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谁是老娘

类别:古代言情 作者:字数:30275更新时间:25/09/08 22:43:26
   沈物承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我一开始还不明白,以你的身手,按理说并不能周全地保护点点,陆大司马府邸高手如云,为何偏偏派了你来,”
   “经历了今晚之事,我才算是明白了陆大司马的深意,”
   “你能预知危险,便能避开危险,有你在点点身边,我也能安心,”
   天正听了,心里嘀咕道:“我是大司马的人,又不是你的人,我管你安不安心?再说了,娘子和你不过是逢场作戏,假扮的夫妻,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娘子的夫君了不成?”
   当然,这些话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万万不敢宣之于口,
   心里想的是一套,嘴上说的又是另一套,
   “保护娘子周全是属下的职责,也是大司马大人交给属下的任务,属下定当尽忠职守,竭尽所能,大人尽管放心便是,”
   “嗯,你先下去休息吧,”
   “是!”
   天正应声,转身走了出去,
   待天正离开后,沈物承重新拿起书桌上那块黑风寨的令牌,面色逐渐转冷,
   “又是朝中哪位大人在背后搞鬼?”
   从京城出发的那一天起,他就遭遇了数不清的刺杀,明枪暗箭,大大小小,层出不穷,
   他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朝中树敌众多,
   想要他性命的人,多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对此,沈物承倒并不十分在意,
   只是觉得有些厌烦!
   他将手中的令牌递给北斗,吩咐道:“去审问清楚,是谁在背后指使?然后将其首级取来见我!”
   “是!”北斗应声,转身欲走,却又停下了脚步,
   他看向沈物承,略一迟疑,开口道:“主子,天正他……”
   “怎么?”沈物承抬眸,目光如炬,
   “他身怀异能,若是能招揽到锦衣卫……”北斗小心翼翼地说道,
   沈物承听了,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你向来聪慧过人,今日这是怎么了?”
   北斗闻言,顿时醒悟,连忙跪倒在地:“属下知错!”
   “起来吧,”沈物承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
   待北斗起身之后,沈物承继续说道:“他的身世你早已查明,自小便被陆湛收留,并加入了陆家的暗卫营,就像当初你进入我沈家一样,若是陆湛要你转投他麾下,你可愿意?”
   “属下自然不愿!”北斗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所以,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沈物承淡淡地说道,
   “是!”北斗恭敬地应道,
   北斗退出书房,转身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
   刚拐过回廊,便看到一个人影坐在廊檐上,双腿悬空,轻轻晃动着,
   深更半夜不睡觉,跟个孤魂野鬼似的,
   他抬脚走过去,天正听到脚步声,连忙回头朝他看过来,
   见到是北斗,便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北斗见状,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在她面前停下,
   “怎么还不去休息?”北斗问道,
   “满屋子的血腥味,闻着有些反胃,想出来透透气,”天正答道,随后又好奇地问道,“你是不是要连夜审问那些刺客?”
   “嗯,虽然已经知道他们是黑风寨的人,但是幕后主使究竟是谁,目前还不得而知,”北斗点了点头,
   “黑风寨的人向来没什么道义可言,只要给钱,他们什么事都敢做,而且我听说,他们大多都是些亡命之徒,恐怕不太好审问,”天正分析道,
   “想不想一起去看看?”北斗突然提议道,
   “我可以吗?”天正听了,顿时来了兴趣,
   她也听说了不少关于锦衣卫诏狱的传闻,外面都说,只要进了锦衣卫的诏狱,那就离阎王殿只有一步之遥了,


   然而,这看似一步之遥,有时却又仿佛咫尺天涯,一不小心便会深陷其中,难以自拔,而一旦迈进去,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但有些人却偏偏嘴硬,非要藏着掖着,什么都不肯说……那么,这原本近在咫尺的距离,便会变得遥遥无期,成为一种比死亡还要可怕的折磨,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天正紧跟在北斗身后,走进了地窖,
   说是地窖,其实里面是一间简陋的刑讯室,
   虽然简陋,但该有的东西却一样也不缺,
   两名黑风寨的刺客被牢牢地绑在十字架上,身上只剩下了一条遮羞的短裤,
   天正紧跟在北斗身后,走进了刑讯室,
   里面的几名锦衣卫见到北斗来了,纷纷站起身来,恭敬地喊道:“头儿,”
   北斗微微颔首,并未理会那两名刺客,径直走到摆满了各种刑具的桌子前,随手拿起一把匕首,在手中把玩着,淡淡地问道:“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吗?”
   “这两个家伙嘴硬得很,什么都不肯说,”一名锦衣卫回答道,
   北斗轻轻点了点头,随后转身,拿着匕首走到两名刺客面前,一句话也没说,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天正甚至都没看清他的动作,只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传来,
   她连忙定睛看去,只见北斗手中的匕首,已经狠狠地刺入了其中一人的左手掌心,手掌被匕首贯穿,鲜血淋漓,北斗还嫌不够,又用力地搅动了几下,那人顿时疼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然而,即便如此,那人依然咬紧牙关,不肯屈服,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北斗根本没打算理会他,直接将匕首拔了出来,又朝着另外一人的手掌刺了过去,
   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然而,这个人同样也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紧闭着嘴巴,一个字也不肯透露,
   北斗见状,也懒得再问,随手将匕首扔到一旁,走到桌子旁,拿起一把薄如蝉翼的精巧刀刃,
   他一边仔细地端详着手中的刀刃,一边漫不经心地问身旁的风意:“你今日若是能完整地剥下一张人皮,我就将这把刀送给你!”
   风意一听,顿时两眼放光,
   “头儿此话当真?说话算数?”风意激动地问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半句废话?”北斗淡淡地说道,随后将手中的刀刃递给风意,
   风意顿时喜出望外,连忙接过刀刃,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一旁的风游见了,顿时不乐意了,
   “头儿,你上次明明说过,若是有机会让我们练手的,怎么又把机会给了风意?他向来胆小,别到时候吓得尿裤子,”风游不满地抱怨道,
   “风游,你才是胆小鬼呢,上次风愁剥人皮的时候,是谁吐得稀里哗啦的?”风意反驳道,
   “那是上次,我现在已经不怕了……”风游嘴硬地说道,
   站在两人身后的天正听着他们的对话,犹豫了一下,脸色苍白地打断了他们的争论,
   “那个……我想问一下,你们说的剥……剥,该不会是剥人皮吧?”
   此话一出,被绑在架子上的两名黑风寨刺客,同时浑身一颤,
   两人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
   剥……人……皮……抽……筋?!!!
   风意看到天正吓得不轻,连忙安慰她道:“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你可能会有些害怕,不过多见几次就习惯了,一会儿我动手剥皮的时候,你最好离远一点,那血呲溜呲溜地往外飙,别溅到你身上,多少有些恶心人,”
   风游也跟着点了点头,说道:“你要是想试试,也可以让你剥一块……”
   “不不不,”天正听了,吓得魂飞魄散,一个箭步冲到北斗身后,下意识地一把拽住他的衣袖,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我不想,我一点也不想,”
   “小元儿,你也太胆小了吧,好歹也是大司马府的暗卫,怎么这么不中用?”风游调侃道,
   “你别乱说,是我自己没用而已,和其他师兄师姐们没关系!”天正连忙反驳道,她觉得自己又给大司马丢脸了,
   北斗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紧紧抓住自己衣袖的手上,眉头微微皱了皱,
   但最终还是没有挣脱开,
   风意在一旁的磨刀石上磨着手中的薄刃,一边磨刀,一边好心地安慰着两名犯人,
   “你们俩也别害怕,我手法很熟练的,虽然这是我的第一次实操,但我看过师兄们剥过无数次人皮了,那套流程,在我的脑海里演练过无数遍,我会很小心的,争取完整地将你二位的皮剥下来,然后洗干净,晒干,让鞋匠帮我做一双靴子,”
   “用人皮做成的靴子,你们俩穿过吗?”
   “那感觉,舒服着呢,踩在地上就如同踩在云端,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


   其中一名黑风寨刺客听了,对着风意破口大骂:“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要是怕死,老子就不是黑风寨的人!”
   “呦呵,还挺有骨气,就是不知道你这骨气,和我的这把薄刃比起来,谁更硬一些?”风意听了,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饶有兴致地扬了扬手中的薄刃,走到那人面前,看了一眼旁边那个已经脸色惨白的同伙,邪魅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就先从他开始,一会儿再来伺候你,”
   那同伙的脸色,顿时又白了几分,
   风意说着就要动手,手中的薄刃紧贴着对方的脖颈,他一边寻找合适的角度,一边漫不经心地问着北斗:“头儿,从这个位置开始可以吗?”
   北斗淡淡地说道:“如果你想要一张完整的人皮,最好是从腋下开始,那个地方的皮比较好剥,”
   “是,属下明白了,”
   风意听了,立刻将薄刃对准了那人腋下的位置,随意找了个地方,刀刃贴了上去,那人顿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天正连忙将脸扭到了一旁,想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然而,耳边传来的惨叫声实在是太过激烈,让她感到一阵阵的恐惧,她紧紧地抓住北斗的袖子,用力地往外拉扯着,带着哭腔说道:“我不想看……我不想看……”
   北斗见她脸色比那些歹徒还要惨白,不由得冷笑一声:“沈家暗卫,就只有这么点胆量吗?”
   “胆量小怎么了?”天正听了,顿时来了气,一把甩开他的袖子,气呼呼地说道,“我不看了,我要出去,你们爱怎么玩怎么玩,我管不着!”
   说着,便抬脚朝着地窖外面走去,
   她走了几步,发现身后没有任何动静,不由得有些疑惑,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北斗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见到她回头,北斗这才抬脚走到她跟前,淡淡地说道:“走吧,我送你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朝着地窖外面走去,没过多久,便走出了地窖,
   一出了地窖,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直紧绷着神经的天正,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
   她心有余悸地看着北斗,说道:“锦衣卫的手段果然是名不虚传,我原先一直以为,剥人皮什么的,都只是传说而已呢,”
   北斗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还有更狠的招数呢,想不想见识一下?”
   “不不不……”天正听了,连忙摆手拒绝,说道,“多谢你的好意了,我承受不起,”
   此刻,已经是凌晨时分了,
   除了廊檐下的灯笼,四周一片漆黑,静谧无声,
   天正看着北斗,说道:“我去娘子那边的偏房凑合一晚上,你忙你的去吧,不用管我,”
   说完,便抬脚朝着沈点点的方向走去,
   然而,她还没走两步,就被北斗叫住了,
   她疑惑地回头看向北斗,便听见他说道:“这么晚了,就别去打扰娘子休息了,你去我房间睡吧,”
   “啊?”天正听了,顿时犹豫了起来,“这……这不太好吧?”
   北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转身朝着地窖的方向走去,只冷冷地丢下了两个字:“随便你!”
   说完,他的身影便很快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天正一个人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毫不犹豫地朝着另外一座小院走去,
   这座院子是北斗和七星的住处,就在主院的隔壁,
   她之前曾经来过一次,记得七星住在南边的屋子,而北斗则住在北边的那一间,
   她径直来到了北边的屋子,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亮着一盏双耳灯,将不大的屋子照得十分明亮,
   这是天正第一次进入北斗的房间,
   房间的布置十分简洁,简直可以用简陋来形容,
   除了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橱子和几把椅子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
   就连床幔,都是最暗沉的黑色,
   床铺倒是十分干净整洁,枕头和被褥都叠得整整齐齐,天正生怕自己弄脏了他的床单被褥,便脱下了身上的外衣,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却不敢真的就这么躺下去睡觉,而是靠在床头,就这么和衣闭上了眼睛,
   本来只是想找个地方稍微休息一下,谁知道竟然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


