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英雄救美
类别:
古代言情
作者:
字数:75394更新时间:25/09/08 22:43:26
沈和榕的话语,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毫不留情地刺向了柳点点的心,让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紧咬着嘴唇,眼睫轻轻颤抖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默默地承受着这份羞辱。
站在她身边的沈玉棠,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挺身而出,替柳点点辩解道:“祖母说过,点点既来了咱家,那便是一家人,三姐姐何必这般羞辱人呢,大家都是姐妹,应该互相帮助,而不是互相伤害。”
“你算个什么东西?”见沈玉棠竟然敢帮着柳点点说话,沈和榕顿时柳眉倒竖,怒火中烧,她恶狠狠地瞪了沈玉棠一眼,一个凌厉的眼风朝她扫过去,“我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吗?这里有你说话的资格吗?”
沈玉棠脸色青白交加,羞愤难当,却又不敢再多言,只能默默地低下头,默默地承受着沈和榕的怒火。
她虽是沈家的姑娘,但毕竟是庶出,在等级森严的国公府里,嫡庶有别,尊卑有分,她的确没有资格,在沈和榕这个嫡出的小姐面前,多说什么,更没有资格反驳她的话。
原本不想和沈和榕,起任何争执的柳点点,见护着她的沈玉棠,竟然被沈和榕如此呵斥,便知道自己这缩头乌龟,是装不下去了,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于是她抬起头,直视着沈和榕的眼睛,语气坚定地说道:“沈三娘子也不必如此为难,你既然不想看到我,那我这就走便是,免得碍了你的眼。”
她说着,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要离开,不想继续留在这里,受沈和榕的羞辱。
这直球般的操作,直接惊呆了所有人,谁也没有想到,柳点点竟然会如此的干脆利落,说走就走,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见她真的往外走,二娘沈玉容最先反应过来,她连忙开口叫住了她:“柳妹妹别多心,大姐姐是诚心邀你过来玩的,三妹一向口无遮拦,说话不过脑子,我替她向你赔个不是,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二姐,你凭什么向她赔不是,她算老几?”沈和榕一脸怒容,她觉得沈玉容这样做,简直就是在丢她的脸,让她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
“你闭嘴!”沈玉容冷下脸来,语气严厉地呵斥道,“若是让母亲知道你如此,定不饶你!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告诉母亲去。”
“我......”沈和榕恶狠狠地瞪了柳点点一眼,随即扭头气冲冲朝前走去,她知道自己不是沈玉容的对手,只能忍气吞声,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柳点点的身上。
沈玉容走到柳点点跟前,亲热地拉着她的手,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柳妹妹莫与三妹妹一般见识,她刀子嘴豆腐心,心里也未必真就那么想,其实她人还是挺好的,只是嘴巴比较毒而已。”
柳点点看着眼前的沈玉容,心里却充满了警惕,她知道,对方并不是真的关心自己,只是在做戏罢了,毕竟,豪门贵妇的心思,可不是那么容易猜透的。
对方笑得一脸和煦,几句话就化解了,原本剑拔弩张的不和气氛,让人不得不佩服她的交际手段。
对方给了台阶,柳点点自然要下,她总不能一直端着,那样只会显得自己不识抬举。
恰好芙蓉阁那边,派了人过来催促,说是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让她们赶紧过去,柳点点便任由沈玉容牵着,一起进了芙蓉阁的院子。
进门的时候,沈玉容的手松开了,仿佛刚才的亲热,只是一场戏罢了。
柳点点低头看了一眼,被她握过的手腕,心里偷偷舒了口气,她觉得自己还是离这种心机深沉的豪门贵女,远一点比较好,免得一不小心,就被她们算计了。
她明明感觉到沈玉容对她的不喜,对方却偏偏要对她,表现出亲热的样子,她知道这是在做给别人看,毕竟国公府二娘子的名声在外,不仅相貌出众,品性更是温柔高洁,一向和善待人,是京城里,出了名的贤淑淑女。
世子妃沈玉华屋子里,早已经坐满了人,京城有头有脸的贵妇,几乎都到齐了。
柳点点跟着她人一起行了礼,待起身后,站在沈玉棠身边,垂着眉眼,谁也没有看,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一道温柔的声音传来:“二婶,这位就是苏城来的妹妹吧?长得可真水灵,真是个美人胚子。”
柳氏朝柳点点招手:“点点,快来,见过世子夫人,以后常来侯府走动,和世子夫人联络一下感情。”
柳点点这才抬眸,看向上首位置,她的视线,落在了坐在上首的两个人身上。
上面坐着两人,一个是大夫人苗氏,另一位紧挨着坐在她身边的年轻夫人,应该就是世子妃沈玉华了。
一身海棠花裙,挽着高髻,一身华贵,长相不俗,看起来温婉贤淑,落落大方。
对方也在看她,眼神明亮,坦坦荡荡,没有丝毫的恶意,这让柳点点对她的印象,好了几分。
这位肯定就是沈大小姐沈玉华了,看起来非常的温柔和善,和传闻中的一样。
柳点点连忙上前几步,停在沈玉华面前,福身行礼:“点点见过世子夫人,愿夫人点点无忧,长安喜乐。”
“听听,听听这小嘴也太会说了。”沈玉华微微起身,伸手拉住了柳点点的双手,将她拉到跟前仔细打量着:“都说江南出美人,这话果然不假,二婶就已经很好看了,这柳妹妹更是让人过目难忘,真是个美人胚子。”
这话说得极有水平,不仅把柳点点夸了,连带着二夫人柳氏,也夸了一番,让两个人都非常的开心。
柳氏听了,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她觉得柳点点,实在是太给她争气了。
“你还说她的小嘴会说,我看这满京城,谁也比不上你的小嘴,你才是最会说话的人。”苗氏笑着打趣道。
众人都忍不住笑起来,屋子里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沈玉华顺势褪了手上的碧玺手串,套到柳点点手上:“这是姐姐给妹妹的见面礼,日后就是一家人,希望妹妹不要嫌弃。”
这碧玺一看就十分贵重,价值不菲,肯定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柳点点下意识地看向姑母柳氏,想要征求她的意见,柳氏笑着对她说:“世子夫人的心意,收下吧,这是她的一份心意,你就不要推辞了。”
“多谢世子夫人。”柳点点福身谢过,心里对沈玉华,多了几分感激。
刚退到一旁,管家嬷嬷便走进来禀报道:“各府的夫人小娘子,都到齐了,夫人也该过去了,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
沈玉华听了,挽起母亲苗氏的胳膊,领着屋子里众人,朝宴会地点而去。
靖远侯府有一处后花园,花园里花木繁盛,景色宜人,尤其是现在,正是桃花盛放的季节,一眼看去,满眼桃红,美不胜收,在看了一个冬天萧条景色之后,这片桃花,极得众人喜爱,让所有人都感到心旷神怡。
桃林旁有一大块空地,上面摆满了桌椅,桌子上放着糕点茶水,对面还搭着一个精致的戏台子。
夫人们坐在一起喝茶看戏,聊天说笑,而那些小娘子,则约着一起逛桃花林,欣赏美丽的春日景色。
刚被沈和榕说了
柳点点的心里,充满了恐惧和害怕,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无助的小鸟,被困在了一个巨大的笼子里,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逃脱。
她拼命地挣扎着,想要将自己从对方的手里挣脱出来,但是对方的力气极大,紧紧地拽着她的胳膊,根本不放手,一股难闻的臭烘烘的嘴巴,不停地往她跟前凑,嘴里还胡言乱语着:“小美人别怕,来给哥哥亲一口......让哥哥好好疼爱你。”
眼瞅着那人的嘴巴,已经快要糊到她脸上了,柳点点的心里,充满了恶心和厌恶,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柳点点想都没想,抬起手,狠狠地一巴掌,扇了过去,想要将对方打醒,让他清醒一点。
‘啪’地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桃林里,显得格外清晰,对方明显怔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柳点点竟然敢打他。
趁着对方愣神的工夫,柳点点一把挣脱了他的钳制,抬脚就跑进桃林深处,想顺着来时的路逃出去,尽快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可对方比她反应更快,在她挣脱束缚的那一刻,就已经回过神来,并且迅速地做出了反应。
她跑出去没几步,就听见那个气急败坏地声音,从身后传来:“追,给老子追,把她给我带回来,今天我一定要得到她。”
身后传来纷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柳点点害怕极了,她一边往外跑,一边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救命,救命......有没有人来救救我......”
