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各怀鬼胎

他想把那个圆盘扔出去的时候，却发现上面的指针突然动了起来。

左相愣了一下，把圆盘放在掌心，圆盘上的指针指向一个方向。

他有些好奇地顺着那个方向看去，便看见一个约莫十余岁的小姑娘正在当街卖红薯。

小姑娘长得眉清目秀，却并不是他记忆的模样。

他看了看指针，再看了看小姑娘，心里有些犯嘀咕。

他想了想，便过去买红薯：“给我来一根大的。”

小姑娘应了一声，用火钳去炉子里拿烤红薯。

左相四下看了看，问道：“小姑娘，你家大人呢？”

小姑娘回答：“死了。”

左相：“……”

这话他都不好接。

他便又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小姑娘看了他一眼，不答反问：“我多大关你屁事？”

左相：“……”

现在的小孩子脾气都这么大的吗？

但是这说话的语气，却又让他生出了莫名的熟悉感。

他笑着道：“你多大是和我没什么关系，我只是觉得这天寒地冻的，你一个人在这里卖红薯着实有些可怜。”

小姑娘斜斜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左相轻咳了一声，又接着道：“你冷不冷，要不去旁边的店里暖和暖和，我请你吃点点心？”

小姑娘看了一眼旁边的茶楼，眼里的戒备就更重了。

左相一看她这样子便道：“你放心，我不是坏人。”

小姑娘问他：“你这人话真多，你还买不买红薯了？”

左相忙道：“买！”

他伸手去掏银子却掏了个空，这才想起他今日是来上朝的，出门匆忙就没带银子。

他略有些尴尬地道：“我忘带银子了，我家就在前面的街上，要不你跟我去我家里取？”

小姑娘眯着眼睛看向他，二话不说，拿起那根刚出炉的红薯就糊在他的脸上。

左相“哎哟”了一声，好在如今天寒地冻，要不然这一样就能烫掉他的皮。

他还没反应过来，小姑娘就敲着锣喊道：“各位叔伯抓人贩子了！”

这句话一喊完，路两边的铺子里就走出来不少人，对着左相就是一顿暴打，然后将他扭送去了京兆府。

半个时辰后，左相坐在京兆府的大堂里。

他用凉毛巾敷着脸，京兆尹站在他的身边，小姑娘睁着一双纯洁无害的眼睛看着他。

小姑娘问：“他真不是人贩子？”

京兆尹点头：“他真不是人贩子，他是当朝左相。”

小姑娘觉得自己这一次是真的闯了祸，表情有些尴尬。

她轻哼了一声：“他不是人贩子，为什么要让我去他家？”

这事京兆尹也没法回答，看向左相，眼里有几分探究。

因为左相自他的夫人死后，再没有娶过妻妾。

他再看了看还没有长成的小姑娘，他心里生出某个猜想：

左相不会有那方面的爱好吧？

左相看到他的眼神差点没跳起来，这狗玩意在想什么了！

左相沉声道：“我只是觉得这个小姑娘年纪太小，这样的大冷天还在街边卖红薯，有些可怜。”

“她又说她的父母都死了，我膝下无儿无女，若是可以的话，可以把她当做女儿那般养着。”

小姑娘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明显不是太相信他的说词。

她昂着头道：“我的父母虽然已经死了，但是我过得很好，街坊邻居都可以照顾我！”

左相看着她道：“他们是会照顾你，但是你年纪太小，很容易被人欺负。”

“我是当朝左相，我的名声你可出去打听一下，还是不错的。”

她今日拿红薯砸过来的那一下，让他感觉十分对味。

他死去的夫人也是这般性子，他再看看怀里的圆盘，圆盘还指着小姑娘，他便有几分相信她真的是她要找的人。

只是如今两人相差起码三十岁，他没有其他心思。

不管她是不是他死去的夫人投的胎，他都想让她过得好一点，把她当女儿养。

小姑娘看向他，没有说话。

她只是一个每天在温饱线上拼命挣扎的小姑娘，哪里懂朝堂之事。

左相这样的大人物，她之前就从来没有想过会遇到，自然也不会去打听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是她在市井里听说过一些有关朝中这些官员的八卦，从本质上来讲，这些人就没几个好人。

