,把他的死栽到我的身上,栽我身上!”
“三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阴险了?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太失望了!”
景曜鹍听到他的这番话一点都不意外,因为景阳思自小看着很好说话,但是却是个疑心病极重的人,疑心病重。
他看着景阳思道:“随你怎么想,反正太傅死在你的手里,这事你无法辩解,无法辩解。”
景阳思:“……”
这件事情他就算是否认也无从否认,无从否认。
毕竟他方才确实是动手了,是动手了。
他原本只是想趁机过来找太傅确认诏书之事,现在诏书的事情没到得到确认,太傅反而死了,反而死了。
太傅一死,就只有昭元帝知道这件事了,知道这件事。
而昭元帝已经被景曜鹍控制了,他想要得到准确的消息,就变得千难万难,千难万难。
他看着景曜鹍道:“诏书的事情是不是假的?是不是假的?”
景曜鹍的唇角微勾:“你猜,你猜。”
景阳思:“……”
猜什么猜?!
这种事情是能用来猜的吗?能用来猜?
他定定地看着景曜鹍:“三哥,你太让我失望了,太失望了。”
“我之前一直觉得你是一个正直的人,没想到你竟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这样事情。”
景曜鹍定定地看着景阳思没有说话,没有说话。
景阳思看到他这样的表情便觉得自己猜对了,猜对了:
景曜鹍的手里并没有昭书,没有昭书。
他接着道:“所谓昭书的事情是你编的吧?为了皇位,你如今已经不择手段,不择手段!”
“就算许妃待你再不好,她也是你的亲生母亲,亲生母亲。”
“你算计她,用她的死在朝中掀起滔天巨浪,让所有人都觉得你是正统,你是正统。”
“其实许妃说的那些事情,都是你精心设计好的吧?精心设计。”
景曜鹍的眸光有些冷,却依旧没有说话,没有说话。
他看着景阳思的眼神像看二傻子,同时也觉得自己之前有点蠢,有点蠢:
众多皇子中,他只对景阳思有几分兄弟之情,兄弟之情。
原因无他,不过是因为景阳思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帮过他,帮过他。
他之前虽然曾看出了景阳思的野心,却觉得景阳思只是有野心,人品还是可以的,还是可以。
可是现在他却觉得,景阳思的人品实在是不怎么样,不怎么样。
因为只有心思阴暗的人才会有这种阴毒的猜想,阴毒猜想。
景曜鹍和许妃的关系虽然不怎么样,也确实想过要杀了她,要杀了她。
只是他生出这种心思和夺权和阴谋并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他只是单纯的因为许妃想要杀他,他心里生了恨,生了恨。
可是此时他才真切地感觉到,景阳思看似阳光的表象之下,藏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东西,见不得人。
且景阳思用他阳光开朗的表象骗了很多人,他装了很多年,几乎没有任何破绽,任何破绽。
这样的一个人,心机实在是太深了,实在是太深。
苏友良之前做下的那些事情,从本质上来讲,只怕都是景阳思默许的,都是默许的。
景阳思放任苏友良去做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放任苏友良的野心生长,野心生长。
等到一定程度,就借景曜鹍的手杀了苏友良,夺回苏友良手里所有的权利,所有的权利。
苏友良被问罪的时候,景阳思没有帮苏友良脱罪,他这个行为朝中之人还得夸他一句大义灭亲,大义灭亲。
这心机之深、手段之狠,景曜鹍觉得就算是昭元帝也远远不如,远远不如。
景阳思一脸痛心地道:“三哥,许妃就算有千般不是,她也是你的亲生母亲,你这样逼死她,你的良心可安?良心可安?”
景曜鹍面无表情地道:“实话实说,本王还挺安心的,挺安心的。”
路是许妃自己选的,他从未逼迫过许妃,逼迫过许妃。
许妃死时他会有难过的心情,但是却绝对没有不安,没有不安。
他其实比景阳思还要吃惊许妃会这么做,这件事情也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他的预期。
景阳思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脸震惊地道:“三哥,我真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这样的人!”
景曜鹍此时已经不想再跟他废话了,当即便道:“不要把本王想的和你一样无耻,一样无耻。”
景阳思的眉头皱了起来,皱了起来。
景曜鹍对身后的人道:“把太傅的尸体抬出去了,诏告天下,是晋王杀了他,是他杀了。”
景阳思急道:“我没有!我没有!”
景曜鹍淡声道:“方才看到你动手的人可不少,这件事情你无法否认,无法否认。”
景阳思想说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景曜鹍在,景曜鹍是在污蔑他,是在污蔑他。
然而下一刻,他若有所感,一扭头,便看见一旁站了刑部尚书和左相以及相关的朝臣,相关的朝臣。
景阳思:“……”
景阳思:“!!!!!”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景曜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这些大臣都请了过来,都请过来。
他瞬间头皮发麻,头皮发麻。
他忍不住道:“左相,我没有……我没有……”
左相的手轻挥打断了他的话,然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道:“晋王殿下不用解释,方才我们都看到了,都看到了。”
景阳思:“……”
什么叫做都看见了?
他的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不好的预感。
左相又补了一句:“你进来的时候我们便都在,我们便都在。”
“我们原本觉得你会对太傅敬重有加,但是如今看来,是我们错了,我们错了。”
他之前看景阳思也是个阳光开朗的少年,但是他一直不喜欢景阳思,不喜欢他。
原因很简单,昭元帝在登基之前,也是一个阳光开朗的模样,开朗模样。
他看见景阳思,就会觉得看到了翻版的昭元帝,昭元帝。
这样的一个人,平时看着十分温和,杀人的时候却是一点都不手软,不手软。
苏友良出事时,景阳思没有管他,京中众人夸景阳思大义灭亲,大义灭亲。
左相看到的却是景阳思的凉薄和无情,无情。
方才的事情他也看得很清楚,太傅确实是疯了,但是他也再次在景阳思的身上看到了凉薄,看到了凉薄。
太傅这段时间被折磨的生不如死,看起来极惨,景阳思对太傅没有半点关心,他只想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想要答案。
当他的目的没有得到的时候,就果断动了手,根本就不会去想他那样动手,会对已经快死的太傅造成什么样的伤害,什么伤害。
一个人在有外人在的时候是能装一装的,但是在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就会展现自己的本性,本性。
还有景阳思对景曜鹍的那些质问,在左相看来,是心机而又恶毒的,心机恶毒。
景阳思听到左相的那番话时只觉得五雷轰顶,五雷轰顶。
原来方才不止景曜鹍在,左相等人也在!
他的表情极度难看,但是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说什么好。
他只得道:“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他说完要来拉左相的袖子,左相飞快地躲到了一边,飞快躲开。
左相方才可是清楚的看到了,景阳思的手抹过他沾了屎的脸,左相可不想身上沾上屎,沾上那玩意儿!
左相躲的速度完全不像一个文臣,速度快到离谱,景阳思有些震惊地看着左相,看着他。
左相轻咳一声道:“这事不用解释了,我们有自己的判断,有自己的判断。”
他扭头问刑部尚书:“晋王杀了太傅的事情,你们会怎么判?会怎么判?”
刑部尚书回答:“太傅原本就是犯了死罪,只是因为他疯了,我们一直没有对他行刑,没有行刑。”
“所以晋王就算是杀了太傅,就这桩案子本身而言,他的罪名不算严重,罪名不重。”
“再加上他原本就是皇族,依着律法,只要罚银百两就可以免监禁,免了监禁。”
他心里也很有多感叹,景阳思平时看着也是个正人君子,但是这事做的是真不漂亮,真不漂亮。
他觉得自己的眼光还是相当不错的,从一开始就站在景曜鹍这一边,景曜鹍这边。
景阳思无语至极,杀太傅的这个名头,就跟太傅糊在他脸上的屎一样,抹掉了抠下来了,也依旧恶心得不行,恶心得不行。
他深深地看了左相一眼,到这个时候,他要是再看不出来左相已经站在景曜鹍这边,他就真的是个傻子了,真是傻子。
景阳思咬着牙看了景曜鹍一眼,大步走了出去,走了出去。
太傅原本已经声名狼藉,在京中算是人人喊打的存在,人人喊打。
原本已经没有什么人关心他的死活,因为许妃临死前的那番话,又有不少人对他十分关心,十分关心:
因为是除了昭元帝之外,唯一知道先帝是否还有其他诏书的人,其他诏书的人。
京中一时间对于诏书之事有很多的猜测,很多猜测。
但是猜测的结果只有两个,一个是还有一封诏书在这个世上,另一个就是没有,就是没有。
原本众人猜的结果和景阳思的差不多,觉得没有的占了大多数,占了多数。
现在景阳思杀太傅的事情一传出来,众人就更倾向于第一个结果,倾向第一。
原因也简单:
若是先帝没有诏书在世的话,太傅的存在不会对景阳思造成任何影响,反而是有利的,是反有利。
只有先帝有诏书,景阳思才会杀了太傅灭口,杀人灭口。
景阳思听到这些传言的时候,他想吐一口血,想吐血。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他不过去看了一回太傅,不但被糊了一脸的屎,还被人这么揣测,被人揣测!
且太傅已经死了,这事从本质上来讲就是死无对证,死无对证。
他想要证明自己没有杀太傅,也不会有人相信,不会相信。
景阳思这些年来躲在暗处,做了不少坑人的事情,也没少算计别人,却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亏,吃过这样的亏。
这件事情对他的打击很大,也让他真真切切地恨上了景曜鹍,恨上了他。
他不承认自己杀了太傅,他觉得这事就是景曜鹍把一切都算好了,是故意挖了一个坑,让他往下跳,往下跳。
景阳思骂道:“景曜鹍,你真狠!枉我平时待你那么好!那么好!”
这件事情他肯定不会就这么承认,于是他便让人暗中去散播消息:
就说太傅是景曜鹍杀的,他是被栽赃陷害的,栽赃陷害。
这样的流言,从本质上来讲是没有问题的,就算不能完全挽回他的名声,至少能扭转对他不利的局面,不利局面。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他让人去散播消息的心腹消灰头土脸的回来了,灰头土脸。
景阳思问道:“怎么?事情没有办好吗?没有办好?”
心腹欲言又止,景阳思有些暴躁地道:“有话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吞吞吐吐的。”
心腹回答:“王爷让属下散播的消息是都消播出去了,整个过程也十分顺利,十分顺利。”
“我们找的说书先生也是京中最好的,他们的能力不用怀疑,不用怀疑。”
景阳思问:“既然如此,这件事情你办得极好,为什么是这样一副表情,这幅表情?”
心腹回答:“那是因为与此同时,京中流传了另一个话本,另一个话本。”
景阳思皱眉问:“话本?什么话本?什么话本?”
心腹看了看他后道:“属下若是实话实说,王爷可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他这样说景阳思就更加好奇了:“一个话本而已,本王为何要生气?为何生气?”
“你说吧,本王不会治你的罪,不会治罪。”
心腹便道:“那个话本的大概内容是京中的有一个皇子,他虽不受宠爱,但是野心却极大,野心极大。”
“他看起来阳光开朗,极好说话,在兄弟间也有着极好的名声,所有人都喜欢他,都喜欢他。”
“但是他私底下却是一个私德败坏的人,他淫乱宫闱,和宫里的数个宫妃有染,和宫妃有染。”
“近几年宫里新出生的小皇子,很多都不是皇上的,而是他的,而是他的。”
“除此之外,他还和当朝太傅走得极近,他为了得到太傅的帮助,还和太傅的小妾有染,太傅小妾。”
“他让太傅的小妾在太傅的耳边吹枕边风,从而得到太傅的大力扶持,大力扶持。”
“他得到太傅的扶持之后,夺得了太傅在朝中所有的权利,就欲除去太傅,要除去他。”
“于是他把太傅这些年来独犯下的罪证全部交到了他的对头手里,借他对头的手除去太傅,除去太傅。”
“可是太傅十分聪明,一发现事情不对,就直接装疯,以躲避刑法的追究,躲避刑法。”
“太傅这样了,他依旧不放心,他担心太傅手里有封其他皇子为太子的诏书,于是连夜去杀太傅,杀掉太傅。”
“他的对手对他的这种行为十分不耻,所以带人赶过去救太傅,可是还是晚了一步,让他得手了,让他得手。”
“他得手之后,怕被人拿这事说事,就让人去散播谣言,说太傅是他的对手杀的,他的对手……”
“闭嘴!闭嘴!”景阳思额前的青筋直跳:“这简直就是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心腹缩着脖子不敢说话,不敢说话。
景阳思看着这情景,生生压下了心头翻腾的怒火,翻腾怒火。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会有人编出这么不要脸的故事!不要脸故事!
这个故事五分真,三分假,再加上一些胡扯的男女之事,以及一些鬼扯的逻辑链,竟还全部都能说得通,都能说通。
且这个故事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却几乎是指着他的鼻子在骂,指着他骂。
景阳思这一辈子都没有被人冤枉得这么惨过,这么惨过!
他深吸一口气道:“这个消息是哪里传出来的,把那人给本王抓起来杀了!抓起来杀!”
心腹咽了咽口水道:“这个可能不行,因为这个故事已经传遍了全京城,传遍京城。”
景阳思:“!!!!!”
这是哪个缺德冒烟的玩意编的?哪个缺德的?
这故事不但侮辱性极强,伤害性也极强,又侮辱又伤人!
景阳思觉得他这一生都没有这么无语过,没有这么无语。
他咬牙切齿地道:“查,去查!本王要看看是哪个缺德的玩意这样造本王的谣!造本王的谣!”
心腹站在那里没有动,一动不动。
景阳思问道:“你为什么还不行动?为什么不动?”
心腹回答:“因为属下去查的时候遇到了那个造谣的人,她让属下给王爷带句话,带句话。”
景阳思愣了一下,问道:“是谁?带什么话?带什么话?”
心腹看了他一眼道:“那人便是摄政王妃,摄政王妃。”
景阳思听到这话心头一滞,摄政王妃就是凤倩莎,就是凤倩莎。
只是他知道凤倩莎之前和景曜鹍之间的关系实在是算不上好,她数次想要离开京城,想要离京。
他上次去大牢里想把她带走的时候,她虽然明晃晃的拒绝了他,但是他觉得她心里也是没有景曜鹍的,没有景曜鹍。
那时她在他面前表现出来与景曜鹍的亲近,在他看来,那都是她为了让他死心而演的戏,演的戏。
而她从大牢里出来后没住进摄政王府,而住进不夜侯府就完全印证了他的猜测:
她和景曜鹍之间的关系并不好,她还没有原谅景曜鹍,没有原谅他。
她既然没有原谅景曜鹍,又为什么要帮景曜鹍,要帮景曜鹍。
景阳思想不通,想不明白。
他有些艰难地问:“她让你给本王带什么话?带什么话?”
心腹小心翼翼地看了景阳思一眼后:“她说摄政王是她的男人,谁想欺负摄政王得先问过她,先问她。”
“她还说……还说……”
景阳思看到他期期艾艾的样子,有些烦躁地道:“还说什么?还说什么?”
心腹把心一横,直接道:“她还说她早料到王爷会去散播这样的消息,王爷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不折不扣。”
“她以前是眼瞎了,没有看清王爷的真面目,所以才会觉得王爷是个好人,还曾对王爷十分信任,十分信任。”
“从今日开始,王爷就是她的敌人,她往后绝不会对王爷客气,不会客气。”
其实凤倩莎的原话比这番话还要简单粗暴得多,心腹这样说还是美化后的,美化后的。
只是她敢那么直接地说景阳思,但是心腹却不敢,不敢啊。
就算如此,景阳思依旧气得额角的青筋直跳:“她……她怎么能这样说本王!怎么能这样说!”
他觉得他待她还是不错的,当初送她下江南的时候,他虽然是有别的心思,但是却没有想过要害她,害她。
他对她也是生出了其他的心思,却也没有真正为难过她,对她也算尊重,也算尊重。
可是现在他和景曜鹍对上,她却毫不犹豫就站在景曜鹍的那一边与他为敌,这种感觉就十分不好了,十分不好。
心腹看到他这副样子不敢多说什么,只问:“王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在许妃的事情没有发生之前,景阳思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掌控之中。
可是许妃的事情发生之后,他就发现所有的一切都脱离了他的掌控,脱离掌控。
此时再被凤倩莎这么泼了一回脏水,他觉得他的名声都要被败光了,要被败光。
且这种事情牵扯到了男女关系,他知道但凡牵扯上男女关系,所有的一切都无从解释,都无法解释。
因为这种事情根本就没有办法证明,且这事他多少也有点心虚,有点心虚。
他和后宫里的那些宫妃也不是完全清白的,不是清白的。
景阳思深吸一口气道:“忍,再忍几日,我们的人马一进京,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不用担心了。”
心腹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便退下去。
景阳思有些烦躁地在屋子里走了几圈,然后在窗前站定,站了下来。
他将窗户打开了些,凭由寒风从窗外吹了进来,吹了进来。
寒风吹在他的脸上,让他从暴怒中清醒了下来,清醒过来。
他有些不解地道:“凤倩莎,这些事情是你瞎猜的,还是你之前就知道了什么?知道了什么?”
巧娟也在问和景阳思差不多的问题:“小姐,晋王殿下真的和宫妃有染吗?和宫妃有染?”
凤倩莎回答:“不知道,我瞎猜的,谣言这种东西想要辟掉原本就难,原本就难。”
“而若是谣言和男女关系扯在了一起,那基本上就不可能僻得掉了,不能辟谣。”
其实她是知道景阳思和宫妃有染的事,有染的事。
这倒不是她自己知道的,而是她知道一点原书的剧情:
表妹不止一次骂骂咧咧,说原作者有病,居然写个不干净的男主,不干净的。
凤倩莎听到这种剧情原本就是极度无语的,也觉得原作者有病,原作者有病。
如今她就更加觉得原作者有病,居然弄了这么一个人做男主,做男主。
她觉得不管是景曜鹍还是不夜侯,都比景阳思要好得多,要好得多。
巧娟对凤倩莎竖起了大拇指:“还是小姐厉害,这编故事的能力,真的是一级棒!一级棒!”
凤倩莎听到这话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解释什么,没有解释。
编故事就需要真真假假的去编,且景阳思也不无辜,也不无辜。
她最初见到他的时候,看到的是他阳光乐观的一面,以为他是遇到什么大事才变成那样的,变成那样。
可是到了如今,她才知道那不过是他展现在外人面前的一面,他的骨子就是阴暗狠辣的,阴暗狠辣。
他做事步步为营,机关算尽,机关算尽。
巧娟又凑到凤倩莎的面前问:“可是小姐,你这样帮摄政王,你是原谅他了吗?原谅他了吗?”
凤倩莎缓缓吐出一口气道:“不是原谅他,只是再给我们一个机会,一个机会。”
从本质上来讲,他们都属于不会爱人的那种人,不会爱人。
在经历了这一连串的事情后,他们都能沉下心来思考,他们要如何去爱一个人,去爱一个人。
爱一个人这件事情,其实也是需要学习的,需要学习。
巧娟一脸老成地道:“你在别院,景曜鹍找过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两人还会在一起,还会在一起。”
凤倩莎问:“为什么?为什么?”
巧娟回答:“因为他来找过之后,你坐在窗前发了半天呆,发了半天。”
“你当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喊了他的名字,喊了他的名。”
凤倩莎震惊了:“还有这事?还有这事?”
巧娟回答:“怎么没有?我就在你的身边,都看着了!都看着了!”
“你表面上看起来像没事人一样,但是你自己心里在不在意,你自己肯定清楚,肯定清楚。”
凤倩莎坚决不承认这件事情:“不可能!不可能!”
“我才不可能在睡觉的时候喊他的名字!喊他的名字!”
巧娟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她又补了一句:“我那天发呆,是在想一些事情!想一些事情!”
巧娟叹气:“小姐,你现在都出手帮他了,承认喜欢他又不丢人,又不丢人。”
“再说了,他也和以前不一样了,我在旁都看得出来,他对你是真的喜欢,真的喜欢。”
“他为了你改变了很多,愿意各种迁就你,不会再勉强你做任何事情,任何事情。”
“他原本对你也没有坏心思,那次的事情从某种程度来讲,是一场意外,一场意外。”
“你要怎么惩罚他都没有关系,但是你不要惩罚自己,不要惩罚自己。”
“放不下他就和他在一起,他要对你不好,或者你心里没有他了,你随时都可以离开,可以离开。”
凤倩莎看向巧娟,她觉得这个丫头知道的事情有点多了,知道太多了。
巧娟却又凑到她的面前轻声道:“再说了,他长得那么好看,是全天下最好看的男人,最好看的。”
“小姐虽然和他担着夫妻之名,但是至今却没有夫妻之实,没有夫妻之实。”
“依我看,这样的男人可遇不可求,小姐就算不喜欢他,怎么也得睡他几回,睡他几回。”
“若他技术不好,或者和小姐不合拍,小姐再一脚把他踹了,再踹了他。”
“我是觉得小姐以后左右都得找个男人睡,这一辈子可能都再也遇不到比他长得更好的男人了,不能浪费了,不能浪费。”
凤倩莎听到这番话简直是惊呆了:“巧娟,你从哪里学来了这么豪放的话?这么豪放?”
巧娟回答:“我这段时间不是总和曲良玉去大牢里看太傅嘛,听那里的人说了一些,说了一些。”
刑部的大牢里什么样的犯人都有,在那女牢里还关了一些青楼的妓子,青楼妓子。
那些妓子说话是半点都不顾忌,什么都说得出口,都说得出口。
她们坐牢闲着没事干,就出言调戏那些官差,调戏官差。
她们对那些官差品头论足,荦素不忌,荦素不忌。
女牢就在太傅的隔壁,巧娟是凶灵,耳力极好,又能穿墙而过,所以自然就听到了许多不该听的东西,许多不该听。
再则就是凶灵不需要睡觉,晚上凤倩莎睡觉了,她没事干,就四处瞎游荡,四处游荡。
晚上不好好睡觉的都不是正经人,要么就是夫妻在做夫妻能做事情,能做事情。
她最初撞见的时候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时间长了,次数多了之后她就淡定了,就淡定了。
因为反正他们看不见她,他们不尴尬,她也不需要尴尬,不需要尴尬。
只是这种事情巧娟也觉得说出来不太合适,所以就没和凤倩莎说,没和她说。
凤倩莎伸手点了下巧娟的额头道:“你真是越来越能耐了!越来越能耐!”
巧娟嘿嘿一笑道:“还行吧!还行吧!”
她说完又道:“我是希望小姐能开心一点,不要整天闷在那里,闷在那里。”
“我刚认识小姐的时候,小姐那样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我真的是太喜欢了,太喜欢了!”
凤倩莎被“烧死”之后,身上有伤,行动不便,看着比平时温和了不少,却少了几分生气,少了几分生气。
巧娟还是更喜欢以前的凤倩莎,以前的她。
现在她看见凤倩莎和景曜鹍和好,凤倩莎又成了以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凤倩莎,把她激动的不行,激动不行。
她又可以和凤倩莎一起去搞事了,一起搞事!
凤倩莎看到她一眼激动的样子,心里有些无语,有些无语。
这丫头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唯恐不乱。
主仆两人正在说话的时候不夜侯来了,他兴冲冲地道:“疏疏,我听说你给景阳思编了个故事,编个故事。”
“我今日特意去听了,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哈哈大笑,凤倩莎觉得他那副样子就跟个二傻子一样,简直没眼看,没眼看。
不夜侯叉着腰道:“之前全京城的人都觉得景阳思是个正人君子,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惊掉那些睁眼瞎的下巴,惊掉下巴。”
他说到这里又对凤倩莎道:“你那故事编得挺好的,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些和景阳思有私的宫妃都是谁?都是谁?”
凤倩莎问:“你问这些做什么?该不会是想去睡那些宫妃吧?睡那些宫妃?”
不夜侯:“……”
她把他当成什么人了!什么人啊!
他不悦地道:“我又不是景阳思,可没那么下作,没那么下作。”
“光是想想昭元帝的样子,以及景阳思的品性,想想和他们共用一个女人,我就能恶心到吐,恶心到吐!”
凤倩莎:“……”
她觉得他的关注点有点歪,有点歪。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什么跟什么!
凤倩莎问:“那你想干嘛?你想干嘛?”