原本热闹的桃林,在此刻变得格外空旷寂静,仿佛所有的人,都消失了一般,根本没有人听到她的呼救声。
耳边是渐渐逼近的脚步声,柳点点心里越来越慌,越来越害怕,因此没注意脚下,一个踉跄,被地上的石块绊倒,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倒在地上那一刻,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她觉得自己完了,彻底的完了,今天肯定无法逃脱这个魔爪了。
有人追上来,一把拧住了她的胳膊,像拖拽货物一般,将她拖拽着往回走。
被拖拽着的柳点点,身上的衣裙被地上的砂石磨得凌乱不堪,绣鞋也掉了,半边身子被磨得疼痛难忍,她紧咬着唇瓣,一把拔下头发的发簪,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对着眼前拖拽她的那个人的大腿,狠狠扎了下去。
一声痛嚎,响彻整个桃林,那人吃痛,将她一把丢开,捂着自己的大腿,痛苦地哀嚎着。
顾不得浑身的疼痛,柳点点爬起来,想要逃跑,却被那人一把拽住了头发,再次被拖倒在地。
对方看着被扎出一个血窟窿的大腿,气急败坏,怒火中烧,抬起手,一巴掌扇在柳点点的脸上:“臭婊子,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
身体的疼痛,加上这一巴掌,柳点点几乎疼得晕了过去,她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那仆从举起拳头,又要朝着柳点点砸下来,想要将她彻底打服,之前那个少爷的声音传来:“赵四,你要是把她打死了,谁来伺候本少爷?我还要好好地疼爱她呢。”
被叫做‘赵四’的男人,立马点头哈腰地应声:“少爷,这个女人太不识抬举,您让小的想教训教训她,等她服帖了再来伺候您,岂不更爽?”
“你懂什么?太温驯没滋味,我就喜欢这种小辣椒,火辣辣的感觉才叫爽。”他一边说一边发出猥琐的笑声,脸上充满了邪恶的表情。
赵四立马附和:“是是是,少爷说得对,还是少爷懂得多,小的这就带她过去,让您好好享用。”
已经半昏迷的柳点点,就这样像一条麻袋一般,被扔在了那位少爷面前,她的心里充满了绝望,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彻底的黑暗了。
对方蹲下身子,打量她一番后,伸手抚上她被扇肿的半边脸,可惜极了:“可怜见的,你若是不跑,哪能受这罪?脸疼吗?本少爷给你亲亲好不好?亲亲就不疼了。”
他说着,嘟起嘴巴就亲下来,想要占柳点点的便宜。
一直紧闭着双眸的柳点点,在他亲过来的那一刹那,突然睁开眼,她的眼神里,充满了仇恨和愤怒,她绝对不会让这个男人,得逞的。
对方被她突然睁眼吓了一跳,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脸上露出了一丝惊恐的表情。
“你......你想干什么?”
“我是靖远侯府世子夫人的妹妹,你若是欺辱我,她不会放过你,你一定会付出代价的。”柳点点强忍着心中的恐惧,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柳点点在赌,她赌对方有所顾忌,不敢轻易对她下手,她只能利用沈玉华的身份,来保护自己。
对方既然自称本少爷,那应该就是靖远侯府的少爷,而且身份肯定不低,但是具体是哪一位,她并不清楚,也不知道对方的性格如何。
虽然具体是哪一位她不知,但沈玉华乃世子夫人,这位爷的身份再贵重,也贵重不过世子去,她相信,只要自己搬出沈玉华的名头,对方肯定会有所顾忌的。
拿世子夫人的身份出来,兴许能压住他,让他不敢轻举妄动,给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但很显然,她算错了,她高估了沈玉华在靖远侯府的地位,也低估了这位少爷的胆量。
对方不仅不怕,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你是沈玉华的妹妹?她的几位妹妹,我可都见过,你这个妹妹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柳点点开始胡编:“我之前一直住在外祖家,最近才回京,所以你没有见过我,也是很正常的。”
“是吗?”对方一脸无所谓,根本不相信她说的话,“那正好,我今日先要了你,明日再向她讨要,让你们姐妹俩一起嫁到靖远侯府,也算是一段佳话。”
说着,开始解腰带,脸上露出了迫不及待的表情。
这下,柳点点真慌了,她知道自己遇到麻烦了,而且是很大的麻烦,如果今天不能逃脱,那她的一生,就彻底的毁了。
她拼命地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逃离这个魔窟,对方却一把握住她的脚踝,将她再次拖倒在地,猥琐的笑声,在她的耳边响起:“美人,别怕,爷会好好疼你的,保证让你欲仙欲死。”
“不要不要不要......”惊恐慌乱,绝望无助,各种负面情绪,涌上心头,柳点点泪流满面,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彻底的失去了希望,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
八岁的沈玉彤,并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有多么的恶劣,她只是单纯的听从了三姐姐的安排,将柳点点故意带进桃林偏僻的角落。
等她不注意的时候,一个猫身,偷偷地藏了起来,躲在了一棵茂盛的桃树后面。
她开始并未觉得有什么,还以为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游戏,三姐姐说,这只是一个小游戏,只要她能够顺利完成任务,以后四姐姐就不会被大伯母,嫁去很远的庄子里,给人当媳妇了。
她姨娘早逝,从小到大,身边就只有四姐姐一个人,陪伴着她,照顾着她,姐姐就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她不要姐姐嫁去很远的庄子里,她要姐姐一直留在京城,留在她身边,永远不分开。
所以她一定要完成这个游戏,帮助四姐姐摆脱困境,让她永远幸福快乐。
可后来,当她看到柳点点,大喊救命的时候,又看到她被抓住,被人扇耳光,拖拽着离开的时候,她又害怕起来,她觉得自己做错了,大错特错。
这个游戏会不会太吓人了?会不会对柳姐姐造成什么伤害?
柳姐姐看起来要没命了,她真的好害怕,如果柳姐姐因为她的原因,而受到伤害,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她想站出来,勇敢地承认自己的错误,并且请求那个男人,放过柳姐姐,可一看到那男人凶神恶煞的样,她害怕极了,她害怕自己站出去,也会受到伤害。
于是趁他们没注意,从桃林跑了出去,她想要去找自己的姐姐,告诉她真相,让她想办法去救柳姐姐。
她跑着跑着,却好像迷了路,她对靖远侯府并不熟悉,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才能找到自己的姐姐。
这后花园极大,她跑着跑着就失了方向,彻底迷失了,就在她害怕得想要大哭的时候,一道低沉熟悉的嗓音,自身后传来:“你怎么在这儿?出什么事了?”
沈玉彤猛地回头,她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自己的四叔,沈物承。
她看着眼前一身暗红色飞鱼服的男人,‘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仿佛找到了救星一般,所有的委屈和恐惧,都涌上了心头。
沈物承上前一步,在她面前蹲下身子,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关心和担忧,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让这个小家伙,如此的害怕。
抬手将她发髻上一根草叶摘去,嗓音沉稳安定人心,仿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能够抚平她内心的恐惧:“出了什么事?不妨给四叔说说,四叔会为你做主的。”
沈玉彤哭哭啼啼,说话也不清楚,断断续续的,让人听不明白:“是柳姐姐......柳姐姐出事了......她被人抓走了......”