   待北斗从地窖中走出时,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他先去了书房,书房内灯火通明,原来沈物承一夜未眠,还在伏案处理公务,
   “那两个黑风寨的刺客嘴巴很硬,不过最终还是招了,只是他们交代,与他们接头的人并非京城人士,而是在苏城,”北斗语气平静地禀报道,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了过去,“这是那人的画像,”
   沈物承接过画像,只淡淡地扫了一眼,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一般,
   他随手将画像放在一旁,淡淡地说道:“今晚的刺杀任务已经失败,恐怕那人也早就逃之夭夭了,不必再费力追查了,想要我死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也不差这一个两个,”
   说完,他便起身,抬脚朝着书房外走去,“派人严守后山,今晚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
   “是,属下遵命,”北斗恭敬地应道,
   沈物承径直回了主院,而北斗则又去了一趟偏院,简单地布置了一下接下来的任务,
   等他处理完所有事情,回到自己的院子时,外面已经传来了清晨的鸡鸣声,
   七星正在院子里洗漱,
   见到北斗回来,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耸动着鼻子嗅了嗅,略带嫌弃地说道:“你这家伙,又去剥人皮了?好浓重的血腥味,”
   北斗点了点头,有些疑惑地低下头,在自己身上闻了闻,“很浓吗?我怎么没闻到?”
   “你自己好好闻闻就知道了,”七星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好久没熬夜了,真是累死我了,你也抓紧时间睡一会儿吧,白天还有一堆事情等着我们去做呢,”
   说完,七星便径直走进了屋子,关上了房门,
   北斗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接着走到院子里的水井旁,费力地打了一桶满满的井水上来,
   他脱掉了自己的外衣,赤裸着精壮的上半身,拿起水瓢,舀起冰凉的井水,从头到脚地浇了下去,彻底地冲洗了一番,洗完之后,又弄了一桶水上来,再次从头到脚地冲洗了一遍,直到浑身湿漉漉的,这才走进了屋子,
   屋子里还亮着灯,他一进去就看到了睡在他床上的天正,
   她身上只穿着一身单薄的浅青色里衣,安静地躺在床上,娇小的身躯蜷缩成一团,怀里紧紧地抱着他的被子,睡得正香甜,
   北斗看了她一眼,便走进了旁边的一间隔间,
   隔间是专门用来洗浴的,他从里面取出一条干净的毛巾,将身上仔细地擦拭了一遍,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这才走了出来,走到床边,看着斜着身子,占据了大半张床的天正,正想转身到一旁的椅子上凑合一晚上,反正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也睡不了多久,
   他走过去,伸手将屋里的灯熄灭,然后走到窗边的椅子旁,缓缓地坐了下来,
   他将身子向后靠去,正要闭上眼睛睡觉,床铺上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动静,
   那是翻身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道轻轻浅浅的呓语声,
   “娘,你别走,你不要走……求求你别走……”
   北斗的耳力远非常人可比,
   别说是近在咫尺的天正,哪怕是隔着一堵墙,他也能清晰地听见对方的低声细语,
   所以,即便天正的声音极小极轻,但依然被他准确地捕捉到,听得清清楚楚,
   那是十分清晰的女声,带着绵绵软软的语调,又透着浓浓的委屈和难过……
   北斗顿时感到难以置信,
   天正明明是个男人,怎么会发出女人的声音?
   他连忙起身走到床边,发现原本背对着他的天正,已经翻过身来,
   她面朝外,侧身蜷缩在床边,借着窗外洒落进来的淡淡月光,
   北斗竟然看到,她的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
   那滴泪珠就挂在她的眼角,晶莹剔透,衬托得她原本就十分白皙的脸庞,愈发显得柔和起来,
   柔和?
   北斗被自己脑海中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
   天正是个男人,他怎么会觉得他柔和?
   可此刻,他看着床上的天正,神情凝重,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他终究还是没有叫醒她,而是轻轻地伸手扯过被子,小心翼翼地将她盖住,
   随后转身走回到窗边的椅子旁,默默地坐了下来……


   北斗很快就沉沉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他猛然睁开眼睛,当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借着从窗户外面透进来的淡淡月光,他看到天正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此刻正盘腿坐在床上发愣,
   北斗还以为她是睡魇着了,正准备开口询问,却突然听到她小声地嘀咕着:“完了完了,怎么就漏了呢?”
   接着,她又有些懊恼地嘀咕了一句:“这可咋办才好啊……”
   北斗正要起身过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漏了,却见天正突然一骨碌从床上翻了下来,迅速地穿上鞋子后,一把将床上的床单扯了下来,然后蹑手蹑脚地抱着床单就往门外走去,
   这一切都显得太过诡异,
   北斗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待天正出了房门之后,他这才起身走到窗边,抬眼朝着外面看去,
   只见院子里的水井旁边,天正正蹲在那里,将手中的床单放在盆子里,然后开始打水,
   大概是害怕吵醒住在隔壁屋子里的七星,她的动作显得格外轻柔,
   看着她偷偷摸摸地洗床单的样子,又想到她刚才嘴里念叨着的“漏了”……漏了什么?
   北斗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曾经自己也有过一次类似的经历,半夜醒来,发现自己不小心弄脏了床单……
   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是男人再正常不过的生理反应,她这么紧张兮兮的做什么?
   眼看着天色就要亮了,北斗也没有再去多管闲事,转身回到椅子上坐了下来,继续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了,
   他下意识地朝着对面的床铺看了一眼,只见床上空空如也,天正已经不在了,她的衣服也不见了踪影,
   想来应该是已经走了吧,
   北斗也没有放在心上,简单地洗漱过后,便直接去了主院,
   一走进主院,他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天正,
   天正看到他过来,眼底飞快地掠过一抹心虚之色,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你昨晚跑到哪里去了?怎么没有回自己的屋子睡觉?”天正率先开口问道,想要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北斗一听,便知道天正压根就不知道他昨晚其实也在屋子里,
   这也怪不得她,毕竟他坐的那张椅子是在角落里,昨晚屋子里又没有点灯,一片漆黑,她没有看见自己也是正常的,
   想起昨晚她半夜起来偷偷摸摸洗床单的事情,为了避免尴尬,北斗随口扯了一个理由,
   “我在偏院待了一会儿,”他看着她,状似随意地问道,“你今天来得倒是挺早,”
   天正洗完床单,小心翼翼地晾好之后,哪里还敢再继续睡觉?
   她麻溜地拿了自己的外衫,然后一路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好在屋子已经被彻底清扫过了,地上的血迹和脏污都被清洗得干干净净,窗户也大开着,早已没有了任何血腥味,
   她偷偷摸摸地换好了月事带,又迅速地将自己换下来的衣服洗干净,
   等她忙完这一切之后,天色已经泛亮了,
   索性她也懒得再睡了,简单地洗漱过后,便早早地来到了沈点点所在的院子,
   她一边等着沈点点起床,一边绞尽脑汁地想着该如何跟北斗解释洗床单的事情,
   那床单现在还在北斗的院子里晾晒着呢,只要他一回去就能看见,
   到时候自己该怎么解释才好呢?
   天正的小脑袋瓜都要想破了,却依旧没有想出一个合适的解释,
   就在她唉声叹气之际,北斗就来了,
   见到对方眼神漆黑地盯着自己,她脑子一蒙,脱口而出:“昨晚……昨晚我不小心把你床单给弄脏了……”
   说完她就后悔了,
   自己怎么能这么实诚呢?
   弄脏了?
   是怎么弄脏的?
   天哪,要命了……
   难不成自己隐藏了这么久的女儿身身份,就要在今天彻底露馅了吗?
   就在她不知所措之际,却听到北斗淡淡地说道:“没关系,这种事情很正常的,不必放在心上,”
   “……”天正猛地抬起头,
   很正常?
   没关系?
   他……他都知道了?
   想到这里,不知是害怕还是害羞,天正的一张脸渐渐地红了起来,
   一开始只是脸颊泛红,接着连耳根都变得通红一片,


   北斗看着她,心想一个大男人,怎么还这么容易害羞?
   要知道平时锦衣卫们开的玩笑,说的荤话,可比这要露骨多了,而他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见她一张脸红得不像样子,北斗还以为她是年纪太小,之前没有过这方面的经历,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开口安慰道:“男人都会有这样的情况,你无需太过担心,习惯了就好,”
   “……”
   天正听着他的话,感觉有些云里雾里,合在一起听,她听不明白;拆开来听,依旧还是听不懂,
   男人都会这样?
   难道男人也会来葵水吗?
   这当然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北斗他误解了她的意思,
   但天正年纪还小,之前一直在漠北长大,虽然是在男人堆里长大,但她一直都是自己单独住一个屋子,再大一点之后,就被陆湛调到了身边,以至于她对男人这方面的事情并不是很懂,
   她只知道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但并不知道男人到了这个年纪,也会在晚上弄脏床单,
   但此刻,北斗的误会对她来说,倒是一件好事,
   只要没有识破她的真实身份,那么一切都好说,
   于是,她便顺着北斗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啊哈哈哈……是……是这样吗?你也经历过?”
   哪怕对方同样是个男人,
   但是这种事情,真的不适合在光天化日之下拿出来聊,
   如果是风鹭的话,那还好说,他那个人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什么话都敢说,
   可北斗本身就不善于言辞,再加上现在聊的又是这种私密的话题,他的表情有些不自在,但那张古铜色的脸上,却并没有很明显地表现出来,
   他只是有些慌乱地点了点头,
   恰好这个时候七星也过来了,这个略显尴尬的话题,便就此终结了,
   天正在心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北斗也同样松了一口气,
   那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北斗躺在自己的枕头上,鼻端隐约飘来一股子清淡的香味,
   这种香味是不可能出现在他的床上的,
   他的床褥和枕头除了皂荚的香味之外,不会有其它的味道,
   所以这股子淡淡的香味,一定是昨晚天正留下的,
   想到一个男人身上竟然还带着香味,北斗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怎么感觉有些娘娘腔的?
   这股子香味,闻得他有些头晕目眩,
   他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最后索性将枕头拿开,放在了一旁,却又闻到被子上也有一股子香味……
   他烦躁地将被子踢到一旁,在烦躁的情绪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半夜时分,他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天正变成了一个娇媚动人的女人,白嫩的身子紧紧地缠了上来,一遍又一遍地用娇软的声音呼唤着他……
   “北哥哥……”
   他猛然睁开眼睛,
   被子不知何时又回到了他的身上,他感觉到身体有些异样,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
   身下湿透了,
   他懊恼地走进隔间,简单地冲洗了一下,然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走了出来,
   好在床单没有脏,
   他看着手中的脏衣服,拿着走到了院子里,
   大概是心里有气,他的动作有些大,吵醒了睡在一旁屋子里的七星,
   七星披着衣服走了出来,见他蹲在水井旁边搓洗衣服,
   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老北呀,你这可不行呀,昨晚洗,今天晚上又洗,要不明天我和主子爷说说,让他给你娶个媳妇回来?”
   北斗手上的动作猛地一顿,
   “滚!”他没好气地骂道,
   “怎么了?火气这么大?”七星在他身边蹲了下来,好心地给他提建议,“你觉得春紫怎么样?那丫头长得细皮嫩肉的……”
   北斗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是你自己喜欢她吧?”
   七星一听,脸上瞬间露出了可疑的红色,
   “我喜欢她?她脾气那么大,谁会喜欢她呀?”