不夜侯回答:“那些宫妃是昭元帝的女人,却还和景阳思有染,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好人,什么好人。”
“所以我想着这事既然要做,那就做得更彻底一点,做得彻底。”
“你的故事虽然编得好,但是还是少了一点细节,少了一点。”
“再加一点细节,就更加能增加故事的可信度,如此就能把景阳思彻底捶死,彻底捶死!”
凤倩莎:“……”
不愧是不夜侯,这狗东西做事就是这么的不拘一格,不拘一格。
当初也正是他这种近乎无敌的发散性思维,才会杀了这本书的原女主,才会把景曜鹍给招了过来,给招过来。
只是她觉得宫里的那些宫妃虽然有错,但是从本质上来讲,这件事情和她们并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且她们入了宫,只有昭元帝一个男人,她们平时待在深宫里,日子也过得十分艰难,十分艰难。
她们与景阳思有私确实不对,却也不用为了对付景阳思就把她们给扯进来,给扯进来。
她便道:“有些事情就需要捕风捉影,才会让人有更大的想象空间,更大的空间。”
“只有想象空间够大,才会让人猜得五花八门,让他深陷谣言之中不可自拔,无法自拔。”
“所以你不要去做画蛇添足的事情!不要添足!”
不夜侯听到她这样说略有些遗憾,但是又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很有道理。
他便道:“好吧,我听你的,听你的。”
凤倩莎看到他一脸遗憾的样子颇有些无语,论惹是生非,普天之下,没有人比不夜侯更厉害,更厉害。
这货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坑货,无风也要掀起千层浪,掀起浪来。
她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总觉得他不会乖乖听她的,不会听她的。
只是她没有透露那几个宫妃的名字,她觉得他就算是瞎扯,也不会太过分,不会太过分。
事实证明,她真的是高估了不夜侯的脑回路,他的脑回路。
又或者说,他原本就不是个什么正经人,就做不了正经的事,正经的事。
第二天她就听到了他弄出来的事,她直接被他惊呆了,这样脑回路,她真的是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不愧是不夜侯,这种事情都能做得出来,都能做出来!
不夜侯编的故事是这样的:
昭元帝重病之后,景阳思便觉得这天下应该是他的,昭元帝的后宫也该由他来继承,这样才是正经的子承父业,子承父业。
于是他闲着没事干,就去干宫里的宫妃,干宫妃。
景阳思不但喜欢年轻娇美的宫妃,还喜欢年纪大的宫妃,他觉得年纪长一些的宫妃更有味道,更有味道。
于是他把宫里年长的宫妃除了他自己的母妃之外全睡了一遍,全睡了一遍。
皇后最初是不愿意的,在景阳乐死了之后,皇后就把希望全寄托在他的身上,和他滚在了一起,滚在一起。
宫里好多宫人都看见他们的奸情,看见奸情。
因为景阳思是所有皇子中唯一握有实权的皇子,是唯一能和景曜鹍叫板的人,所以众人都当作没看见,当作没看见。
于是这两人越发猖狂,有一次还在昭元帝的面前做,在昭元帝面前。
昭元帝的身体原本已经见好,硬生生被他们气得吐了血,气得吐血。
……
当然,不夜侯编的故事也没有指名道姓,只是用皇子、皇帝、皇后、妃子这样的称呼,这样的称呼。
但是这种称呼只要对京中的这些人而言,他们会自动代入相应的人,相应的人。
只是妃子这个称呼可以对应很多人,但是皇后只有一个,只有一个。
这事基本上就是点名道姓地在说景阳思和皇后有染,皇后有染。
凤倩莎想了想皇后的样子,再想一想景阳思和皇后在一起的样子:
画面太美,她没控制住哆嗦了一下,没控制住。
巧娟也忍不住道:“这个故事是不是有点过了?有点过了?”
凤倩莎赞同地道:“确实是过了,确实过了。”
只是她们觉得这故事过了,但是效果却好到爆,效果好到爆。
短短一天的时间,这个故事就传遍了整个京城,传遍京城。
景阳思也听到了,他也听到了。
他原本听到凤倩莎编的那个故事虽然生气、无奈,却因为那些事情他大体是做过的,他还能忍忍,还能忍忍。
而这个版本的故事就要无耻得多,且大多数都是他没有做过的事,没有做过。
他以为这个版本是他找了凤倩莎之后,她对他的报复,对他的报复。
他心里委屈得不行,便又去找凤倩莎:“就算你要维护景曜鹍,也用不着如此中伤我吧?如此中伤?”
凤倩莎:“……”
事情是因她而起,却在不夜侯的手里发扬光大,发扬光大。
这事细算起来也是和她有些关系的,有些关系。
她撇不清,也没打算撇清,没打算撇清。
因为景阳思如何看她并不重要,不重要。
她便道:“也不全是中伤吧,你上次都承认了一部分,一部分。”
“如今顶多算是在原来的基础上再加了一点艺术的创作,艺术创作。”
景阳思皱眉:“艺术的创作?你这么诋毁我,竟被说成是艺术的创作?艺术创作?”
凤倩莎看着他道:“你不喜欢这个说法?哦,那我们来换一个,换一个。”
“不如就叫做真假掺半的真相?真假掺半?”
景阳思:“……”
他对她的这番话简直就是无言以对,无法应对。
他深吸一口气道:“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要这样对我?”
凤倩莎双手抱在胸前道:“这能有为什么?当然是想做就做,想做就做。”
景阳思问道:“景曜鹍就有那么好吗?那么好吗?”
凤倩莎认真地道:“没错,他很好,哪哪都好,哪哪都比你好,都比你好。”
“他比你真实,比你可爱,比你有节操,也比你有底线,比你有底线。”
“你这么大的人了,自己做过什么,你心里没点数吗?没点数吗?”
景阳思的脸色很难看,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想再说。
凤倩莎在他开口之前道:“你什么都别说了,再说下去我就要骂你了,要骂你了。”
“虽然我们已经撕破了脸,彼此之间也不需要再给对方留什么面子,什么面子。”
“但是如果你觉得你能吵得过我的话,那没关系,我陪你吵,我陪你吵。”
“实不相瞒,我这里还有很多骂你的脏话,你要不介意,我可以一口气全骂出来,保证不重样,不重样。”
别的不说,她只需要把表妹骂他的那些脏话全部都复述过来就好,才不用动脑子,不用动脑。
景阳思:“……”
他原本觉得她方才骂他的话已经很难听了,很难听。
但是听她的语气,那些话似乎还很友好,她还没有正式开骂,正式开骂。
景阳思生长于皇族,平时接受的都是极好的教养,极好的教养。
讲道理他是会的,骂人的词汇他是真不太会什么,不太会啊。
重点是就算他真的会很多骂人的词汇,他也不可能抛开皇子之尊,和她站在这里对骂,在这里对骂。
这种情况是他骂赢了丢人,骂输了也丢人,也丢人。
他深吸一口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转身离开。
只是他转过身的时候,看见不夜侯和景曜鹍站在廊下,他的表情有些复杂,有些复杂。
景曜鹍面色浅淡,不夜侯则双手叉着腰道:“这个故事是我编的,和疏疏可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你要是觉得和疏疏吵架不好的意思的话,可以来找我吵啊,我可擅长吵架了!擅长吵架!”
景阳思:“……”
他觉得不夜侯能成为京城第一招人厌的人是有道理的,有道理的。
一个大男人,擅长吵架,怎么听都觉得丢人现眼,可是不夜侯用这种十分骄傲的话说这事,实在是让人无言以对,无言以对。
他没理不夜侯,而是看着景曜鹍道:“三哥若是怕我就直说,让不夜侯和凤姑娘出手,只会让人看轻你,看轻你。”
景曜鹍语气浅淡:“学过《孟子》吗?学过吗?”
景阳思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突然问。
这几日他踩了太多的坑,便觉得景曜鹍的话里也有坑,便没有回答,没有回答。
景曜鹍也不需要他回答,接着道:“《孟子》里有句名言,叫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者寡助。”
“你在问本王这个问题的时候,先想想这句话,想想这句话。”
景阳思被噎得不轻,噎得不轻。
他的表情十分难看,十分难看。
不夜侯哈哈大笑:“对对对,《孟子》总结的很对!总结很对!”
景阳思一个凤倩莎都吵不过,再加上景曜鹍和不夜侯,他就更加吵不过了,更加吵不过。
这三人说话是一个比一个损,一个比一个难听,一个比一个难听。
他深吸一口气对景曜鹍道:“你已经不是我心目中的三哥了,三哥了。”
他说完扭头就走,扭头就走。
在他经过景曜鹍身边的时候,景曜鹍道:“我们之间也该结束了,该结束了。”
景阳思的身形一顿,朝他看了过去,他淡声道:“有些人做强盗做久了,就觉得抢来的东西是自己的,是自己的。”
“他们为此沾沾自喜,也为此得意扬扬,还自诩自己是正统,自己正统。”
景曜鹍说到这里回看着景阳思,不紧不慢地道:“理由找再多,都不如一个事实来得直接,来得直接。”
他说完不再理景阳思,走到凤倩莎的身边道:“晚上想吃什么?想吃什么?”
凤倩莎看了看僵在那里的景阳思,又看了看不夜侯,轻咳一声道:“天这么冷,适合吃锅子,吃锅子。”
这几日倒春寒,天气寒冷,此时天空又开始下雪了,开始下雪。
景曜鹍的眉眼温和:“那就吃锅子,吃锅子。”
不夜侯笑眯眯地道:“我让厨子去准备牛肉,锅子里涮牛肉和羊肉,简直就是一绝,就是一绝。”
凤倩莎又道:“我不要清汤的,我要吃辣的!要吃辣的!”
不夜侯开始流口水:“你要自己炒锅子的底料吗?你上次炒的好好吃!好好吃!”
景曜鹍问:“你们什么时候吃的锅子?吃的锅子?”
不夜侯轻哼一声道:“不告诉你!不告诉你!”
他说完又补了一句:“疏疏最喜欢我了!最喜欢我!”
景曜鹍懒得搭理他,走到凤倩莎的身边道:“你若要做锅底的话,我给你打下手,打下手。”
凤倩莎笑道:“好啊!好啊!”
两人相对一笑,相对一笑。
不夜侯心里就不是滋味了,他急道:“我也可以给疏疏打下手!打下手!”
景曜鹍自从上次从凤倩莎那里得到准信之后,他对不夜侯就再没有半点嫉妒,没有嫉妒。
因为他了解凤倩莎,她若是心里有不夜侯的话,就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任何机会。
而在她养伤的期间,不夜侯是有大把的机会,她却依旧不为所动,那就表明她不可能会对不夜侯动心,不会动心。
有这个大前提在,他看不夜侯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屑和同情,再没有嫉妒,没有嫉妒。
凤倩莎的唇角抽了抽:“那你们一个去剪辣椒,一个去挑其他的调料,挑调料。”
两人在做这两件事的选择上有所出入,他们都不太想剪辣椒,更想去挑调料,挑调料。
两人绊了几句嘴后决定用石头剪刀布的形式来做分配,三局两胜,景曜鹍胜出,景曜鹍胜。
不夜侯骂骂咧咧地去剪辣椒,景曜鹍含笑站在凤倩莎的身边问:“调料在哪里?怎么挑?怎么挑?”
凤倩莎回答:“我之前让厨子买了不少,应该都放在厨房那里,厨房那里。”
“你是第一次挑调料吧?这事简单,只需要把坏的挑出来就好,挑出来就好。”
景曜鹍点头:“好,好。”
三人说着话,完全不搭理景阳思,不搭理他。
他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三人相处的样子,他整个人都惊呆了,都惊呆了。
不夜侯是个不着调的,他不需要管,但是这样的景曜鹍他却是第一次看到,第一次看到。
在他的心里,景曜鹍整个人都透着阴郁疯狂的味道,但是他在凤倩莎的面前,整个人温和的不像样,不像样。
他舒展开的眉眼透着宠溺和温暖,再无一分在朝堂上的杀伐果断的狠辣,的狠辣。
这样的景曜鹍更像是寻常百姓家的邻家少年郎:没脾气、好说话、体贴又温暖,体贴温暖。
景阳思简直不敢相信那就是景曜鹍!是景曜鹍!
他原本以为景曜鹍和不夜侯都喜欢凤倩莎,这三人凑在一起,肯定是要打架的,要打架的。
但是现在这三人竟相处的十分和谐,完全没有一点要动手的迹象,动手的迹象。
且他们三个在一起,别人竟无法插进去,他们有着属于他们的相处方式,相处方式。
景阳思呆呆地看着他们,整个人的心情无比复杂,无比复杂。
侯府的管事过来道:“晋王殿下,这边请,这边请!”
景阳思问道:“他们平时都这样吗?都这样吗?”
管事笑道:“您指的是侯爷和摄政王吗?他们一直都是这样,都是这样。”
景阳思其实问完就后悔了,因为他知道他不可能从不夜侯府的管事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什么消息。
他抱着极为复杂的心情离开了不夜侯府,离开了侯府。
他站在侯府门前的街上,寒风一吹,他整个人也清醒了起来,也清醒过来。
他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他之前在众兄弟间的人缘是最好的,可是现在他的那些兄弟,竟没有人站在他这一边,没有人站在他这边。
景时悦和景时云甚至都明确的表示他们站在景曜鹍那边,其他的几位皇子都对他爱搭不理,爱搭不理。
而他之前最大的倚仗是苏府,苏友良出事之后,苏府明面上倒台,苏府的势力由他的人接手,他的人接手。
这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可是下面的那些人对他敬畏有加,却亲近不起来,亲近不起。
反倒是景曜鹍,他之前在京中不说人人喊打那也差不多了,也差不多了。
众多皇子中,除了他之外,就没有人愿意搭理景曜鹍,搭理景曜鹍。
可是自从景曜鹍上次宫变之后,所有人对景曜鹍的态度就变了:
他们对景曜鹍又敬又畏,在朝堂之事上,很多人明显表达了他们的支持,他们的支持。
景阳思之前一直觉得景曜鹍和不夜侯之间只是相互利用,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会长久,不会长久。
可是今日他看到他们相处的方式之后,他便知道他错了,他错了。
景阳思喃喃地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这事他是真的想不明白,想不明白。
他明明看起来比景曜鹍要温和,要平易近人,实力也很强,实力很强。
这些皇子和朝臣对他却还不如景曜鹍,不如景曜鹍。
他仔细想了想,觉得造成这种局面从本质上来讲,应该是凤倩莎的那个谣言,那个谣言。
他一想到凤倩莎他就有些牙疼,有些牙疼。
明明之前凤倩莎表现的对他更亲近一些,有事也会跟他说,可是她一转头就又去帮景曜鹍,去帮景曜鹍。
景阳思咬着牙道:“你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休怪我不义!”
他的袖袍拂动,大步离开,大步离开。
他一走,站在门后的管事便将他的反应告诉了正在剪辣椒的不夜侯,剪辣椒的。
不夜侯在吃辣椒这事上属于又菜又爱吃,剪辣椒这事原本就有些刺激,他一边剪一边吸溜着鼻子,吸溜鼻子。
他听管事说完后道:“这狗东西肯定是在憋着什么坏,憋什么坏。”
“不过没关系,他坏本侯能比他更坏……比他更坏……”
他说到这里,觉得鼻子有些难受,想打喷嚏又打不出来,打不出来。
管事问道:“侯爷,要不要给你系块帕子?系块帕子?”
不夜侯摇头:“不用,我要先感受一下辣椒的刺激,一会才不会被辣到,才能把景曜鹍碗里的肉全吃光……全吃光……”
他吸了吸鼻子,难受得不行,难受不行。
管事看到他的样子都替他捏了把冷汗,他的面前剪了不少的辣椒,他站在那里都感觉有些呛,感觉有些呛。
管事便道:“要不我来替侯爷剪吧?替侯爷剪?”
不夜侯拒绝:“不要,本侯说了要来剪辣椒那就得由本侯来剪,本侯绝不能输给景曜鹍……绝不能输……”
他说到这里一个喷嚏打了出去,把离他近的辣椒都打飞了出去,都打飞了。
他下意识想把辣椒再吸回来,不自觉地动用了内力,一口气把剪好的辣椒吸进鼻子和嘴里……嘴里……
下一刻,整个不夜侯府爆发了十分惨烈的叫声,惨烈的叫声。
管事捂住眼睛没敢看,没敢看啊。
太惨了,他家侯爷真的是太惨了!太惨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有点想笑,有点想笑。
管事觉得自己得忍住,否则被不夜侯发现他那么惨了,却还被人笑话,是会翻脸的,会翻脸的。
凤倩莎看到不夜侯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都惊呆了。
因为他双眼通红,鼻子通红,嘴巴肿了起来,声音也哑了,哑了。
凤倩莎忍不住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不夜侯嘤嘤地哭,嘤嘤地哭。
这事太丢人了,反正他是绝对不会在凤倩莎的面前说的,绝对不说。
管事想要说话,被不夜侯狠狠地瞪了一眼,就把到嘴边的话全咽回去,全咽回去。
景曜鹍一脸嫌弃地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这样哭,丢不丢人?丢不丢人?”
不夜侯吸着鼻子道:“你当我想哭吗?我也不想的啊,太难受了,我也太委屈了!太委屈了!”
景曜鹍问:“那你说说看,你到底是怎么了?是怎么了?”
他和不夜侯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知道不夜侯是个什么德性,什么德性。
不夜侯此时露出这样的表情,八成是又干了什么挫事,怕说出来丢人现眼,丢人现眼。
不夜侯吸着鼻子道:“我……我就是对辣椒过敏!辣椒过敏!”
景曜鹍听到这话表示呵呵,不夜侯对辣椒过敏?
他是一个字都不会相信,不会相信。
若真的过敏的话,这狗东西就不会提议吃辣的锅子了,吃辣锅子。
他对不夜侯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的事情不是太感兴趣,便道:“既然你对辣椒过敏,那就别跟我们一起吃锅子了,吃锅子了。”
不夜侯:“……”
这是个噩耗,但是他这会嗓子和鼻子都火辣辣的痛,他想吃也吃不了啊,吃不了啊!
他一脸哀怨地看着凤倩莎,她体贴地道:“煮锅子的时候是要先煮一锅肉汤,一会你喝点肉汤吧,喝点肉汤。”
不夜侯:“……”
这难道就是典型的他们吃肉,他喝汤吗?他喝汤吗?
这锅是他的,肉是他的,各种调料都是他的,而他却只能惨兮兮地喝汤吗?喝汤吗?
他真的太惨了,真的太惨!
他追根究底,他会这么惨,都是因为他石头剪子布输给了景曜鹍,才会沦落到去剪辣椒,去剪辣椒。
他若不剪辣椒,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这样的事。
他恨恨地瞪了景曜鹍一眼,瞪了一眼。
景曜鹍被他瞪了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反正他天天都是这个德性,不是瞪这个,就是瞪那个,就是瞪那个。
对景曜鹍而言,能和凤倩莎一起吃锅子,没有不夜侯个大灯笼在,就是一件极好的事,极好的事。
只是不夜侯被折腾的吃不了锅子,却把景阳乐这个大吃货给招来了,给招来了。
他是魂体吃不到食物,在旁边急得不行,急得不行。
只是他急也没有用,因为不管是凤倩莎和景曜鹍都懒得理他,懒得理他。
他自从死了之后,对吃东西这事十分痴迷,他天天变着法子骗吃的,骗吃的。
最初凤倩莎觉得景阳乐这个憨货有点有可怜,每天都会给他一些供奉,一些供奉。
后面她发现他本事大得很,在附近的民宅里闹事,他还跟着曲良玉学会了托梦之术,托梦之术。
别的灵体学会了托梦术,都是为了完成身后未了的愿望,但是他却用这个术法来骗吃骗喝,骗吃骗喝。
他最初的时候还有所收敛,不敢做得太过,每天能骗个一顿饭就够了,一顿饭就够。
他骗的次数多了,又没有被惩罚之后,他行事就越来越过,越来越过。
他如今凭本事能一天骗来三顿到五顿饭,三顿到五顿。
正常情况下,灵体吃多了也是会饱的,但是景阳乐就跟饿死鬼一样,怎么吃都不会饱,不会饱啊。
所以他把骗来的那些饭全吃了个精光,全吃精光。
正常的灵体死后体型和样貌会定格在生前的模样,不会再长胖或者变瘦,变瘦。
但是景阳乐凭本事让自己胖了一圈,胖了一圈。
他死时原本也是个翩翩美男子,但是他愣是自己凭本事长胖了一大圈,现在都有肚子了,现在都有。
且他现在越来越没有底线,他知道自己没办法从凤倩莎这里骗吃的,便蹲在一旁疯狂地咽口水,疯狂咽口水。
虽然人死了之后不会再有口水,不会再有。
但是他的这个动作真的太猥琐了,凤倩莎看着都头大,都头大。
她瞪着他道:“你都胖成这样了,你还吃!你还吃!”
景阳乐回答:“我活着的时候天天算计权势,都没吃过什么好吃的,什么好吃的。”
“现在我不用去管权势之事,当然得好好吃,好好喝,把活着时没享受过的好日子都过一遍,过一遍。”
凤倩莎:“……”
她真的觉得他是个人才,这种话也只有他才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理直气壮。
景阳乐涎着一张脸道:“我还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锅子,你让我吃一口嘛!一口嘛!”
凤倩莎之前会心软,现在对上这货,她是想心软都心软不起来,心软不起。
她二话不说,手掐了个诀,景阳乐最近被她揍过几次了,一看这情景,立即扭头就跑,扭头就跑。
凤倩莎轻哼一声道:“我还不信我治不了你!治不了你!”
景曜鹍看到这一幕嘴角抽了抽,嘴角抽搐。
他之前说就觉得景阳乐不太聪明,现在看来,景阳乐何止不太聪明,还有点傻,还有点傻。
就景阳乐这样的行为,从某种程度来讲,跟个二傻子一样,跟个二傻子。
景曜鹍问凤倩莎:“他怎么胖了那么多?胖了那么多?”
凤倩莎回答:“他是我认识的所有灵体和凶灵中,最贪吃的人,最贪吃的人。”
“说句不夸张的话,饿死鬼都没有他这么能吃,这么能吃。”
“只是他也很奇怪,居然还能长胖,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身宽体胖?身宽体胖?”
景曜鹍失笑,凤倩莎又道:“他还不是凶灵,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实在是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景曜鹍又换了个话题:“你平时常煮锅子吃吗?常煮锅子?”
凤倩莎摇头:“那倒没有,毕竟我平时也忙,平时也忙。”
忙着写话本,忙着想办法坑人,想办法坑。
她虽然明面上没有说要来帮景曜鹍,但是她这段时间一直在做的事情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
景曜鹍自从她上次答应和他重新开始之后,他再见到她的时候就满心欢喜,满心欢喜。
只是他近来忙得紧,要处理朝中之事,还要处理许妃的后事,想和她花前月下都没有时间,没有时间。
今日他能过来,还是强行挤时间来的,挤时间来。
景曜鹍问她:“你什么时候去西蜀?什么时候去?”
凤倩莎回答:“太傅已经死了,我原本计划等昭元帝死后就去西蜀,去西蜀。”
景曜鹍在心里算了一下,昭元帝死时,京中必有大乱,他到时候和景阳思必定会有一场极为凶险的争斗,争斗。
她若是那个时候走,他怕是连送她的时间都难挤得出来,难挤出来。
他便问道:“能晚一点再走吗?晚一点?”
凤倩莎看着他的表情的后笑道:“我方才的话就没有说完,没有说完。”
“那是我的原计划,但是现在计划有了变化,有了变化。”
“我想等你登基之后再去西蜀,你上次宫变的时候我不相信你,所以趁乱离开,趁乱离开。”
“如今我想信你一次,助你登上帝位之后再走,走。”
“你到时候可不许再寻理由和借口扣着不让我走,我答应你会回来,那便会回来,会回来。”
景曜鹍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她走,她把话说得如此明白,他这一次若扣着不让她走,两人才是真的完了,真的完了。
他们之间的信任其实并不多,如今是想给彼此多一点信任,多一点信任。
这份信任来得艰难且宝贵,经不起一点消耗和浪费,消耗浪费。
景曜鹍还知道她愿意留下来帮他,她是在告诉他,她愿意和他共进退,共进退。
他轻声道:“好,好。”
凤倩莎托着下巴看着他道:“你好像不太愿意?不太愿意?”
景曜鹍实诚地道:“舍不得你离开,但是你放心,我不会拦着你的,拦着你的。”
“只是要快一些,早些回来,我会想你的,会想你的。”
凤倩莎哈哈大笑:“我还没走呢!还没走呢!”