她朗声道：“你名声好不好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父母是都死了，但是我觉得我现在过得挺好的。”

“说书先生说了，一个人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必定有所图谋。”

左相：“……”

他听到这话就觉得她和他夫人的性子更像了。

不过这样的她又让他感到欣慰，她对人是有戒心的，这样不容易被人欺负。

她的话说到这一步，他自然不能再提收养的事。

折腾了这么久众人都饿了，京兆尹让人送上来一盘点心，里面放了各种糕点。

那些糕点都做得十分精致，品种足有七八样，供他们挑选。

左相随手拿了一样便让人小姑娘挑选，小姑娘看了他一眼，随手拿了一块桃花酥。

左相看着她拿着的桃花酥，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眼里有了泪光。

他家夫人最爱吃的就是桃花酥！

小姑娘看到他的反应立即躲到京兆尹的身后，她发自内心的觉得，这个叫左相的男人，不仅有病，还有大病！

最终的结果是小姑娘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去相府，她从京兆府一出来，见左相如见瘟神。

她不等左相说话，转身飞快地跑了。

左相：“……”

他越想心里越难受，觉得不能这样下去。

于是他转身又进了京兆府，去找凤倩莎。

凤倩莎再次看到左相的时候轻笑了一声，却没说话，等着他先开口。

左相上次见识到了她的热心，以为她这一次还会像上次一样，主动跟他说话。

没想到她这次就跷着二郎腿在那里嗑瓜子，半点没有要跟他说话的欲望。

左相方才被小姑娘怼完，又遇上这样的凤倩莎，他就觉得年纪轻的小姑娘是一个比一个难缠。

他只得主动开口：“我见到她了。”



凤倩莎问：“所以你现在是来付圆盘的银子吗？一千两，谢谢！”

左相：“……”

他原本还有些感动，她开口就是一千两，把他噎得不轻。

他忍不住道：“你这是掉进钱眼里了？”

凤倩莎回答：“是啊。”

左相瞪着她道：“你在京兆府大牢里有花钱的地方吗？”

凤倩莎理直气壮地道：“我在牢里赚的钱出去花不行吗？”

左相：“……”

他今天连着被人噎，这种感觉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

他深吸一口气道：“真是活久见，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坐牢了还不忘记赚钱的。”

凤倩莎笑道：“那你还是见识太少了，我不跟你一般计较。”

左相：“……”

他又有点心梗了。

他沉声道：“你就不怕我拿着圆盘走了不回来？”

凤倩莎用看二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道：“你这不是回来了吗？”

左相：“……”

凤倩莎又道：“你别露出这样的表情，我只是对我自己的本领有信心而已。”

“你心里有所求，就容易着急，急了之后就容易犯错。”

“你也因为太过在乎，所以就容易陷入自己的误区，你需要有人帮你。”

左相之前觉得凤倩莎是仗着有景曜鹍撑腰，所以才敢在京兆府的大牢里横着走。

可是他到此时才发现，她的底气不是来自景曜鹍，而是她自己。

他用审视的目光看了她良久：“世人都说你出身低微配不上摄政王，他们的眼都瞎了。”

凤倩莎淡声道：“我跟摄政王已和离了，不要往我的身上贴上他的标签。”

左相冷笑：“你们和离摄政王同意了吗？你们去官府备案了吗？去宗人府的金碟上除名了吗？”

凤倩莎听到这话只觉五雷轰顶！

因为他问的这几件事情她一件都没去做。

所以她现在还是摄政王妃？

左相看到她的表情十分满意，有些嫌弃地道：“看着挺机灵的一个女子，原来脑子并不好使。”

凤倩莎：“……”