   天正总觉得北斗最近有些不太对劲,
   他每天都板着一张脸,自己主动和他说话,他也是爱答不理的,
   一连几天之后,就连柳点点都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她忍不住问天正:“你是不是惹他生气了?”
   “娘子,天地良心啊,我可什么都没做,是他突然就不爱搭理我了,”天正觉得十分委屈,“你看他每天都板着那张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欠了他多少银子没还呢,”
   “你确定你没有欠他银子?”柳点点表示怀疑,
   “娘子,属下虽然看起来很穷,但其实一点都不穷,大司马对我们这些下属很大方的,月银给得也很高,而且我平时也花不着什么钱,都攒着呢,”她一边说着,一边冲着柳点点比划了一个数字,“我现在都已经攒了这么多了,”
   见她举着五根手指头,柳点点大胆地猜测道:“五百两?”
   天正听后,有些不满地收回了手,撇了撇嘴:“娘子,你这是看不起谁呢,五千两好吧,”
   “哎呦哎呦,我的小元子,你竟然这么厉害啊,”
   “嘿嘿……”
   “你都比我还有钱了,那你把你上次我赏给你的一两银子还给我,”柳点点一边说着,一边朝他伸出了手,
   天正一听,连忙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口袋:“娘子,您都已经赏给我了,赏了之后又要回去,您……您也太……”
   见他那副紧张兮兮的样子,柳点点顿时觉得好笑,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我逗你玩呢,”柳点点笑着起身,“四爷在哪里呢?我找他有点事情,”
   “好像在书房,”
   柳点点便领着天正一起往书房走去,
   到了前院,一进去,便看到北斗和七星正守在书房门口,
   七星看到柳点点过来,连忙迎了上来:“娘子您来了,主子正在书房里,小的这就送您进去,”
   柳点点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他在做什么呢?”
   “主子好像在看书信,是从京城那边送过来的……”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书房,
   天正并没有跟着进去,待书房的门关上之后,她便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
   北斗站在书房门口,两个人井水不犯河水,就好像谁也不认识谁似的,
   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会儿,天正觉得有些无聊,便从怀里掏出一个洗干净的脆桃,放在嘴边‘咔嚓咔嚓’地吃了起来,
   吃了一半之后,她好像突然想到了身边还有一个人,
   她扭过头,将手里吃了一半的脆桃朝着北斗递了过去:“你要吃吗?”
   北斗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并没有搭理她,
   天正最讨厌他这种死性子,明明长了一张嘴,却偏偏不喜欢说话,每天都用一张冷脸对着别人,跟他说半天,他都不吭一声,好不容易吭一声,就能把人气个半死,
   见他不理自己,天正气得够呛,三下五除二地将手里的脆桃啃完,然后气呼呼地将桃核朝着北斗扔了过去,
   北斗并没有躲闪,任由桃核砸在自己的身上,
   他的一双眼睛依旧只是淡淡地睨视着她,依旧不发一言,那张板砖似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天正更生气了,
   她‘噌’地一下从台阶上站了起来,几步走到他的跟前,气得要命,
   “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你为什么要不理我?”
   北斗垂下眼眸看着她,视线落在她气得有些泛红的脸上,只看了一眼,便迅速地将视线移向了别处,
   他的语气依旧是那么的冷淡:“你没有惹到我,”
   “那你为什么要不理我?”
   “不想理!”
   “……”
   天正简直要被他气死了,
   “好,姓北的,你给我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我以后再也不会主动找你了,谁再理你谁就是狗!”
   她气呼呼地扭过头,再次走到台阶上坐了下来,
   一张脸气得通红,愈发显得耳根处的肌肤胜雪,
   北斗双手环抱在胸前,靠在一旁的墙上,嘴唇紧紧地抿着,脸色也变得更加难看了,
   过了一会儿,七星从书房里走了出来,见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头往左边扭,一个头往右边扭,总觉得气氛有些怪怪的,


   七星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冲着天正说道:“主子想吃葡萄了,你跟我一起去洗一些,”
   天正心里正憋着气,于是便用手指着北斗,没好气地说道:“你为什么不让他去?”
   她的话音刚落,就被七星轻轻地打了一下,
   “人家可是暗卫的正使,保护主子的安全是他的正事,你在这里无所事事,你不去干谁去干?”
   “……”
   天正听后,心情变得更差了,
   他闷闷不乐地起了身,跟在七星的身后走了,
   走了几步之后,天正还是觉得有些气不过,于是又转过头,狠狠地瞪了北斗一眼,
   谁知,对方竟然也正在看着他,这下可好,直接被她抓了个正着,但是她却一点都没有慌张,甚至还使劲地瞪了他一眼,
   瞪完之后,天正还是觉得有些不过瘾,又抬起脚,朝着他隔空踹了一下,
   见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天正这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一些,然后便哼着小调,跟在七星的身后走了,
   等到他走远之后,北斗这才缓缓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原本紧紧抿着的薄唇微微动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笑了,
   从那之后,两人之间就呈现出了一种诡异的水火不容的趋势,
   别说是其他人了,就连沈物承都感觉到了,
   这天晚上,沈物承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他走在前面,北斗则落后他一步,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
   走到半路的时候,沈物承突然开口问道:“那小子是不是惹到你了?”
   北斗当然明白他问的是谁,
   于是他只开口回了一个字:“没,”
   “是吗?我怎么总感觉你好像对他很有意见似的?”
   北斗沉默了半晌,
   然后才再次开口说道:“他话太多了,嘴巴也太碎了,属下不喜欢,”
   沈物承听后,微微偏过头,看了他一眼,而仅仅只是这一眼,就看得北斗脊背发凉,
   “风鹭的嘴巴也很碎,怎么没有见你讨厌他?”
   “因为他是锦衣卫的人!”
   沈物承听后,轻轻挑了挑眉,然后便不再说话了,径直走进了院子里,
   北斗则独自一人站在院子的屋檐下,静静地站了片刻,一阵冷风吹过,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知道,主子一定是猜到了什么,
   毕竟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逃得过主子的眼睛,
   今天晚上并不是他值夜,于是他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七星还没有回来,院子里空无一人,
   他关好院门,然后从水井里打了一桶凉水上来,脱掉衣服,将自己从头到脚彻底冲洗了一遍,
   冲洗完毕之后,他刚穿好裤子,院门就被人推开了,
   他以为是七星回来了,所以并没有在意,
   但是当对方逐渐靠近时,他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太对劲,猛然转身的同时,他的大手已经紧紧地掐住了对方的脖颈……
   天正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他奶奶的,七星让她过来跑个腿,拿个东西,她一进院子,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院子里有没有人,就被对方掐住了脖子,
   她被掐得无法呼吸,于是只能下意识地用双手去抓对方的大手:“北……”
   北斗这才看清楚了眼前的人是她,
   他连忙松开了手,然后迅速地后退了一步,
   天正捂着被掐得生疼的脖子,猛烈地咳嗽了好一阵子,
   直到觉得喉咙里舒服了一些之后,她这才一边抹着咳出来的眼泪,一边抬头去看北斗,又气又怒地说道:“你就是这么恨我的吗?”
   “进来为什么不敲门?”北斗皱着眉头问道,
   “我为什么要敲门?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再说了,是七星让我来替他取个东西,我怎么知道你会在院子里……”她捂着疼得要命的脖子,眼眶都红了一圈,“你简直就是一个神经病!”


   北斗身为锦衣卫暗卫的首领,就算是在睡觉的时候,都会保持着最高的警觉性,
   更何况他现在还在冲洗身体,
   更重要的是,天正进来的时候,脚步声放得很轻,如果是她平时走路的样子,他自然能够分辨得清楚,
   所以,这件事也怪不得他,
   只不过,他一开始没有控制好力道,下手极重,此刻看到她弓着身子,咳嗽得满脸通红的样子,北斗难得开口说了句:“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天正又咳了好一阵,这才感觉好受了一些,
   她原本是很生气的,但是听到他说“对不起”之后,满腔的怒火一下子就熄灭了一半,
   “那你也不知道看一眼吗?我差点就被你掐死了,”她揉着自己依旧疼痛不已的脖子,疼得龇牙咧嘴,
   北斗看了她一眼,然后便转身走进了屋子里,
   片刻之后,他再次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一小罐药膏,
   他抬起脚,朝着天正走了过去,
   而此刻的天正也一直在看着他,借着一旁廊子里的灯笼光,她这才终于看清楚,北斗竟然只穿了一条裤子,
   他的上身光着,什么也没有穿,
   精壮的身子,在光芒的照耀下,泛着古铜色的光泽,
   因为整日都和一群男人打交道,所以天正也不是第一次看到光着身子的男人了,
   和她住在一个屋子里的风鹭,每天晚上冲完凉出来,都只穿着一条薄裤,上身也从来都不穿衣服,
   所以她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但是此刻,看着眼前的北斗,她却突然变得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她也说不清楚这是为什么,大概是因为他的腹部肌肉实在是太诱人了?
   总之,她的眼睛根本就不敢往他的身上乱瞄,只是低垂着眉睫,一边揉着脖子,一边装出一副很忙的样子,
   北斗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他径直走到她的面前,将手里的药罐递了过去:“这药的效果不错,你拿回去擦擦吧,”
   天正接过药膏,快速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道了声谢,抬起脚便朝着七星的屋子走去,
   她是替七星过来取钥匙的,钥匙就放在桌子上,她拿了钥匙之后便出了屋子,
   北斗正在穿衣服,见她出来,也没有说话,
   天正随口说了一句:“我走了,”
   说完之后,便迅速地离开了小院,
   她在返回主院的路上,脸颊还在不停地发烫,
   不愧是暗卫的头头,身材真是太棒了,那肌肉、那腹肌、还有那蜜色的肌肤颜色……天正忍不住吸了吸口水,
   早知道刚才就应该趁机摸一把,被他掐了一把,总要捞点什么才不吃亏啊,
   哎呀,后悔,后悔,真是太后悔了,
   她来到主院,将钥匙交给了七星,完成了今天一天的任务之后,便回到了偏院,
   她的葵水已经走了几天了,她在净房里洗完澡出来,正好碰上风意来找风鹭,
   见她洗完澡之后,还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风意忍不住打趣道:“元儿,你怎么变得这么娘们唧唧的了,洗个澡还得躲在屋子里,怎么了?身上有什么不能让哥几个看的吗?”
   天正听后,白了他一眼:“我有的你都有,有什么好看的?”
   “这倒也是,不过你的皮肤真白,还有你的脚,怎么会这么小?”风意凑了过来,盯着她穿着软鞋的脚,好奇极了,
   天正担心他看出什么端倪,于是使劲推了他一把,
   “滚一边去,我长得矮,自然脚就小,你是不是傻?”
   被她推了一把的风意又死皮赖脸地凑了上来,
   “元儿,今晚哥哥和你睡吧,我闻着你身上真香……”
   他的话音刚落,一道冷厉的嗓音便从门口传了过来:“风意,你给我出来!”
   风意浑身一抖,连忙收起了自己的嬉皮笑脸,赶紧麻溜地跑了出去,
   她抬起头,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门口的北斗,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见对方正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盯着自己,那黑沉沉的眼神,看得她心头一颤,
   她担心对方看出什么端倪,连忙转过身子,走到一旁的屏风后面,借着屏风挡住了自己,
   风意出了门,来到北斗的跟前,
   然后恭敬地说道:“头儿,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北斗缓缓收回自己落在屏风上的视线,转而看向风意,面色沉郁地说道:“今晚你替风行值守,”
   “风行怎么了?”
   “他吃坏肚子了,”
   “是!”
   风意离开之后,北斗依旧站在原地,
   风鹭走了过来,他以为自己的头儿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于是便叫了一声:“头儿……”
   北斗并没有理会他,转身便大步离开了,
   风鹭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有些不解地说道:“头儿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感觉怪怪的,”
   天正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她走到自己的床边,一脚踢掉了鞋子,然后落下帐幔,上了床,
   风鹭见状,连忙喊道:“这么早就睡了?”
   “困!”
   “哦,那我也睡了,”
   屋子里,一道屏风隔开了两张床,
   天正睡在里面,风鹭睡在外面,不大一会儿,外面就响起了他那震耳欲聋的呼噜声,
   天正听了一会儿之后,这才轻轻地起了身,解开了头上的布巾,将自己的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散了下来,
   她刚洗了头,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于是便悄悄地弄开了一点床幔,让外面的风吹进来,
   晾了好大一会儿之后,头发终于干了,她又将它们盘成发髻,固定在头顶,
   随后才放心地睡去,
   ……
   第二天一大早,天正便去了主院,柳点点一眼就看到了她脖子上的淤痕,
   “这是怎么弄的?”
   天正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早上的时候,她刚摸了药膏,现在还有些隐隐作痛,
   她想了想,也没有隐瞒柳点点,如实地说道:“昨天晚上,北斗以为我是贼呢,一把掐了过来,差点没把我掐断气,”
   柳点点打开一旁的匣子,从里面拿出一罐药膏,
   “抹这个好得快,”
   天正接过药膏,道了声谢,接着说道:“北斗也给我送了药,”
   “他把你伤了,自然要负责,”柳点点还要说什么,沈物承便走了进来,
   而北斗也来了,就站在门口,
   柳点点看了一眼北斗,然后看着沈物承,语气嗔怪地说道:“你看看你的人,把我的人伤成什么样了,脖子都快要被掐断了,”
   她也是很护短的好吗?
   沈物承看了天正一眼,随后朝着外面唤了一声:“进来,”
   北斗连忙走了进来,
   沈物承指着天正的脖子问道:“你掐的?”
   “属下不小心……”
   “那你负责?”沈物承微微眯起眼睛,睨了他一眼,
   北斗:“……”
   天正连忙说道:“大人,此事也不怪北斗,是属下太莽撞了,”
   沈物承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柳点点,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柳点点轻轻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将脸扭到了一旁,
   沈物承见状,便示意北斗和天正出去,待两人出去之后,他便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笑着说道:“你可从来都没有对我如此上心过呢,”
   他挨得极紧,
   柳点点有些不自在,
   她伸出手,想要推开他:“你坐远一点,”
   “我觉得这样甚好,”沈物承的身子微微向后仰,靠在迎枕上,手上轻轻使劲,便将她一把搂在了怀里,
   气得柳点点抬起手,就朝着他掐了过去,两人很快就闹作了一团。