柳点点?这个名字,让沈物承的心头,微微一动。
“她在何处?快告诉我,她在哪里?”他连忙追问道,语气非常的焦急。
“桃林,在桃林......”沈玉彤一边哭,一边指着桃林的方向,她的心里充满了愧疚,她觉得自己对不起柳姐姐。
沈物承起身,抬脚就要走,他现在只想尽快找到柳点点,确保她的安全。
却又停了下来,他知道自己不能冲动,必须冷静下来,他吩咐身边的七星:“带她去找二嫂,让她好好安慰一下。”
“是。”七星立刻上前,去牵沈玉彤的手。
却被小家伙躲开,她一把抓住沈物承的大手,抽泣着:“我带四叔去救柳姐姐,求求你,带我去救救她吧。”
她说着拔腿就在前面跑起来,想要尽快赶到桃林,救出柳点点。
沈物承紧随其后,他的心里充满了担忧,他不知道柳点点现在的情况如何,是否受到了伤害。
愣在一旁的靖远侯,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他追上沈物承:“沈大人,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物承瞥他一眼没说话,他现在没有时间,跟靖远侯解释什么,他只想尽快找到柳点点。
他跟在沈玉彤后面,跑进了桃林,身影迅速地消失在桃林深处。
桃林宽阔,一望无际,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尽头。
沈物承跟在沈玉彤后面,七拐八拐,绕来绕去,就在他耐心耗尽之际,他觉得自己快要迷失在桃林里的时候。
一道极细微的‘救命’声传来,虽然声音很小,但是却非常的清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他立马停了下来,闭上了双目,仔细辨别着声音的来源,他的心里充满了焦急,他知道柳点点肯定遇到了危险。
但很快,他睁开双眼,确定了方向,一个纵身而起,身影直直地掠过桃林,飞了出去,他的速度极快,仿佛一道闪电一般。
靖远侯汪炀心头一阵不妙,他总觉得要出事,而且是很大的事情,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他还来不及追出去,一道熟悉的惨叫声传来,让他心头一颤,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心头一颤,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朝着惨叫声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柳点点被人压在地上,她无力反抗,只能任由对方摆布,她的心里充满了绝望,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走到了尽头。
当对方用手,撕扯她腰带的那一刻,她绝望地闭上眼睛,她的心里充满了恐惧,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她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有泪从眼角落下,冰凉一片,滴落在泥土里,瞬间消失不见,就像她的人生一样,充满了无奈和悲凉。
这一刻,她忍不住想,或许自己本就天生命薄,老天爷收走了最疼爱她的父亲,这会儿也要将她一并收走,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充满了悲剧色彩。
不过这样也好,死了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也就不用再承受这些痛苦了。
以后再也不用寄人篱下,看别人的脸色,小心翼翼地生活。
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为了生存而苦苦挣扎,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日子。
死后即便不入地府轮回,做个游魂野鬼也好,最起码自由自在,随心所欲,不用再受到任何的束缚。
只是,来不及跟姑母道声别,她觉得很遗憾,自己不能再陪伴在姑母的身边,尽孝道了。
如果世上还有疼爱她的人,那便是姑母了,她希望姑母能够幸福快乐,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
就在她万念俱灰之时,身上突然一轻,压在她身上的那个人,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耳边传来男人的惨叫声,声音非常的凄厉,让人不寒而栗。
她连忙睁开眼睛,看着从天而降的沈物承,忘了该有的反应,她没有想到,沈物承竟然会出现在这里,救她于水火之中。
直到一张披风朝她兜头盖下来,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紧接着,沈物承的脸靠近她面前,让她能够清楚地看到他的表情。
那张脸,一如平常的冷硬冷漠,没有任何的表情,但是却让柳点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她觉得沈物承就像一座大山一样,能够给她带来安全感。
她想叫他,想要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但是双唇抖得厉害,发不出任何声音,她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沈物承却率先开了口,打破了沉默:“他碰了你?”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充满了关切和担忧。
柳点点忙摇头,她不想让沈物承误会,她想要告诉他,自己并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
虽然腰带被扯散,衣裙凌乱,但是因她畏寒穿得多,那人将她衣服剥到一半......并没真正碰到她,她的清白还在。
沈功臣点头,视线却落在她肿了半边的脸上,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心疼。
巴掌大的小脸,莹白娇嫩的左脸,此刻已经肿成了白面馒头,看起来非常的滑稽;嘴角有血,眼角也有淤青,发髻凌乱不堪......鞋子不知被丢去了哪里,罗袜已褪,脚上有血,一看就是被拖拽着磨破的,触目惊心。
她躺在地上,身上盖着他的玄色披风,整个人苍白而柔弱,还有几分让人心惊的破碎感,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她。
沈物承莫名心头一悸,他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下,让他非常的难受。
他裹着披风,将她从上打横抱了起来,动作非常的轻柔,生怕弄疼了她。
一旁被他甩出去的汪全,一边痛嚎一声诅骂:“哪个王八羔子敢动小爷?赵四赵四你死哪儿去了?还不快来救我!哎呦哎呦......”
他刚从地上爬起来,正要仔细看看,哪个胆大包天的,敢对他动手,他一定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可刚站稳,一抬眼,就看见了他爹汪弘,靖远侯,站在跟前,正怒气冲冲地看着他。
“爹呀......”汪全的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自己要倒霉了。
嘴巴刚张开,他爹一巴掌扇过来,毫不留情。
‘啪’地一声,当场给汪全扇蒙了,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亲爹,竟然会打他。
他捂着脸,震惊地看着一贯宠惯他的亲爹靖远侯:“爹,你打我?!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打自己的儿子?!”
“逆子,我今天打死你,你竟然敢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府上今日有宴请,你怎能在这个时候如此胡来?简直是丢尽了我们靖远侯府的脸面!”靖远侯脸色铁青,怒不可遏,他又拿脚去踹汪全,想要把他给踹死。
汪全没敢躲,被他爹一脚踹在地上,疼得他龇牙咧嘴,但是他不敢反抗,只能默默地承受着。
靖远侯又抬手去揍他,汪全双手抱头,喊着‘饶命’,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惹祸了,而且是惹了大祸。
沈物承居高临下,嗓音阴鸷,语气不容置喙:“今日之事,侯爷若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说法,我不介意请令郎进一次诏狱,让他好好体验一下,诏狱的滋味,看看是他硬,还是我的钢针硬!”
靖远侯浑身一颤,他知道沈物承不是在开玩笑,如果他真的要追究此事,那汪全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双腿一软,差点给他跪下了,他连忙向沈物承求饶,希望能够得到他的谅解。
“沈大人,沈大人莫急,有话好好说,我这就让这逆子给您赔礼道歉,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他这一次吧。”
沈物承根本没理他,他的心里只有柳点点的安危,其他的事情,他根本不在乎,抱着柳点点转身离去,他的脚步很快,他只想尽快把柳点点带离这个是非之地。
见他就这么走了,靖远侯不仅没松口气,反而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惨白,他的心里充满了恐惧,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惹上麻烦了,而且是天大的麻烦。
汪全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拍着身上的灰尘,一边抱怨:“爹你今天怎么了?吃错药了?你一个堂堂靖远侯,你怕他一个无名小卒?他算个什么东西?”
“你给我闭嘴!你这个逆子,你是不是想害死我?!”靖远侯从地上跳起来,狠狠又给了他一巴掌,气急怒吼,他的心里充满了愤怒,他恨不得把这个逆子给掐死。
又挨了一巴掌的汪全,有些懵了,他不知道自己的爹,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他觉得自己很委屈。
“我怎么知道他是谁?我又没看清他脸......再说了,他穿的又不是官服,我怎么知道他是个当官的?”
“沈物承,他是沈物承啊!你这个蠢货,你竟然连沈物承都不认识,你真是瞎了你的狗眼!”靖远侯真想打死这个逆子,他觉得自己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蠢货。
“你平时胡来也就算了,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今日你嫂子宴请,来的都是贵客,你明明知道的,你还敢乱来,你这个逆子是要把我气死......”