她还是对这个世界了解的太少，被景曜鹍套路了！

左相看着她道：“再过三天就过年了，大牢再好玩，想来你也不愿意在牢中过年。”

“太傅对你是存了必杀之心，我能拦住杜少尹的三司会审，但是却不能拦京兆府对你的提审。”

“若京兆府对你提审的事情让别有用心的人不满意，那么你的案子就会变成三司会审。”

“一旦三司会审了，你想要脱罪就难了。”

他说完笑了笑，问道：“我这番话可值一千两银子？”

凤倩莎觉得他这一番话说得就有当真左相的样子了。

她起身对他拱了拱手道：“多谢提醒。”

她说完又笑道：“但是一码归一码，你今日的这番话可以让我出狱后帮你。”

“但是我制作圆盘是需要花费不少的材料，这些本钱我得收回来。”

左相斜斜地看了她一眼：“这些材料需要一千两银子？”

凤倩莎微笑：“是啊，这些材料很多都极为珍稀，你能在京城找出第二个这样的圆盘吗？”

左相：“……”

他伸手指了指她，轻哼一声扭头就走。

凤倩莎笑了笑，没有喊他。

巧娟问道：“小姐，那你和摄政王这样算是和离了吗？”

凤倩莎回答：“大概率不算。”

她就说嘛，景曜鹍怎么可能会那么利落地跟她和离。

不过景曜鹍那个狗东西知道她对这些事情不熟悉，所以故意用那种方式蒙混过关。

巧娟问她：“那现在怎么办？”

凤倩莎回答：“先出狱再说。”

只有出去了，她做事才会更加自由。

牢中再好玩，在她知道这件事情后也变得不好玩。

如左相所料，当天晚上京兆尹便亲自来告诉她，明日将当众审她的案子，让她做好准备。

京兆尹还特意提醒她：“这一次虽然是我来审这桩案子，但是前来听审的人却会很多。”

“不止太傅会来，三司应该都会派人过来。”

“所以这桩案子必须是以最标准的流程来走，不能让人抓住一点错，否则你不但脱不了罪，还会被转进大理寺大牢。”

凤倩莎如今已经不想坐牢了，她便道：“多谢大人告知。”

京兆尹看着她欲言又止，她便道：“大人有话请直说。”

京兆尹便道：“律法当前，没有人能徇私。”

“且你和林府结怨已深，在外人来看，你有杀林依存的动机。”

“所以你如果没有办法找到铁证的话，很难脱罪。”

凤倩莎的眸光微转：“多谢大人提醒。”

她原本只是想来京兆府大牢里走一圈就出去的，结果这一住就是好几日。

林依存的灵体找不到，她想要脱罪确实有些难。

巧娟问道：“小姐，现在怎么办？”

凤倩莎回答：“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林府的那些人可不是什么好人，他们早就想要弄死我，明天有一场硬仗要打。”

她知道景曜鹍应该会插手她的这桩案子。

她之前以为两人和离了，她的事和他再没有任何关系。

现在却发现她以为的和离真的只是她以为和离了。

所以严格来讲，她现在还是摄政王妃。

她的事情一旦沾上景曜鹍，都会往复杂的方向走。

景曜鹍和太傅之间，这一次很可能会用她的案子当做是交手的地方。

京兆府要审凤倩莎的这桩案子，京兆尹也早早知会了景曜鹍。

景曜鹍听完后面色冷静，淡声问狼三：“都准备好了吗？”

狼三点头：“都准备好了。”

景曜鹍轻点了一下头，眸光幽冷：“很好，明天又有好戏可以看了。”

秦子程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这一次王妃的牢狱之灾终究是因王爷而起。”

“王妃出狱之后，王爷可得好好把握这一次的机会。”

景曜鹍缓缓地道：“本王当然会好好把握这一次的机会。”

“后天就过年了，本王还想跟她一起过年。”

他说完问道：“倩莎的住处收拾好了吗？”

秦子程点头：“王爷放心，早就收拾好了。”

“只要王妃住进王府，包管让她住得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