   就算是在早上,太阳也依旧十分的炙热,
   天正站在院子里的树荫下,看到北斗正板板正正地站在门口的太阳底下,顿时觉得这个人既迂腐又死板,
   人家的两位主子正在里面打情骂俏呢,他非得守在门口当门神,
   稍微离远一点难道不行吗?
   春紫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面是刚从后花园里采摘来的鲜花,
   天正见状,连忙迎了上去,嘴巴甜的像抹了蜜一样:“姐姐,这点小活儿你让我来就行了,这玫瑰花上到处都是刺,要是扎了你可怎么办?”
   谁不喜欢嘴甜的人呢?
   春紫任由她将篮子接了过去,笑眯眯地说道:“那明天一大早,你陪我一起去?”
   “好啊,到时候你叫我一声就行,”
   天正跟在春紫的身后,走进了一旁的花厅,将篮子放下之后走了出来,一抬头,正好对上了北斗那双漆黑的双眼,
   他看着她的眼神高深莫测,透着一种不明的光芒,
   天正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而是走到一旁的树荫下,随手揪了一片叶子叼在嘴角,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北斗收回视线,没再看她,
   第二天一大早,天正陪着春紫去了后花园采花,一眼就看到了在不远处的一块平地上练武的一群锦衣卫,
   他们个个赤膊露背,只穿着一条裤子在那里练得起劲,
   不知为何,明明都是男人,明明都赤着上半身,但她偏偏就一眼看到了北斗,
   他站在锦衣卫的中间,健壮的上半身,在晨曦的照耀下,泛着古铜色诱人的光泽,
   看到她直勾勾地盯着那边看,春紫笑了笑,
   “你看这些锦衣卫,每天天没亮就起来练武,你倒好,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怪不得你的武功这么弱,”
   天正听后,连忙喊冤道:“我也有练的好不好,只是你没看到而已,”
   “是吗?”春紫将刚摘的花放进篮子里,然后说道:“我怎么觉得你最近好像还胖了似的,”
   胖了?
   天正一听,顿时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她虽然说武功赶不上锦衣卫,但是轻功却是无人能及,
   哪怕是北斗,这个让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暗使,在轻功上,也只能勉强和她打个平手,
   可她的轻功之所以会如此的好,除了天赋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她身小体轻,飞起来一点都不费劲,一转眼的功夫就“嗖”的一声不见了,
   她平时非常注意自己的饮食,能少吃一口,就绝不多吃一口,
   但是自从来了苏城之后,柳点点每天都赏她一碗酥酪,明天又给她一碟糕点,再加上锦衣卫的伙食好得要命,天天都是大鱼大肉的,她又十分嘴馋,不知不觉就吃多了,
   看到天正一脸呆滞的样子,春紫还以为自己说他胖了,让他伤心了,
   于是连忙说道:“其实也不胖,就是脸圆了一点,”
   “我肯定是胖了,”她捏着自己的腰身,说道:“这里好像真的多了一块肉,”
   看到她一脸绝望的样子,春紫有些不厚道地笑了,
   回去之后,原本是应该吃早饭的,但是天正却蹲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风鹭拿着一个肉包子走了进来,看到她托着腮帮子,坐在桌子前一动不动,于是便问道:“你怎么不去吃饭?”
   “不吃!”
   “为什么?生病了吗?”风鹭想要摸一摸她的额头,却被天正机灵地躲开了,
   她一脸嫌弃地看着他那只刚拿了包子,油乎乎的手,然后一本正经地问道:“风鹭,你看我是不是长胖了?”
   风鹭对着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最后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呀,你都瘦成麻杆了,哪里胖了?”
   “真的?”天正的眼睛一亮,问道:“你再好好看看,”
   风鹭真的就停下了吃包子的动作,凑到她的跟前,又仔仔细细地看了她一遍,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真的没胖,不过……”
   “不过什么?”
   “元元,你的皮肤真好,一点都不像个男人,”
   “……”
   天正一把推开他,然后朝着外面走去,说道:“皮肤好是天生的,什么男人女人,我是纯爷们……哎呦……”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一头撞上了一个人,
   对方的身体硬邦邦的,就像是一块铁板一样,
   她捂着被撞得生疼的鼻子,正要抬头,头顶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男人嗓音:“走路不长眼睛吗?”


   冤家路窄!竟然是北斗!
   他撞得她头晕眼花,竟然还好意思恶人先告状,
   天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抬起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这是我的屋子,谁让你过来的?”
   “你差点把我鼻子都给撞歪了!”她松开手,仰着脸让他看,
   北斗垂下眼眸,看着她那张白皙的脸庞,她的皮肤真的很白,似乎怎么晒都晒不黑,
   她的鼻头,的确有些通红,
   他那性感的薄唇动了动,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看到他又不说话了,天正就更加生气了:“咱俩是不是有什么地方相冲啊?我怎么一见到你,准没好事儿发生呢!”
   “冲什么?”北斗面无表情地问道,
   “冲八字!”
   看到他依旧堵在门口,一动不动,天正一把将他推开,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北斗回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这时,风鹭走了过来,问道:“头儿,你是在找我吗?”
   北斗闻言,转身就走,只留下了一句:“你吃你的,我找他,”
   “哦,”
   此时的天正,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她原本还想着自己长胖了,要饿上几顿,减减肥,可是风鹭却说他没有胖,她立马就朝着厨房的方向跑去,
   她希望厨房里还有大肉包子,她最喜欢吃大肉包子了,一口咬下去,满嘴流油,吃着真是香啊!
   可是,她刚跑出院子,北斗就追了上来,
   “你跑什么?”他拦住了她的去路,
   天正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说道:“我还没吃饭呢,我当然是吃饭去啦!你又干嘛呀?”
   “娘子找你,”北斗说完,转身就走了,
   天正见状,立马追了上去,
   “我发现你这个人,多少有点毛病,要么就不说话,要么说的都是废话,你刚才怎么不说啊?”
   人家身高腿长,
   可是她的个子矮,腿也短,
   人家迈一步,她两条腿都得倒腾两三圈才行,
   原本两人还是走着的,可是走着走着,就变成了北斗大步而行,而她则一路小跑着跟在后面,
   北斗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我有给你说话的机会吗?”
   “不是,你一见到我说正事不就行了,老是扯那些没用的干什么?”
   北斗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她,脸上冷淡得很,
   “你最好搞清楚,这个时候,你本来就应该守在柳娘子的院子里,可是你却擅离职守,跑回了自己的屋子,我来找你,你不说一句谢谢就算了,竟然还埋怨起我来了?”
   “……”天正顿时目瞪口呆,
   好家伙,平时不说话就算了,一说话就说这么多,
   原来他也是会说一溜长句子的呀!
   看到她微张着嘴巴,不吭不声的样子,
   北斗微微皱起了眉头,问道:“我说的不对吗?”
   “对!”天正立马笑了起来,说道:“挺好的,”
   总比闷葫芦强,
   她抬起脚,走在了他的前面,嘴里哼着小调,心情突然愉悦了起来,
   这一次,轮到北斗一脸莫名其妙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院子,北斗继续守在院子门口,而天正则走进了屋子,
   柳点点和沈物承正在吃午饭,
   看到他来了,柳点点便拿了几本书递给他,说道:“我忘了还这几本书了,你帮我还了去吧,”
   “是!”
   天正接过了书,正要离开,柳点点又叫住了他,
   “等等,这个给你,”她又递给他一锭银子,说道:“你上次不是说想吃崔记的小笼包吗?去吧,吃完之后记得给我打包一份回来,”