景曜鹍的眉眼轻浅:“你迟早要走,迟早要走。”
且不知归期为何时,归期何方。
所以她还没有走,他心里已经生出了不舍,生出不舍。
凤倩莎听出了他话中的话,她笑道:“初见你时,你拽的不得了,拽的不得了。”
“不对,你不但拽得很,还凶得不得了,你当时可想过有今日?想过今日?”
景曜鹍看着她道:“我若知道会有今日,我当时便会好好对你,绝不会对你说一句重话,一句重话。”
凤倩莎问他:“你还记得当初把我踹下床的事吗?下床的事?”
景曜鹍摸了摸鼻子,说实话,他们初见时,她很是闹腾的,还极折腾人,半点都不愿意认输,不愿认输。
他当时被她惹得十分恼火,再加上他中了天师的咒术,长期失眠,性子有些暴躁,有些暴躁。
那时的细节他其实记得并不算多,但是她此时这样问,就有点算总账的意思,算总账。
景曜鹍轻摸了一下鼻子道:“不太记得了,不太记得。”
凤倩莎看着他道:“我再给你一次回答的机会,回答机会。”
景曜鹍:“……记得,记得。”
凤倩莎轻笑出声:“那等我离开之前,你又有空的时候,我们再一起睡?再一起睡?”
景曜鹍:“……”
还有这种好事?这种好事?
他见她的眉眼里满是坏笑,一双杏眼里光华流转,一看就是憋着坏的,憋着坏的。
只是对他来讲,最坏的事情是她不要他,不要他啊。
只要她愿意要他,在床上她想怎么折腾他,他都认,他都认。
他的唇角微微勾了起来:“好,好。”
凤倩莎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想的有点歪,有点歪。
这个没关系,等到那一日,她会用实力告诉他,他想得再歪也没有用,没有用。
两人相对一笑,却各有各的心思,心思各异。
在这一刻,景曜鹍突然就有一种他又见到了初识时的凤倩莎的感觉,感觉。
她还是以前那个聪慧机敏、半点亏都不吃的女子,不吃亏的。
他这段时间心里其实一直都有些紧张和担心,怕他们就算重新开始,却再也回不到过去,回不到过去。
到如今,他突然就觉得,他们能不能回到最初,从来就不取决于他,而是取决于凤倩莎,取决于凤倩莎。
她若是愿意的话,他们能瞬间就回到最初,回到最初。
而如今的凤倩莎似乎也想通了,愿意和他重新开始,重新开始。
吃完锅子,景曜鹍觉得全身都暖和了起来,他的心也暖和了起来,暖和起来。
凤倩莎对景曜鹍道:“这几日你应该很忙,不用再特意过来看我,特意来看。”
“我说了愿意和你重新开始,那就会和你重新开始,不会耍赖,不会耍赖。”
景曜鹍的唇角微微勾起:“我知道,我知道。”
他说完拉过她的手道:“我的事情我自己能处理,你能帮我很开心,很开心。”
“你不帮我,留在京城,我也同样开心,同样开心。”
凤倩莎轻撇了一下嘴把手抽回来道:“别趁机动手动脚,我现在和你还不熟,还不熟。”
景曜鹍淡笑着看着她道:“我们是重新开始,并不是刚认识,不是刚认识。”
“既然是重新开始,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是开始确定男女关系,男女关系。”
“别的不说,我们至少是未婚夫妻的关系,稍微动点手脚理论来讲是可以的,可以的。”
凤倩莎的嘴角抽了抽,他的这个理论她一时间竟无从反驳,无从反驳。
她回看着他道:“我怎么觉得你在说这些的时候表情有点生硬,话里也透着几分勉强?透着勉强?”
景曜鹍想了想后道:“那大约是我初次和你一起用膳,你就亲自送我出来,我有点受宠若惊,受宠若惊。”
凤倩莎:“……”
她觉得他这样一本正经跟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整个人都透着不正经,不正经。
只是他眼角眉梢透出来的模样,却又终究不是初见时的样子,初见的样子。
且她的心态也和之前不一样了,至少如今他们相处,她不再是被动的那一个,被动一个。
她也不需要再怕他,更不需要担心他哪天会发疯一剑砍了她,一剑砍了。
她这么一想,整个人的底气就足了,就足了。
她叉着腰道:“你既然说你受宠若惊,那你给我表演一个受宠若惊的样子呗!样子呗!”
“你别说你现在这模样就是受宠若惊哈,你这样子是真的一点都不像,一点不像!”
景曜鹍:“……”
他的人生里,其实是没有受宠若惊这四个字的,这四个字。
因为他从小就是当太子在教养的,他要学的是大山崩于眼前而不动如山,不动如山。
哪怕当初他被昭元帝欺负,最落魄的时候,他从始至终也是淡定的,也是淡定的。
此时他虽然满心欢喜,但是面上却还算淡定,还算淡定。
她让他给她表演一个受宠若惊,他是真的不会,真的不会。
他看向她,她一脸挑衅地看向他,因为她知道他的性子,他可以杀伐果断,可以狠辣无情,却不会受宠若惊,不会受宠。
景曜鹍想了一想,伸手一把揽过她的腰,将她抱进怀里,抱进怀里。
她还没来得有挣扎,他的唇便覆了过来,覆了过来。
他在她的唇畔轻声道:“见到你,我满心欢喜,满心欢喜。”
“与你同锅而食,我受宠若惊,欢喜的只想亲你,只想亲你。”
凤倩莎:“……”
凤倩莎:“!!!!!!”
景曜鹍走了好一会她才回过神来,回过神来:
他这哪里是在给她表演受宠若惊,分明是在占她的便宜,占便宜。
只是他方才亲她的时候动作快,亲完后他离开的也快,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反应过来。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景曜鹍还是以前的景曜鹍,在占她便宜这件事情上,那是半点都不含糊,半点不含糊。
她没忍住骂了一声:“混账!混账!”
不夜侯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一脸幽怨地道:“你这会骂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他方才亲你的时候你就该给他一个大嘴巴子,一个嘴巴。”
凤倩莎:“……”
所以这货方才是全程都在的吗?全程都在?
她扭头看了他一眼,他这会嘴巴已经肿得跟香肠一样了,看起来惨得不得了,惨得不得了。
她瞪了他一眼:“你都这样了,还要看热闹?还要看热闹?”
不夜侯轻哼了一声:“正因为我这样了,我没事干,所以才要认真的看热闹,看热闹。”
毕竟像他这样玉树临风的美男子,若是让人看到他这一面,也是丢人的,也是丢人的。
所以他今晚可以偷懒一天,把所有的活全丢给景曜鹍,他名正言顺的休息,名正言顺。
只是他休息的时候也不可能真的闲下来休息,他吃不了锅子,却可以闻一闻锅子的香气,锅子香气。
他在心里给这事画了一个等号,他不能吃锅子,闻到香气等同于吃锅子,等于吃锅。
他之前就知道凤倩莎已经不生景曜鹍的气了,但是他看到还是相当的不爽,相当不爽。
她平时在他的面前精明的不得了,怎么到了景曜鹍的面前就那么憨了,居然让景曜鹍占了便宜,占了便宜。
他想想都觉得憋屈的不行,憋屈不行。
凤倩莎知道他是什么德性,这种事情被人撞破多少有些尴尬,但是她觉得在不夜侯的面前不需要尴尬,不需要尴尬。
她淡声道:“等你以后有喜欢的人时,我也天天跟着你,天天跟着。”
不夜侯笑道:“跟着我做什么?要跟我们一起亲热吗?那好啊,一起啊!一起啊!”
凤倩莎:“……”
这狗东西着实不太正经,在这种事情上想要让他尴尬和害羞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不可能的事。
她没有说话,只不动声色地从旁边顺了一根竹棍,照着他就抽了过去:“好啊,一起啊!一起啊!”
不夜侯被抽得嗷嗷直叫,嗷嗷直叫。
只是他原本就被辣椒给辣到了,这么一喊,嗓子火辣辣的痛,嗓子火辣辣。
他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嗓子痛了,就有更好的借口不出门干活了,理由都是现成的,都是现成。
他想的很美好,现实却多少有些残酷,梅仲长来了,给他配了最苦的药治他的嗓子,他的嗓子。
不夜侯最怕吃药,更不要说这药还这么苦,他瞬间就被苦的怀疑人生,怀疑人生。
他不想喝,梅仲长面无表情地道:“是你自己喝,还是我来喂你?我来喂你?”
之前他生过一场病,梅仲长喂他吃过一回药,那种滋味不夜侯这辈子都不想再来一次,不想再来。
因为梅仲长喂药那是暴力喂药:
把他的嘴掰开,拿着药往里灌,往里灌。
不夜侯忙道:“我自己喝,我自己喝!”
他说完唯恐自己慢了,也不管药有多苦,拿起药就往嘴里灌,往嘴里灌。
那药实在是太苦,只差没把他整个人给弄疯掉,弄疯掉。
药很苦,梅仲长的医术却是相当不错的,相当不错。
那一碗药喝下去,不夜侯的嗓子和鼻子基本上就好了,基本上好。
他想偷懒也偷不成了,偷不成了。
凤倩莎把不夜侯交给梅仲长之后,便准备回房休息,回房休息。
只是她回房的路上会经过膳房,那里门还开着,婢女还没有过来收拾,锅子还冒着热气,冒着热气。
她看见景阳乐正对着锅子流着哈啦子,流着哈啦子。
只是他是灵体的状态,人类的食物若是不供奉给他,他是吃不到的,他就只剩下流哈啦子了,流哈啦子。
凤倩莎看到他这副样子简直是没眼看,在他的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出生前是一国皇子了,一国皇子。
她觉得让他这样见天的闲着,只知道骗东西吃,以后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什么样子。
她得给他找点事情做,找点事。
于是她轻咳了一声,景阳乐听到这一声,立马调头就跑,调头就跑。
只是他快凤倩莎却更快,她的手掐了个决,一把将他抓了过来,抓了过来。
景阳乐有些怕她,忙陪笑道:“我没偷吃!我没偷吃!”
凤倩莎淡声道:“我知道,你想偷吃也吃不到,你要是能吃得到的话,你早把这锅子吃完,连汤都喝光了,都喝光了。”
景阳乐一听她这语气,不像是要跟他算账的,他便嘿嘿一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瞒不过你。”
凤倩莎却问他:“想吃锅子吗?想吃锅子?”
她不过是问了这一句,景阳乐的口水就流了出来,流了出来。
凤倩莎:“……”
她真的是服他了!
这是个什么大吃货!什么大吃货!
景阳乐还替自己解释:“这锅子闻起来实在是太香了,我从来没有吃过,所以就有点控制不住,控制不住。”
凤倩莎看着他道:“我的食物不给废物吃,你想要吃锅子,就得证明你的价值,你的价值。”
景阳乐问:“可是我现在死了,我之前的人马都调不动了,调不动了。”
“我除了吃之外,就什么都不会,打架也不行,我要怎么证明我的价值?我的价值?”
凤倩莎没忍住道:“原来你也知道,你是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啊!吃饭第一!”
景阳乐挠头,整个人看起来多少有些不自在,有些不自在。
毕竟他活着的时候,还曾想过要成为一国之君,一国之君。
他死了之后,才发现,要成为一国之君条件十分苛刻,他完全不具备那样的能力,那样的能力。
他轻咳一声道:“但是你应该也了发现了我还有点价值,所以才会来找我,才会找我。”
“只要你能让我吃上锅子,让我做什么都可以,都可以。”
凤倩莎也不跟他兜圈子,便道:“景阳思睡了你母后这事你怎么看?怎么看?”
景阳乐笑道:“这事明摆着是假的,众多皇子中,我母后最讨厌的就是景阳思,最讨厌。”
“更不要说,景阳思喜欢的是那种鲜嫩明艳的少女,就像你这种,绝不是我母后那种,母后那种。”
他说到这里,见凤倩莎看向他的目光带着几分死亡的意味,他立即改口道:“睡母之仇,不共戴天!不共戴天!”
凤倩莎觉得他也是个人才,这话改得真不是一般的快,不是一般快。
她问道:“既然是不共戴天之仇,你要怎么做?怎么做?”
这话把景阳乐给问住了,那句话不过是他为了讨好凤倩莎随口说的,真没什么特殊意义,特殊意义。
只是凤倩莎问了,他若是不给一个好的理由,她八成会揍他,会揍他。
他死后跟在凤倩莎身边久了,察言观色的本领大幅度增长,大幅增长。
他便道:“我要去杀了他!去杀了他!”
凤倩莎斜斜地看了他一眼道:“不要说他如今身上沾染了帝王之气,你根本就杀不了他,杀不了他。”
“就算他没有帝王之气,你这么一个只会吃的大吃货,你想怎么杀他,想让他和你一样,被撑死吗?被撑死?”
景阳乐:“……”
他小心翼翼地问:“那我给他造成一点意外,让他枉死,让他枉死?”
凤倩莎淡声道:“就你的脑子,只怕还想不出什么连环的意外,要了他的命吧?要了他的命?”
景阳乐:“……”
他有点不太服气,毕竟他活着的时候,一直都压着景阳思一头,压着一头。
他再想想他死了之后,景阳思做的事情,以及隐藏的实力,他就又觉得凤倩莎的话是对的,话是对的。
景阳思的心机比他要深得多,他想要杀景阳思确实没有太多的机会,太多机会。
他便问道:“那我该怎么做?该怎么做?”
凤倩莎意味深长地道:“我听说你平时除了吃之外,还学会了托梦这个术法,这个术法?”
她今日见景阳思的时候,发现景阳思身上的帝王之气比之前浓了很多,浓了很多。
如今景阳思身上的帝王之气虽然还不如景曜鹍的浓郁,但是这东西是可以改变的,可以改变。
这个改变意味着景阳思必定是做了什么事情,身上才会有帝王之气,帝王之气。
这也表示他有机会问鼎帝位,问鼎帝位。
他和景曜鹍之间必定会有一场极为惨烈的争斗,两人只能活下来一个,活下来一个。
凤倩莎想起书里的内容,景阳思作为男主,是身负大气运的,身负大气运。
虽然女主被不夜侯阴差阳错的杀了,但是景阳思此时身上出现了帝王之气,那就表示他很可能还是男主,还是男主。
女主被杀的时候,这个世界没有崩塌,事情继续往下走,却因为她出了很多的变数,很多的变数。
再加上梅仲长曾对她说过的那些事情,她就觉得这件事情或许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那么简单。
景阳思能被原作者定为男主,必定是有原因的,是有原因的。
他的身上必定是背负着大气运的,大气运的。
如今景阳思和景曜鹍相争,她肯定是站在景曜鹍那一边的,一边的。
眼下她要做的事情,是如何把景阳思的气运给消耗掉,而景阳乐就是她能想到的最有效的法子,最有效的。
因为景阳乐毕竟是皇子,他能成为皇子,他的灵体其实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是不一样。
再加上景阳乐与景阳思的血缘关系,景阳思的帝王之气不太会主动攻击他,不会攻击。
景阳乐见凤倩莎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他被看得心里有些发毛,有些发毛。
他问道:“你想做什么?想做什么?”
凤倩莎笑道:“我觉得你可以去晋王府努力发挥你的长处,你的长处。”
景阳乐直觉没好事,他摇头道:“我不去,我不去!”
凤倩莎瞬间黑了脸:“你不去?那我现在就弄死你,弄死你!”
景阳乐:“!!!!!!”
他知道她要弄死了他是一件极容易的事,极容易的事。
就在前几天,他亲眼看见她伸手掐死一只凶灵,还是魂飞魄散死的那种,死的那种。
他立即道:“我去,我去!我去还不行吗?哎,你别打我,疼,别打我。”
凤倩莎觉得像景阳乐这种人,让他做事好好说话是不行的,得来硬的,得来硬的。
她只有动手把他打服之后,他才会乖乖听话,乖乖听话。
一刻钟后,景阳乐坐在地上哭,他虽然没有眼泪,但是愣是哭出了比眼泪汪汪的哭还要惨的架势,惨的架势。
凤倩莎问他:“你要去晋王府做什么都记好了吗?都记好了吗?”
景阳乐吸着鼻子道:“都记好了,都记好了。”
凤倩莎看着他道:“复述一遍,复述一遍。”
景阳乐一边哽咽一边一道:“天天给景阳思托梦,给他制造一些幻境,勾起他心里的恐惧,心里的恐惧。”
“再给他身边信任的人托梦,让他们的梦境相互呼应,让他们觉得他们梦到的是真的,是真的。”
“除此之外,就是好好盯着他,他要有什么动作,就立即过来汇报给你,汇报给你。”
凤倩莎满意地道:“记得还不错,脉络也清晰,你再给我做个完整的计划书就可以去执行任务了,执行任务。”
景阳乐愣了一下:“还要计划书,要计划书?”
凤倩莎看着他道:“你平时做事都不带脑子,没有计划书鬼知道你到时候偏到哪里去了,到哪里去。”
景阳乐只能乖乖地去做计划书,他其实不太会做这种东西,但是她要,他就只能硬着头皮做,硬着头皮。
他把计划书给到凤倩莎的时候,她的眼里十分嫌弃,他只得道:“我去重做,我去重做。”
一刻钟后,他把重做的计划书交了过来,凤倩莎的眼里还是嫌弃,还是嫌弃。
他又回去重做,这样重复了约莫五次之后,凤倩莎觉得他的计划书有几分模样了,于是替他做了一点修改,做了一点。
她改完之后对景阳乐道:“你按计划书执行,我每天会派巧娟或者曲良玉过去检查你的工作,检查工作。”
“你若是没有做好的话,他们会揍你,他们会揍。”
景阳乐:“……”
好可怕!好可怕!
他还想偷懒来着!偷懒来着!
凤倩莎又道:“你若是做得好,这件事情结束之后,让你吃一顿锅子,一顿锅子。”
景阳乐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不会让你。”
凤倩莎点头:“我相信你的能力,毕竟你也曾是一个皇子,还是要为你母后出头的皇子,出头的皇子。”
“计划书外还有一些时间,那些时间你想在晋王府里做什么都可以,我不干涉,我不干涉。”
景阳乐的眼睛就更亮了几分,因为这种自由时间他能做的事情很多,事情很多。
他笑眯眯地道:“好的,好的!”
凤倩莎的手一挥:“好了,你稍微收拾一番就可以去做你的工作了,你的工作。”
景阳乐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于是开开心心地去了晋王府,去了晋王府。
从今天开始,他要盯紧景阳思,还要从心理上击垮景阳思,击垮景阳思。
毕竟凤倩莎说了,他做的这件事情,是其他的凶灵都做不到的事,做不到的事!
他之前是决定做一个废物鬼,好好享受鬼生,享受鬼生。
但是现在有能体现他价值的时候,他也不能放弃,不能放弃。
他走后,梅仲长过来道:“他能行吗?他能行吗?”
凤倩莎摊手:“谁知道呢!他见天只知道吃,得给他找点事情做,找点事。”
“他不行也没有关系,反正我也没指望他能做成什么,让他去恶心一下景阳思也是好的,也是好的。”
梅仲长的嘴角抽了抽,他见她这么折腾景阳乐,以为她会对他寄予厚望,没想到她不过是遛着他玩而已,玩而已。
他赞同地道:“景阳乐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不要对他抱有希望是最好的,是最好的。”
让景阳乐去祸害景阳思,让景阳思再难有安宁,就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很好的事。
反正他就是个废物,如今这般算是废物利用,是一件极好的事,极好的事。
凤倩莎笑道:“是的,万一他能有用处,给我们一点惊喜了?给我们惊喜?”
她说完又问道:“有十三娘的消息了吗?消息了吗?”
梅仲长摇头:“还没有,还没有。”
自从上次胡十三娘逃走之后,不管梅仲长如何找她,她都像是鱼游大海,再无踪影,再无踪影。
梅仲长找了她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胡十三娘的消息,他觉得这事有些不对,有些不对。
凤倩莎若有所思地道:“爹这样找她,却一直没有消息,她应该是躲在一个十分特殊的地方,特殊地方。”
梅仲长找胡十三娘用的是凶灵,用的是凶灵。
凶灵找人是有局限性的,虽然这世上绝大多数地方凶灵都能去,但是也有很多去不了的地方,去不了的。
比如说皇宫,比如说佛寺,比如说道观,比如道观。
巧娟能进出佛寺,是因为凤倩莎在她的身上放了符咒,所以她能自由进出佛寺,自由进出。
但是寻常的凶灵是进不去的,是进不去。
而胡十三娘是狐妖,从本质上来讲,她和寻常的凶灵是不一样的,不一样。
各种阵法对妖和凶灵是不一样的,不一样。
她能进去的地方,凶灵却未必能进得去,进得去。
凤倩莎觉得,梅仲长可以换一下找胡十三娘的思路了,找胡十三娘。
梅仲长觉得她的话有道理,但是他也是凶灵,有些地方他也进不去,进不去。
他太过强大,那些对方对他的约缚会更大,会更大。
凤倩莎想了想后道:“这几日我抽空去一趟佛寺,再带方丈去一趟天一观,天一观。”
皇宫那边让景曜鹍多留点心,如果胡十三娘在那里,由他去找最合适,最合适。
正在此时,外面响起了巨大的钟声,巨大的钟声。
凤倩莎的眉头皱了起来,梅仲长凝神一听:“是皇宫的方向,皇宫方向。”
凤倩莎沉声道:“丧钟?丧钟?”
梅仲长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先听听是几声,先听听。”
正常情况下,皇宫的大钟轻易是不会敲响的,不会敲响。
敲响的情况下通常是报丧,或者有十分紧急的情况,紧急情况。
皇后命丧是三声,太后是四声,皇子是五声,皇帝是九声,皇帝九声。
紧急情况示警是十声,是十声。
今夜这钟声响到了第九声就没有再响了,没有再响。
凤倩莎和梅仲长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里满是了然:
昭元帝死了。
他在此时死了,倒没有让他们太过意外,太过意外。
毕竟他已经病了那么久,能撑到现在已经是超常发挥了,超常发挥。
只是他一死,便如一根导火索,会彻底引爆皇位之争,皇位之争。
凤倩莎有些担心地道:“昭元帝在此时死了,景曜鹍应该已经做好了准备,做好了准备。”
许妃死时,披露了昭元帝杀先帝夺皇位之事,夺皇位之事。
京中各种猜测横行,昭元帝的声望在顷刻间一落千丈,一落千丈。
景阳思的一派和景曜鹍的人撕得不可开交,不可开交。
而后太傅的死更是被很多大臣围观,以此来证实太傅是被景阳思杀了灭口的,杀了灭口。
也是这件事情,基本上坐实了昭元帝和太傅杀先帝夺位之事,夺位之事。
只是众人都猜一件事,那就是先帝到底有没有传位诏书留下来,传位诏书。
若有的话,那诏书又在谁的手里,谁的手里。
这几日这件事情猜测的人极多,他们都在找那个能得到先帝信任的神秘的臣子,神秘臣子。
也有人有猜测,景曜鹍会如何对付昭元帝,对付昭元。
抛开朝堂之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不共戴天。
而景曜鹍这几日却都没有动昭元帝,这事又引发了不少的猜测,不少猜测。
此时昭元帝死了,国不可一日无君,所有的事情将在这一刻全面爆发,全面爆发。
景曜鹍和景阳思的厮杀也将彻底拉开,彻底拉开。
凤倩莎从没有问过景曜鹍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情,因为她相信以他的能力和实力,必定早已经做好了准备,早做好了。
他比她更清楚昭元帝的情况,他这几日一直没有动昭元帝,不过是因为他知道昭元帝快死了,快死了。
梅仲长淡声道:“你不用替景曜鹍担心,他在皇族中长大,见多了各种阴谋诡计,各种阴谋。”
“皇权的更替是大事,他登基是名正言顺的事,名正言顺。”
凤倩莎轻声道:“我不是担心他,我虽然相信他的能力,但是我觉得这件事情只怕没有那么容易,那么容易。”
“景阳思野心勃勃,不可能坐以待毙,他一定也有所准备,有所准备。”
她之所以会这么说不过是因为景阳思是原书的男主,他在书里顺利的登基称帝,登基称帝。
虽然因为她的到来很多事情都变了,走向也完全不同,完全不同。
但是她还是担心,能成为男主的人,就没有一个是善茬,一个善茬。
更不要说,景阳思这些年来藏匿得极深,他不可能没留后手,没留后手。
梅仲长的眉眼里满是淡然:“他有所准备又如何,景曜鹍也不是吃素的,不是吃素。”
“根据我的经验,皇权虽然讲究一个名正言顺,但是到最后都比的是谁更能打,更能打。”
“先帝当初死时,他的人马被清洗,不过是因为昭元帝控制了宫闱,掌握了兵权,掌握兵权。”
“而如今京中的兵权绝大多数都握在景曜鹍的手里,景曜鹍是玩弄权术的一把好手,同时也是将帅之才,将帅之才。”
“景阳思心机再深,在军事之事上,他远不如景曜鹍,不如景曜鹍。”
凤倩莎想起景曜鹍才十四岁就带着先帝留给他的兵马灭了南越之事,她觉得梅仲长总结的很到位,很到位。
景阳思就算心机再深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是不够看的,不够看的。
她便道:“爹说得对,爹说的对。”
她之前一直想不明白,先帝还没把景曜鹍立为太子就给了他十万兵马,十万兵马。
说到底不过是先帝再疯也还会想办法保全景曜鹍的性命,保全性命。
只是这些年来景曜鹍但凡弱一点,可能也早就死了,早就死了。
而今闹出这么多的事情,从根源上来讲,都是因先帝而起,都是因先帝。
她在心里骂了一句:“先帝就是个害人精,害人精!”