“沈沈......沈物承?”汪全猛地瞪大双眼,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慌起来,他的心里充满了恐惧,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完蛋了。
“不可能的爹,沈物承我见过,他他他......他不是个太监吗?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他‘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他的双腿都在颤抖,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彻底的失去了希望。
“爹,爹,你一定要救我,我不想去锦衣卫......我不想死......”他抱着靖远侯的大腿,两眼惊恐,他知道锦衣卫诏狱,是一个有进无出的地方,只要进去了,就别想活着出来了。
“我进去了就没命出来了,爹,爹啊你得救儿子啊,我不想死,我还年轻,我还有大把的青春,没有享受呢。”
“现在知道怕了,你黄色上脑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我老早就说过,你再这么胡闹下去,迟早要出事,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出大事了吧?”
随后又头疼不已:“可怎么就偏偏招惹了国公府的小娘子?!你真是个惹祸精。”
“我见她穿着素净,长得又娇媚,而且国公府的那几个小娘子,我都见过的,她脸生得很,以前根本不曾见过,儿子还以为她骗我,所以......”
“混账!你真是个混账东西!”靖远侯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此刻再恼也没用,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解决问题。
事情到了这一步,小儿子既已轻薄了她,她也是清白已失,不若就此娶了她?这样,也算是给沈家一个交代。
靖远侯府和国公府本就是姻亲,关系非常的密切,如果能够亲上加亲,那就更好了。
大儿子娶了国公府大娘子沈玉华,小儿子怎么就不能再娶一个?这样一来,两家的关系,就更加的紧密了。
若是能亲上加亲,想必国公府的老国公和老夫人,也是乐见其成,他们肯定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这样一来,小儿子也免了责难,两家又亲上加亲,关系更近一步,往后靖远侯府和国公府,更是紧密不分,荣辱与共。
原本还慌得一批的靖远侯,突然眉开眼笑,他的心里充满了喜悦,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太聪明了,竟然能够想到这么好的办法。
如此两全其美的办法,简直妙极!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天才。
他亲手将跪在面前的小儿子汪全扶了起来,笑着说道:“所谓福祸相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事未必就是坏事,说不定还是个好事呢。”
“爹,这话怎么说?我怎么听不明白啊?”汪全一脸懵,他不知道自己的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刚才那小娘子,你可喜欢?你是不是很想得到她?”靖远侯笑着问道。
“自然是喜欢,儿子见过的美人不少,可从未见过哪个小娘子,小小年纪就娇得让人心痒痒,我恨不得立刻把她,压在身下,狠狠地疼爱一番,嘿嘿。”
“既如此,那就娶了她,当你夫人如何?这样,你就可以每天都和她在一起了。”靖远侯笑着说道,他的心里充满了得意。
“父亲此话当真?您真的愿意让我娶她?”汪全兴奋得脸通红,他没有想到,自己的爹,竟然会同意这门亲事,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
但随即又犹豫起来:“可沈物承他恐怕不愿,他肯定不会同意,把妹妹嫁给我的。”
“婚姻之事,讲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沈物承又没成亲,沈家姑娘的亲事,与他又何干?只要老国公和老夫人点了头,其他人即便是不愿,又能如何?”
汪全眼睛一亮,他觉得自己的爹,说的非常有道理,只要能够得到老国公和老夫人的支持,沈物承就算反对,也没有用。
“爹你可太厉害了,我真是太佩服您了,那您快去和母亲商量商量,好让儿子早点把美人娶进门,我实在是等不及了。”
“你急什么?你能不能有点出息?”靖远侯皱眉看他,“收起你的一副色相,回去好好整理一番,一会儿先随我去国公府,负荆请罪!给沈家赔礼道歉!”
“啊?还要请罪?还要给沈家赔礼道歉?我可不去,我丢不起这个人。”
“你不去也得去!若不想进锦衣卫诏狱,还能娶到沈家姑娘,你必须跟我去一趟!否则,你就等着去诏狱里,度过你的余生吧!”
“是,都听父亲的,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汪全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听从自己父亲的安排。
自打柳点点来了沈家,三娘子沈和榕一直看不惯她,觉得她是个拖油瓶,凭什么住在沈家,享受着和她们一样的待遇。
特别是这次来大姐府上参加春日宴,看到柳点点也来了,她的心里更加的不爽,觉得柳点点根本不配出现在这里。
大姐姐可是靖远侯世子夫人,身份贵重,被邀请之人哪个不是同样身份极贵,家世显赫,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除了她柳点点,柳点点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罢了,根本没有资格,和她们相提并论。
不过就是大姐姐碍于二婶面子,随口一提罢了,根本就不是真心邀请她来的。
却没想到她竟不要脸的真来了,真是厚颜无耻,不知廉耻。
原本愉悦的心情,在见到柳点点那一刻变得不爽,她觉得自己的好心情,都被柳点点给破坏了。
她在二姐沈玉容面前,说她的坏话:“还没及笄呢,就一副狐媚子样,整天就知道勾引男人,二姐,你看她走路那腰扭得,和那些青楼女妓一个样子,骚里骚气的,看着就觉得丢人,真是个贱人。”
沈玉容劝她:“她不过是寄住在咱们家的一个外姓女罢了,你何必整日与她一般见识,和她置气,免得降了自己的身份,影响了自己的心情,不值得。”
“我就是觉得她根本不配住在咱家,她就是个扫把星,自从她来了之后,家里就没发生过什么好事。”
“那你又能如何?她毕竟是二婶的亲侄女,二婶的心头肉,二婶还将紫薇园最好的青栀阁给了她住,这足以说明对她的爱护,上次在相国寺,五妹妹不过是想带她出门玩,她自己跑丢了,最后却被二叔罚禁足,你又不是不知道。”沈玉容淡淡出声,语气平静,“我劝你少惹她,别到时候惹了事又牵连上我,我可不想被你连累。”
沈和榕冷哼一声:“二姐你也太胆小了,你怕惹事我可不怕惹事,我就是要让她知道,谁才是沈家的主人。”
沈玉容看她一眼:“我劝你别乱来,今日可是大姐姐的春日宴,来的都是贵客,你要是搞砸了,母亲定饶不了你,到时候,你就等着挨罚吧。”
“哎呀我知道了,真是啰嗦。”沈和榕有些不耐烦听她说教,起身带着丫鬟离开了,她不想再听沈玉容唠叨了。
她沿着桃林往里走,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地放松一下心情,恰好看到桃林对面的汪全,正在鬼鬼祟祟地往这边看。
今日府中世子夫人办春日宴,来的都是各府小娘子,小娘子个个娇俏动人,打扮的花枝招展,惹得府上二公子汪全心痒难耐,想要趁机占点便宜。
沈和榕看到他时,他正偷偷往这边看,一双眼睛,色眯眯的,不停地在那些小娘子身上扫来扫去。
见他贼眉鼠眼,一副色相的样子,沈和榕只觉得一阵恶心,她最讨厌这种人了。
她转身离开,不想再看到他那副丑恶的嘴脸,却走到半道脑子灵光一闪,突然有了一个主意,可以好好地教训一下柳点点。
她找到沈玉彤,连吓带骗一番后,沈玉彤就被她给说动了,答应帮她去教训柳点点。
沈和榕回到沈玉容身边坐下来,她的嘴角,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
她看着柳点点跟着沈玉彤急匆匆地离开,眼底划过一丝得意之色,她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坐在她身边的沈玉容看她一眼,视线扫过匆匆离去的柳点点,什么也没问,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继续和旁边的李家娘子说着话。
等待的时间里,沈和榕难掩兴奋之色,她根本在位置上坐不住,心里充满了期待,想要看看柳点点,一会儿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伸手拉了沈玉容:“二姐,咱们去那边逛逛吧,总是坐着多没意思,我们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沈玉容看她一眼,站起来后,顺势邀请了身边的几位好姐妹,一起去逛逛,散散心。
一群人正要沿着花园小径去那边桃林,却见一丫鬟慌慌张张跑来,附在世子夫人耳边说了什么,沈玉华大惊失色,当场失手摔了手中茶盏,茶水洒了一地。
她下意识地看向坐在一旁的二婶柳氏,欲言又止,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柳氏,发生了什么事情。
柳氏立即意识到不对劲,她看到沈玉华的脸色,非常的难看,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她忙问:“玉华,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快告诉我。”
沈玉华不敢隐瞒,但她扫了一眼周围坐着的女眷,见大家都伸长脖子朝她们这边看,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知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于是将柳氏拉到一旁,急声道:“刚那丫鬟也没说清楚,只说柳妹妹在桃林那边遇上了二弟汪全......”