   第一章 冤家路窄
   天正并没有接那锭银子,
   “娘子,属下有钱,不缺这一点银子,”说完之后,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他前脚刚走出去,沈物承后脚就叫了北斗走了进去,
   “你也去一趟承千镖局,问问上次订购的弓箭做得怎么样了?”
   “是!”
   天正前脚刚去了马棚,北斗后脚就到了,
   她看着北斗,见他也要去牵马,便问道:“你也要出门吗?”
   “嗯,去一趟东市,”
   “那可真巧了,我也要去东市,”天正牵着自己的马,朝着外面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道:“咱们两个一起走吧,”
   北斗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牵着自己的马,走在了前面,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府,骑着马,朝着东市的方向疾驰而去,
   到了东市,天正先去替柳点点还书,在下马的时候,他转过头,看着北斗问道:“你是不是也没有吃早饭啊?”
   北斗坐在马背上,朝着他点了点头,
   “那等会儿咱们在崔氏小笼包见面吧,我请你吃,”
   北斗再次点了点头,随即打马离去,
   天正还了书之后,又去了隔壁的点心铺子,给柳娘子买了一些她爱吃的点心,然后拎着点心,去了崔氏小笼包,
   崔氏小笼包在苏城可是非常有名气的,
   她家做出来的小笼包,个头非常的小,一口一个,再蘸着她家特制的料汁,好吃到根本停不下来,
   天正去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店里的人不是很多,
   她找了一个空位,刚坐下来,北斗就来了,
   他一进屋,就看到了她,然后抬起脚,走到她的跟前,坐了下来,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单独在一起吃饭,天正看着他,问道:“你想要吃几笼包子啊?”
   北斗看了她一眼,随手招来了店里的伙计,
   “六笼包子,两碗豆腐脑,小菜随便捡四样,每一样都来一份,”
   “好嘞,爷,两位稍等,”
   天正之前从来没有吃过崔氏小笼包,今天还是第一次来吃,
   他听到北斗点了六笼包子,顿时吓了一跳,连忙说道:“你点这么多干什么?吃不完就浪费了,”
   北斗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六笼不一定够吃,如果不够的话,咱们再点,”
   天正觉得他实在是太夸张了,
   可是当包子端上来之后,当她吃了一个之后,她又觉得北斗一点都不夸张,
   六笼包子,真的不一定够吃,
   她自己就吃了两笼,然后才停了下来,
   北斗看着她,问道:“怎么不吃了?”
   “我最近是不是真的长胖了?”天正非常认真地看着他问道,
   北斗非常仔细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很实诚地点了点头,说道:“有点,”
   她的脸,确实圆了不少,
   天正一听,便果断地放下了筷子,
   “不吃了,你自己吃吧,”
   “为什么不吃了?”
   “我不想长胖,”
   北斗看着她,沉默了半晌,最后突然冒出了一句:“没有人会嫌弃你的!”
   “我知道啊,”天正一脸郁闷地说道:“可是吃得胖了,轻功会受到限制的,你是知道的,我的武功不是很厉害,逃命全靠轻功,”
   北斗吃了一口包子,听到她这么说,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吃了一口,
   他一连吃了好几口,眼瞅着一笼包子,又进了他的肚子,
   突然,他看着天正,语气认真地说道:“你若是想精进自己的武功,我可以教你!”
   他亲自教她练武,北斗原本以为对方会非常高兴,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天正却忙不迭地摇了摇头,
   “我才不要学呢,我如果想学的话,武功肯定不会比你差,你是知道的,陆家暗卫的武功,一点都不比锦衣卫差,我从小就偷懒,偏偏轻功最好,大司马总是说我懒人有懒福,只要死不了就行,”
   北斗听了,却一本正经地说道:“陆大人将你派来保护柳娘子,如果遇到危险,你又该怎么办呢?”
   “简单啊,我背着她就跑,没有人能够追得上我,”
   “如果跑不掉呢?”
   天正瞪大了眼睛,没好气地说道:“你怎么就盼着我点儿好呢?”
   北斗一脸严肃地看着她,说道:“我们干的就是刀尖上舔血的活儿,你竟然敢如此敷衍了事?”
   “我不明白陆大人为什么要派你来保护柳娘子?”
   “你不明白就对了,”天正有些生气地说道:“因为大司马说了,预知危险,要比面对危险更加厉害,你别以为你的武功比我高,但是如果真的有危险,我提前预知到了,早就带着柳娘子跑了,难道还要等着那些人来追杀我们吗?”
   看到北斗吃完了,天正便站了起来,
   她想去付钱,但是北斗却先她一步,将银子给了店里的伙计,
   她也懒得和他争了,又给柳娘子打包了两笼包子,然后拎着食盒,上了马,
   北斗也翻身上马,看着他说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说完,便调转马头,率先离开了,
   天正原本想要拒绝的,但是看到人家都走了,只能策马跟了上去,
   两个人沿着东市,一直往前走,走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北斗下了马,
   天正也随之下了马,跟着北斗,走进了一家铁匠铺子,
   现在是夏天,外面的天气本来就很热,铺子里面更是热浪滚滚,
   天正一进去,额头上就冒出了汗珠,
   铺子的老板好像和北斗认识,见到他来了,立马恭敬地迎了出来,
   北斗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刚才看到你拿出了一把巧弩,能不能再给我看一下?”
   “当然,这把巧弩是给客人预定的,但是对方又不要了,我正愁着不知道该如何卖出去呢,”对方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个木盒子,
   他将木盒子放在柜台上,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把非常精巧的弩,
   “这把巧弩很适合小娘子用来防身,”那老板看着北斗,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天正,他以为天正是女扮男装,便笑着说道:“爷您是买了,要送给这位……小公子的吗?”
   北斗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转过头,看着天正问道,
   “你觉得怎么样?”
   天正走上前去,拿起了那把弩,
   这把弩箭确实非常的精巧,她拿着,倒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
   天正挑了挑眉毛,漫不经心地说道:“还行吧,藏在身上也挺方便的,”
   “嗯,”北斗转过头,看向了老板,问道:“这把弩我要了,多少银子?”
   “爷您是老熟客了,我给您一个实惠价,本来是要一百两银子的,您如果要的话,我给您打个对折,五十两就行,”
   “五十两?”
   “你这是在抢银子呢!”天正一听到这个小玩意儿,竟然要五十两银子,
   一向爱财如命的她,立马就要将手里的巧弩放回去,
   但是北斗已经掏出银子,递给了老板,
   “不是,你真要买呀?这也太贵了,就这玩意儿,在京城也就值二十两银子,”
   老板一听,顿时就不乐意了,连忙说道:“这位小公子,您这话我可不爱听了,二十两银子的东西,怎么能够和我的这把巧弩相比呢?这把弩的射程非常的远,而且准头极高,只要您瞄得准,它就一射一个准,用来防身,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我不需要……”
   天正还想再说什么,北斗却已经拉着她,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
   北斗将装有巧弩的木盒子递到了她的手里,语气淡淡地说道:“这把巧弩用的不是一般的玄铁,一百两银子也是值得,”
   “真的吗?”
   “嗯,”
   “可是……”她看着北斗,有些疑惑地问道:“你真的要送给我吗?”
   “不然呢?银子都已经付了,”北斗翻身上马,端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今天到底是抽了什么风啊?对我这么好干什么?”


   北斗自己也搞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送给天正这把巧弩,
   大概是真的疯了吧,
   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上次不小心弄伤了你的脖子,主子吩咐,让我向你赔礼道歉,”
   天正听了,一脸的惊讶,
   “沈大人竟然这么讲究?”
   “……你收着就是了!”他顿了顿,接着又说道:“这件事情,你千万不要和别人说,”
   天正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我懂的表情,说道:“我明白,你怕别人会误解,”
   北斗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误解什么?”
   “误解你为什么要送我巧弩啊,不了解真相的人,肯定会误会你对我有意思!”
   北斗听了,没好气地说道:“你想太多了!”
   说完,他便策马跑开了,
   天正见状,赶紧追了上去,两个人并驾齐驱,一起回到了沈府,
   天正将食盒和点心盒递给了春紫,春紫将里面的小笼包和点心都拿了出来,
   柳点点看着天正,笑着问道:“好吃吗?”
   “娘子,崔氏的小笼包真的很好吃,就连豆腐脑都比京城的细腻,”
   柳点点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小笼包,放进了嘴里,
   她虽然已经吃过早饭了,但是依旧被这小笼包的香味给吸引住了,又多吃了好几个,
   虽然好吃,但是她也不敢多吃,将剩下的那些,都给了春紫,
   柳点点又尝了一块点心,这点心同样细腻绵软,她吃完之后,便站起身,带着天正去了马场,
   沈物承送给了她一匹通体雪白的宝马,她给这匹马取名为“蜜糖”,
   蜜糖是个非常活泼的性子,见到柳点点来了,在马棚里开心地乱转圈,
   隔壁的马棚,就是沈物承的青龙,
   这是万里挑一的千里骏马,通体漆黑,高大威猛,十分的俊美,
   青龙大概是觉得蜜糖一点都不稳重,它将头撇到了一旁,显得有些无语,
   柳点点走了过来,让侍卫将蜜糖牵了出来,她接过缰绳,用手摸着蜜糖可爱的大脑袋,毫不吝啬地夸奖着它:“蜜糖你好可爱啊,”
   “蜜糖你好白好香啊,”
   “蜜糖是我最听话的乖宝宝,”
   蜜糖热情地回应着她的夸赞,拿自己的大脑袋,在她的脸上蹭来蹭去,蹭得柳点点直痒痒,忍不住发出了银铃般地笑声,
   她正笑得开心的时候,沈物承来了,
   柳点点立马牵着蜜糖迎了上去,笑着问道:“四爷,你不是有事要出门吗?怎么过来了?”
   “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我过来教你骑马,”
   柳点点笑得很甜,说道:“四爷,你真好,”
   但是这话说的实在是太早了,
   因为她很快就发现,沈物承根本就不是来教她骑马的,而是来折磨她的,
   “柳点点,把你的腰板挺直了,你的腰都塌到地面上去了,这样还怎么骑马?”
   “你没看到马都要被你勒死了吗?缰绳放松一些,再松一些!”
   “我让你夹紧马肚子,不是让你踢马肚子!”
   “你会不会拐弯啊?你要往哪里冲?”
   “柳点点,眼睛看着前面,把头抬起来!”
   “你给我坐稳了……”
   柳点点忍无可忍,坐在马背上,被骂得两眼通红,语气委屈地说道:“我不让你教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
   “是你的态度有问题!我让你来教我骑马,不是让你来骂我的!”柳点点又气又难过地说道:“你只会凶我,都被你吓得连基本的动作都忘了,”
   沈物承冷笑一声,说道:“这倒是怪起我来了!”
   “就怪你!就怪你!我不让你教了!”柳点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看向了和北斗站在一起的天正,大声喊道:“你来教我,”
   天正见到娘子叫他,立马就要抬脚走过去,却被北斗一把拉住了,
   她转过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北斗,问道:“你干嘛?”


   “你没看见主子们正在吵架吗?”
   “看见了,那又怎么样?柳娘子在叫我,我就得过去!”
   天正一把甩开了北斗的手,然后几步跑到柳点点的跟前,
   他牵着蜜糖,连看都没有看沈物承一眼,直接对柳点点说道:“柳娘子别害怕,我来教你,”
   沈物承冷笑了一声,然后大步走开,
   等他走远之后,天正凑近柳点点,跟她嘀嘀咕咕地说着悄悄话,
   “柳娘子,沈大人的脾气也太差了些吧,你如果回京,让大司马教你,肯定不会是这样的,大司马以前教夫人的时候,耐心足着呢,温柔细致,哪里像某些人啊,”
   柳点点现在正在气头上,觉得天正说得十分有道理,也跟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你看他那个臭脾气,我要是会骑马,还用得着他来教吗?我再也不让他教了,”
   “行,我来教你,”
   天正牵着蜜糖,继续说道:“你也不用太生气,沈大人的脾气一向不好,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回京了,回京了就不用再看他的脸色了,”
   “哼,等他把这件事情处理完了,我立马就回京,”
   “柳娘子英明,”
   ……
   柳点点原本以为自己要在苏城再待上一段时间,
   但是谁知道,两天后,她就离开了苏城,
   而且离开的非常匆忙,沈物承将自己身边的暗卫,几乎都给了她,就连一直都不离身的北斗,也给了她,
   那天晚上,北斗跪在他的面前,恳求道:“主子,其他人都可以,但是属下不能走!”
   “你跟在她的身边,我才能安心,”沈物承站在窗子前,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声音低沉地说道:“你不用担心我,我自有安排,”
   沈物承一旦决定的事情,就无法更改了,
   第二天的早上,北斗便率领一部分暗卫,护送着柳点点离开了苏城,
   刚离开苏城的时候,天正还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危险的气息,
   但是行走了三天之后,她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她的心口很闷,她预感要出事,于是便找到了北斗,
   “我感觉到有危险,”她神情严肃地说道:“我们今天晚上不能在这里留宿,必须立马离开,”
   北斗听了,立马去见了柳点点,并且将情况和她说明了,
   柳点点听后,立马起身,没有丝毫的犹豫,就上了马车,
   外面狂风暴雨,一行人趁着月色,悄悄地离开了客栈,
   他们前脚刚刚离开,后脚就有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将整个客栈给包围了起来,
   但是却扑了一个空,
   领头的那个人,身穿一身黑色的斗篷,根本就看不清他的面容,声音嘶哑难听,
   “他们跑不远的,给我追!”
   “是!”
   即便他们跑得再快,柳点点他们还是被黑衣人给追上了,
   看着黑压压的一群人,目测最少有上千人,
   柳点点欲哭无泪,声音颤抖地说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啊?”
   坐在车辕上的天正,没有说话,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哨子,放在嘴边,轻轻地吹响,
   那哨声穿透力极强,一声强过一声……像是在召唤什么,
   就在柳点点疑惑不解的时候,突然有二十几个黑衣人从天而降,
   他们落在了马车的四周,将马车团团护住,
   她看得瞠目结舌,结结巴巴地问道:“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啊?”
   “奴婢看着好像是天正召唤来的……”春紫看着天正,猜测地说道:“莫非他们是大司马的人?”
   柳点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天正手持长剑,站在马车的车顶上,
   一张圆脸,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有些苍白,让人觉得心惊肉跳……