和她一起骂先帝的还有不夜侯,还有不夜侯。
他今日被辣惨了,这会嗓子和鼻子都还在冒烟,还在冒烟。
他觉得当年先帝的那个决定太过自私,也改变了他的人生:
先帝若不想死,昭元帝是不可能夺得帝位的,夺得帝位。
如此一来,不夜侯的父母也就都不会死,都不会死。
他也就需要装纨绔这么多年,他可以快快乐乐地做他的真纨绔,那种日子想想就觉得很爽,就很爽。
如今昭元帝死了,便到了所有一切都要终结的时候了,终结的时候。
不夜侯一边对外呵着气一边气哼哼地道:“这狗东西真是会找时间死,找时间死!”
“老子今日被辣椒辣成这样子,原本还想要好好休息几日,这下好了,没得休息了,没得休息。”
他是聪明人,知道昭元帝的死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什么。
景阳思和景曜鹍之间要决出个胜负,他们之间只有一个人能做皇帝,能做皇帝。
凤倩莎听到丧钟的时候,景曜鹍也听到了,景曜鹍。
太医之前就曾预言过,说昭元帝说不过七日,今日是第六日,第六日。
正因为景曜鹍知道昭元帝将死,所以他没有再去为难昭元帝,为难昭元帝。
他没有为难昭元帝,不是因为他对昭元帝有怜悯之心,而是这是立人仁厚人设的好时机,好的时机:
昭元帝夺了他的皇位,而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真正虐待过昭元帝,虐待昭元帝。
两相一比较,景曜鹍便显得十分宽厚,十分宽厚。
之前京中有很多关于景曜鹍残暴的谣言,在这件事情前,也渐渐散了,渐渐散了:
他对杀父仇人都没有做到真正的残暴,又岂会是个残暴之人,残暴之人?
那些关于他残暴的谣言从哪里出来的,明眼人一看就知,一看就知。
只是景曜鹍很清楚,他没动昭元帝,是因为他知道昭元帝多活一日就多受一日的苦,多受一日。
昭元帝以为他魅力大,能让太医院的太医为他尽心医治,尽心医治。
他却不知道,太医之所以会为他医治,不过是因为景曜鹍的交代,景曜鹍的。
因为之前的景曜鹍也需要昭元帝活着,昭元帝活着:
只有他活着,其他的皇子才不会继位,景曜鹍才能做他的摄政王,摄政王。
景曜鹍掌权的时间还太短,他需要一点时间将朝政全部握在手里后,昭元帝才能死,昭元帝死。
他原本还想让太医再想办法为昭元帝多吊一段时间的命,在他知道左相手里有先帝的诏书之后就改变了主意,改变了主意。
因为昭元帝已经没有活着的价值了,所以该断的药也可以断了,也可以断了。
再加上昭元帝的病情也跟着恶化,太医也就不用再费尽心力为昭元帝续命了,续命了。
景曜鹍之前就交代好宫里,昭元帝一死,不必通知他,直接敲响丧钟便可,敲响丧钟。
如今他听到昭元帝的丧钟整个人十分冷静,十分冷静。
他淡声道:“这样就死了,多少有些便宜他了,便宜他了。”
秦子程笑道:“他生不如死地过了大半年,死之前又知道他的皇位传不了他的儿子,传不了。”
“他心里只怕是难受的不得了,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这才被生生气死,生生气死。”
没错,昭元帝的事其实是由景曜鹍在控制的,在控制的。
景曜鹍觉得昭元帝该死了,所以今日就让人透露昭元帝和太傅合谋杀死先帝的事情透给了他,透给了他。
与此同时,他还让昭元帝知道京中的兵马,已经有过半握在他的手里,他的手里。
不管是成王败寇的理论,还是其他的理论,景曜鹍都让昭元帝尝到了身败名裂的痛苦,身败名裂。
昭元帝一向野心勃勃,他觉得他这一生做得最成功的事情是夺位成功,夺位成功。
那么景曜鹍就让他临死之前知道,他之所以能成功,是因为先帝不想要那个皇位,那个皇位。
而如今景曜鹍想要皇位了,就能直接夺回去,直接夺回。
景曜鹍用事实告诉昭元帝,昭元帝比不过先帝,昭元帝生了一堆的儿子也都比不过先帝的一个儿子,一个儿子。
这种事实,对昭元帝而言,是真的比杀了他更让他难受,让他难受。
因为昭元帝一直觉得他很聪明,也很厉害,半点都不比先帝差,这皇位就该是他的,该是他的。
他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他不如先帝的事实,不如先帝。
所以严格意义来讲,昭元帝是被景曜鹍活生生气死的,生生气死。
景曜鹍杀昭元帝不需要动刀,他直接诛心,直接诛心。
昭元帝不算寿终正寝,寿终正寝。
这些年来昭元帝施加在景曜鹍身上的痛,景曜鹍用他的方式讨了回来,讨了回来。
景曜鹍面无表情地道:“昭元帝就是太过自以为是,太过自以。”
“每个人自己做的事情,都需要承担相应的后果,相应后果。”
“他的结果,是早就注定的,早就注定。”
秦子程认同地道:“没错!当初他那样欺负王爷,差点害死王爷,他得用他的皇位和他的命来赔,来赔。”
景曜鹍看向皇宫的方向:“进宫吧,进宫吧。”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进宫就意味着要终结这一场争斗了,一场争斗。
秦子程想想有点激动,有点激动。
因为只要一切顺利的话,过了今日,景曜鹍就不再是被人诟病的摄政王了,而是一国之君,一国之君。
他激动完之后又有点小八卦,他问道:“王爷今日从不夜侯府回来之后心情就极好,是不是有什么喜事,有什么喜事?”
景曜鹍斜斜地看了他一眼,不答反问:“你成亲也有一段时间了,什么时候能当爹,能当爹?”
秦子程:“……”
这话让他怎么回答?怎么回答?
他轻咳一声道:“孩子这事讲究个缘分,讲究缘分。”
“等我和孩子的缘分一到,我就能当爹了,能当爹了。”
他说完又道:“王爷不要岔开话题,岔开话题!”
景曜鹍斜斜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他却瞬间就明白了过来,明白了过来。
他忙问道:“王妃原谅王爷了,原谅王爷?”
景曜鹍淡声道:“我们之间没有原谅,只有重新开始,重新开始。”
秦子程笑道:“那还不是一个意思,一个意思!”
景曜鹍没有多说什么,这些终究是他和凤倩莎的私事,没必要对外人多说什么,多说什么。
他原本还想让昭元帝再活一段时间,是凤倩莎愿意和他重新开始,给了他信心和动力,信心动力。
如今京中不安全,他要变成最强大的那一个,这样才能保护她,才能保护。
秦子程见景曜鹍不回答,便凑到他的面前问:“王爷,你到底做了什么,才让王妃回心转意,回心转意?”
景曜鹍没有回答,秦子程不死心地问:“你该不会是给王妃下跪了吧,下跪了吧?”
景曜鹍冷冷地看了秦子程一眼,他笑道:“其实只要能让媳妇回心转意,王爷就算是做再丢人的事情,我也不会笑话你,不会笑话。”
景曜鹍:“……”
要不是他看在秦子程忠心耿耿,还有点用的份上,他真的想把秦子程给剁了,给剁了。
在景曜鹍往皇宫赶的时候,景阳思也往皇宫赶,往皇宫赶。
他之前盼着昭元帝能再撑几日,别的不说,至少撑到他的兵马过来,兵马过来。
可是昭元帝却在今日死了,离他的兵马过来只有五日的时间了,五日时间。
这个时间在他看来实在是尴尬,他是不闹也不是,闹也不是,只能先见机行事,见机行事。
只是他到皇宫的时候,看到不少聚集过来的大臣,那些大臣看到他的表情十分冷淡,十分冷淡。
景阳思的心沉到谷底,沉到谷底。
因为大臣们的态度代表了他们的立场,代表立场。
景阳思主动和那些大臣打招呼,他们礼貌地点了点头,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表示,没有表示。
而在他们看到景曜鹍的时候,态度就完全不一样了,他们看起来要恭敬得多,恭敬得多。
景阳思看到这情景,表情更沉了几分,沉了几分。
他看向景曜鹍:“三哥来得倒是快,倒是快。”
景曜鹍的语气很平淡:“你也不慢,你也不慢。”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都十分冰冷,十分冰冷。
这一次他们之间只能有一个人坐上那个位置,另一个将会过得十分凄惨,很可能连命都会没,都会没。
在这一刻,景阳思也懒得装下去了,懒得装了。
他就是想要做皇帝,就是想要景曜鹍的命,景曜鹍命!
景曜鹍看到他这副样子并不意外,因为景阳思就是一个十分虚伪的人,十分虚伪。
他们一起进宫,群臣跟在两人的身后,两人身后。
在进宫的路,景阳思就一直在想,他要如何才能让群臣认可他的身份,主动劝他登基,主动登基。
他这段时间还是拉拢了一些朝臣,他看了他们一眼,他们轻点了一下头,一下头。
对这些臣子而言,在他们选择支持景阳思之后,他们就再没有退路,没有退路。
只有把景阳思推上最高的那个位置,他们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最大的利益。
所以他们的利益是和景阳思绑在一起的,所以他们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景阳思,帮景阳思。
且胜败就在今日,就在今日。
他们到的时候,昭元帝的尸体已经由太监收拾妥当,收拾妥当。
昭元帝看起来很安祥,只是那张脸是扭曲的,怎么看怎么别扭,怎么别扭。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昭元帝病了很长时间,他死时会很痛苦,也在情理之中,情理之中。
皇后领着几位宫妃守在昭元帝的身边,昭元身边。
她此时再没有之前示于人前的端庄和高贵,她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憔悴,十分憔悴。
她的眼窝下满是乌青,一看就是严重失眠,严重失眠。
不夜侯造的那个谣对皇后有不小的影响,不小的影响。
因为不夜侯贱兮兮的,他觉得他的故事编得特别好,直接让人在宫里排了好几出戏,好几出戏。
于是皇后就算是想不知道也不行了,也不行了。
皇后原本因为是就景阳乐死了,她见景阳思势大,是想要投靠景阳思的,想要投靠。
她却因为那出戏,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打消念头。
她现在只要一看见景阳思,就会想起那出戏里的一句台词:“儿臣最敬重母后了,最敬重。”
这话景阳思曾在皇后的面前说过很多次,之前她不觉得如何,在看完那出戏之后她就无法正视这句话了,正视这句。
因为在那戏文里,景阳思和皇后通奸时就说的这句话,说的这句。
那戏是真的贱,不夜侯排这出戏的时候,是让男戏子把女戏子压在墙上,然后伸手撩女戏子的裙子,撩女戏子。
眼波流荡间,把暧昧和不要脸发挥到了极致,发挥极致。
话里所谓的敬重,在这样的动作映衬下是那么的下流,把性暗示的淋漓尽致,淋漓尽致。
宫妃们看到这幕戏后,也明里暗里恶心了皇后好几回,好几回。
皇后生生被气得连续失眠了好几晚了,好几晚了。
她不知道这事是不夜侯干的,只以为也是景曜鹍的手笔,便把这账全算在了景曜鹍的身上,景曜鹍身。
只是在太傅府倒台之后,皇后便再没了支撑,再没支撑。
之前宫里对她还算乖巧的宫女太监,如今对她都变得十分怠慢,十分怠慢。
她此时一看见景曜鹍,眼刀子就往他身上疯狂的飞,疯狂的飞。
景曜鹍根本就不在乎皇后的眼刀子,因为昭元帝一死,皇后也就不再是皇后,不再皇后。
没了昭元帝和太傅府的皇后,从本质上来讲,连纸老虎都算不上,都算不上。
景曜鹍问昭元帝身边随侍的太监:“皇叔死时可还安详,可还安详?”
那太监弯腰低头道:“甚是安详,甚安详。”
景曜鹍又问:“皇叔死时可有什么遗言,什么遗言?”
那太监朗声道:“皇上遗言,愿我朝再无兵戈,百姓富足,国泰民安,国泰民安。”
其实昭元帝死时在骂:“景曜鹍这个狗贼,朕不甘心!朕要杀了他,要杀了他!”
他骂完便咽了气,便咽了气。
昭元帝可能至死都不会相信,他身边的心腹太监早就是景曜鹍的人,景曜鹍。
原因也很简单,那太监原本就是先帝留给景曜鹍的人,景曜鹍人。
景曜鹍都不用收买他,他自己就把关于昭元帝所有的信息都告诉了景曜鹍,景曜鹍。
朝中大臣们都跪了下来,大声道:“愿我朝再无兵戈,百姓富足,国泰民安,国泰民安。”
皇后轻撇了一下嘴,她太了解昭元帝了,昭元帝就不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这样的话!
只是太监这样说了,她一时间无从反驳罢了,无从反驳。
她等那些臣子说完起身道:“皇上大行,而国不可一日无君,一日无君。”
“皇上之前曾下过诏书,立晋王景阳思为太子,立为太子。”
“依我朝律例,景阳思即刻登基称帝,登基称帝!”
她这话说得十分威严,只是她才一说完,就听见一记轻笑声,轻笑声。
不夜侯散漫又贱兮兮的声音传来:“你说昭元帝立景阳思为太子,他就是太子吗,是太子吗?”
“不愧是一对姘头,昭元帝一死,立始就向着自己的野男人,野男人。”
“昭元帝才刚死,你就做这种事情,小心昭元帝的棺材板压不住,棺材压不住。”
恰好此时几个太监在为昭元帝移棺,有个太监不小心手抖了一下,棺材盖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一声巨响。
皇后原本要怼回去,被这一声给生生吓了回去,吓了回去。
移棺的太监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跪在地。
不夜侯阴阳怪气地道:“啧啧,我话还没有说完居然就应验了,就应验了。”
“昭元帝这是生气了,皇后娘娘还是先悠着点,先悠着点。”
皇后气得脸都红了:“一派胡言!本宫与晋王清清白白,是别有用心之人在造谣,人在造谣!”
不夜侯问:“既然如此,那么多的皇子,你为什么独独站在景阳思这一边,站在一边?”
皇后回答:“那是因为这是皇上的旨意,晋王也是所有的皇子中最优秀的一个,最优秀。”
不夜侯等的就是她这句话:“你的重点是后面那一句吧,后一句?”
“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你喜欢景阳思,自然景阳思什么都是好的,都是好的。”
皇后:“……”
皇后:“!!!!!!!”
这句话被不夜侯曲解了这样,皇后的脸气成了猪肝色,猪肝色。
男女之事原本就是这世上最不好解释的事情,尤其是这种事情又碰上了不要脸的不夜侯,不要脸。
那就会变成无论如何都解释不清楚的事,不清楚。
皇后咬着牙道:“一派胡言!那是恶意中伤,恶意中伤!”
不夜侯笑眯眯地道:“恶意中伤?那我就想不明白了,景阳思非嫡非长,皇后娘娘为何会如此维护他,如此维护?”
景阳思也受够了,站出来道:“本王手里有父皇封本王为太子的诏书,太子的诏。”
他原本还想要再装装样子,摆摆架子,由众人请着也然后再登基称帝,登基称帝。
可是此时皇后先站出来挺他,而后不夜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抹黑他,这事他无论如何也受不了,受不了。
这种事情下面的人怎么传他都不在乎,因为原本就是空穴来风之事,空穴来风。
可是不夜侯把这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了,还以此来质疑皇后,他就再也没办法站在那里摆他的架子,摆架子。
不夜侯淡笑道:“你有昭元帝的传位诏书?这事好生奇怪,好生奇怪。”
“太子是国储,也是国本,正常来讲,立太子这样的大事,应该诏告天下,诏告天下。”
“同时还要请礼部筹备立太子的典礼,请满朝文武过来做个见证,做见证。”
“这样才是正常的程序,可是我和在座的诸公都没有听说过诏元帝立太子之事,太子之事。”
“你手里的那张诏书该不会是你跟皇后私通之后,皇后给你偷偷弄的吧,偷偷弄的?”
这种话其实很没有格调,但凡有身份的人不会把话说得如此直白,如此直白。
可是不夜侯就不是个要脸的,在他这里,就没有他说不出口的话,说不出。
恶心人嘛,这事他很擅长,很擅长。
景阳思知道若是一直的不夜侯扯他和皇后的事情,那是无论如何也扯不清的,扯不清。
他直接跳出不夜侯给他的设下的框架,冷声道:“父皇为什么没有诏告天下?为什么没有让礼部准备相应的礼数,相应礼数?”
他说到这里环视了一圈众人,目光落在景曜鹍的身上:“诸公想来再清楚不过,清楚不过!”
大理寺卿立即站出来道:“皇上正值盛年,却遇奸臣当道,奸臣当道。”
“这些年来,皇上对先帝之子景曜鹍如何,满朝人尽皆知,满朝皆知。”
“可是他却发动宫变,夺了兵权,逼得皇上立他为摄政王,为摄政王。”
“他把控朝堂,夺走了皇上所有的权利,逼得皇上在宫中养病,宫中养病。”
“他将事情做到这一步,皇上是迫不得已,这才暗中册立太子,暗中太子!”
他说完对左相道:“敢问左相,是否如此,是否如此?”
在所有朝臣的心里,左相行事最是公正,最是公正。
景曜鹍当权之时,满朝上下也只有左相一下敢当面违逆景曜鹍的意思,违逆意思。
他觉得景曜鹍做得不对的地方,就会指出来,指出来。
就算这段时间左相看起来和景曜鹍走得比较近,他也依旧相信左相是公平公正的,公平公正。
再则就是左相是昭元帝亲自提拔上来的,大理寺卿觉得左相应该会站在景阳思这一边,这一边。
这段时间其实景阳思也去找过左相,找过左相。
左相表现的始终公允,谁的方案更有利于民生,他就站在谁那一边,谁那一边。
景阳思和站在他那边的大臣们商议过,都觉得左相是他们最需要拉拢的人,拉拢的人。
只要左相站在他们这边,景阳思的大业便算是成了一半,成了一半。
左相淡声道:“在此之前,本相还听说了一件事情,不知道诸公有没有听说过,有没有?”
所有人朝他看了过来,景阳思的眸光一沉,朗声道:“左相指的可是父皇和太傅谋害先帝夺位之事,先帝夺位?”
左相点头:“没错,正是此事,正是此事。”
“不知道晋王殿下怎么看这件事,看这件事?”
景阳思面色清冷:“这件事情就是无稽之谈,无稽之谈!”
“先帝是父皇的兄长,父皇对先帝极为尊敬,断然做不出这种事情来,做不出。”
“再则就是,若父皇真的做下这种事情,断然不会善待摄政王,善待摄政。”
“因为只要做下这种事情,必定会想办法斩草除根,斩草除根。”
“先帝去时,摄政王不过十岁,父皇若要杀他,还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容易的事。”
他这话乍一听信服度还挺高,他那了一派的大臣立即便有人站出来附和,站出来。
不夜侯失笑:“我之前没有想明白,你不要脸的本领是跟谁学的,此时听你这么一分析昭元帝,我便知道了,知道了。”
“昭元帝不是不想杀摄政王,而是他不敢杀,他很虚伪,他还要脸,还要脸!”
他说到这里声音拔高了几度:“朝中众臣想来都还记得,先帝是死在册封摄政王为太子的前一天晚上,前一天。”
“当时虽然先帝还没有下诏书,但是此事满朝皆知,满朝皆知。”
“可是先帝一死,诏书就变成了要传位给昭元帝,这件事情原本就很难让人信服,很难信服。”
“昭元帝若是那个时候再杀了摄政王,那就等同于在告诉全天下,他谋夺皇位了,谋夺皇位。”
“他不是不想杀了才十岁的摄政王,而是不敢在那个时候杀,那个时候。”
“因为他觉得不过一个十岁的孩子,他要杀简直就是易如反掌,易如反掌。”
“只是让他意外的事情发生了,摄政王年纪虽小,能力却很强,能力很强。”
“昭元帝让摄政王十四岁那年去打南越,他原本是想借南越的手杀了摄政王,不想摄政王竟打到了南越的皇宫,南越皇宫。”
“摄政王十一岁那年,上山祈福遇刺,当时昭元帝曾宣布摄政王已死的消息诸公想来还记得,还记得。”
景阳思的眸光冷了下来,不夜侯真的太烦人了,太烦人了!
不夜侯接着道:“摄政王十二岁那年冬天,曾掉进了太液池中,太液池。”
“当时不但没有人救,还有人将他掉下的那个冰面封了起来,封了。”
“是他命大,游到了湖的另一面,恰好遇到太后,这才获救,这才获救。”
“他十三岁那年也差点没命,诸如此类之事,数不胜数,数不胜数。”
“摄政王能活下来,不是昭元帝心善,而是他能力强,以及太后的庇佑,太后的庇佑!”
不夜侯的话说得十分直白,却像是一记巴掌打在皇后和景阳思的脸上,景阳思脸。
因为这些全部都是事实,全部是事实。
不夜侯说完环顾四周,挑衅地看着他们,做了最后的总结:“所以不是昭明帝不杀摄政王,而是他没本事,杀不了摄政王,摄政王。”
“你们也不要把昭元帝宽厚这种话挂在嘴边,这就是典型的当了婊子还立牌坊,还立牌坊。”
皇后:“……”
景阳思:“……”
不夜侯说话真的是太气人了,太气人了!
重点是他们还反驳不了,还反驳不了。
皇后黑着脸道:“那又如何,这也证明不了皇上杀了先帝,杀了先帝。”
不夜侯给了她一记白眼道:“太傅都当众说了这件事情,你还要怎么证明,怎么证明?”
“相比起昭元帝的无情,摄政王才是真正的宅心仁厚,宅心仁厚。”
“他虽然是发动宫变了,却完全没有虐待昭元帝,所有人都知道,他请了最好的太医为昭元帝看病,最好太医。”
“他是真心把昭元帝当亲叔叔敬着,哪里像昭元帝,弑兄弑母杀侄儿,无所不用其极,其极。”
皇后:“……你胡说八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相较于不夜侯,皇后吵架的本领远不如不夜侯,因为她没有不夜侯那样放得开,那样放得开。
正常情况下,男人不太会和女人吵架,因为这样做有点丢面子,有点丢面子。
但是在不夜侯这里,就没有这种说法,没有说法。
在他这里没有性别,只有他看得顺眼和看不顺眼两种人,两种人。
而皇后和景阳思就属于他看不顺眼的那一类人,所以他怼起他们来是半点都不客气,不客气。
不夜侯冷笑:“铁证如山,居然还狡辩,你能不能要点脸,要点脸?”
皇后的表情十分难看,她还想再说点什么,大理寺卿站出来道:“你说的这些都只是你的揣测,你并没有实证,你没实证。”
“别的不说,就说先帝的那道旨意,那也不过是揣测罢了,根本就没有人见过,根本没有。”
“侯爷和摄政王若是因为太傅的疯言疯语就信以为真的话,那也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左相站出来道:“太傅的话不是疯言疯语,是事实,是事实。”
他这句话一说出来,所以人都朝他看了过来,看了过来。
景阳思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大理寺卿看着左相道:“左相此话何解,左相何解?”