那汪全是什么人,柳氏是再清楚不过,简直就是一个地痞流氓,无恶不作。
典型京城纨绔子弟,吃喝玩乐嫖赌样样精通,什么坏事都做过。
他好色成性,去年还发生过他抢夺良家小娘子,对方不从,他活生生将人打死,简直就是一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柳氏慌了,她的心里充满了担忧,她害怕柳点点会受到伤害。
她一把抓住沈玉华的手:“点点怎么样?汪全把她怎么了?她有没有事?你快告诉我啊!”
她脸色惨白,双眼发狠,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的计划,竟然出现了偏差,她原本只是想让柳点点出丑,却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沈玉华被吓着了,她从来没有见过柳氏,露出这样的表情,她的心里,充满了恐惧,她害怕柳氏会迁怒于她。
“我也不知......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沈玉华结结巴巴地说道,她想要解释,但是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见从她这里问不出什么,柳氏一把将其松开,转身领着丫鬟就走,她的脚步很快,她只想尽快赶到桃林,看看柳点点到底怎么样了。
她走得极快,连女儿沈和雅都没管,她现在的心里,只有柳点点的安危,其他的事情,她都顾不上了。
大夫人苗氏走过来,她见大女儿愣在那里,脸色苍白,便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沈玉华回神,看着自己的母亲,心慌意乱,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自己的母亲,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害怕自己的母亲会责怪她。
“柳四娘子好像被汪全欺负了......”沈玉华的声音很小,她害怕被别人听到,她觉得非常的丢人。
“你说什么?你说柳四娘子,被汪全欺负了?”苗氏也是一惊,她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觉得非常的震惊。
“她怎么和汪全搅到一起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给我说说。”
沈玉华摇头,她现在有些乱,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觉得自己的脑子,一片空白。
今日是她举办的春日宴,若柳点点在她宴请上出事,不论如何,二婶那边她都无法交待,她觉得非常的愧疚。
虽然柳点点不是正经沈家姑娘,但好歹也是寄住在沈家的亲戚,是她的客人,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觉得非常的自责。
即便是二房的,但作为国公府管中馈的大夫人苗氏,也没法再待下去,她觉得自己的脸,都被丢尽了。
她看着沈玉华:“我先带玉容和榕回去了,发生了这事,我也得过去关心一下,看看柳四娘子怎么样了,你无需担心,毕竟也不是你的错,你不用太自责。”
沈玉华点点头:“我送母亲和妹妹们,你们慢走。”
回去的马车上,沈和榕难掩兴奋之色,她的嘴角,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她觉得自己的计划,非常的成功。
她问苗氏:“母亲,刚才我见你和长姐在说悄悄话,二婶又急匆匆地走了,可是咱府上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苗氏没心思理她,只随口敷衍一句:“咱府上能出什么事,别瞎想,好好的坐着。”
“府上没出事,莫不是那柳点点出事了?她是不是被人给欺负了?”她刚说完,苗氏猛地扭头朝她看过来,她的眼神,非常的锐利。
她紧盯着她:“你怎么知道的?是谁告诉你的?”
沈和雅被自己母亲脸上的表情吓了一跳,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露出这样的表情,她的心里,充满了恐惧。
她瑟缩了一下:“我猜的......我就是随便猜猜的,你别当真。”
苗氏却一把抓住她的手,盯着她问:“雅姐儿,我听人说上午刚到靖远侯府的时候,你与柳点点发生过口角,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对她说了什么?”
“我就说了她几句......我就是说了她几句不好听的话,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沈和雅小心翼翼地看着苗氏,她害怕自己的母亲会责怪她。
“娘,柳点点不会真出事了吧?她要是出了什么事,会不会连累到我们?”
见她好似不知情的样子,苗氏微微松口气,她还以为沈和雅,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她松开沈和雅的手,叹了口气:“柳家那个四娘子,今日不知怎么就跑出了桃林,恰好遇上汪全......你们知道的,那汪全一向是个好色之徒,看到四娘子长得如花似玉,好像起了歹心,想要对她不轨。”
沈玉容听得脸色大变,她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觉得非常的震惊。
“母亲,这可是真的?你没有骗我吧?”
“我听你大姐姐说的,应该不假!这种事情,她怎么会骗我呢?”
沈和榕拽紧手里的帕子,垂着头,她极力地压制着自己内心的狂跳,她害怕自己会露出破绽,被别人看出什么。
沈玉容看她一眼,将她极力想要掩饰的表情尽收眼底,她知道这件事情,肯定和沈和榕有关,但是她却什么都没有说。
随后她安慰苗氏:“母亲莫急,此事与咱大房无关,我们不用太担心,一会儿多安慰二婶几句就是,她肯定非常的难过。”
“柳氏心里肯定不好受,毕竟是亲侄女,千里之遥跑来投奔她,她却没将人看好,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肯定非常的自责......不过话说回来,女眷都在桃林这边,那柳四娘子怎么就跑去了对面?这件事情,真是太奇怪了。”
沈和榕立马抬头:“谁知道呢,恐怕是她相中了靖远侯府的大园子,心中不安分,想要勾引靖远侯府的公子,听说府中还有个未娶亲的二公子,就想偶遇一回,若是能被汪公子看上当个小妾,也是她的福分,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雅姐儿,别胡说!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了!”苗氏开口斥责她,“你还真是越来越不像话,这话可是你一个好姑娘家能说的吗?真是粗俗不堪!”
沈和雅不服气:“我......”
一旁沈玉容柔声开了口:“妹妹性子直,说话虽然不中听,但是我觉得,她说的倒也有些道理,这件事情,确实有些蹊跷。”
见苗氏看过来,她继续道:“那偌大的园子,景色好的地方多得是,她偏偏就往桃林对面去,心思如何,估计也只有她自己知道,我们也不好妄加猜测。”
苗氏若有所思,她觉得沈玉容说的,不无道理。
柳点点被沈物承抱着,一路出了靖远侯府,她能感受到,沈物承身上散发出来的,一种强烈的保护欲,这让她感到非常的安心。
虽然没说话,但她依旧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凌厉的气息,她知道沈物承,非常的生气,想要为她讨回公道。
左边的脸颊火辣辣的疼,脚踝也疼,浑身上下难受极了,柳点点任由自己,靠在沈物承怀里,惊恐过后的心安,让她满身无力又疲惫,她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她微微阖着双眸,本想休息一下,可谁知竟睡了过去,她实在是太累了。
再醒来时,自己已经躺在青栀阁的床上,盖着柔软的被子,感觉非常的舒服,姑母柳氏坐在一旁,暗自垂泪,她的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了。
柳点点挣扎着想坐起来,动静惊动柳氏,见她醒了,柳氏忙起身坐到床边,眼神含着关切,她的眼里,充满了对柳点点的怜惜和疼爱。
“孩子,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柳点点轻轻点头,她想坐起来,却被柳氏轻轻按住:“你脚踝有些扭伤,已经敷了药,大夫吩咐这两日不能活动,你好好躺着,不要乱动。”
柳点点动了动脚踝,发现上面缠着布条,还散发着一股药味,她知道这是姑母,特意为她准备的。
柳氏坐在她身边,看着她依旧肿着的脸颊,心疼得直掉泪,她恨不得,替柳点点承受这份痛苦。
“都是姑母不好,自从你来了京城,三番两次出事,让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点点,姑母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爹,我没有照顾好你。”
“姑母,”柳氏的自责,让柳点点也跟着难受起来,她不想让姑母,这么的伤心,“和您没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您别难过,我没事的。”
柳氏拿帕子擦了擦泪,深吸一口气,情绪平静下来,她不想让柳点点,看到她脆弱的一面。
“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快告诉我,我到现在还没搞清楚情况,四弟将你送回来就走了,我都没来得及问他,真是急死我了。”柳氏担心极了,她害怕柳点点,受到了什么伤害。
对上柳氏担心的眼神,柳点点也没隐瞒,她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柳氏。
“我本来一直坐在您身边喝茶看戏,过了一会儿六娘子跑过来找我,跟我说她四姐在桃林崴了脚,让我去帮她,玉棠平日待我极好,我想也没想就去了,进了桃林后,六娘子一直往里去,我当时也担心玉棠的脚伤,心里着急,便没多注意周围,直到走到桃林边缘,当时我便感觉不对劲,回头去找六娘子,才发现她不知何时不见了,我当时就觉得,自己上当了。”
柳氏听得直蹙眉,她没有想到,沈玉彤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真是太让她失望了。
“玉彤带你去的?这件事情,竟然和她有关?”