   此刻,天正那一双总是笑眯眯的眼睛里,泛着冰冷的杀意,
   不管是沈物承的人,还是大司马的人,他们的武功都是顶尖的,
   但是再厉害,即便能够以一敌百,对方却有几千人,
   很快,他们便落了下风,
   天正一直都守在车顶,没有动,
   不到最后一刻,她就会一直死守在这里,
   临出京之前,夫人红着眼眶,再三交代她:“你一定要护她周全,平安地将她带回来,”
   天正心想,哪怕今天粉身碎骨,她也要护住柳娘子,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了那把巧弩,丢进了马车内,
   “柳娘子,谁靠近你就射谁,不要害怕,”
   柳点点捡起那把巧弩,紧紧地握在手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狂风暴雨已经停了,
   她的耳边,是越来越激烈的打斗声,混合着厮杀怒吼,在这浓墨般的深夜里,让人觉得心惊胆战,
   北斗突出重围,飞上了马车,
   他紧紧地握着缰绳,驾起马车,想要突出包围圈,
   但是却一次又一次地失败了,
   天正在车顶大喊道:“此地距离苏城,不过百里,江楚天为什么迟迟未到?”
   “章平派了一万人马,江大人的军队,应该也被拦在路上了,”
   北斗放弃了突围,纵身飞了出去,又和那些黑衣人厮杀在了一起,
   就在这个时候,有几个黑衣人一起朝着马车围了过来,
   天正长剑一横,杀死了一个扑上来的黑衣人,
   对方的血液喷溅而出,将整个马车都染红了,
   他杀死一人,很快,又有二十几个人围了上来,
   天正一边厮杀,一边冲着马车内大喊道:“柳娘子,别管我们,你骑着蜜糖快走!”
   柳点点一个健步,从马车里冲了出来,
   蜜糖就在马车的旁边,像是一直都在等她,见到她出来,立马靠近了身子,
   柳点点翻身而上,伸手就要去拉春紫,
   春紫却没有动,
   她看着那些厮杀的黑衣人,又看向柳点点,眼眶通红,
   接着,她高高地举起了马鞭,使劲地朝着蜜糖的身上抽去,
   吃痛的蜜糖,扬起了前蹄,带着柳点点冲了出去,
   坐在马上的柳点点,回头看着站在一片血光之中的春紫,满目的绝望,
   “春紫……”
   春紫泪流满面,
   她从小就被柳娘子捡到,她的这条命,本来就是柳娘子给的,
   两个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柳娘子好不容易遇到了沈大人……
   她希望她能够平安地活下去,
   等到柳点点的身影隐入黑暗之后,春紫这才想起了自己,
   她一猫腰,从马车上跳了下去,躲进了一旁的草丛里,
   外面的厮杀声不断,
   杀到最后,只剩下了天正和北斗,
   两个人的身上都沾满了鲜血,
   天正已经力竭,她靠在北斗的身上,
   轻轻地说道:“我如果死了,你一定要找到柳娘子,将她安全地送去大司马府,”
   北斗目光冰冷,
   “柳娘子是主子的!”
   “你放屁,柳娘子是我家夫人亲生的,你主子算个屁,”
   “你都死了,还管柳娘子是谁的?”
   原本已经脱力的天正,因为他的这句话,再次燃起了斗志,
   夫人说过,要她安全地将柳娘子带回去,
   她一定会做到的,
   对方一千多人,现在也只剩下不到百人了,
   天正以为自己死定了,
   就在她即将倒地的那一刻,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一声“呜呜”的哨声,
   这声音和他们的哨声不同,但对方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声音,迅速地撤离了,
   天正放心地两眼一闭,直接昏死了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一间屋子里,
   她的腿上包扎着白布条,一阵阵钻心的疼痛,疼得她直抽冷气,
   春紫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熬好的药。


   当春紫看到天正醒了过来,开心地红了眼眶,
   “天正,你终于醒了,”
   天正看着她,见到她平安无恙,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但是随即,她又想起了一个人,
   “北斗呢?”
   “他出去打探消息去了,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
   “他有没有受伤?”
   “胳膊受了伤,但还好,没有你严重,”
   春紫将药端到了天正的面前,一勺一勺地喂着她喝了下去,
   喝完药之后,天正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在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她感觉浑身滚烫,好像有人想要解开她的外衫,天正心头一惊,猛地睁开了眼睛,
   是北斗,
   他的手里还捏着她的扣子,作势要解开,
   吓得天正脸色一变,一把将他推开,满眼警惕地问道:“你干嘛?”
   北斗收回手来,
   他古怪地看了天正一眼:“你发热了,我帮你解开衣服,这样散热快一些,”
   天正依旧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襟,
   见到她一脸防备地看着自己,
   北斗“啧”了一声,有些恼怒地说道:“咱们都是男人,你怕什么?”
   天正不敢和他对视,
   眼神瞟向别处,支支吾吾地说道:“我不习惯别人碰我,”
   “那随便你,”北斗指着放在一旁的药碗说道:“退热的药,赶紧喝了,”
   “哦,”
   等他出去之后,天正坐了起来,拿起药碗,一口将药全部喝了下去,
   放下药碗之后,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的确很烫手,
   浑身无力,她又躺了下去,
   很快,她又睡着了,
   在半梦半醒之间,她感觉有人用毛巾替她擦着额头和手心,她以为是春紫,便没有醒来,
   这一夜过得十分漫长,
   天亮的时候,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的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但是幸运的是,高热已经退了下去,
   屋子里就她一个人,
   屋子里的炉子上烧着热水,她弄了些水在盆子里,简单地擦了擦身子,
   随后,她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
   忙完之后,她才感觉自己的喉咙里像冒了烟一样,
   渴得厉害,
   桌子上放着茶壶,她也懒得讲究那么多了,直接拎着茶壶往嘴里灌,
   喝了大半壶,这才解了渴,
   她将脏了的衣服洗干净晾好,门也开了,
   北斗站在门外,看了她一眼,见到她已经无碍,也没说什么,转身又走了,
   天正:“……”
   来了又走,一句话都不说,他这是干嘛呢?
   但是很快,北斗又来了,
   他的手里拎着一个食盒,食盒里有粥和小菜,
   已经有两三天没有吃东西的天正,一闻到米香,肚子立马“咕咕”地叫了起来,
   她也没有客气,瘸着一条腿坐了下来,
   北斗将勺子递给她,她喝了一口粥,看着北斗绑着白布条的胳膊,问道:“你伤的重吗?”
   “不碍事,”
   “可有柳娘子的消息?”
   北斗没有说话,而是看着她,问道:“你呢?你有没有感觉到柳娘子有什么危险?”
   “并没有,没有突突的不安的心跳,”
   “那就好,”北斗接着说道:“等你伤好了,咱们就去找她,”
   “嗯,”
   就在这时,春紫走了进来,
   她的手里拿着一封信,
   她将信给了北斗:“有一个老头送来的,”
   北斗接过信,拆开看了一眼,一目十行地看完之后,便对天正和春紫说道:“你们不要出门,我出去一趟,晚点回来,”


    很快,天正和北斗便有了柳点点的消息,
    在确定她安全无虞之后,两个人放心地在苏城养好了伤,安顿好了春紫,就去了御龙山,
    御龙山到苏城有一条密道,
    两个人顺着密道一路往上,不到半天的时间就到了,
    半夜时分,山庄里的人都已经睡了,
    天正悄悄地推开了窗户,两个人悄无声息地进了屋子,
    柳点点还没有睡,正坐在桌子前研究药方呢,
    听到身后的动静,还吓了一大跳,
    她一回头,见到是他们两个人,差点喜极而泣,
    “太好了,你们没死……呜呜呜……”
    天知道她最近有多么的担心和煎熬,
    她担心沈物承,也担心天正、北斗和春紫,
    日复一日,她每夜都睡不着,
    再加上她身处御龙山,单枪匹马的,今天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每一天都过得十分艰难,
    所以在看到他们两个人的那一刻,她没出息地哭得一塌糊涂,
    北斗不会安慰人,有些手足无措,
    天正则蹲在柳点点的面前,耍宝似的捧着自己的脸,说道:“柳娘子,您先别哭,您看我最近都长胖了,”
    柳点点顿时停止了哭泣,
    她抬着泪眼看着天正,
    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推了他一下,说道:“哪里胖了,明明都瘦成猴了,”
    “瘦了也正常啊,属下不在您的身边,整日吃不下睡不着,日日担心您被坏人欺负,”天正说着说着,也不自觉地红了眼眶,“经历了这件事之后,属下日后恐怕是离不开柳娘子您了,”
    “我有这么重要吗?”柳点点破涕为笑,
    “嗯嗯,属下句句肺腑,没有半句虚言,”
    “那行吧,日后我走到哪里,就带你到哪里,不离不弃,”
    “多谢柳娘子,”
    两个人贫了一会儿嘴,柳点点这才想起了北斗,
    她看着北斗,问道:“沈物承那边怎么样了?”
    “主子那边一切顺利,柳娘子您不要担心,”北斗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交给了柳点点,
    柳点点接过信,打开看了起来,北斗和天正默契地隐去了窗户那边,无声无息,
    柳点点看完信之后,就睡了,
    这一晚,她睡得格外踏实,
    她原本以为他们已经生死别离了,谁知上天眷顾,又将他们送回了她的身边,
    天正和北斗并排躺在屋顶上,
    头顶是漫天星辰,
    身下是瓦砾,
    天正躺了一会儿,偏头看向躺在身边的北斗,犹豫了一下,朝着他的身边挪了挪,
    听到动静的北斗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天正有些尴尬地说道:“山上还挺凉的,”
    “你冷吗?”
    “有点,”
    “我去给你找被子……”北斗作势起身就要往下跳,
    天正一把将他拽住,说道:“你去哪里找被子啊?算了,随便对付一宿吧,明日再找柳娘子要吧,”
    “那边就是偏殿,里面一定有被褥,我很快就回来,”
    北斗说着,跃下了屋顶,很快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很快,他就回来了,
    手里抱着一床崭新的被褥,还有一个枕头,
    天正朝着他竖起了大拇指:“你牛逼!”
    北斗没有说话,将被褥铺好,还给他铺上了枕头,
    天正躺了下来,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在屋顶上铺床睡觉的感觉还挺爽的,”
    北斗没有说话,在他的身边躺了下来,
    天正看了他一眼,掀开被子,拍着身边的位置说道:“你也进来吧,这被褥够大,足够两个人睡了,”
    北斗摇了摇头,
    “你睡吧,我习惯了,”
    他们锦衣卫外出办案,比这更艰苦百倍的环境都待过。