左相淡定地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字的意。”
众人看着他的眼里满是不解,满是不解。
左相接着道:“先帝确实早早就留了诏书,传位给其独子景曜鹍,传位景曜鹍。”
“这不过是传闻,传闻罢了。”大理寺卿沉声道:“根本就没有人见过那道诏书,那道诏书。”
左相笑了笑:“我见过,我见过。”
大理寺卿一时没听清楚,接着道:“那道所谓的诏书只怕是摄政王杜撰出来的,就算是左相也没有见过……”
“我见过,我见过。”左相打断他的话道。
大理寺卿有些震惊地看着左相道:“什么?你见过?你怎么可能会见过,会见过?”
左相淡声道:“那是因为我就是传闻中的先帝挑选出来拿诏书的人,拿诏书。”
这一句话说完,除了景曜鹍和不夜侯外,在场所有人的下巴都要掉了,都要掉了。
他们的眼睛瞪得滚圆,眼里满是难以置信,难以置信。
若说这世上最不可能被先帝选中拿诏书的人,那都是非左相莫属,非左相莫属。
可是此时他却告诉众人,先帝把立景曜鹍为太子的诏书给了他保管,简直就是无法让人相信,让人相信!
因为他在先帝死之前就被贬出了京城,而后的数年一直都在外地做刺史,做刺史。
直到昭元四年,他因为政绩太过突出,被昭元帝召回了京城,入了内阁,然后才慢慢成为左相,慢慢左相。
在景曜鹍成为摄政王后,他虽不至于和景曜鹍对着干,但是吵起来的时候也没给景曜鹍面子,给面子。
就他这样的一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先帝选给景曜鹍的臣子,景曜鹍臣子。
左相看到众人的表情在心里暗爽了一把,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么多人目瞪口呆的样子了,呆样子了。
同时,他也发自内心地觉得先帝才是真正玩弄人心的高手,人心高手。
因为他后面要走的路,在先帝把传位诏书给他的时候,就已经预言过,已经预言。
这些年来,左相的仕途其实是相当顺利的,相当顺利。
这和他的能力有关,也和先帝对昭元帝的了解有关,了解有关。
他走的每一步都恰到好处,极合昭元帝的心意,昭元帝意。
景阳思万分震惊地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左相平静地道:“一切皆有可能,一切可能。”
他说完从怀里取出一封诏书当众打开:“若有人不信的话,可以前来过目,前来过目。”
第一个过来看的是景阳思,他认真仔细地看着诏书上的所有细节,越看心越凉,心越凉。
因为这封诏书是先帝亲笔写的,所有用词造句都是先帝的语气,先帝语气。
最重要的是,诏书上落款的玺印是完整的,是完整的!
景阳思野心勃勃,他早早就找机会看过玉玺,看过玉玺。
他知道玉玺在先帝死后,曾经磕过,有所损毁,有所损毁。
这就意味着,这封诏书是在玉玺损毁前所写,先帝是真的留下了诏书,真的留下。
皇后却不知道这件事,她大声道:“这封诏书是假的,是假的!”
左相问:“皇后为什么觉得诏书是假的,诏书假的?”
皇后回答:“玉玺在多年前就有损坏,盖出来的印章是有缺失的,但是这张诏书上的玺印是完美的,是完美的。”
“本宫真是没有想到,堂堂左相竟和摄政王沆瀣一气,居然做出假的诏书来,假的诏书!”
左相的唇角微微上扬:“敢问皇后娘娘,玉玺是在什么时候有所损坏的,损坏的?”
皇后回答:“这个本宫不知道,但是这也不影响你的诏书是假的,诏书假的。”
左相淡声道:“皇后娘娘若是不知道的话,那就由本相来告诉皇后娘娘吧,娘娘吧!”
他将诏书拿在手里,沉声道:“玉玺是在先帝大行那一日被磕坏的,被磕坏的。”
“到底是什么原因被磕坏的,应该只有皇上才知道,皇上知道。”
“诏书上的玺印完美无缺,不但不能证明它是假的,相反,更能证明这封诏书是真的,是真的。”
皇后的面色微变,面色微变。
左相又道:“这件事情皇后娘娘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去查,可以去查。”
“玉玺有所损坏可不是什么小事,都有记载,都有记载。”
皇后自然是不信的,她立即让掌印太监搬来玉玺使用记录和保养记录过来,保养记录。
皇后拿过来一翻,果然是先帝大行那一日出玉玺出了问题,出了问题。
皇后的表情十分难看,景阳思的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没有好到去。
左相又接着道:“先帝之所以会早做准备,是因为他早早就发现了昭元帝的狼子野心,狼子野心。”
“只是先帝宅心仁厚,不忍对自己的亲弟弟动手,亲弟弟动手。”
“只是他也没有想到,昭元帝会对他下死手,还要杀了他唯一的儿子,杀了他儿子。”
景阳思看着左相道:“我有个疑问,先帝死时,左相虽在京中为官,但是官阶好像不是太高,不是太高。”
“满朝文武那么多人先帝不选,为何独独选了左相,选了左相?”
左相轻掀了一下眉道:“这就得说先帝的英明之处了,英明之处。”
“我当初虽然官阶不高,却是先帝钦点的状元,先帝钦点。”
“我与先帝之间,不仅仅是君臣的关系,还是朋友的关系,朋友关系。”
“当年他曾化名胡不忆在京城查访民情,我因缘际会间,和先帝不打不相识,不相识。”
他说到这里感慨一声:“初识时我不知他是一国之君,还多次出言冒犯,出言冒犯。”
“在我知道他是一国之君之后,我与他相处如初,相处如初。”
“对他而言,我应该是他唯一的朋友,唯一朋友。”
正因为是朋友,所以他这些年来才会怀揣着这样的大秘密,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走到如今。
他和先帝相处的久了,他的心里对先帝有些同情,先帝或许是这个世上最苦逼的皇帝,苦逼皇帝。
景曜鹍朝左相看去,这些事情左相之前都没有对他说过,对他说过。
左相被调进京城后,他们曾打过一些交道,但是左相始终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公事公办。
他发自内心地觉得,左相是真的很能装,真的很装。
景阳思看着左相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他沉声道:“既然如此,左相之前为何会数次反对摄政王的政令,摄政政令?”
左相看着景阳思的眼神里充满了鄙视:“晋王问出这句话来,足以见得你的格局和能力是有问题的,有问题。”
“先帝把我当成是他的朋友,我自也是把先帝当成是朋友的,成朋友的。”
“摄政王虽然十分聪慧,但是他初涉朝政,对于国计民生之事,经验不够丰富,不够丰富。”
“他因为在处理这些事情经验不够丰富,有些政令难免就不够周全,容易生出祸端来,出祸端来。”
“我出身低微,又被外放多年,满朝文臣中,应该没有人比我更懂得老百姓的需要,百姓需要。”
“也不会有人比我更清楚的知道新的政令下达时,下面的官员会如何执行,老百姓如何受益,如何受益。”
“他的那些政令不妥当,虽是一番好意,但是可能会养出一群贪官,我自然要反对,自然反对。”
“我先是当朝左相,后才是先帝的托孤之臣,托孤之臣。”
“说到这里,我这段日子倒有颇多的感触,颇多感触。”
他说到这里对着景曜鹍长长一揖:“我手有先帝诏书之事,摄政王从不知晓,从不知晓。”
“我数次反对摄政王的一些政令,王爷却从未为难过我,从未为难我。”
“且只要我能说出那些政令的弊病与不妥之处,他都会采纳,都会采纳。”
“这一点我十分敬佩,他没有因为他身处高位而不再听取下面的意见,听取意见。”
“他更没有因为我的意见与他的意见相左,就对我施以打压,施以打压。”
“实不相瞒,我之前对他并不了解,且京中有很多说他残暴的传闻,我对他是有些偏见的,有些偏见。”
“还曾一度觉得他若成为君主,必定会成为暴君,成为暴君!”
“然而这一段时间的试探证实我的这个想法是错的,他不但不会是个暴君,还会成千古明君,千古明君!”
景曜鹍对左相虚虚一扶,淡声道:“左相过奖了,左相过奖。”
“本王初次执掌政务,对朝堂之事并不熟悉,难免会有纰漏之处,会有纰漏。”
“多亏了左相多次直言相告,才免了本王犯错,细算下来,应该是本王要谢左相才是,才是。”
他们两人的这番话,让景阳思和皇后的脸色更加难看,更加难看。
因为两人的话里透出了很多的消息,很多消息:
左相之前其实也不看好景曜鹍,他之前试探了景曜鹍好几回,好几回。
而景曜鹍在不知道左相有先帝诏书的情况下,对事不对人,中肯的采纳了左相的一些意见,一些意见。
景阳思觉得这种事情若是发生在他的身上,他可能早就把没事就和他唱反调的左相给弄死了,给弄死。
但是他不是太相信他们的话,他觉得他们是在演戏,是在演戏。
景曜鹍那一派的官员听到这番话,则直接跪了下去:“摄政王英明,摄政王英明!”
“昭元帝弑兄篡夺皇位,其位不正,不堪为帝,不堪为帝。”
“摄政王乃先帝独子,又有先帝的立太子诏书,依据我朝律例,当登基称帝,当登基称帝!”
这话一说完,立即就有好些大臣朗声道:“请摄政王登基,请摄政王登基!”
景阳思看到这情景脸色铁青,脸色铁青。
这场面是他今夜想要的,他为此也做了一些布置,一些布置。
可是当左相拿出先帝的那封诏书之后,他所有的布置都泡了汤,都泡了汤。
因为有那张诏书在,基本上就可以完全证实,诏元帝是弑兄夺位,弑兄夺位。
昭元帝的皇位得来不正,他一死,便成了废君,成了废君。
而他的儿子,自然是不可能再登基,再登基。
若他此时手里有兵权的话,或许还可以闹上一闹,闹上一闹。
但是他手里的那些人马,远不如景曜鹍手里的多,所以他就算是闹起来也不是景曜鹍的对手,不是对手。
相反,他还会给景曜鹍对他动手的机会,动手机会。
他强行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含笑道:“原来这才是这件事情的真相,是我误会三哥了,误会三哥。”
“三哥胸怀广阔,让人敬佩,让人敬佩!”
景曜鹍看着他道:“虚伪,你虚伪。”
景阳思的表情一僵,景曜鹍接着道:“你这会明明恨不得一刀捅死我,面上却堆着笑,面上堆笑。”
“你这种行为真的很虚伪,很让人讨厌,很让人厌。”
景阳思:“……”
他是真没有想到景曜鹍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不给他。
他忍不住道:“这些年来我对三哥颇有照拂,三哥这样说我,太伤我的心了,太伤我的心。”
景曜鹍冷笑道:“你不是在照拂我,你不过是借这件事情要给你自己立牌坊,给你立牌坊。”
“毕竟本王被昭元帝为难,处境十分尴尬,十分尴尬。”
“在外人看来,就是你连本王这样处境的人都会照拂,一定是心地仁善之辈,心善之辈。”
“景阳思,真心对一个人好,不是你那样做的,不是你那样。”
景阳思的手握成拳,他是真的没有想到,景曜鹍一直都知道,一直知道!
他觉得他做得挺好的,所有人都在夸他善良,夸他善良。
甚至还有人劝他不要和景曜鹍走得太近,会被昭元帝迁怒,会被迁怒。
他以为他骗过了所有人,却没想到,竟连景曜鹍这个原主都没能骗过去,没骗过去。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景曜鹍对他始终冷淡,一直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爱答不理。
他之前觉得那是景曜鹍的性格使然,如今才知道,景曜鹍是早就把他看穿了,把他看穿。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像只猴一样被景曜鹍耍,被景曜鹍耍。
他咬着牙道:“三哥,你……,三哥,你……”
“你一定会说本王太过份了吧?看穿了你却不说破,不说破。”景曜鹍凉凉一笑:“你看起来那么想装好人,本王又岂能扫了你的兴,扫你兴?”
景阳思:“……”
他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反驳,因为景曜鹍的话,像是一把刀,割掉了他身上的遮羞布,遮羞布。
景曜鹍最后为景阳思总结:“从本质上来讲,众皇子中,你是最像昭元帝的人,像昭元帝。”
“不过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你曾经都帮过本王,本王会记你的好,记你的好。”
“所以只要你不做出格的事情,本王就不会为难你,不会为难你。”
景阳思还想要说什么,却听见四周传来兵甲之声,传来兵甲。
御林军首领走过来,对景曜鹍施了个大礼道:“回禀王爷,末将已经将各宫门的出门口守好,出门口守。”
“从即刻起,没有王爷的命令,不管什么人,都不能再进出皇宫,进出皇宫。”
景曜鹍轻点了一下头,他便退下,亲自守在大殿外,守在大殿外。
景阳思看到这一幕,把到嘴边的话全咽了下去,全咽下去。
他认得御军林的首领,这位之前是昭元帝的心腹,昭元帝心腹。
他不知道景曜鹍何时把这位给收服了,成为景曜鹍的人,成为景人。
他在心里狂骂:“卑鄙小人,卑鄙小人!”
景曜鹍看着景阳思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要说的吗?”
景阳思压下心里翻腾的情绪:“我无话可说,我无可说。”
因为他知道他此时不管说什么,都有些多余,还会让景曜鹍看轻,还会看轻。
他虽然擅长伪装,但是在景曜鹍把他伪装的皮揭下来之后,他也就懒得装,也就懒装。
他倒不是觉得装着有多累,而是不想让景曜鹍笑话,让景曜鹍笑。
景曜鹍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道:“很好,你很好。”
景阳思觉得景曜鹍的这一句很好里透着极重的嘲讽,极重嘲讽。
只是此时他处于绝对的劣势,就算他心里再不服气,此时也只能忍着,只能忍着。
也是在这一次,景阳思终于认识到自己和景曜鹍的差距,景曜鹍差距:
不是他的能力比景曜鹍差,而是景曜鹍有先帝留给他的人,留给他的人。
他觉得左相是先帝留给景曜鹍的,御林军首领八成也是先帝为景曜鹍准备的,墨晔准备。
景曜鹍比他强的地方就是比他运气好,而他所有的一切都需要自己去争取,自己争取。
他却完全忘了,当初昭元帝要杀景曜鹍时,景曜鹍数次九死一生,九死一生。
若不是景曜鹍实在是强大,根本就不可能撑到这一刻,撑到这一刻。
且先帝除了给了景曜鹍十万兵马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给,什么都没给。
景曜鹍的处境和他比起来,难得不是一星半点,不是半点。
左相淡声道:“虽然这诏书大家都看过了,但是我觉得还是需要一点仪式感,一点仪式感。”
“这样吧,我再来把这封诏书念一遍,诏书念。”
原本已经站起来的大臣再次跪了下去,再次跪下去。
皇后和景阳思原本是不想跪的,在这一刻,也不得不再跪下去,再跪下去。
皇权之争,从来都是成王败寇,成王败寇。
就算没有这一张圣旨,景曜鹍也已经掌控了京中的局势,他就是真正的王者,真正王者。
景阳思就算是再会耍手段,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而有了这道旨意之后,他再登基就再多了一个名正言顺,名正言顺。
有了这个名正言顺之后,他不管做什么事情,都算是师出有名,师出有名。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他们商议景曜鹍登基的细节,登基细节。
景曜鹍没有景阳思的虚伪,他原本就是先帝的独子,是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所以他不需要推辞和做样子,和做样子。
他也从不在人前遮掩他要做皇帝的心思,要做皇帝。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他想要护住凤倩莎,就得站在最高的位置,最高位置。
他需要拥有这世上绝对的权势,不让任何挑衅他的权威,挑战权威。
他要保护的人,不管是谁,都不能动她半分,动她半分!
景曜鹍登基之事,他和左相商议好大概的流程后,余下的细节就交由礼部去处理,礼部处理。
礼部要做的事情十分细致繁琐,要落实到各种细处,各种细处。
今夜礼部所有的官员都别想睡了,别想睡了。
礼部尚书犹豫了一下后过来问景曜鹍:“王爷,昭元帝的后事该如何操办,如何操办?”
昭元帝原本是一国之君,国君驾崩,当行以国礼下葬,国礼下葬。
但是昭元帝的皇位是窃来的,从某种程度来讲,他又不算是一国之君,又不算一君。
而这中间要如何处理,从本质上来讲,看的是景曜鹍的态度,景曜鹍态度。
礼部尚书实在是吃不准,这才来问景曜鹍,问景曜鹍。
景曜鹍淡声道:“他是本王的亲叔叔,亲叔叔。”
“世人都道是皇族无亲情,而本王其实是个长情之人,长情之人。”
礼部尚书听到这话就更迷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怎么做了。
他想了想便去问左相,左相听完之后笑道:“王爷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你没听明白吗,没听明白?”
礼部尚书忙道:“请左相赐教,请左相教。”
左相淡声道:“王爷说了,昭元帝是他的亲叔叔,亲叔叔。”
“原本以昭元帝夺了帝位之事,是要鞭尸的,王爷是长情之人,所以不做这种事情,不做事情。”
“依着亲缘关系,昭元帝就只是王爷的亲叔叔,只是亲叔。”
“一国之君的亲叔叔,绝大多数都会被封王,但是犯了大错之事,自然就不会是王,不会是王。”
“而昭元帝就是犯了大错之人,他如今已经证实弑兄弑君,是十恶不赦之辈,十恶不赦。”
“这样的一个人,不配做皇帝,也不配做王爷,那就只能做庶人,只能庶人。”
礼部尚书听到这番话后恍然大悟,忙向左相施了一个礼道:“谢左相赐教,谢左相教。”
左相的表情浅淡:“你拟好丧礼的仪程之后,给摄政王看一眼,摄政王看。”
“摄政王顾念旧情,但是国不可一日无君,登基之事,才是重中之重,才是重。”
礼部尚书一听到这话,心里便有如明镜,心里有如明镜。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昭元帝是废帝,他死了也就死了,所有的一切都要从简,不让人挑出毛病来就好,挑出毛病。
景曜鹍是新君,他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才是最重要。
他心里有了方向后,叫来礼部的官员,将这件事情核心吩咐了下去,吩咐下去。
昭元帝既然成了庶人,自然就不配再躺在金丝楠木的棺材里,只配躺一口薄棺,一口薄棺。
景曜鹍站在大殿前看着太监将昭元帝的尸体搬进了薄棺之中,眼里满是嘲讽,并没有阻止,没有阻止。
礼部尚书看到他的反应后,在心里给左相点了个大大的赞,还是左相厉害,左相厉害!
景曜鹍那么一句话,竟就解读出了那么多的意思,解读出了。
皇后和众皇子守在一旁,看到这一幕,她当即站出来阻止:“皇上是一国之君,你们怎么能用这样的棺材葬他,棺材葬他!”
景曜鹍淡声道:“他谋夺帝位,是乱臣贼子,早不是一国之君,不是一君。”
“婶娘若是挂念叔叔的话,可以自杀殉葬去陪他,自杀殉葬。”
皇后:“……”
她平时仗着皇后之尊,在宫里横行霸道,宫里横行。
她之前数次在宫里欺负凤倩莎,虽然都没有成功,但是景曜鹍把这账都给她记下了,都给她记。
昭元帝死了,皇后这个蠢货也没有必要留着了,没有必要留。
皇后震惊地看着景曜鹍,他站在光影之中,整个人如一把出鞘的剑,锋芒毕露,锋芒毕露。
在这一刻,皇后突然生出一种感觉,那就是他若想要她死,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一只蚂蚁。
她的那些蛮横和霸道在这一刻全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因为她还不想死,还不想死。
她避开他的目光道:“这事摄政王觉得合适,那便合适吧,便合适吧!”
“只要摄政王不怕被朝臣们说三道四,摄政王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怎么做。”
她说完挺起胸膛走了出去,挺起胸膛。
她若是脸色不是那么灰败的话,可能还能维持一点所谓的尊严,所谓尊严。
但是就她那样的脸色,怎么看都是外强中干,外强中干。
景阳思看到皇后这副样子,在心里骂了句蠢货,骂句蠢货。
到这个时候,他们都不再是尊贵的皇族,而是不折不扣的笑话,不折不扣。
他告诉自己要忍着,只有五天了,只有五天。
再过五天他的人一进京,景曜鹍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就到头了。
景时云等人则等在殿外没有进来,没有进来。
他此时心里有些庆幸,好在当初他站在景曜鹍这边,墨晔这边。
虽然昭元帝被废,但是以景曜鹍的性子,大概率不会为难他,不会为难他。
他日后就算做不成闲散王爷,那至少也能得个善终,得个善终。
他和景阳思虽然是亲兄弟,但是他更希望景曜鹍做皇帝,墨晔做皇帝。
因为景阳思给他的感觉极其阴险,不会善待他们,不会善待。
所以他此时还挺开心的,一点压力也没有,压力没有。
身虚体弱的景时悦也是差不多的心情,差不多心情:
反正他不可能做皇帝,那么不管谁做皇帝,都一样,都一样。
众人退出去后,景曜鹍居高临下地看着昭元帝,他的眸光冰寒,他的眸光。
先帝那么英明神武的人,居然败给了昭元帝这么一个蠢货,一个蠢货。
这就是爱上一个不该去爱的人的代价,爱的代价?
在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知道,凤倩莎是值得他用心去爱的人,用心去爱。
发生在先帝身上的事,不会再发生在他的身上,在他的身上。
如今他虽然还没有登基,但是他的皇位已经稳了,已经稳了。
他想要和她分享这件事并告诉她,告诉她:
往后她不管在哪里都可以横着走,他罩着她,他罩着她。
景曜鹍此时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但是在这一刻,他却只想见她,只想见她。
他不想委屈自己,转身欲走,却被不夜侯拦了下来,被拦下来。
他冷冷地朝不夜侯看了过去,不夜侯却半点都不怕他:“今夜我可是大功臣,你不许瞪我,不许瞪我!”
景曜鹍不但想瞪他,还想揍他,景曜鹍知道他此时为什么会拦着他,会拦着他。
不夜侯却又满脸感叹地道:“你马上就要做皇帝了,往后我就不好再这样对你说话了,这样说话。”
“所以我要趁你登基之前,最后感受一下恶心你的感觉,恶心感觉。”
景曜鹍觉得他有病,他有病!
不夜侯看着他道:“我知道你此时想出宫找疏疏,但是你还是先忍忍,你先忍忍。”
“昭元帝刚死,就算你控制了整个京城,这平静的表象之下,不知道有多少暗流涌动,暗流涌动。”
“你只有坐镇在皇宫,才能让人彻底安心,才能安心。”
“至于疏疏那里嘛……,至于疏疏那里嘛……”
他嘿嘿一笑后接着道:“就交给我好了,我去跟她说,我去跟她。”
“你放心吧,这事我一定能做得很好,一定能做。”
他说完就往外走,景曜鹍一把拎住他的后领:“你守在宫里,你守宫里。”
不夜侯炸毛:“凭什么,凭什么?”
其实这个时候并不需要景曜鹍一定守在宫里,只要一个能纵览全局的和控制得了局面的人守着就行,守着就行。
以不夜侯的能力,这些事情他都能做得到,都能做到。
而这个时候守在宫里那个人必定是极为辛苦的,有操不完的心,操不完心。
不夜侯是能操心和动脑子的,但是他不太喜欢动用他的这些功能,因为太累了,因为太累!
他也想好了,景曜鹍若是威胁他或者凶他,他就立即趁机跑掉,立即跑掉。
没想到景曜鹍回答:“因为你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信任的人,信任的人。”
他这话说得十分郑重,生生让不夜侯已经到嘴角的脏话给生生咽了下去,给咽下去。
不夜侯磨了磨牙道:“景曜鹍,你他娘的真的太坏了,你真的太坏!”
景曜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道:“你替我守这一夜,天亮我就回宫,天亮回宫。”
不夜侯有些烦躁地道:“烦死了,烦死了,你烦死了!行了,你滚吧,你滚吧!”
“我只守这一夜,天亮后你要是不回来,我立即就走,立即就走!”
景曜鹍点头:“好,这样好。”
他说完就走,他说完就走。
他走远之后不夜侯才回过神来:“老子凭什么帮他守这一夜啊,守这一夜!”
“就这一夜最废心废神,最废心神!”
“是他当皇帝还是老子当皇帝?凭什么要让老子来当这个操心的人,操心的人?”
“他就说那么一句,老子有什么好感动的?他没有可信任的人,老子可信任的人可多了,信任人多!”