“是,若非是她,我又如何会去桃林那里?这一切,都是她安排好的,这是我第一次去靖远侯府,对府上一切不熟悉,根本不会乱跑,这一切,都是一个阴谋。”
柳氏点头,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她的心里充满了愤怒,她没有想到,沈家的人,竟然会这样对待柳点点。
“然后呢?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快告诉我。”
“然后我就遇到一位公子......”
“是汪全?”柳氏的语气,非常的冰冷,她恨不得,将汪全碎尸万段。
“好像是他。”柳点点轻垂眉眼,想起当时的情景,心里依旧发怵,她到现在,还觉得非常的害怕。
“他看到我就想轻薄于我,我转身想跑,他让下人将我擒住,我不从,用簪子扎破对方大腿,那下人扇了我一巴掌,将我拖了回去......”
柳氏又心疼又愤怒,她没有想到,柳点点竟然受到了这样的委屈,她觉得非常的自责。
“汪全那个坏种,不知道祸害了多少良家小娘子,他就是一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别人也就罢了,可你是我的侄女,他怎么敢,他对你做出这样的事情?”
柳点点心有余悸:“若非四爷及时赶到,点点今日恐怕真的要毁在汪全手里,我真是太感谢四爷了。”
“哪个混账东西!真是气死我了!”柳氏气得不轻,她浑身颤抖,她从来没有这么的生气过。
“这次我若饶了他,我就不配做你姑母,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话音刚落,浓玉从外面进来。
她道:“主子,三夫人领着四娘子和六娘子过来了,六娘子哭哭啼啼,奴婢瞧着像是挨了打,她的脸都肿了。”
“哼!我正要去三房找她,她倒来得及时,真是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她自来投。”柳氏脸色铁青,她的眼里充满了杀气。
“让她们进来!我倒要看看,她们想要说什么!”
“是。”
浓玉出去后,孟氏便领着沈玉棠和沈玉彤走进来,沈玉棠的脸色,非常的苍白,她的身体,有些颤抖。
沈玉彤小脸肿着,哭得两眼通红地跟在后面,她的心里,充满了恐惧,她害怕柳氏会责怪她。
柳氏看都没看一眼,沉着脸坐在那里,她的心里充满了愤怒,她要让孟氏,给她一个交代。
孟氏一把拧住沈玉彤的耳朵,将她从沈玉棠身后拉出来,动作粗鲁,毫不留情,直接让她跪在了柳氏面前,她的眼里充满了厌恶,她觉得沈玉彤,给她丢尽了脸。
“二嫂,这个丫头您今日就是把她打死,我也不会说半个‘不’字,她做出这样的事情,真是罪该万死,我没有教好她,我向你赔罪。”
柳氏冷哼一声,她的脸上充满了愤怒,她觉得孟氏,是在惺惺作态,想要推卸责任。
“我可不敢惹她,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恶毒的心思,她今日这般竟是想毁了我家点点,我倒想问问她,点点哪里对不起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玉棠也跪了下来,她的心里充满了愧疚,她觉得是自己,没有管教好妹妹,才让柳点点,受到了这样的伤害。
她红着眼眶,又气又急:“二伯母您消消气,六妹妹她年少不懂事,受了别人蛊惑,才会做出那种事,她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怪她。”
“蛊惑?什么意思?谁蛊惑了她?”柳氏皱眉,她觉得这件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孟氏看了屋子里站着的那些丫鬟,给了柳氏一个眼神,示意她屏退左右。
柳氏会意,吩咐浓玉将屋子里的丫鬟都带出去,让她守在门口,没有她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
屋子里只剩下几人,气氛压抑而紧张。
柳点点躺在床上,竖着耳朵也在听,她想要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操控着这一切。
其实她也有几分猜测,只是不敢确定,她害怕自己猜错了。
柳氏拿手指着跪在地上的沈玉彤,厉声道:“今日你若不把事情交待清楚,我就把你打死,我绝对不会饶了你!”
“我说我说,”沈玉彤吓得不轻,她抽抽搭搭,语无伦次,“是三姐姐,是三姐姐她给了我一朵簪花,让我带柳姐姐去桃林那边,然后让我藏起来,说只是做个游戏,只要游戏玩得好,四姐姐以后就不用被大伯母嫁去乡下的庄子,我不想让姐姐嫁那么远,她若是去了庄子,我便再也见不到她了呜呜呜......”
躺在床上的柳点点,心里道了一声‘果然’,她就知道,这件事情,肯定和沈和榕有关。
果然是沈和榕,她的心机,真是太深沉了,竟然利用一个小孩子,来陷害她。
只是让她不明白的是,她从来没找没惹她,她三番四次羞辱不算,还要毁了她清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女子的清白有多重要,她自己身为女子难道不知?她竟然如此狠心,想要毁了她的一生。
柳氏也气得不轻,她没有想到,沈和榕竟然是这样的人,真是太让她失望了。
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沈和榕,小小年纪,她好狠的心肠,她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真是丧尽天良!”
“二嫂先别急,此事你想好要如何做?我们要冷静,不能冲动。”孟氏劝慰道,她的心里,也充满了愤怒,但是她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解决这件事情。
“还能怎么做?我现在就去找大房的人讨个说法,我要让他们,给我一个交代!”
柳氏说着就站起来,怒气冲冲地往大房去,她要让大房的人,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孟氏跟在后面:“那我就陪二嫂一起去一趟,那榕姐儿教唆彤姐儿做坏事,连累我们三房的名声,此事我也要找她讨个说法,我不能让她,逍遥法外。”
......
沈和榕此刻在沈玉容屋子里,她悠闲地坐在椅子上,品尝着美味的茶点,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她吃着丫鬟刚送过来的茶点,脸上都是笑,嘴上却说着埋怨的话:“你说那柳点点也真是的,自己乱跑惹了事,却连累咱们好好的春日宴都没赏完,就这么回来了,真是扫兴,我听说大姐姐可是准备了好多吃的喝的,我都还没有吃够呢。”
“咱家还缺了你吃喝不成?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沈玉容坐在一旁翻着书,她的表情淡淡的,似乎对这件事情,并不感兴趣。
“那能一样吗?我好不容易去大姐姐那儿一次,还没玩够呢。”沈和榕将手里吃了一半的点心丢进盘子里,她凑到沈玉容面前:“二姐,你说柳点点现在这会儿在干嘛呢?是不是在哭鼻子啊?刚才母亲带咱俩过去,二婶说她在睡觉,我可不信,发生这样的事,她还能睡得着?”
沈玉容头也未抬,表情淡淡:“不过是二婶的托词罢了,她肯定非常的伤心。”
任谁想了都知道,清白遭辱,谁能睡得着?这件事情,对一个女子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柳氏一行人进了大房的锦春堂,她们气势汹汹,来者不善,显然是想要讨个说法。
她们到的时候,大夫人苗氏刚午睡起来,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妆,描眉画眼,打扮的花枝招展,贴身大丫鬟碧霄急急忙忙走进来,神色慌张,显然是出了什么事情。
“主子,二房和三房的人来了,她们看起来,气势汹汹的,好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她们怎么这会儿过来了?真是没有规矩,可是有什么事吗?”苗氏慢条斯理地打了个哈欠,她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不知,但奴婢瞧着二夫人气势汹汹,三夫人也脸色不好,身后还跟着四娘子和六娘子,六娘子哭哭啼啼,这恐怕是出了大事,我们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苗氏立马皱了眉头,她的心里,也开始有些不安起来:“能有什么大事,真是的,一天天的,就不能让我安生一点吗?”