    屋顶而已,这环境还算是不错的,
    见说不动他,天正也没有再劝他,
    毕竟她真实的身份是个姑娘,北斗是个精明的人,靠得太近了,她担心自己会露馅,
    大概是被褥实在是太舒服了,她很快就睡着了,
    睡到半夜,她突然被身边的动静给惊醒了,
    她睁开眼睛,朝着北斗看了过去,
    借着头顶的月光,她看清楚了,这动静是北斗发出来的,
    他好像是在做噩梦,他那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此刻布满了痛苦和挣扎,他的眼角甚至还有泪溢了出来,
    天正看呆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平日里冷静自持、稳重可靠的锦衣卫暗使,会在梦里有如此痛苦的一面,
    她正要叫醒他,北斗突然又平静了下来,
    若不是他的眼角还有泪痕在,天正还以为这一切都是她臆想出来的,
    此时,已经是夜最深的时候了,哪怕是七月伏天,但是在这深山之中,凉风习习,还是会感到寒冷的,
    她将被子掀开,往北斗的身上轻轻地盖了过去,
    盖好之后,她又觉得两个人之间的空隙太大了,有风会钻进来,她又悄悄地往北斗的身边挪了挪,直到她的肩膀碰到了他的肩膀,这才停了下来,
    不知不觉地,她又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在半梦半醒之间,天正觉得很热,
    她好像被裹进了一个火炉之中,浑身都滚烫,
    但是因为太累了,她愣是没有醒过来,
    北斗比她先醒来,
    他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天边还有几颗星子,
    他的身上盖着被子,怀里……
    他垂眼看了过去,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盖上了被子,而怀里也多了一个人,
    对方手脚并用地扒在他的身上,就像一只黏人的小猫一样,
    北斗的身体一瞬间就僵硬了下来,
    甚至,因为紧张,他的额角都渗出了汗水,
    他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好像无济于事,
    对方贴得他实在是太紧太紧了,她的身子好像和他的不太一样,软得不可思议,
    北斗也不知道自己僵了多久,
    直到远处传来了鸡叫声,他这才猛地惊醒,正要将扒在他身上的天正给移开,谁知对方突然一把将他松开,翻了个身,继续睡了过去,
    北斗:“……”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她会醒过来,
    那一刻,他甚至都已经想好了说辞……
    ……
    天正是半个时辰之后醒的,
    天刚亮,她从被子里钻了出来,一张圆脸睡得白里透红,
    北斗若是这个时候见到她,一定会从中窥探出一二异样来,
    但是他偏偏就不在,
    天正叠好了被褥,跳下屋顶,进了柳点点的屋子,
    在柳点点的面前,她自觉地将自己当成了一个姑娘,因为根本不存在男女有别,
    她进去的时候,柳点点正坐在床头发呆,
    见到她进来,手里还抱着被褥,她愣了愣,
    “哪来的?”
    “偷的,”
    柳点点:“……干得漂亮,”
    她又问道:“你俩昨晚不会就在屋顶上睡的吧?”
    “嗯,睡得可香了,这被褥够厚实的,”
    “今晚可别在屋顶上睡了,晚上露水重,反正这个院子里就我一个人,你俩睡隔壁吧,隔壁有床有榻,你俩随意怎么睡都行,”
    “那不行……吧?”
    “我说行就行,”
    两个人正说着话呢,北斗进来了,
    他的手里拎着食盒,里面都是早饭,
    柳点点惊呆了:“你俩把山庄当成自己家了不成?”
    天正嘿嘿一笑,
    “还是北斗厉害,”
    听到夸赞的北斗,手上的动作一顿,
    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晚上,天正和北斗睡到了隔壁的房间,
    但是今晚,天正睡床,北斗睡榻,
    两个人一个在里间,一个在外间,天正还和以前一样,很快就睡着了,
    但是北斗没有睡着,
    他躺在外间的榻上,听着里间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的满脑子都是今早天正睡在他怀里的模样……
    一时之间,他烦躁无比,
    身为一个暗卫,最忌讳的便是心绪不宁,
    他起身下了榻,离开了屋子,去了柳娘子的房顶,
    这里风凉露水重,却让他变得格外清醒,
    ……
    床果然比屋顶要熟悉,
    天正一夜无梦,醒来的时候,浑身都舒坦,
    她刚走出里间,便遇上了从外面进来的北斗,
    北斗一身黑衣,上面好像沾了露水,
    她问道:“这么早,你去哪里了?”
    北斗没有看她,只是说道:“出去了一趟,”
    天正并未多想,便去了柳点点的屋里,
    接下来的两天,晚上,北斗照例进屋上榻睡觉,但是等天正睡着之后,他便悄悄地去了屋顶,
    直到这一天,天正口渴,半夜爬起来找水喝,
    水壶放在外间的桌子上,她穿着鞋子从里面迷迷瞪瞪地走了出来,先喝了两碗茶水,喝完水,正要回里间休息,
    她原本都已经走进去了,
    但是,她突然又拐了回来,
    她站在那张榻前,看着那张空荡荡的榻,愣了好大一会儿,
    “人呢?”她自言自语道,
    她刚刚从净室出来,里面肯定是没人的,
    屋子里除了她之外,更是不见一个鬼影,
    担心出了事,她立马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她刚打开门走进院子里,一道黑影就从屋顶飘然落在了她的面前,
    北斗看着她:“你出来做什么?”
    “我找你呀,”天正看着他,“你干嘛又上屋顶了?”
    北斗:“习惯了,榻上睡不着,”
    “……你真是够贱的,”天正打了个哈欠,转身往屋子里走去,“你爱睡屋顶就睡吧,我进屋继续睡了,有事你吱一声,”
    北斗看着她的身影,久久不语,
    但是北斗也没有睡几日屋顶,
    很快,沈物承就领着人攻进了御龙山庄,
    前朝余孽被剿除,柳点点跟着沈物承一起下了山,
    但是因为她那个“死爹”柳德昌的关系,她被牵连,一入京城,便被送入了 大理寺牢狱,
    天正回了大司马府,
    早已得了消息的潘氏早已哭肿了双眼,
    一见到他,便问:“点点可在路上受过欺负?”
    “夫人莫心急,柳娘子就是心情差一点,其他都好,再说了,有沈大人在呢,谁敢欺负她半分?”
    “都怪那个沈物承,若非是他,我家囡囡何苦遭这一劫?”
    “这个……这个……”天正觉得沈大人有点冤,
    明明就是柳娘子那个“死爹”的罪孽,和沈大人貌似没有什么关系,
    一旁的陆湛也说道:“你不要太着急,孩子既然回了京城,便是安全的,等明日,我便带你去看她,”
    潘氏一听,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现在行不行?”
    “她刚回京,刚入牢狱,现在去太惹眼了,”陆湛安抚着她焦躁的情绪,“不过一夜而已,你忍忍,”
    潘氏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陆湛看着天正,
    见他灰头土脸的,身上的褂子都破了好几个洞,
    多少是有些嫌弃,
    “我让你去保护柳点点,不是让你去当乞丐,你看你这一身穿的像什么样子?”
    天正委屈,
    “主子,您可别说了,属下能活着回来,那都是万幸了,哪里还有心思去管身上这层皮啊?”



    “行了行了,赶紧回去洗洗,换一身干净的衣服,明日一早,你随我们一起去见柳点点,”
    “是,”
    天正从主院出来,回了自己的小院,
    陆湛因为她姑娘的身份,给她分了一个单独的小院,
    时隔将近三个月,再回到自己的小院,天正却开心不起来,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柳娘子在牢狱,一想到她吃不好睡不好,牢狱之中会不会还有老鼠?
    柳娘子本就胆小,又爱干净……
    天正想着想着,就觉得难过,
    她坐在椅子上,半晌都没有动弹,
    直到师兄云翳过来找她,
    “走吧,大家得知你今日回来,特意准备了好酒好菜,过去喝点?”
    天正摇了摇头:“喝不下,”
    “担心柳娘子?”
    “嗯,柳娘子娇娇弱弱的,若是被欺负了怎么办?”
    云翳听了,乐了,
    “你想什么呢?暂且不说有咱家主子罩着,就是沈物承那边,也是不允许人欺负她的,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被他劝说了一通,
    天正也放下心来,
    “身上太臭了,好多天没有洗过澡了,你先过去,我弄好就过去,”
    “行,那你快点,”
    待云翳离开后,天正去弄了热水来,将自己里里外外都洗了一遍,
    待头发晾干后,她梳好发髻,用布条将胸缠了又缠,直到看不出起伏来,这才穿好衣服去了暗卫大院,
    来的人不多,但都是和她关系比较好的,
    喝了点酒,吃了点菜,天正就去睡了,
    睡到半夜,她突然醒了过来,
    她的心里空落落的,
    她一开始以为是因为柳娘子的原因,但是后来柳娘子回来后,她的心里依旧空落得厉害……
    可是她始终想不明白原因,
    ……
    次日一大早,潘氏就起床了,
    她一头钻进了厨房,开始忙碌了起来,
    等陆湛下朝回来,点心和饭菜都已经做好了,
    看着一个又一个的食盒,里面是还散发着热气的饭菜,他吃味得很,
    “我就没有见你对我这么上心过,”
    潘氏嗔了他一眼,
    “你都多大了?还和孩子计较这些,”
    “那你以后也得对我好一点,给柳点点做一份,就得给我做一份,”
    “行吧行吧,咱们这就走?”
    “你等等,我换身衣服,”陆湛拉着她进了内室,
    他换下了官服,换上了锦袍,陆湛便带着潘氏和天正去了大理寺府衙,
    得知他来的宋北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下官见过陆大人,”
    “宋大人免礼,今日本官携夫人来看一眼柳点点,还望你通融,”
    “夫人思女心切,人之常情,您二位这边请,”
    “多谢,”
    宋北走在前面,陆湛和潘氏三人走在后面,
    下了牢狱,第一间就是柳点点的牢房,
    这个牢房是整个牢狱通风和采光最好的,不同于其他牢狱臭烘烘脏兮兮的,这里干爽还清净,
    宋北将他们送到,就离开了,
    柳点点靠在墙边,身下是干净的干草,一旁还放着一张案几,上面放着茶壶和饭菜,
    饭菜未动,茶壶也没有动,
    她嘴角干裂,紧闭着双眸,像是没了呼吸,
    吓得潘氏的腿都软了,
    “囡囡……”



    墙边的柳点点正迷糊着,突然听见有人叫她,
    她睁眼一看,便看见牢门外站着三人,
    是潘氏,陆湛和天正,
    “囡囡,”潘氏蹲在牢门外,朝着她伸出了手,眼眶里的泪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囡囡,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过来让娘亲看看,”
    柳点点没有动,
    她看着潘氏,眼神透着迷茫,
    原本已经死了三年的父亲,在御龙山“死而复生”,
    他不仅娶妻生子,那个被藏在外面的女儿,竟然比她还要大两岁,
    也就是说,柳德昌还没有娶母亲的时候,他已经在外面有了一个家,
    柳点点的整个世界观都颠覆了,
    她刚及笄不久,整整十五年,她原以为深爱着她的父亲,却是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他从未爱过她,
    从未!
    柳点点以为自己不会再掉眼泪,但是对上潘氏的泪眼,她眼眶一红,
    晶莹的泪水划过她的眼角,
    她开口,声音沙哑而难过,
    “母亲可有爱过我?”
    这句话,犹如一把尖刀,直直地剜进了潘氏的心口,
    她崩溃大哭,
    “娘爱你,娘爱我的囡囡,娘从未想过不要你,当初是娘的错,娘该带你走的……”潘氏疼得脸色苍白,她一脸悔恨,
    柳点点听了,眼泪流得更凶,
    一旁的陆湛也温和地出了声,
    “当初带你娘走的时候,你娘跪在你祖母面前,哭着哀求要带你离开,但是你祖母不同意,你的几个叔伯也不同意,他们说你是柳德昌的女儿,得为他守孝三年,”
    “为了你衣食无忧,你娘将她全部的嫁妆都留在了柳家,只带走了你的几样常用之物,”
    “点点,这其中的很多事,此刻无法细说,等你出狱之后,你娘再与你好好解释,”
    “我听说你昨日就没有吃饭,你母亲一大早起来做的点心和饭菜,都是你爱吃的,”
    陆湛看了一旁的狱卒一眼,
    对方立马打开牢门,
    潘氏立马走进去,一把将柳点点抱在怀里,
    “怎么瘦成这样?怎么就瘦成这样……”她心疼得有些不知所措,“再怎么样,你都要好好吃饭,娘从今日起,每一顿都会给你送饭菜来,”
    柳点点却将脸扭到一旁,语气冷淡,
    “不用麻烦,”
    潘氏像没有听见她冷淡的语气一样:“不麻烦不麻烦,娘今日给你做了水晶包,烩肉片,紫虾丸……”
    她一边说着,一旁的天正一边从食盒里将饭菜一样样拿了出来,
    菜都是热的,还散发着热气,
    点心放在一旁,是她最喜欢的荔枝酥酪,
    肚子的确是饿了,
    从昨日被送进来到现在,她滴水未进,
    嘴上都起了干皮,
    而此时闻着熟悉的饭菜香味,虽然她嘴上还抗拒着,但是肚子却咕咕叫了起来,
    牢房的几个人都听见了,
    潘氏一脸的心疼,陆湛有点想笑,却不敢笑,
    天正却直接不给面子,笑了出来,
    “柳娘子,来吧,您要是不吃,这些可都要进属下的肚子了,”
    柳点点轻轻地瞪了他一眼,
    她突然起身,嘴里嘀咕着:“吃就吃,”
    她坐在案几前,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潘氏见了,开心的眼泪又要往下掉,
    但她连忙忍住了,她亲手给柳点点舀了碗汤,
    这趟是用鸽子炖的,里面加了人参和红枣,补气血是一绝,
    柳点点是真的饿了,再加上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潘氏做的饭菜,熟悉的味道,让她吃得狼吞虎咽,
    陆湛劝她:“慢点,没人跟你抢,”
    天正蹲在她身边,可怜巴巴的,