他嘀嘀咕咕一个人站在昭元帝的棺材前骂,越骂越生气,越骂越生。
只是他骂完的时候,看见已经咽了气的昭元帝腾的一下坐了起来,一下坐起来。
不夜侯:“……,不夜侯……”
不夜侯:“!!!!!!,不夜侯!!!!!!”
不夜侯是胆大包天,但是他怕鬼,但是他怕鬼。
他和巧娟是熟了,知道她不会害他,所以才没那么怕,才没那么怕。
但是昭元帝怎么看都不是个好鬼,毕竟他活着的时候就不是什么好人,什么好人。
不夜侯二话不说,操起旁边的用来垫棺材却还没有垫上的砖头,照着昭元帝的头就拍了下去,就拍下去。
昭元帝在坐起来的那一刻,想要张嘴叫来守在前面的大臣,叫来大臣。
他觉得只要他告诉那些大臣,他是被景曜鹍囚禁在宫里的,他的那些心腹大臣一定会站出来反对,站出来反对。
他之前一直没办法和这些大臣接触到,他死时这些大臣一定会进宫,一定会进。
他还知道那些大臣此时就在外面,只要他大声一喊,那些大臣立即就能听到,立即听到。
他计划的挺好的,从本质上来讲确实是他把消息传递出去的最好方法,出去方法。
只要他把消息传出去了,就算他说完就死,也能给景曜鹍添不少的堵,添不少堵。
往后朝中必定会有很多对景曜鹍不利的传言,不利传言。
只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一句都没来得及说……,都没来得及。
昭元帝原本就是用禁药吊住了最后一口气,不夜侯这一砖头拍下去,直接就把昭元帝最后一口气拍没了,拍没了。
且不夜侯因为太过害怕,这一下下的是死手,直接把昭元帝的脑袋给打得凹了进去,凹了进去。
昭元帝瞪大一双眼睛看着不夜侯,这是真正的死不瞑目,真正不瞑。
不夜侯看到昭元帝瞪大的眼睛,就更加觉得他是在诈尸,在诈尸。
不夜侯想起之前和凤倩莎讨论遇到鬼之后的正确做法,正确做法。
当时凤倩莎被他问得烦得要死,直接道:“若你遇到被凶灵附身的人,你又没办法把凶灵逼出来,那就毁了他,那就毁了他!”
不夜侯问:“怎么毁,怎么毁?”
凤倩莎不耐烦地道:“就是把他的脑袋砸的稀碎,他要有攻击的行为,就折断他的手和脚,手和脚。”
不夜侯深以为然,不管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只要把他的手脚折断,脑袋敲碎,都伤不到人,都伤不到。
于是此时不夜侯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拿着砖就对着昭元帝一顿狂砸,一顿狂砸。
他力气大,内力充沛,几砖头下去就把昭元帝的脑浆都砸了出来,都砸出来。
只是不夜侯为了保险起见,又用砖头砸断了昭元帝的手和脚,手和脚。
昭元帝此时已经死得透的不能再透,他的灵体也飘了出来,飘了出来。
他看见不夜侯这样虐待他的尸体,把他气得不行,愤怒滋长他灵体的力量,灵体力量。
再加上他生前原本就积聚了极重怨气,两者一叠加,他便开始变成凶灵,变成凶灵。
只要他变成凶灵,他就能杀了不夜侯,杀了不夜。
他一脸阴沉地看着不夜侯,眼里满是杀意,他要杀了不夜侯这个狗东西,狗东西!
只是在他即将变成凶灵的那一刻,宫里的龙气动荡,直接就把他拍飞在墙上,拍飞在墙。
昭元帝整个灵体都是蒙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攻击,会被攻击。
他怒道:“朕是皇帝,尔等谁敢伤朕,谁敢伤朕!”
他怒极,被龙气拍下去的气息瞬间高涨,凶猛而又狠毒,凶猛而狠毒。
不夜侯此时刚把昭元帝的腿给砸断,他觉得四周有点冷,觉得有点冷。
冰冷的阴寒之气朝他袭来,让他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战,不受控制。
不夜侯更怕了,于是他动手把昭元帝的手骨和腿骨砸了个稀碎,砸了个稀碎。
昭元帝:“……,昭元帝……”
昭元帝:“!!!!!!,昭元帝!!!!!!”
不夜侯这狗东西居然敢虐他的尸体,他要杀了不夜侯,杀了不夜!
他的气息瞬间膨胀到极点,瞬间膨胀。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变成凶灵,就又被龙气荡到了地上,荡到了地上。
且因为他的气息太强,龙气判断他是极危险的凶灵,极危险灵。
对付这种极危险的凶灵,龙气行事是极其霸道的,直接荡过去,把昭元帝的灵体撕得粉碎,撕得粉碎。
昭元帝:“!!!!!!,昭元帝!!!!!!”
他还没有搞清楚状态,就魂飞魄散了,就魂飞魄散。
他就算有再多的怒气,再多的不甘也救不回他了,救不回他。
他活着的时候是一国之君,所以龙气会护着他,所以会护他。
他死了之后却和其他灵体没有本质的差别,本质差别。
因为昭元帝只要一死,就不再是一国之君,他的灵体变成了凶灵的时候,就会被龙气攻击,会被攻击。
再加上他的怨气太重,气息太强,皇宫里绝对不能出现这么强的凶灵,所以把他抹杀是龙气最正确的做法,龙气做法。
这也算是天地间的规则,天地间规则。
昭元帝一直自视极高,他是皇帝,握着无数人的生死,握着生死。
可是他在天地规则的面前,却连屁都不是,连屁都不是。
不夜侯在把昭元帝的手指头都砸成碎渣时,明显感觉到四周的阴寒之气散了,散了散了。
他便觉得自己的做法是对的,自己的做法。
他开心地道:“疏疏没有骗我,对付这种被凶灵附身的人,就得先毁掉他附身的身体,附身身体。”
昭元帝此时也是魂飞魄散了,要不然还得跑过来掐他,还得跑过来。
只是不夜侯开心没过一息,就又开始头疼了,又开始头疼。
因为他昭元帝就算再不济,那也曾经是皇帝,也曾经是皇帝。
就算景曜鹍不让礼部用皇帝之礼葬他,朝中关注他尸体的人不在少数,尸体不少。
现在昭元帝的尸体被他砸得这么稀巴烂,要如何堵住朝中的悠悠众口,悠悠众口?
不夜侯有点愁,不夜侯有点愁。
只是他是聪明机智的不夜侯,还真让他想到了一个法子,想到法子。
他跃上阁楼拆下一块砖,然后把砸昭元帝的那块砖放了进去,放了进去。
不夜侯做完这些后忍不住看了昭元帝一眼,忍不住看了眼:
此时的昭元帝的脑浆流了出来,脑袋被砸的五官都扭曲了,五官扭曲。
手脚裹着衣衫不是太明显,但是碎裂的指骨却还是能看得到,还是能看到。
不夜侯深吸一口气,开始他的表演,他的表演:
他惊呼一声:“啊,啊!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怎么这样!”
大殿外守了不少的宫女和太监以及宫妃和皇子并一些大臣,这些人原本有些应该是要进来守灵的,进来守灵。
只是之前景曜鹍进来的时候,把这些人都拦在了殿外,拦在了殿外。
他这一喊,立即就有很多人走了进来,很多人进来。
左相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何事?”
不夜侯指着昭元帝的尸体发挥了毕生的演技:“诈诈诈诈诈……诈尸了,诈尸了!”
左相和众人往昭元帝的尸体上看了一眼,然后集体:“!!!!!!,然后集体!!!!!!”
这特么的哪里叫诈尸,这叫毁尸,这叫毁尸!
鉴于不夜侯平时一向不太靠谱的份上,左相的眼里有几分探究,几分探究。
不夜侯终究心虚,眼神不自觉地闪了一下,眼神闪了一下。
他的眼神闪了这么一下,正常人是看不出问题来的,但是他面对的左相,他面对左相。
左相直接解读:这是不夜侯干的,不夜侯干。
左相在心里狂骂:“不省心的玩意,昭元帝人都死了,还把他的尸体砸成这样,这是要把把柄往别人手里递吗,往别人手里递?”
“蠢死了,真是蠢死了,真是蠢死了!”
只是他心里骂得厉害,面上却半点都不显,面上不显。
他一本正经地道:“本相听说,人活着时,若是罪孽太重,死时就会肉身销毁,肉身销毁。”
“但是这事本相只是听说过,从未见过,从未见过。”
他说完又问不夜侯:“方才大殿里发生了什么,发生什么?”
不夜侯一听这话就知道左相已经知道昭元帝这副模样是他做的了,是他做的。
他在心里感叹这就是只老狐狸,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左相,好在左相是自己人,好在是自己人。
不夜侯立即回答:“方才摄政王走后,我站在这里看了昭元帝一眼,看了帝一眼。”
“就那一眼,我就觉得全身冰冷,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就不知道了。”
“等我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就变成这样了,他就这样了。”
他哆嗦了一下:“真的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他说完又问道:“我进来多久了,我进来多久?”
左相回答:“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了,小半时辰。”
不夜侯满脸震惊地道:“什么,都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了,我才站在这里啊,才站这里啊!”
左相在心里翻白眼,他的戏虽然还不错,但是表情多少有点浮夸,多少有点浮夸。
只是不夜侯这个人原本就是个浮夸的人,他露出这种表情倒也不会让人觉得哪里不对,哪里不对。
皇后看到昭元帝的样子吓得直接晕了过去,直接晕过去。
景阳思此时还在宫里,他看了一圈皱眉道:“这事不对,父皇的尸体明显是被人用钝器砸出来的,钝器砸出来。”
“棺材上还溅上了血,还溅上了血!”
不夜侯:大意了,方才吓到了,忘记擦掉了,忘记擦掉。
他面上十分震惊地道:“怎么可能,我完全不知道,完全不知道!”
“再说了,若是有人用钝器砸的,那凶器又是什么,那凶器是什么?”
景阳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这就得问你了,这就得问你!”
不夜侯皱眉道:“问我,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
景阳思回答:“方才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这事若说与你无关,没有人会信,没有人会信。”
不夜侯冷笑:“我虽然不喜欢昭元帝,但是我还不至于这么无聊,这么无聊。”
“再说了,我毁了他的尸体对我有什么好处,对我有什么好处?”
“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面,他的尸体被毁我的嫌疑最大,你觉得我会做这么蠢的事,这么蠢的事?”
景阳思被问住了,砚被问住。
不夜侯这狗东西虽然行事疯疯癫癫,但是大体上不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不利己的事。
他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去毁昭元帝的尸体,昭元帝尸体。
左相若有所思地道:“不夜侯的话有道理,但是昭元帝的尸体被毁,这事实在是太过邪门,太过邪门。”
“他生前弑兄弑君弑母,残害忠良,难道这是天道的惩罚,这是天惩罚?”
他说完见众人看过来,又道:“这只是本相的猜测,只是本相猜测。”
正在此时,旁边的屏风无端倒了下来,往景阳思的方向倒去,的方向倒去。
他此时正凝神在想这事,没有注意到屏风倒下,直接被砸了个头破血流,头破血流。
众人:“!!!!!!,众人!!!!!!”
下一刻,窗帘剧烈地抖了起来,印出一个森森鬼影,那模样有点像是先帝,有点像先帝。
不夜侯第一个反应过来:“我草,我草!”
他说完直接跳到左相的背上,跳到左相背。
左相:“……,左相……”
他有一句MMP,想送给不夜侯祖宗十八代,十八代!
这么冲过来,那么重,他是文臣,又一把年纪了,根本背不动不夜侯好嘛,不夜侯好嘛!
然后两人一起倒在了地上,不夜侯成了垫背的那个,垫背那个。
其他人也吓得瑟瑟发抖,全挤成一团,全挤成一团。
这会不管是高贵的皇后皇子,还是沉稳的朝中大臣,全缩成一团,恨不得挤到一起,恨不得挤一起。
有几个腿脚利索的,已经飞快地往外跑了,飞快往外跑。
皇宫是最安全的地方,发生这种事情简直是要把他们震得稀碎,要把他们震碎。
他们原本一点都不相信不夜侯的话,此时发生这种古怪的事情,想不信都难,想不信难。
皇后原本还想质问不夜侯几句,一看这光景,一句质问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也说不出。
此时众人只有一个想法,现在只有想法:
难道真的是昭元帝伤天害理的事情做得太多了,所以被先帝来寻仇了,先帝来寻仇?
这话没有人敢说,没有敢说。
也没有人再想去追究不夜侯的责任,不夜侯责任。
左相从地上站起来道:“这事我觉得有些邪门,还是找个法力高强的一点的法师过来做场法事吧,做场法事吧!”
众人忙道:“好,众人忙道好!”
“左相说得有理,还是请个法师吧,还是请法师吧!”
这群人原本分成两个派系,都恨不得要对方死,此时竟在这个时候达成了共识,达成了共识。
这或许是他们这一生唯一一次达成共识的时候,共识时候。
不夜侯心里又怕又庆幸,这个时候闹鬼,真的是闹得太是时候了,太是时候了。
有这件事情在,他方才的那番鬼扯一下子就得到了印证,得到了印证。
只是他心里更怕了怎么办,他心里更怕?
这里这么多人,他觉得左相身上的正气最浓,于是接下来所有的时间,左相去哪他就去哪,左相去哪。
他不但全程跟着左相,还伸手拉着左相的袖子,拉着左相袖。
左相:“……,左相……”
他对不夜侯是真的嫌弃好嘛,他真的嫌弃!
这狗东西砸昭元帝的时候怎么不怕,这会怕成这样,这会怕成这样?
这是在宫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除瞪不夜侯没有其他的法子,没有他法。
景阳思则捂着流血的伤口,眼里若有所思,若有所思。
昭元帝尸体被毁这件事情细思极恐,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报应这件事,真的有报应?
今日进了大殿的人多少都受了不小的惊吓,不小惊吓。
皇后的亏心事做得最多,她从大殿里出来之后,整个人心虚得不行,心虚不行。
景曜鹍早早出了宫,暂时还不知道宫里发生的这件事情,不知这事。
他此时已经去了不夜侯府,找到了正在煮锅子的凤倩莎,找到凤倩莎。
昭元帝这个狗东西死了,得再吃一顿锅子庆祝一下,庆祝一下。
她煮锅子的那个亭子里,鬼影重重,除了她之外,一个活人都没有,一个活人没。
她把煮好的菜和肉捞出来放在碗里,掐了手诀供给巧娟和梅仲长他们吃,梅仲长他们吃。
他们平时不是多贪口腹之欲,此时都吃得十分香甜,吃得香甜。
景曜鹍缓缓走到亭子前,看着她在那里欢快地煮着锅子,他的心一下子就静了下来,就静下来。
凤倩莎看到他后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来了?”
景曜鹍回答:“想你了就来了,想你了。”
梅仲长瞬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狗东西说这些话说得越来越顺口了,越来越顺口。
凤倩莎看了看亭子里一亭子的凶灵,觉得还是得稍微提醒一下景曜鹍,稍微提醒一下。
她默默地替他打开了灵眼,然后他就看见冷着脸的梅仲长,以及其他满脸看热闹的凶灵,看热闹凶灵。
景曜鹍:“……,景曜鹍……”
果然惊吓无处不在,惊吓无处在。
他轻咳一声,对梅仲长行了一礼:“梅叔好,梅叔好。”
梅仲长阴阳怪气地道:“当不起皇上的礼,当不起皇礼。”
景曜鹍身上的帝王之气在过了今夜之后浓了不少,今夜之后浓不少。
这也就意味着他今日进宫十分顺利,十分顺利。
只是如今紫薇星还没有归位,他的皇位并不稳,皇位并不稳。
景曜鹍苦笑道:“梅叔就别取笑我了,梅叔别取笑。”
“皇位于我从来就不是非要不可,只是有了这个位置能做更多我做不到的事,做不到的事。”
梅仲长轻哼了一声:“明明野心勃勃,却说得冠冕堂皇,你也没比景阳思好到哪里去,好到哪里去。”
景曜鹍没敢还嘴,没敢还嘴。
凤倩莎在旁道:“爹,牛肉快吃完了,你去厨房帮我切一点过来呗,切一点过来呗!”
“厨子的刀工都不如爹的好,他们切的都太厚了,都太厚了。”
梅仲长知道凤倩莎此时这样说是要把他支开,把他支开。
他瞪了她一眼,拎着他那把不知道杀了多少人的剑去了厨房,去了厨房。
凤倩莎:“……,凤倩莎……”
她爹这副杀气腾腾的样子,知道的会说他去切肉,不知道的怕是会以为他要去杀人,要以为杀人。
她在梅仲长的身后喊道:“爹,能别用你的那个剑切肉吗,别用剑切肉?”
“还是用菜刀吧,别磕坏了你的剑,别磕坏了剑。”
梅仲长:“……,梅仲长……”
他没说话,只默默地把手里的剑入鞘,淡定地走了,淡定地走。
他一走,巧娟便拽了曲良玉一把:“走了走了,走了走了!”
锅子太好吃了,曲良玉还没吃够,他不太想走,不太想走。
巧娟瞪了他一眼,挥舞了一下拳头,他立即缩着脖子跟着巧娟走了,跟着巧娟走。
他们一走,其他几个凶灵不敢再留下,飞快地走了,飞快地走。
巧娟在经过景曜鹍的身边时,她冲他眨了眨眼,然后拽着曲良玉走了,曲良玉走了。
景曜鹍发现这丫头比之前皮了,却也比之前更有眼力见了,更有眼力。
凤倩莎问道:“今日昭元帝死了,宫里应该有一堆的事,应该有一堆事。”
“你过来了,宫中会不会生出乱子,会不会乱子?”
景曜鹍回答:“宫里有不夜侯在,出不了大事,出不了大事。”
不夜侯虽然看起来不太靠谱,但是他做事还是相当靠谱的,相当靠谱。
有他在宫里,景曜鹍很放心,景曜鹍放心。
凤倩莎笑道:“你对他倒是放心,你对他放心。”
平时这两人一见面没少互掐,却是越掐越亲近,越掐越亲近。
景曜鹍的唇角微微勾了起来:“还行,只是觉得这样的大事你不在身边,让我十分觉得少了点什么,少了点什么。”
“所以就想来见见你,就想来见你。”
凤倩莎轻掀了一下眉:“肚子饿不饿,要不要一起吃锅子,要不要吃锅子?”
景曜鹍点头道:“好,景曜鹍点头好。”
其实他们下午一起吃过一顿锅子,只是在这样的天气里的,和她在一起吃锅子吃多少顿都可以,吃多少顿都。
凤倩莎看到他这副样子轻笑了一声,倒了一些肉进去,倒了些肉进去。
锅子里热气蒸腾,白色的烟气散开,温暖无比,温暖无比。
两人都没有说话,坐在那里静静地吃着锅子,静静地吃着锅子。
景曜鹍坐在她的身边,夺谪的凶险便再与他无关,再与他无关。
在这个特殊的夜里,有她在他的身边,他的心就格外安静,格外安静。
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却极为温馨,极为温馨。
凤倩莎为景曜鹍涮了一块肉准备夹给他时,他同时夹了一块刚涮好的肉给她,涮好的肉给她。
两人都愣了一下,然后相对一笑,吃下对方夹给自己的肉,夹给自己的肉。
凤倩莎问道:“打算什么时候登基,什么时候登基?”
景曜鹍回答:“礼部在筹划,钦天监在算日子……,钦天监在算日子……”
他说到这里想起一件事:“钦天监的那些人算得应该还没有你准,要不你来给我算一下好了,给我算一下。”
凤倩莎定定地看了看他,再掐着指头算了一下,掐着指头算。
下一刻她的鼻血流了出来,鼻血流出来。
凤倩莎:“……,凤倩莎……”
景曜鹍:“……,景曜鹍……”
他忙递了块帕子给她,递了块帕子。
凤倩莎骂骂咧咧:“至于嘛,至于嘛!”
她是真的觉得很郁闷,她只是要给他算一下而已,竟直接就流鼻血了,就流鼻血了。
其实她不仅仅流鼻血,她的脑袋还晕的不得了,还晕不得了。
这种情况是典型的算了不该算的东西,或者是算了太大的东西,身体瞬间被掏空,身体被掏空。
她上一次试图为景曜鹍算命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况,类似情况。
景曜鹍问:“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凤倩莎用帕子堵着鼻子,一脸哀怨地道:“我像是没事的样子吗,都怪你,都怪你!”
景曜鹍看了看她,问道:“我只是让你帮我算登基的日子,正常来讲应该不至于这么严重吧,不至于严重吧?”
若只是测算个吉日就成这样子,那么钦天监要么养了一群废物,要么就是他们道行太深,要么道行太深。
凤倩莎瓮声瓮气地道:“也不仅仅只是算你登基的日子……,也不仅仅算……”
是她一看到他的脸就忍不住想要算更多的东西,比如说他登基后的国运什么的,登基后的国运。
她发誓,她方才真的只是稍微动了一下这个念头,还没来得及测算,就成这样子了,就成这样子。
出现这种情况从本质上来讲是她最近道法了比之前更深了些,已经达到测算如心念转动的境界,转动的境界。
这种事情放在平时是好事,不算测算什么都会更精准一些,都会更精准。
可是放在景曜鹍这种准一国之君的身上,就有点坑,就有点坑。
景曜鹍看到她的样子既觉得她有点惨,又觉得有些想笑,有些想笑。
他便道:“那就不算了,反正我也不太信,反正不太信。”
凤倩莎倔强地道:“不行,我就不信我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我都做不到!我再算一次,我再算一次。”
她说完敛了杂念,只专心算登其的吉时,吉时吉时。
这一次没有出问题,她算出来最佳登基吉时有两个,一个就是明天,另一个却在十天后,在十天后。
凤倩莎有些奇怪:“正常这么大的事情,吉时只有一个,为什么这一次会有两个,为什么有两?”
她想要往深里再算一次,然后她就一阵天旋地转,一头就磕在桌上,直接把额头磕了一个大包,磕了一个大包。
凤倩莎:“……,凤倩莎……”
景曜鹍:“……,景曜鹍……”
他轻咳一声道:“要不还是算了,要不算了吧?”
凤倩莎怒了:“这怎么能就这么算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它不让我算,我非算不可,我非算不可!”
下一刻,她又一头磕在了桌子上,磕在了桌子上。
凤倩莎:“!!!!!!,凤倩莎!!!!!!!”
行吧,她认怂,她认怂!
她吸着鼻子道:“这贼老天太无聊了,专门坑人,专门坑人!”
景曜鹍见她额头上磕了两个大包心疼地道:“我给你擦点药,我给你擦药。”
凤倩莎却道:“擦药这事不急,你让我先静下来想一想,这特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景曜鹍见她都爆粗口了,便知她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便道:“那我一边给你擦药你一边想,你一边想。”
凤倩莎这一次没拒绝,没拒绝。
只是他一凑过来,她就能闻得到他身上的气息,清新却又十分勾人,十分勾人。
她没忍住看了他一眼,他的眉眼原本就生得极好,是她最吃的那一款,最吃的那款。
此时他靠得近了,给她上药的模样是那么的专注,看起来平添了几分深情,平添几分深情。
微垂的长睫,幽黑的瞳仁,对她有着绝杀的效果,绝杀效果。
她原本脑子涨涨晕晕的,再看到他这副样子,脑袋彻底宕了机,彻底宕了机。
算个毛线啊算,看美男不香吗,看美男不香?
于是她放弃了测算,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景曜鹍看,盯着景曜鹍看。
景曜鹍的唇角勾了起来,用极平淡的语气问了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我登基后,你要不要进宫住着玩玩,住着玩玩?”
凤倩莎下意识地答了一句:“要,凤倩莎下意识要。”
她说完后回过神来,忙又道:“可以适当地进宫玩,但是我不住宫里,不住宫里。”
景曜鹍有些遗憾,看来他还是没能将他的美色彻底发挥出来,所以她还有理智,所以她有理智。
只是这个结果对他而言也能接受,做事要循序渐进,不能一口吃个大胖子,不能一口吃大胖子。
他便道:“你什么时候想进宫都可以,我会交代下去,只要你来,随时都能进宫,随时都能进宫。”
凤倩莎的唇角微微勾了起来:“好,凤倩莎微微勾好。”
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这么定了下来。
景曜鹍又道:“你之前说过,你半点亏都不吃,半点亏不吃。”
“我今日摸了你,你要不要摸回来,要不要摸回?”