话音未落,柳氏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她的声音洪亮而尖锐,充满了愤怒:“大嫂可在里面?我找你有点事情。”
苗氏正要出声,帘子已被人掀开,柳氏气势汹汹地冲进来,身后紧跟着孟氏,她们的脸上都带着怒气,显然是来者不善。
“你这是做什么?如此的没有规矩,像什么样子?” 苗氏有些生气,她觉得柳氏,实在是太不懂事了,“秋音你还是小孩吗?莽莽撞撞的冲进来,哪有半分世家夫人的规矩?真是太不像话了!”
柳氏大名柳秋音,平时苗氏都叫她一声二弟妹,但是今天,她实在是太生气了,所以才会直接叫她的名字。
估计这会儿也是有些恼她的不请自入,直接开口叫了她的名字,想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柳氏根本没心思和她计较这些,她深吸一口气,按捺下自己的脾气,看着苗氏:“大嫂,劳烦你将榕姐儿叫来,我有事找她,这件事情,必须要她亲自说清楚。”
她气势汹汹地闯进来要找榕姐儿,这让苗氏,更加的觉得不对劲。
原本心头有几分不悦的苗氏,顿时感觉不对劲,她觉得这件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二弟妹找榕姐儿作甚?她一个小孩子,能知道什么?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我会处理的,你不要为难她。”
柳氏冷笑一声,她的眼里充满了嘲讽:“大嫂你太小看榕姐儿了,她可厉害得很,敢背地里指使彤姐儿将我家点点引入桃林,害得我家点点差点被汪全凌辱毁了清白,这样心思歹毒的姑娘,我看以后还有谁家敢要她?!真是太可怕了!”
苗氏震惊得瞪大双眼,她不敢相信,沈和榕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这简直是太可怕了:“你胡说,不可能!榕姐儿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你一定是冤枉她了!”
“我要是胡说一句,就让老天爷一阵天雷下来劈死我!”柳氏指天发誓,她的语气非常的坚定,没有任何的犹豫,“是不是真的,大嫂可以将榕姐儿叫来一问便知,到时候,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见她开口便是发誓,苗氏心里直突突,她开始有些相信,柳氏说的话了。
她吩咐碧霄:“去,将榕姐儿叫来,我倒要看看,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碧霄领命急匆匆而去,她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
柳氏站在一旁,脸色铁青,不再说话,她要等沈和榕来了,当面质问她,让她无话可说。
苗氏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三夫人孟氏,见她亦是一脸不悦,又见沈玉彤脸颊红肿,显然是挨了揍,她心里更加的慌了几分。
恐怕此事真如柳氏说的那样,柳四娘子那个事是榕姐儿搞的鬼,这真是太可怕了。
若真是那样......苗氏不敢往下想,她觉得这件事情,肯定会闹得很大。
她忙站起来,伸手去拉柳氏的手,又笑着对孟氏说:“三弟妹也坐,咱们妯娌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呢?今日这事若真是榕姐儿做的,我定不会饶她,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柳氏将她的手推开,径直在一旁坐下来,她不想和苗氏虚与委蛇,她只想知道真相。
孟氏坐在她身旁,看着大夫人苗氏表情冷淡,她的心里,也充满了愤怒,她觉得苗氏,实在是太会装了。
“彤姐儿虽说是我三房庶出,但大嫂你也知道,我一向对她和棠姐儿视如已出,从小到大没舍得打她俩一巴掌,但今儿我狠狠扇了她两巴掌,她的门牙都被我打掉一颗,我是真的非常的生气。”
她说着瞪向沈玉彤:“把你的嘴巴张开给你大伯母看看,让她知道,你做错了什么事情!”
“这个不用了吧?这不太好吧?”苗氏有些抗拒,她不想看到沈玉彤那副可怜的样子。
谁愿意去看一个八岁小丫头的门牙,这实在是太恶心了。
但沈玉彤已经走到她跟前,张开嘴巴,露出缺了颗门牙的地方,她的眼里充满了恐惧。
苗氏看了一眼,微微皱眉,她觉得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可怕了。
血淋淋的,多少有些渗人,她觉得自己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忙看向三夫人孟氏:“彤姐儿还小不懂事,做错了事理当受罚,但这也太狠了,她毕竟是个姑娘,你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缺了颗门牙,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这会影响她的一生,日后怎么嫁人?这件事情,实在是太严重了。
“若是一般小错,我自然不会如此,也不会这么生气,但是大嫂,今日若非她受人蛊惑,将点点那孩子领入桃林深处,若非四弟及时出现,点点这会儿恐怕......”孟氏心有余悸,她不敢想象,如果柳点点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她该怎么办?“难道大嫂还觉得这是小事吗?这件事情,关系到一个女孩子的清白,关系到她的一生,难道这还不算严重吗?”
“......”
受人蛊惑?这件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一句话倒是把责任撇得干净,真是太会推卸责任了。
苗氏有些不悦,但却不敢在脸上表现出来,她也是第一次在俩妯娌面前如此憋屈,她觉得自己的面子,都丢光了。
要知道她掌着国公府的中馈,就连慎安堂那边也得给她几分面子,平日里这两个妯娌哪个不敬着她?她可是高高在上的大夫人。
但一想到沈和榕可能做的事......她就觉得非常的害怕。
她满腔的不满瞬间熄了火,她知道这件事情,必须要好好的处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而此刻,二娘子沈玉容住的樱花阁,这里非常的安静,非常的舒适。
临窗的软榻前,三娘子沈和榕看着刚染好的指尖,娇嫩的粉色,让她十分满意,她觉得自己的手指,变得更加的漂亮了。
她自顾自地美了一会儿,见二姐一直在写写画画,觉得没意思极了,她觉得非常的无聊:“本来今日要在大姐那儿待一天,却偏偏这么早就回来了,真是扫兴,真是无聊死了。”
她眼珠一转,朝自己丫鬟招了招手,让她过来,听自己的吩咐:“你去青栀阁打听打听,看柳点点那边有什么动静,看看她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在哭鼻子。”
对方立马应声离去,她知道沈和榕想要做什么。
但没过一会儿,那丫鬟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苗氏的大丫鬟碧霄,这让沈和榕,觉得非常的奇怪。
碧霄进来请过安,随后看向沈和榕:“三娘子,夫人让奴婢来请您过去一趟,她有话要对你说。”
沈和榕眨了眨眼,她的心里,开始有些不安起来:“母亲只要我一人过去?她为什么要叫我过去?”
碧霄解释:“二夫人和三夫人领着四娘子和六娘子去了锦春堂,二夫人指名要见娘子您,她非常的生气,好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沈和榕一怔,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二婶指名见我?她为什么要见我?我做了什么事情,让她这么生气?”
“是,奴婢听了两耳朵,像是与柳四娘子有关,具体是什么事情,奴婢也不清楚,您还是自己去问问夫人吧。”
此话一出,沈和榕像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瑟缩了一下,她的身体,开始微微的颤抖。
她下意识地就往沈玉容身后躲,她非常的害怕,她不想去见柳氏:“我不去,我不要去,凭什么她要见我,我就去见她,她又不是我娘,我才不要理她。”
沈玉容也放下手里的毛笔,她也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对劲。
她一边净手一边问碧霄:“二婶和三婶可还说了什么?她们的脸色,是不是非常的难看?”