    “柳娘子,您给我留点,”
    话音刚落,就被陆湛踢了一脚:“你饿死鬼投胎啊,”
    天正默默地退到一旁,不敢再说话,
    柳点点看了他一眼,觉得好笑,
    吃了两碗后,她不敢再吃了,
    那剩了大半碗的鸽子汤都进了天正的肚子,
    他捧着碗,一边喝一边毫不吝啬地夸赞潘氏的厨艺,
    听得潘氏笑眯了眼,
    吃饱喝足后,潘氏又让人送来了干净的被褥,
    她亲手替她铺好,还在一旁点了熏香,生怕蚊虫咬了她,
    临走时,她眼巴巴地看着柳点点:“娘晚上还来给你送吧,”
    柳点点轻轻地摇了摇头,
    “一天一次就可以了,若是来得太勤,宋大人那边怕是要为难,”
    陆湛也点了点头:“皇上现在还在气头上,咱们还是低调些好,点点在这里,有我,还有沈物承那小子护着,没人敢欺负她,”
    “那我把天正留给你,”潘氏说,
    柳点点有些好笑,
    “他在这儿作甚?我又不是在度假,您就不要太担心了,”
    潘氏恋恋不舍地走了,
    天正走在最后,
    待陆湛和潘氏出去后,他凑到柳点点面前,好奇地问:“柳娘子,您和沈大人真的闹翻了?”
    柳点点没理他,
    “闹翻了也好,待您出狱回了陆家,让夫人给您介绍一门更好的亲事,到时候满京城的俊俏郎君任您选择,岂不更美?”
    柳点点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自从这家伙来到自己身边,就没人停止挑拨她和沈物承之间的关系,
    整日致力于将他俩拆散,
    柳点点想,这估计是陆湛给他的任务,
    她沉默了半晌,问天正,
    “大司马和沈物承是不是在朝堂上政见不和?”
    天正一脸意外:“您是怎么知道的?”
    “呵呵呵呵呵……”
    这很难猜吗?
    陆湛看不上沈物承,自然是不愿让她和他在一起,
    但是呢,他并非她亲生父亲,这话自然是不敢说,
    所以才让天正没事在她面前挑拨两句……
    柳点点突然想笑,
    她觉得这堂堂陆大司马,当真是幼稚得很,
    ……
    柳德昌突然被暗杀在锦衣卫牢狱之中,
    逆贼已死,再加上柳点点此次在围剿叛匪中有功,又有沈物承和陆湛从中斡旋,不到七日,她就从大理寺放了出来,
    她出来后,并没有回陆家,而是跟着沈物承回了沈家,
    天正看着夫人哭倒在大司马的怀里,也跟着难受起来,
    但谁料,没过多久,柳娘子又从沈家搬了出来,
    这次虽然住进了双门巷的小院,但天正又回到了她身边,
    “大司马说,属下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死人,要一直跟在您身边,”
    柳点点笑,
    “你这么忠心,要不跟我姓?”
    “哎呀柳娘子,您可太坏了,”
    两人正闹着呢,春紫进来了,
    她手里拎着一篮子菜,
    “北斗来了,说是沈大人让他来保护柳娘子的,”
    天正一听,立马炸了毛,
    “柳娘子用得着他来保护?属下一人就行,”她抬脚往外跑,“两个,属下去帮你把他撵走,”


【第540章 醋意横生】
    柳点点看着跑出去的天正,忍俊不禁地对春紫道:“天正怎么跟北斗有仇似的?”
    春紫却轻笑着说:“哪里是有仇?奴婢瞧着,明明他俩关系最好,”
    “是吗?”柳点点突然若有所思,
    但一想到两人都是男子……她连忙止住了自己危险的想法,
    此刻,小院的大门口,天正正堵着北斗,不让他进,
    “你回去伺候你自己的主子,我家娘子有我护着,用得着你?”他凶巴巴的,看着北斗十足十地不顺眼,
    沈家人欺负柳娘子,那就是在欺负他,
    她对沈家任何人都没好脸色,
    而且夫人再三交代,让她守好这扇门,不准沈物承再来找柳娘子,
    北斗靠在一旁的院墙上,淡淡地睨了他一眼,
    “你哪点本事?还是先护好自己再说吧,”
    天正一听,如何能忍,
    他举着拳头就朝他挥了过去,
    北斗抬手,准确地握住了她挥过来的拳头,居高临下:“别浪费力气!”
    “……”天正一把抽回手来,使劲地瞪了他一眼,“你给我等着,”
    北斗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只觉得好笑,
    天正一把将门关上,转头去找柳点点,
    “他不走,死皮赖脸的,”声音气呼呼的,柳点点觉得这样的天正实在是可爱,
    “没关系啊,他不走就不走吧,我都不气,你气什么?”柳点点看着她,笑眯眯地问,
    天正大大方方:“夫人交代,沈家人一律不准靠近这院子,他们个个别有用心,”
    “你娘子我聪明着呢,绝对不会上当的,”
    ……
    当天晚上,天正睡得正香,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进了她的屋子,
    好歹也是暗卫出身,天正立马睁开了眼睛,
    她一把抽出枕下的匕首,朝对方直直地逼近,
    还没到对方身前,那人便出了声:“是我!”
    是北斗的声音,
    天正忙将手里的匕首调转方向,她也停在了他的面前,
    屋子里没点灯,天正借着月光,看着不请自入的某人,有些生气:“你半夜三更不睡觉,跑我屋里做什么?”
    “没地方睡,”北斗往榻上一坐,仰身往后一躺:“可有多余的被子?给我一床!”
    “没有!”天正没好气,伸手去拉他的胳膊,“你给我起来,谁准你在我房间睡了?”
    北斗将胳膊枕在脑后,
    他看着她,慢条斯理地道:“当初在苏城,你没少在我屋里睡,我可有说过半个不字?”
    “……”
    天正心虚,转身去衣柜里拿了一床被子来,丢到了北斗的身上,
    她没好气:“你回国公府就是了,非得赖在这边讨人嫌,”
    北斗没说话,他扯过被子就这样盖在自己的身上,几乎是立马就睡了过去,
    天正站在一旁,见他睡得这么快,犹豫了一下,又去拿了个枕头来,
    她站在榻前,弯腰过去,一手托着北斗的头,一手将枕头塞了进去,
    北斗连醒都没醒一下,
    天正冷笑:“死猪一样,”
    她转身也去睡了,
    待她上了床,呼吸平稳之后,榻上的北斗缓缓睁开了双眼,
    鼻端仿佛还残留着一股香气,
    并非姑娘家用的胭脂水粉的香,像与生俱来的体香……天正一个男人,为何有体香?
    他突然就睡不着了,
    这一夜,天正倒睡得极好,


    她醒来的时候,北斗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榻上的被子和枕头都叠得整整齐齐,
    天正洗漱过后,就去了柳点点的院子,
    柳点点刚起床,春紫正在给她梳头,
    见她进来,便说道:“想吃福记的小笼包了,还有她家隔壁的豆腐脑,要加蔗糖的那种,天正,你去买吧,多买一些,咱们一起吃,”
    说着,拿过一旁的钱袋子递给她,
    天正接过,开开心心地走了,
    她也喜欢吃福记的小笼包,再配一碗甜甜的豆腐脑,当真是好吃极了,
    出门的时候,看到了北斗,
    他也没避着人,就坐在大门口的门墩子上,见到天正出来,他那双大长腿就横在门槛上,也不往回收一收,
    天正站在门内,见他就这么横在那儿,没好气地来了一句,
    “大清早的,你挺尸呢,”
    北斗依旧没动,看着她:“做什么去?”
    “你管我!”天正见他还不收腿,直接抬脚就是踹,北斗将腿收回,她走出去翻身上马,
    正要走,听见身后那人说:“我还没吃早饭!”
    “吃屎吧你,”
    但在买包子和豆腐脑的时候,还是多买了一份,
    买好回来,北斗依旧坐在那儿,正在和守门的门房聊得热火朝天,
    天正从他身边过的时候,将手里的包子和豆腐脑递了过去,
    北斗接过,看了她一眼:“谢了,”
    天正哼了哼,拎着东西进了院子,
    柳点点没什么胃口,吃了几个小笼包,吃了一小碗豆腐脑,便没再吃了,
    春紫吃了一笼包子,剩下的都给了天正,
    别看天正个子不高也不胖,但饭量不小,
    剩下的包子和豆腐脑都进了她的肚子,
    末了,他还笑嘻嘻地凑到柳点点跟前:“娘子明日要吃什么?属下一早就去买,”
    “明日喝粥吧,”柳点点靠在榻上,手里捏着一本书,却没心思看,
    天正见了,没再多话,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她在院子里站了会儿,觉得没意思,便去大门口找北斗,
    大门口,北斗不在,
    她走出去,一眼便看到巷子口停了一辆马车,
    这马车他可太熟悉了,看似低调不起眼,但近了你就会发现这低调中透着难以掩盖的尊贵,
    是沈物承的马车,
    北斗就站在马车旁,车帘轻轻掀开一角,里面的人正在安静地听他汇报情况,
    天正想起自家娘子最近时不时发愣,一日比一日差的胃口,不由得火冒三丈,
    她抬脚正要过去,那马车突然动了,
    很快就消失在巷子口,
    北斗转身,走到天正面前,
    天正二话不说,抬脚在他的小腿上踹了一脚,接着转身气冲冲地回了院子,
    晚上的时候,北斗又来了,
    但屋门被反锁,他推了好几下没推开,
    于是去推窗,也依旧推不开,
    正要出声,窗子被打开,天正那张生气的圆脸露了出来,
    “你推什么推?这是我的屋子,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别来烦我,”
    北斗一脸无辜:“我又如何惹了你?”
    “你们姓沈的没一个好东西!”
    “……”


    北斗看着气呼呼的天正:“主子们的事,咱们做下人的不要掺和,”
    “你没掺和吗?娘子这边屁大点的事你都要告诉你家主子,就你话多!”
    “主子交代的任务,我自然要完成,”
    “我管你怎样,现在娘子不想理你家主子,你让他离远一点,若是被夫人瞧见,定要骂他一顿,”
    北斗看着她没说话,
    天正伸手就要关窗,他身影一晃,已经进了屋子,
    “……”天正目瞪口呆,
    反应过来,一把抄起笤帚就打他,
    “你要不要脸?给我滚出去!”
    “你让我去哪儿?”
    “你爱去哪儿去哪儿,管我屁事,”天正追了一圈也没打着人,气得将手里的笤帚一丢,上前将房门打开,用手指着:“出去!”
    北斗脱了靴子,往榻上一躺,不理,
    天正气疯了,
    一个健步冲过去,拽着他的胳膊往外拖,
    北斗身子就像长在了榻上,纹丝不动,
    天正更生气了,一把松开他的胳膊,双手勾着他的脖子,想将人勒死拉倒,
    北斗依旧不动,甚至还冲她挑衅地挑了挑眉梢,天正气急败坏,使劲勾着他的脖子往后,直到北斗的脸整个埋在她胸前,
    北斗最先感觉出异样,
    不同于男人的坚硬和肌理,他脸紧贴着的地方,竟然是软的……
    男人的胸膛怎么会是软的?
    就在他分神之际,天正这个后知后觉的,也终于感觉到了异样,
    她脸颊一红,一把将他松开,转身往内室跑,
    北斗追上去,她人已经躺在了床上,
    被子拉到下巴底下,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北斗站在床边看她,眼睛里透着审视和探究:“你一个男人,身上怎么这么软?”
    天正不敢看他,
    “软怎么了?我天生骨头就软,管你屁事,”她说着一把拉下帐幔,“想睡你就睡,不睡你就滚吧,大半夜自己不睡觉,扰得我也不能睡觉,”
    帐幔隔离了他的视线,北斗站了一会儿,帮她熄了烛台,转身在外间的榻上躺了下来,
    他许久没睡着,
    脸上一直残留着刚才碰触的软绵……
    心里也在此刻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
    从那之后,天正就再也不敢跟北斗闹了,
    他每次一靠近,她就赶紧躲开,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
    柳点点见了,忍不住打趣她:“北斗怎么你了?一见他就躲,你不会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了吧?”
    天正脸‘噌’地一下就红了,
    但嘴巴还使劲狡辩:“属下只是觉得他是沈大人的人,是奸细,我不能和奸细走得太近,”
    “是吗?那你脸红什么?”
    “热,属下太热了……”
    柳点点抬眸看着窗外细雨,
    京城最近已入深秋,细雨绵绵,她腿上盖着薄毯,哪里会热?
    不过看着天正红红的小脸,柳点点突然感慨:“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像个姑娘了?”
    “……”
    当天晚上,天正跑去找陆湛,
    “现在不仅仅娘子怀疑属下是姑娘,就连沈大人身边的北斗也开始怀疑属下了,大人,属下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陆湛头也没抬,“你明日索性穿上女装,吓他们一顿,”
    “……主子,您能不能给点好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