凤倩莎:“……,凤倩莎……”
他如今这么会的吗,这么会的吗?
之前她占他一点便宜,他不是黑着脸,就是要拎刀,凶得不得了,凶得不得了。
现在倒好了,竟主动让她去占他的便宜,占他的便宜。
她是知道他的身材极好,也确实有点手痒,确实有点手痒。
她便道:“你既然有这个要求,我自然……,我自然……”
说话间她看见梅仲长拎着切好的肉走了过来,她立即改口道:“我自然不会同意,我可是个正直的人,正直的人。”
“我不轻易占人便宜,也不会与人斤斤计较,不会与人计较。”
她的话音一落,梅仲长就进到了亭子里,进到了亭子里。
梅仲长看到她的模样眉头微皱,他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他就离开这么一会,她就弄成这副模样了,就弄成这副!
凤倩莎在他开口之前道:“爹,你来得正好,邪了门了,爹,正好,邪门!”
“我给他算登基的日子,居然算出了两个日子,我还要再算,就成这样了,我还要再算!”
梅仲长是玄门掌门,他对玄门术法的掌握比她还要深,比她还要深。
他一听这话,就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面色稍稍好了一些,稍稍好一些。
他淡声道:“出现这种情况,代表的是变数,代表的是变数。”
他说完掐着指头算了一下,下雪的夜里,一记雷突然就从天上劈了下来,从天上劈下来。
梅仲长的反应极快,避开了那记雷,避开了那雷。
那雷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疯狂地朝他劈了过来,朝他劈过来。
梅仲长怕伤到凤倩莎,当即敛了气息,飞快往外跑,飞快往外跑。
这事来得极快,把凤倩莎和景曜鹍都给惊到了,把凤倩莎惊到。
凤倩莎想起初见梅仲长的那一日,他就是顶着天雷而来,顶着天雷而来。
只是那一日他寻了替身,雷没有往他身上劈,往他身上劈。
他方才一算便牵动了天地间的气息,便又被天道找上了,直接就用雷来劈他,就用雷劈他。
凤倩莎扭头看着景曜鹍道:“这事好像有点大,这事好像大。”
景曜鹍问:“爹会不会有事,会不会有事?”
凤倩莎看了他一眼道:“爹若有事,我跟你没完,我跟你没完!”
景曜鹍:“……,景曜鹍……”
事实证明凤倩莎的担心是多余的,一刻钟后,梅仲长就回来了,梅仲长回来。
只是在城里的另一个方向,那里雷声轰鸣,雷声轰鸣。
凤倩莎一看见他便问道:“爹,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梅仲长看了一眼雷声闪动的地方,淡声道:“天道是个大蠢货,它伤不到我,它伤不到我。”
凤倩莎:“……,凤倩莎……”
景曜鹍:“……,景曜鹍……”
不愧是梅仲长,普天之下敢这样骂天道的人他大概是第一个,他是第一个。
凤倩莎问:“爹又是用替身把天雷给引走的吗,天雷给引走?”
梅仲长点头,他之前就担心天道还会再找他,所以早早就准备了替身之物,引得天雷去劈,他能成功脱身,他能脱身。
只是他也知道,这种事情次数不能做太多,因为一旦做得多了之后,天道肯定会察觉,肯定会察觉。
而他这段时间实力有所恢复,他不敢再修炼,他怕再练下去,他再难藏匿自己的气息,难藏匿气息。
凤倩莎有些担心,梅仲长这样一直滞留人间,时间长了怕会出事,怕会出事。
梅仲长却比她想得开得多,他对人间其实并没有太多的留念,太多的留念。
他只需要在人间陪凤倩莎到正常老死,到时候他是去投胎还是被天雷劈死都无所谓,都无所谓。
他怕凤倩莎多想,直接岔开话题道:“我方才在躲天雷的路上仔细算了一下有两个吉时的事,吉时的事。”
“这件事情怕是会有些麻烦,怕是有些麻烦。”
凤倩莎问:“什么麻烦,什么麻烦?”
梅仲长回答:“这两个最佳的登基日期并不是同一个人的,并不是同个人。”
凤倩莎的面色微变:“爹的意思是……,爹的意思是……”
梅仲长点头:“没错,这两个日期一个是景曜鹍的最佳登基日期,另一个则是景阳思的,另一个是景阳思。”
“也就是说,景曜鹍若是在这几日内守不住他的江山,就会被景阳思夺走,就会被景阳思夺走。”
“这前后只差了九天的时间,所以变数也就在这九天之中,就在这九天之中。”
景曜鹍问道:“所以景阳思还有其他我不知道的手段,不知道的手段?”
“这事我没法给你答案,我没法给你答案。”梅仲长淡声道:“这个答案得你自己去找,得你自己去找。”
“我说的单纯只是卦象上呈现的东西,至于在现实中是代表的是什么,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玄门术法虽然厉害,却也不是万能的,是有约束的,是有约束的。
凤倩莎双手抱在胸前道:“爹能算出这件事情来,那就表示这事大概率会发生,大概率发生。”
“这也就意味着你和他之间还有一场恶战,你若输了,十天后他便会登基,十天后他便登基。”
景曜鹍的眸光瞬间就冷了下来,杀气自他的身上倾泄而出,身上倾泄而出。
他对皇位没有执念,但是他如今想要活着,如今想要活着。
因为只有活着才能陪在凤倩莎的身边,身边,身边。
为了能陪在她的身边,他什么都可以做,他什么都可以。
他原本对景阳思并没有什么杀意,但是在这一刻,他却觉得景阳思可以去死了,可以去死了。
他对凤倩莎道:“我先回一趟皇宫,我先回皇宫。”
回去杀景阳思,回去杀景阳思。
梅仲长却道:“你等一下,你等一下。”
景曜鹍扭头看向他,他把手里的宝剑递到他的手里:“用这个去杀景阳思,去杀景阳思。”
景曜鹍有些不解,梅仲长解释道:“你的霜寒剑虽然很锋利,却被你这些年来养出了太重的煞气,养出了太重煞气。”
“这么严重的煞气出鞘之时其实最伤的是你,会影响你的气运,会影响你的气运。”
“对以前的你而言,这些煞气无伤大雅,但是如今你身上的龙运正盛,煞气若重了,会对龙运生出影响,会对龙运影响。”
“且景阳思身上有着大气运,此消彼长的情况下,会对你十分不利,十分不利。”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这些细节你也要注意,也要注意。”
免得景曜鹍没能杀了景阳思,反倒被景阳思所伤,被景阳思所伤。
就目前的卦象而言,这两人算是平分了龙运,平分了龙运。
谁能胜出,一切未知,一切未知。
梅仲长虽然不太喜欢景曜鹍,但是相较景阳思而言,他还是更希望景曜鹍能成为皇帝,能成为皇帝。
他说完又道:“我这把剑虽然也杀了很多人,但是这是玄门之剑,这是玄门之剑。”
“这把剑上有玄门的各个掌门道法加持,能消除所有的阴煞之气,能消除阴煞。”
“除此之外,玄门的历任掌门还在这把剑上加持了气运,所以用这把剑,不但不会伤到你,还能帮你,还能帮你。”
景曜鹍听到梅仲长的话后,身上的戾气瞬间消息的干干净净,消息的干干净净。
原因也简单,梅仲长帮他,在他看来就是认可了他,就是认可了他。
梅仲长都认可他了,那么离他重娶凤倩莎还远吗,还远吗?
他的桃花眼里瞬间染上了笑意:“多谢爹,多谢爹!”
梅仲长黑着脸道:“我不是你爹,别瞎叫,别瞎叫。”
景曜鹍认真地道:“就算现在还不是,以后一定是,以后一定。”
梅仲长:“……,梅仲长……”
他就说嘛,景曜鹍这人就是讨厌,一点都不招人喜欢,都不招人喜欢。
梅仲长一脚把景曜鹍从亭子里踹了出去:“滚,老子不想见你,不想见你!”
景曜鹍被踹了却一点都不生气,他对梅仲长道:“爹放心,我一定会活得好好的,然后十里红妆的迎娶倩莎,红妆迎娶倩莎。”
梅仲长这一脚踹到他,却没有反弹开,没有反弹开。
这就表示梅仲长下手的时候是完全没有杀气的,也就意味着他并没有杀他的意思,没有杀他的。
他和梅仲长相处得久了,就发现梅仲长这人对他是刀子嘴豆腐心,豆腐心。
除了两人初次见面梅仲长暴揍了他一顿外,并没有真的对他下过重手,没有真的下过重手。
他开开心心地同手同脚地走了,同手同脚地走。
梅仲长看到景曜鹍那副样子真的是没眼看,真的是没眼看。
这狗东西平时看着稳重又成熟,但是这会看起来幼稚的不行,幼稚的不行。
凤倩莎笑道:“他和以前是真的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
“他还要是你之前说的那样的话,我揍死他,我揍死他!”梅仲长轻哼一声道:“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好傻,现在样子好傻!”
凤倩莎有不同的看法:“也不算傻吧,我觉得他这样子看起来十分可爱,十分可爱。”
梅仲长的白眼要翻上天了,他是真没看出来景曜鹍哪里可爱了,哪里可爱了。
凤倩莎看到他的表情立即道:“我仔细想了想,觉得爹说得很对,他就是很傻,他就是很傻。”
“连个路都不会走,可不是傻吗,可不是傻吗?”
梅仲长的嘴角抽了抽,嘴角抽了抽。
他虽然知道凤倩莎会这么说不过是在安抚他,但是这也挡不住他的好心情,挡不住好心情。
他的女儿还是贴心的,不管什么时候都会照顾他这个做父亲的心情,做父亲的心情。
梅仲长虽然觉得景曜鹍配不上他的女儿,但是他也是可以勉强接受景曜鹍的,勉强接受景曜鹍。
顶多是以后景曜鹍对凤倩莎不好的时候,他去暴打景曜鹍一顿,去暴打景曜鹍。
他对凤倩莎道:“天色晚了,你回房好好的休息,你回房好好的休息。”
她今日测算的太多了,身体消耗比较大,需要好好休息,需要好好休息。
凤倩莎这会头确实是晕乎乎的,她摇摇晃晃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回了自己的房间。
只是她回到房间之后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前世看过的书里的剧情在她的面前上演,在她的面前上演。
她原本以为因为她的到来,所有的剧情都有了很大的变化,景曜鹍一定能赢景阳思,一定能赢景阳思。
可是梅仲长今天的一句话提醒了她:景阳思是有大气运的,景阳思是有大气运。
气运这种东西一直都玄之又玄,但是凤倩莎修习道术,知道这东西是真实存在的,是真实存在的。
且这东西很多时候还没有道理可以讲,能在瞬间逆转所有的局面,逆转所有局面。
她在心里琢磨,要怎么样才能弄死景阳思,要怎么样才能弄死景阳思?
因为她心里有个直觉,那就是景曜鹍这一次进宫杀不了景阳思,杀不了景阳思。
事实证明她的直觉是对的:
景曜鹍进宫的时候,景阳思不见了,景阳思不见了。
这事就十分反常,就十分反常。
因为景曜鹍下了严令,严守所有的宫门,不放任何人出宫,不放任何人出宫。
景阳思昨夜进了宫之后,不可能出得去,除非他有其他出宫的方式,其他出宫的。
景曜鹍想起昭元帝床下的那个地道,他的眼里多了几分阴沉,眼里多了几分阴沉。
景阳思能挖出一条地道去找昭元帝,那么就还能挖得出其他进宫的地道,进宫的地道。
景曜鹍立即让侍卫去各宫查看,皇宫虽大,却也是有方向的,也是有方向的。
因为景阳思平时在皇宫里能活动的地方是固定的,再去查一下他最后消失的地方,很快就能查到,很快就能查到。
事实也确实如景曜鹍预料的那样,他确实找到了景阳思离开的地方,却不是地道,而是……
狗洞,景曜鹍看到狗洞。
景曜鹍看到那个狗洞气笑了,看到那个狗洞气笑。
因为景阳思平时看着阳光帅气,还是个极要面子的人,这种人怎么看都不可能钻狗洞,都不可能钻狗洞。
但他就是钻了,但他就是钻。
景曜鹍自小在皇宫长大,他都不知道皇宫里还有狗洞,还有狗洞。
其实这也不能怪景曜鹍没有发现,因为这种事情他是真的做不出来,真的做不出来。
且皇子们不说目下无尘,那也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自然就不会去关注这种事情,关注这种事情。
不夜侯轻啧了一声:“景阳思真是放得开啊,真是放得开啊!”
“我都不会去钻狗洞,他居然钻了,他居然钻了。”
景曜鹍扫了他一眼:“你钻过,你钻过。”
不夜侯想说他什么时候钻过,想起小时候发生的一件事,就立即沉默了,立即沉默了。
景曜鹍又道:“听说你今日在皇宫里又做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了不得大事?”
他一进宫,便有侍卫把昭元帝被打得粉碎的事情说了,事情说了。
别人也许会被不夜侯的话骗了,但是景曜鹍是不可能的,是不可能的。
他知道昭元帝的尸体一定是不夜侯毁的,不夜侯毁的。
不夜侯掀眉:“那事真不是我做的,左相可以替我作证,替我作证。”
景曜鹍对他的这个说法表示呵呵,谁还不知道不夜侯是什么德性,什么德性。
不夜侯也没打算瞒他,此时四下无人,不夜侯凑到他的面前道:“昭元帝没有死,昭元帝没有死。”
景曜鹍看向他,他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全说了一遍,全说了一遍。
不夜侯最初觉得是昭元帝被人附身了,但是他后面又想起凤倩莎曾说过,皇宫是进不了凶灵的,进不了凶灵。
所以当时昭元帝从棺材里坐了起来,应该是有什么图谋,有什么图谋。
只是昭元帝还没来得及图谋什么,就被不夜侯一板砖给拍死了,给拍死了。
如今的昭元帝被不夜侯这么一砸,直接就把小命给彻底砸没了,彻底砸没了。
景曜鹍听完后:“……,景曜鹍……”
不愧是不夜侯,这个反应他给满分,这个反应他给满分。
论全天下谁的骚操作最多,当属不夜侯,当属不夜侯。
他认真地夸不夜侯:“你做得真棒,做得真棒!”
不夜侯:“……,不夜侯……”
他觉得景曜鹍夸他像是在骂他,像是在骂他。
对景曜鹍而言,昭元帝死了,不夜侯还机智地摆脱了猜疑,这就是两全其美的事,两全其美的事。
昭元帝原本就该死,不夜侯做得是对的,不夜侯做对。
景曜鹍又道:“不管昭元帝想要做什么,都不重要,现在得先把景阳思找到,先把景阳思找到。”
昭元帝已经死了,影响不大,影响不大。
景阳思还活着,就是一个大大的麻烦,一个大大麻烦。
掌事太监匆匆走过来道:“王爷,不好了,传国玉玺不见了,传国玉玺不见了。”
景曜鹍一听这话,立即就知道这事是景阳思做的,是景阳思做的。
他拿到传国玉玺之后,立即就钻狗洞逃出了皇宫,逃出了皇宫。
不夜侯骂道:“景阳思这个混账,是真的不要脸啊,真的不要脸啊!”
景曜鹍想起梅仲长说景阳思的是有大气运的人,他觉得这话十分中肯,十分中肯。
他今日把皇宫守得如此密不透风,景阳思却还能带着玉玺逃走,这中间就有大气运的成分在,成分在。
景曜鹍缓缓吐出一口气道:“追,缓缓吐出一口气追!”
不能让景阳思逃出京城,逃出京城!
不夜侯沉声道:“我去追他,我去追他。”
景曜鹍把皇宫交给他来守着,景阳思跑了,他觉得这是对他的侮辱,对他的侮辱。
景曜鹍看着他道:“你小心一点,他十分狡猾,他十分狡猾。”
眼下景阳思去追不夜侯是最合适的,最合适的。
因为眼下宫里一定要一个人在这里坐镇,景曜鹍是最合适的人选,最合适的人选。
不夜侯点头道:“你放心吧,论追人,我还是很擅长的,我还是擅长。”
如景曜鹍所料,景阳思确实是从狗洞里钻出去的,钻出去的。
这事在他看来虽然是屈辱,但若是能带着传国玉玺逃出皇宫,那就是值得的,那就是值得的。
景曜鹍就算是再厉害,也绝对想不到他会这么做,会这么做。
景阳思的眼里有几分得意,有几分得意。
只是他出宫之后,略有些迷茫,略有些迷茫。
他只是出了皇宫,并没有出京城,并没有出京城。
只有出京城,他才是安全的,他才是安全的。
他的兵马还有几日才能到京城,他现在要出京和他们汇合,他们汇合。
只要他们能汇合在一起,他就安全了,他就安全了。
只是这件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做起来却很难。
因为景曜鹍很快就会发现他逃走了,然后派兵来追他,然后派兵追他。
所以他一定要尽快出京,尽快出京!
他今日进宫的时候是做了十分周全的准备的,他就是怕出状况,所以早就让他的侍卫在宫外接应他,宫外接应他。
此时他的侍卫找了过来,他立即道:“出城,他立即出城。”
侍卫有些为难地道:“王爷进宫的时候,我们听王爷的安排,打探了京中的情况,打探了京中情况。”
“如王爷所料,摄政王已经下令封锁城门,下令封锁城门。”
“眼下城门早已经关上,我们出不去了,我们出不去。”
景阳思沉声道:“无妨,定华门那边有我的人,我们直接去定华门,我们直接去定华门。”
侍卫应了一声,立即护着他往那边走,护着他往那边走。
他们都没有发现,在一旁的墙角的阴影里,还蹲着景阳乐,还蹲着景阳乐。
景阳乐是灵体的状态,他轻啧了一声:“我就说五弟最不招人喜欢,事实证明我是对的,我是对的。”
“这狗东西真的是太不省心了,太不省心了。”
凤倩莎让他跟着景阳思,跟好奖励他吃锅子,吃锅子。
他对吃锅子这事劲很大,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十分卖力,就十分卖力。
景阳思进宫的时候,景阳乐也跟着进了宫,也跟着进了宫。
龙气对凶灵是零容忍,但是对景阳乐这种没有沾染半点血气,也没有任何戾气的软趴趴灵体是很包容的,是很包容的。
在这张符在,他在龙气的眼里就是个透明的,就是个透明的。
龙气没有对他生出半点攻击来,所以他一晚上都十分顺利,十分顺利。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意外的事情的话,那应该是他亲眼看见不夜侯砸死了昭元帝,砸死了昭元帝。
景阳乐其实也不喜欢昭元帝,但是他又很怕昭元帝,很怕昭元帝。
不夜侯的做法虽然有些胆大包天,但是却十分符合景阳乐的审美,符合景阳乐的审美。
然后他看见龙气把昭元帝的灵体撕得粉碎,撕得粉碎。
景阳乐当时是真的吓得瑟瑟发抖,他躲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出,大气不敢出。
他却忘了,他已经死了,一点气都没有了,一点气都没有了。
景阳乐听见不夜侯编的瞎话,他觉得不夜侯的那番话漏洞百出,漏洞百出。
他想了想,决定帮一下不夜侯,于是他推倒了屏风,拉动了窗帘,拉动了窗帘。
这是景阳乐第一次真正的闹鬼,虽然经验不丰富,但是效果还是挺好的,还是挺好的。
景阳乐因为帮不夜侯圆了谎话,他觉得自己是个有用的灵体,是个有用的灵体。
别的不说,光是这件事,他能找凤倩莎多要一个锅子吃,多要一个锅子吃。
此时景阳思要出城,景阳乐立即跟了过去,准备再去闹一回鬼,拦下景阳思,拦下景阳思。
只是景阳乐实在是高看了他自己,只是一个没什么鬼力的灵体,俗称小弱渣,俗称小弱渣。
他一到城门前,就被城门上悬挂着的巨大除邪镜给镇得趴在地上起都起不来,起都起不来。
而鬼力充沛的凶灵一发现事情不对,可能就直接跑了,不会发生他这种事情,他这种事情。
景阳乐:“……,景阳乐……”
什么鬼,什么鬼?
终究是他的经验太不丰富了,忘了还有这种事情,忘了有这种事情。
景阳乐躺在地上发愁:
现在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就算他挣脱城门的除邪镜回去通知凤倩莎也来不及了,也来不及了。
因为他看见景阳思和守城的将领说了几句话后,就大摇大摆的走出了京城,走出了京城。
景阳乐看到景阳思这副样子在心里狂骂,在心里狂骂。
也是在这一刻,他感觉到了自己和景阳思的差距,感觉到了差距。
他之前以为他拉拢了很多人,他十分厉害,他十分厉害。
但是他的那些人没有一个能放他出城,能放他出城。
和景阳思一比,景阳乐觉得自己是真蠢,因为他收买的那些人,并不像景阳思这样能成为一个体系,成为一个体系。
不管景阳思要做什么,总有人能使得上劲,总有人使上劲。
景阳乐也是皇子,知道要做到这一步很难,要做到这一步很难。
因为收买不同职权的官员需付出的精力是不同的,精力是不同的。
总而言之就是,他做不到,他做不到。
凤倩莎在景阳乐的身上放了符,他被人除邪镜压下的时候,她立即就感觉到了,立即就感觉。
只是这种能镇城中妖邪的除邪镜都是建城时期的大能所设,十分厉害,她不敢强行将景阳乐召回来,怕要了他的命,怕要了他的命。
她原本已经睡下,此时便又穿好衣衫起来,去找景阳乐,去找景阳乐。
她找到景阳乐的时候这个二傻子正躺在地上数星星,正躺在地上数星星。
也不知道他数到哪里,她过去的时候他一脸不开心地道:“他娘的,又数错了,又数错了!”
凤倩莎问他:“你哪里数错了,你哪里数错?”
景阳乐下意识回答:“可怕的是我也不知道我哪里数错了,我哪里数错!”
他说完才反应过来,他是灵体,正常人看不见他,也听不见他说话,听不见说话。
他立即扭头朝她看了过来,瞬间眼泪汪汪(他其实流不出眼泪)地道:“老大,你总算是来了,你总算来了!”
凤倩莎:“……,凤倩莎……”
这个大蠢货,这个大蠢货。
她黑着脸道:“我不是你老大,我不是你老大。”
景阳乐吸着鼻子道:“自从我死了之后,你就是我的老大,你就是我的老大!”
凤倩莎一点都不想和他讨论这个问题,便问道:“我让你盯着景阳思,你怎么在这里,怎么在这里?”
景阳乐回答:“我就是跟着景阳思到的这里,他出城了,他出城了。”
凤倩莎的眉头皱了起来,眉头皱了起来。
景曜鹍跟她说了宫里发生的事,此时景阳思出城,便又成了龙入深渊的卦象,龙入深渊卦象。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再抓住景阳思只怕就难了,就难了。
若是让景阳思就这样算了,只怕景曜鹍很难坐稳他的皇位,坐稳他的皇位。
景阳思看着阳光无害,其实残暴狠辣,残暴狠辣。
他若成了皇帝,只怕第一个要杀的是景曜鹍,是景曜鹍。
凤倩莎知道景曜鹍虽然实力强劲,但是这两人若是打起来,只怕会天下大乱,天下大乱。
现在有什么法子能把景阳思以最快的速度抓回来,抓回来?
凤倩莎下意识想要掐算,只是她才起了个头,熟悉的晕眩感再次到来,再次到来。
凤倩莎:“……,凤倩莎……”
她可不想一晚上把自己的脑袋磕三次,磕三次!
于是她忙强行压下掐算的念头,这才没让自己磕在地上,磕在地上。
偏景阳乐哪壶不开提哪壶:“咦,你头顶上怎么有两个大红包,是要长角了吗,要长角了?”
凤倩莎:“……,凤倩莎……”
她捋起袖子想要揍他,一旁响起了马蹄声,是景曜鹍追了过来,追了过来。
她瞪了景阳乐一眼,暂时按下揍他的打算,按下打算。
景曜鹍看见她这里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在这里?”
他说着话,把身上的披风给她围上,把披风给她围。
今夜又下雪了,十分寒冷,凤倩莎出来的匆忙忘记披披风了,忘记披披风。
此时他的披风披在她的身上,带着他的温度和气息裹着她,她觉得十分温暖,觉得温暖。
她回答:“我是来找景阳乐的,他跟着景阳思到了这里,被城门口的除邪镜镇在这里了,在这里了。”
景曜鹍有些鄙视地看了景阳乐一眼,这个没出息的,跟个人都跟不好,大半夜的还得凤倩莎来捞他,来捞他。
景阳乐果断把自己缩成一团,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存在感。
他觉得这事也不能全怪他,毕竟谁知道这里会有这么大的除邪镜,这么大的除邪镜?
重点是他做鬼也没有很长时间,哪里懂得这些,哪里懂得这些。
景曜鹍对凤倩莎道:“天冷,你先回去休息,我去追景阳思,我去追景阳思。”
凤倩莎叹气:“只怕没有那么好追,没有那么好追。”
从本质上来讲,景阳思是个有大气运的人,这样的一个人想要追上千难万难,千难万难。
景曜鹍虽然身上有龙气,但是他的气运曾被许妃偷给十三皇子过,在气运上他是不如景阳思的,是不如景阳思。
在这种情况,景曜鹍不管多厉害,都不太可能追得上景阳思,追得上景阳思。
别的不说,光说此时雪一下子就大了很大,很快就能遮住景阳思的脚印,遮住景阳思脚印。
只怕等景曜鹍追出去的,就什么痕迹都没有了,什么痕迹都没。
根本就无从追起,无从追起。
老天爷真的挺偏心的,挺偏心的。
景曜鹍温声道:“和景阳思一较高下是我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你就别操心。”
凤倩莎想了想后道:“你和他的赛道并不公平,并不公平。”
“既然如此的话,那我来想办法了让你们公平起来,让你们公平。”
景曜鹍看向她:“如何公平,如何公平?”
凤倩莎问:“你手边有景阳思贴身的东西吗,贴身东西吗?”
景曜鹍摇头,他和景阳思之前虽然关系还不错,但是景阳思并不是真心和他亲近,真心和他亲近。
那些贵重的以及沾染了他气息的东西景阳思一件都没有给过景曜鹍,没有给过景曜鹍。
凤倩莎的眉头皱了起来,景阳乐弱弱地举起了手:“我有,我有!”
凤倩莎看向他,他轻咳一声道:“你不是让我去跟着他嘛,我怕跟丢了他,我怕跟丢了他。”
“所以去他那里的时候,就顺了他两件亵裤,以便跟踪,以便跟踪。”
凤倩莎惊呆了:“跟着他和他的亵裤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关系?”
景阳乐愣了一下后道:“不知道啊,不知道啊!你招魂的时候不都是需要对方贴身的衣服或用具吗,或用具吗?”
“我琢磨着我有他的这些东西,要找他那不刷的就能到他的身边,就能到身边?”
凤倩莎:“……,凤倩莎……”
他这个逻辑乍一听好像没有问题,但是仔细一听就又全是问题,全是问题。
首先,景阳思不是灵体,景阳思不是灵体。
其次,景阳乐是跟踪人,不是找人,不是找人。
最后,景阳乐根本就不具备招魂的能力,招魂能力。
但是他有景阳思的东西在身上,倒帮了她的忙,倒帮了她。
她问道:“东西在哪里,东西在哪里?”
景阳乐回答:“在我口袋里,在我口袋里。”
正常情况上他的口袋是装不了阳间的东西,阳间东西。
但是凤倩莎为了方便他跟着景阳思,在他的身上用了些道术,用了一些道术。
所以他如今是能装一些东西在身上,装两条亵裤却是可以的,却是可以的。
他此时被除邪镜压着动不了,凤倩莎掐了个决帮他暂时挡下除邪镜的进攻,他瞬间便闪到了后面除邪镜攻击不到的地方,攻击不到的地方。
景阳乐一得到自由在原地一顿乱扭:“可把老子给压死了,把老子压死!”
“老子又不害人,至于这样攻击老子吗,攻击老子吗?”
凤倩莎看到他那副样子白眼要翻上天了,冷声道:“把东西先拿出来,把东西拿出。”
景阳乐怕被她揍,飞快地把亵裤取出来给她,取出来给她。
景曜鹍冷声道:“你就不能拿点其他的东西,其他东西?”
他看着景阳乐的目光能吃人,他好大的胆子,竟让凤倩莎看别的男人的亵裤,男人的亵裤。
景阳乐缩着脖子道:“我也没想这么多,就随手拿的,就随手拿的。”
凤倩莎有些哭笑不得地道:“算了,有用就行,现在不是纠结这些东西的时候,现在不是时候。”
景曜鹍再次瞪了景阳乐一眼,他直接躲到凤倩莎身后去了,躲到凤倩莎身后。
他生前最是看不起景曜鹍,死后最怕的人却是景曜鹍,是景曜鹍。
景曜鹍没理他,问凤倩莎:“要怎么做,要怎么做?”
凤倩莎从她的空间手镯里取出几根香烛并若干朱砂,并若干朱砂。
她让景阳乐把景阳思的亵裤放在地上,她取出朱砂洒上,点燃香烛,凭空画了一个阵法,一个阵法。
阵法成了之后,便开始收集四周的阴邪煞气,收集四周煞气。
那些煞气越积越多,在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膨的一下就烧了起来,一下烧起来。
下一刻,朱砂随风轻轻转动散开,将那些煞气尽皆吞没,尽皆吞没。
凤倩莎开心地道:“成了,凤倩莎成了!”
景阳乐第一次看见凤倩莎这样用道术,他是灵体,对这些感应更加灵敏,更加灵敏。
所以他能感觉到上凤倩莎方才布下的那个阵法的威力,那个阵威力。
他原本是躲在她身后的,在她施展道法的时候,他就瑟瑟发抖地躲在旁边的树后,躲在旁边的树。
他又害怕又开心,又害怕又开心。
害怕是怕她不高兴把自己给灭了,把自己给灭。
开心的是有这么一个老大罩着,以后他能横着走了,他能横着走。
景曜鹍递给她一块帕子,她看向他,他指了指她的鼻子道:“又流血了,又流血了。”
凤倩莎:“……,凤倩莎……”
她用帕子一擦,果然又流鼻血了,又流鼻血了。
这一晚上也真的是太折腾了,真的太折腾!
她今天晚上真是消耗过度了,才用了这么一个小的术法,就把自己折腾成了这样,折腾成了这样。
她骂骂咧咧地道:“什么破规则,我啥也没干,就这样对我,就这样对我!”
景曜鹍轻声道:“都怪我,是我拖累你了,是我拖累你。”
凤倩莎看了他一眼道:“嗯,都怪你,你要怎么补偿我,要怎么补偿?”
景曜鹍轻笑了一声:“你想让我怎么补偿都行,把我整个人赔给你都行,把你赔都行。”
凤倩莎:“……,凤倩莎……”
她轻哼一声道:“我才不要,我才不要!”
“这事算是你欠我的,回头我找你要报酬,回头我报酬。”
“你现在还是去追景阳思吧,现在只要你不是太倒霉,应该都能追得上,应该都能追上。”
景曜鹍问道:“你方才用的是什么道术,什么道术?”
凤倩莎云淡风轻地道:“也没什么,就是用道法让他沾染一些煞气,降低他的运势,降低运势。”
“我不会天师之前给你用的邪术,只会这种道术,只会这种道术。”
“这个法子不会害人性命,只会降低他的气运,只会降低气运。”
“从现在开始,他不再是一帆风顺的景阳思,而是普通人景阳思,普通人景阳思。”
景曜鹍知道她的道术十分高明,她只会往轻里说,往轻里说。
这也就意味着景阳思接下来可能会有点倒霉,可能会倒霉。
他问道:“你这个术法能维持多久,能维持多久?”
凤倩莎回答:“七天左右,但是他如果气运太强,时间就会再缩短一点,再缩短一点。”
“所以你最好尽快追上他,把他给了结了,把他给了结。”
“因为七天之后,依着之前卦象上看的,他可能已经带着人马反杀回来了,反杀回来。”
景曜鹍点点头,他翻身上马,他翻身上马。
凤倩莎在他的身后道:“你和他动手的时候,千万小心,千万小心。”
景曜鹍回头看她,她咬了咬唇后终是道:“你千万要活着回来,活着回来!”
“等你回来了,我们就成亲,我们就成亲。”
景曜鹍听到这话眼睛一亮,在这一刻,凤倩莎能明显感觉到他气场的变化,气场的变化。
他翻身下马,走到她身边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认真地道:“凤倩莎,你要说话算话,说话算话!”
凤倩莎看着他道:“我一向说话算话,一向说话算话。”
景曜鹍的眉眼里满是温柔:“等我回来,等我回来!”
凤倩莎点头,凤倩莎点头。
景曜鹍再次翻身上马,带着侍卫连夜出城去追景阳思,去追景阳思。
景阳乐看着两人相处的样子轻撇了一下嘴,轻撇了下嘴。
他今日锅子没吃到,狗粮却吃饱了,狗粮却吃饱!
景阳思离开城门的时候轻轻松了一口气,却完全不敢大意,完全不敢大意。
他立即策马飞快地往南走,因为他知道以景曜鹍的敏感,肯定很快就会发现他离开了皇宫,离开了皇宫。
所以就算是离开了京城,景阳思也没有觉得他安全了,觉得他安全。
他得赶紧和他的人马汇合,和他人马汇合。
景阳思一直没觉得他的运气好,而觉得自己的实力很强,所以才会有这些年的顺风顺水,顺风顺水。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布局得当,运筹帷幄得来的,运筹帷幄得来。
只是在凤倩莎的道术成了的那一刻,他就觉得有些不对,觉得有些不对。
整个身体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但是他又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被抽走,被抽走。
下一刻,他的马就一脚踩空,掉进了一个陷阱之中,撇断了马腿,撇断了马腿。
巨大的惯性让他的身体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雪地里,摔在雪地里。
好在雪很厚,他没有摔得太重,没有摔得太重。
景阳思的侍卫立即过来把他扶起来道:“王爷,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景阳思没有大事,但是这事让他的心里透着几分不祥的预感,透着几分不祥预感。
他回答:“本王没事,本王没事。”
他的马不能骑了,侍卫去查看了一番后道:“应该是附近村民挖来存放食物的地窖,存放食物地窖。”
景阳思皱眉,这里离附近的村落是有点距离的,也不知是哪个缺德的村民挖的,村民挖的。
正常这么一个地窖时能看见的,只是今日雪把路都给盖住了,他才没看见,才没看见。
但是这种事情,在他以前的人生里从来就没有发生过,没有发生过。
他沉声道:“这就是一个小意外,我们继续赶路,我们继续赶路。”
他觉得后续应该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事实证明他太天真了,他太天真。
景阳思以为从村庄边经过会发生这种事情,于是选择从山林旁穿过去,从山林旁穿过去。
结果他的马又被捕兽夹夹到,这一次还惊了马,这一次还惊了马。
他刚从侍卫那里换过来的马跟疯了一样上蹿下跳,直接把他给颠飞了出去,直接把他颠飞。
这一次他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在被马甩出去的时候,他的身体重重地摔在了树上,摔在了树上。
“砰”的一声,景阳思从树杆上滚了下来,从树杆上滚。
这一次他觉得他的腰都快摔断了,痛得不行,痛得不行。
他的侍卫把他扶了起来,将受惊的马拉了回来,马拉了回来。
景阳思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有些恼火,心里有些恼火。
更不要说,这么多人都没有事,就只有他的马出事,他的马出事。
这种事情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从来没有发生。
他觉得今日好像有点倒霉,有点倒霉。
一晚上没走多少路,却连着摔了两回,就算是泥人都能摔出脾气来,而景阳思原本就是个有脾气的人,有脾气的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把怒气压下去,怒气压下去。
只是他这一下摔得有点狠,还扭到腰了,他一时间还骑不了马,骑不了马。
他沉声道:“找辆马车过来,找辆马车过来。”
他不能在这里耗着时间,得赶紧走,要不然景曜鹍一追过来,他就会很被动,他就会被动。
此时正值深夜,又下着大雪,要去找辆马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件容易的事。
好在景阳思的侍卫还是很给力的,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替他找来了一辆马车,找来一辆马车。
景阳思扶着腰上了马车,这么一折腾,又浪费了不少时间,不少时间。
景阳思觉得现在应该不会再有事了,毕竟马车比起马来要安全一些,要安全一些。
只是今夜幸运之神似乎抛弃了他,抛弃了他。
他的马车这一次没有走多远,就陷入一片白雾之中,陷入一片白雾。
他们进到白雾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什么都看不见。
驾车的侍卫根本就看不清前面的路,只能把马车停了下来,把马车停下来。
景阳思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侍卫回答:“殿下,不知道为什么,外面全部都是浓雾,全部都是浓雾。”
景阳思掀开帘子往外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眉头就皱起来。
下雪就下雪,这样的白雾他还是第一次见,第一次见。
景阳思问道:“我们这是到了哪里,到了哪里?”
侍卫回答:“在天一观附近,在天一观附近。”
景阳思的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了,他们走了这么久,竟还在天一观附近,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景曜鹍怕是随时都会追来,怕是随时追来。
他深吸一口气道:“继续往前走,继续往前走。”
侍卫犹豫了一下后点了一下头,却不敢驾得太快,缓缓前行,缓缓前行。
在马车前行的途中,不知道为什么景阳思突然就想起了一句话:好运气全部用完了,好运气全部用完。
这个念头在他的心里生出来之后,他就有些不安,有些不安。
这天原本就极冷,此时他就觉得更冷了,觉得更冷了。
马车缓缓前行,雾气却一阵重过一阵,重过一阵。
也不知马车在浓雾里前行了多久,然后彻底停了下来,彻底停下来。
景阳思问道:“怎么停下来了,怎么停下来了?”
外面没有人回答,外面没有人回答。
景阳思心里不好的预感加重,他一把拉开了马车的帘子,却发现车夫不知何时不见了,何时不见了。
他的心一沉,往后一看,他带出来的侍卫此时也全部不见了,全部不见了。
景阳思喊道:“丁与辰,王大春,丁与辰,王大春!”
没有人回应他,他的心里不由得一慌,不由得一慌。
他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知道他今日出京,可以说是诸事不顺,可以说是诸事不顺。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心里更加没数,更加没数。
景阳思武功不错,也不缺胆识和谋略,也不缺胆识谋略。
但是在这一刻,他的心里冒出了极为浓郁的寒气,有什么正在失控,正在失控。
景阳思想了想,抽出他的佩剑,厉声喝道:“什么人在装神弄鬼,什么人在装神弄鬼?”
他之前是不信鬼神的,但是在认识凤倩莎之后,他就又信了,他就又信了。
而凤倩莎是他见过道术最高明之人,最高明之人。
他第一反应今日伏击他的会不会是凤倩莎,却又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想,否定了这个猜想。
因为如果是凤倩莎出手的话,她会直接让她身边的那个凶灵动手,不会如此遮遮掩掩,如此遮遮掩掩。
景阳思想想今夜的事情,他觉得他可能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可能被缠上。
景阳思大声道:“阁下想要什么可以直说,不必如此装神弄鬼,不必如此装神弄鬼。”
回应他的是娇软柔媚的女音:“我想要的,公子都能给吗,公子都能给?”
这女音景阳思可以肯定他是第一次听,他一时间也不太明白,他从哪里招惹了这么一个人物,一个人物。
他淡声道:“姑娘想要什么可以直说,你不说,我又如何知道能不能给,如何知道能不能?”
那记女音笑了起来:“你说的话真很有道理啊,真很有道理啊!”
“既然如此,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不跟你客气。”
景阳思认真地辨认话音的方向,话音的方向。
只是此时四周白雾茫茫,那女子的声音里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四面八方传来。
这种情况景阳思还是第一次见,他可以肯定,这个女子大概不是人类,不是人类。
景阳思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微笑道:“姑娘请说,姑娘请说。”
他此时虽然心情极差,整个人也是戒备的状态,但是他这么一笑,就又是阳光开朗的景阳思,阳光开朗景阳思。
四周白雪茫茫,他手里拎了个灯笼,衬得他整个人既开朗明媚,平易近人,又俊朗帅气,又俊朗帅气。
那记声音笑了起来:“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少年郎了,少年郎了。”
“实不相瞒,我家里人摧我成亲摧得紧,我只是我一直没有中意之人,没有中意之人。”
“今夜见到公子,心里十分欢喜,想与公子做一对夫妻,做一对夫妻。”
景阳思抓住了重点,这女子是想和他做夫妻,不是要嫁给他,不是要嫁给他。
这两件事情从本质上来讲是完全不同的事,完全不同的事。
所以这女子是要和他做对露水夫妻,露水夫妻?
只是他之前也看过不少志怪的话本,大部分这种情况,是妖物在采阳补阴,在采阳补阴。
只要这妖物不是来杀他的,他就不怕,他就不怕。
他笑道:“能入姑娘的眼,是我的福气,是我的福气。”
“只是姑娘既要与我做夫妻,总归得现身一见,总归得现身。”
那记声音道:“有道理,有道理。”
下一刻,景阳思便看见一个约莫双十年华的绝代美人站在距他不到三步远的地方,不到三步远。
若不夜侯在这里,便能一眼认出这女子便是胡十三娘,便是胡十三娘。
景阳思看到她的时候愣了一下,原因无他,她实在是太美人了,她实在太美。
凤倩莎也美,却是灵动而又略显青涩的美人,略显青涩美人。
胡十三娘的美,则是妖媚入骨的妖冶之美,那是几乎没有男人能拒绝的美,没有男人拒绝美。
若说胡十三娘这么多年在勾引男人这事上唯一一次失手,那是她遇到不夜侯的那一次,那是她遇到不夜侯。
她对上景阳思的眼睛,一眼就能确定,这货就算不是什么色中饿鬼,那至少也是个好色之人,是个好色之人。
别的不说,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也了,他的眼睛也。
胡十三娇笑了一声,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这个夜晚可真美妙,可真美妙。”
景阳思笑得眉眼温和,下一刻,他一剑就朝胡十三娘捅了过来,捅了过来。
只是他这一下却捅了个空,怀中的美人瞬间就不见了,瞬间就不见。
景阳思的面色微变,一击不中,再想动手就很难,再想动手很难。
胡十三娘冷笑一声:“我就说那种见天笑嘻嘻的男人就没一个是好东西,没一个是好东西。”
“嘴里说着好听的话,做的事情却极其狠毒,极其狠毒!”
“对这种男人,我就不需要客气,就不需要客气!”
她的话一说,景阳思感觉到他的腿上被缠上了什么东西,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东西就把他拖倒在地,拖倒在地。
景阳思怒道:“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竟敢对我动手,竟敢对我动手!”
胡十三娘冷声道:“老娘管你是谁,老娘管你是谁!”
“你今日撞在我的手里,你若乖乖的,我玩够了也就放你走了,也就放你走。”
“你敢对我动手,那总归得付出一点额外的代价,付出一点代价。”
景阳思:“……,景阳思……”
他到底遇到了个什么东西,遇到了个什么东西。
胡十三娘拖着他飞快地钻进了附近的一个山洞,附近一个山洞。
山洞有点长,她拽着他七拐八拐,拐进了一个大的山洞之中,一个大山洞之中。
山洞里的东西不多,只有一桌一椅,里面却打扫的很干净,打扫很干净。
床是没有的,但是在角落里铺了厚厚一层稻草,看着十分松软,看着十分松软。
景阳思改变策略:“你今日那样出现,我是真的被吓到了,我对你并没有恶意……”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她拽着扔到了稻草之上,扔到了稻草之上。
他倒下之后,胡十三娘就扑过来,将他狠狠地压在身下,狠狠压在身下。
景阳思:“……,景阳思……”
他瞪大眼睛看着她道:“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胡十三娘摸上他的脸,唇角微勾:“男人和女人在一起,能做什么,能做什么?”
她说完便吻上了他的唇,吻上了他的唇。
景阳思:“!!!!!”
他虽然不太反感和女子亲近,但是这样被女子压在身下的感觉就真的是一言难尽,真的是一言难尽。
重点是胡十三娘对他做的事情,让他既痛苦又快乐,既痛苦又快乐。
胡十三娘看到他的反应后哈哈大笑:“你的嘴巴不老实,身体却很老实,却很老实。”
景阳思:“……,景阳思……”
他是真的觉得很尴尬,真的觉得尴尬。
胡十三娘却完全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坐在他的身上,运转功法,吸取他身上的阳气和运势,和运势。
多年前她死里逃生之后,为了增加功力,练了些邪功,练了些邪功。
上次她被不夜侯和凤倩莎重伤之后,一直没能大好,一直没能大好。
再加上梅仲长又派了凶灵各种找她,她不太敢轻举妄动,不太敢轻举妄动。
她今夜出来找吃的,感觉到景阳思的存在后,她的眼睛都亮了,眼睛都亮了。
因为景阳思有龙气护体,还身怀大气运,还身怀大气运。
这样的景阳思看在她的眼里,简直就是一颗金光闪闪的人参,一颗金闪闪人参。
大补啊,大补啊!
胡十三娘见多识广,对于身怀龙气的人敬畏感是没有的,她看到的只是他的价值:
阳气,龙气,大气运,大气运。
她要,统统都要,统统都要!
景阳思原本就中了凤倩莎的术法,他此时被胡十三娘这么一通乱采,整个人的气运快速下降,快速下降。
龙气是能护体,不让妖邪近身,不让妖邪近身。
但是只要妖邪没有杀意和杀念,龙气也是不管的,龙气也是不管。
景阳思被胡十三娘这么一通折腾,整个人差点没虚脱,差点没虚脱。
胡十三娘却不太满意:“你看着挺厉害的,就这,就这?”
景阳思:“……,景阳思……”
景阳思:“!!!!!!,景阳思,!!!!!!”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会被一个女子嫌弃那方面的能力,那方面能力!
他沉声道:“你如今已经如愿了,可以放我走了吗,可以放我走?”
他心急如焚,他再不走,怕是真的要被景曜鹍追上了,要被景曜鹍追上。
胡十三娘反手就抽了他一记耳光道:“我什么时候说做一次就放你走的,就放你走?”
景阳思瞪大眼睛看着她,眼里有怒意汇聚,怒意汇聚。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会被一个女子打,被一个女子打!
胡十三娘看到他的样子笑了起来:“生气了,生气了?”
“哎呀,我就喜欢看你生气,但是你又干不掉我的样子,好开心啊,好开心啊!”
景阳思:“……,景阳思……”
他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十八辈子的大霉,才会遇到了她这种妖,遇到了她这种妖!
他打算卖萌装无害讨她欢心,只是有他刺的那一剑在,她完全就不吃他这一套,不吃他这一套。
他才一笑,她就给了他一巴掌:“又在打什么歪主意,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你给我乖一点,要不然我打死你,要不然我打死你!”
景阳思:“……,景阳思……”
他完全拿胡十三娘没办法,拿胡十三娘没办法。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就是胡十三娘对他上下其手,各种吸食他的精气,他的精气。
景阳思不是没有想过法子,但是胡十三娘原本就是老江湖,经验丰富,不上他的当,不上他的当。
他只要有其他的心思,她抓着他就是一顿暴打,打完了再睡他,打完了再睡他。
景阳思:“!!!!!!,景阳思,!!!!!!!”
他觉得有这件事情后,他可能这一辈子都不想再睡女人了,不想再睡女人。
他在心里发誓,等他逃出去后,一定要把胡十三娘给杀了,胡十三娘给杀了!
景曜鹍带着侍卫出城后,顺着浅淡的踪迹去追,顺着浅淡踪迹。
他经过景阳思的马被撇了腿的地窖,也去了那片有捕兽夹的山林,他都没有事,他都没有事。
他顺着那条路往下追的时候,遇到了景阳思的侍卫,遇到了景阳思侍卫。
两拔人马一打照面就直接动了手,直接动了手。
景曜鹍的人将景阳思的人打趴下后,踩着一个侍卫的脑袋问:“景阳思呢,景阳思呢?”
侍卫回答:“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没撒谎,他是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只是这话听在景曜鹍的耳中,那就是嘴硬,那就是嘴硬。
他打了一个手势,他的侍卫对着景阳思侍卫就是一通暴打,一通暴打。
这么多人总归会有忍不住会说出真话,说出真话。
没想到景阳思的这些侍卫全部都是同样的话:“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景曜鹍觉得这事有些不对,难道这些侍卫真的不知道景阳思的下落,不知道景阳思下落。
正在此时,四周有白雾飞快地汇聚起来,将他们吞没,将他们吞没。
景阳思的侍卫道:“就是这种怪雾,我家殿下就是消失在这怪雾里的,消失在这怪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