“二夫人很生气,三夫人也脸色铁青,六娘子挨了打,脸肿得很厉害,一直在哭,场面非常的混乱。”
“彤姐儿?”沈玉容像是想到什么,她的心里,也开始有些不安起来。
她回头看着躲在身后的沈和榕:“三妹,是不是你做了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什么都没做,二姐你不要冤枉我,我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做。”沈和榕撒谎,她不想承认自己做的事情,“彤姐儿被打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有让她去做什么,我就是不过去,我绝对不过去。”
碧霄一脸为难,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二夫人和三夫人这会儿在等着,娘子若是不过去,岂不是让您母亲为难?您还是过去看看吧。”
“可是可是......”沈和榕眼巴巴地看着沈玉容,她的眼里充满了乞求,“二姐,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我一个人去,我害怕。”
沈玉容犹豫了一下点了头,她觉得这件事情,必须要弄清楚才行,她不能让沈和榕,一直这样逃避。
花樱阁就在锦春堂隔壁,距离非常的近,片刻就到了,她们很快就来到了锦春堂。
沈玉容先进的屋,她想要先看看情况,然后再决定该怎么做,沈和榕紧紧地跟在她后面,她的心里,充满了恐惧。
她一出现,柳氏暴怒的声音传来,她的声音非常的尖锐,充满了愤怒:“榕姐儿,你好恶毒的心思,你小小年纪,心思竟然如此的歹毒,为了害我家点点,竟对彤姐儿威逼利诱,你真是太可怕了!那汪全是个什么东西,你当真半点不知吗?你竟然想要毁了点点的一生,你真是丧尽天良!”
本就心虚的沈和榕,被她的呵斥吓了一大跳,她非常的害怕,她的身体,开始瑟瑟发抖。
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她开始哭泣,她想要博取同情。
她扑到大夫人苗氏怀里哭哭啼啼,她想要得到苗氏的保护:“母亲,柔儿不知道二婶在说什么,柔儿什么都不知道,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做,我真的是冤枉的。”
原本还有几分恼她的苗氏,觉得沈和榕实在是太不懂事了,但是被她这么一哭,忍不住心疼起来,她觉得自己的女儿,实在是太可怜了,她不应该对她这么凶。
但是柳氏和孟氏看着,她也不好太护着她,她知道自己必须要给她们一个交代,否则这件事情,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于是狠心地将她一把推开,冷脸问:“柳娘子这事到底是不是你使的坏?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此刻的沈和榕,害怕极了,她觉得自己的末日,就要来临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根本不敢承认,只咬紧牙关摇头,她想要蒙混过关:“我没有,我不知道,是彤姐儿诬陷我的,我什么都没有做,你们不要相信她。”
“榕姐儿,话不能乱说,你这样说,对彤姐儿太不公平了。”孟氏出了声,她觉得沈和榕,实在是太会狡辩了,“若非你在背后教唆威逼,彤姐儿她才八岁,怎么会懂这些腌渍事?她还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懂,你不要把责任,推到她的身上。”
不等沈和榕开口,苗氏先出了声,她不想让孟氏,继续说下去。
她看着孟氏有些不悦,她觉得孟氏,实在是太咄咄逼人了:“三弟妹这话说重了,彤姐儿不懂,难道我家榕姐儿就懂了?此事说来也不过是你家彤姐儿一面之词,她年岁是小了点,但谁知道那心机是不是随了她那个姨娘?说不定是她自己想要陷害榕姐儿。”
“大嫂这话太过了吧?你这样说,实在是太过分了!”孟氏‘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她的脸上,充满了愤怒,她觉得苗氏,实在是太不可理喻了。
她本就脾气火爆,向来也是个敢作敢当的性子,她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颠倒黑白的事情。
这会儿见沈和榕不仅不敢认错,还想把责任推到彤姐儿身上,直接就爆了,她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大嫂既然想护着榕姐儿,那索性咱们就将这事往大了闹,闹到父亲母亲那儿去,让他俩给做主说个公道,到时候,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她又接着道:“点点那孩子虽然不是咱沈家的姑娘,但也是二嫂嫡亲的侄女,也是金枝玉叶的官家女儿,父亲母亲那边若是也给不出交待,我就去报官,彤姐儿是不是被唆使,官家一查便知,到时候,谁也逃脱不了干系。”
苗氏一听急了,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她没有想到,孟氏竟然会这么说。
别说报官,就是闹去国公爷和老夫人那儿,苗氏也是不许的,她知道这件事情,绝对不能闹大,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沈和榕刚及笄,这会儿正是议亲的好时候,如果这件事情传出去,肯定会影响她的婚事。
此事根本不能出她这个院子,必须要尽快的解决才行。
若是被其他人知道传了出去,日后榕姐儿的名声就毁了,如此心机品行不端的小娘子,谁家敢要?她以后还怎么嫁人?
“三弟妹莫急,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生气,有话好好说,若是榕姐儿犯的错,我定不饶她,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苗氏这会儿也不敢偏袒沈和榕,反手一巴掌甩在她脸上,厉喝一声,她非常的生气:“榕姐儿,今天你若是不说实话,我就让你二婶将你送去官府,让你吃牢饭。”
沈和榕怕了,她非常的害怕,她不想去官府,她不想吃牢饭。
她脸色惨白,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她的身体,开始瑟瑟发抖:“我说我说,母亲,不要送我去官府,我害怕,我什么都说。”
“那你还不快说!你还在犹豫什么?你是不是想要气死我?”
“是我,是我让彤姐儿带柳点点去的桃林,我让她带着她往桃林那边去,因为我看见汪全在桃林那边......”沈和榕越说越心虚,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的心里,充满了恐惧。
却听得柳氏火冒三丈,她没有想到,沈和榕竟然会这么恶毒,竟然想要毁了她的女儿。
“榕姐儿,我家点点犯了什么大罪让你非要毁了她清白不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沈和榕白着脸,一声不敢吭,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她不敢面对柳氏的质问。
柳氏几步冲到她面前,想狠狠给她一巴掌,她实在是太生气了,她想要为自己的女儿,讨回公道,可谁知苗氏的动作比她更快,她不想让柳氏伤害自己的女儿。
“你这个孽障!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苗氏一巴掌甩在沈和榕脸上,气得浑身哆嗦,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你简直无法无天,我怎么会教出你这个女儿?!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大概是气急了,她觉得自己的胸口,非常的闷。
她身子踉跄后退,脸色发青,头一阵阵眩晕,她觉得自己快要晕倒了。
“母亲。”二娘子沈玉容忙上前一把将她扶住,她的眼里也充满了泪水,她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母亲再气也要顾及自己身子,你不要吓我。”
苗氏闭着双眼,任由沈玉容将她扶着在一旁坐下来,她觉得自己的身体,非常的虚弱。
见母亲气成这样,沈和榕也害怕了,她知道自己闯祸了:“母亲,母亲,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
苗氏没理她,她不想看到沈和榕,她觉得沈和榕,实在是太让她失望了。
沈玉容也没看她,径直走到气得脸色铁青的柳氏面前,缓缓朝她跪了下去,她想要替沈和榕,向柳氏道歉。
柳氏一见,立马皱了眉头,她没有想到,沈玉容竟然会这么做,她觉得非常的意外:“容姐儿,你这是做什么?你快起来,这件事情,和你没有关系,是榕姐儿犯的错,你跪我作甚?你快起来。”
“二婶,三妹性子一向任性莽撞,她做事也不过脑子,她总是这么冲动,此次因她害得柳妹妹差点失了清白,这件事情,全是她的过错,她必须要承担责任,待爹爹回来,我定将此事告知,爹爹定会给二婶和柳妹妹一个交待,他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沈玉容一向懂事,她总是这么善解人意,她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
她这会儿又跪在自己面前替自己妹妹求饶,她的心里,也非常的难受,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柳氏心中虽有不忿,她还是非常的生气,但是也不能和一个小辈再计较下去,她知道沈玉容也是一片好心,她不能对她太苛刻。
于是,她将她拉起来,脸色稍缓几分,她也觉得沈玉容,非常的懂事:“二婶也非心狠之人,我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只是此事关系点点的清白,这件事情,非常的严重,你也是个姑娘,当知姑娘家清白比性命更重要,这关系到一个女孩子的一生,若非今日不是你四叔及时出现,点点这会儿恐怕早已一根白绫吊死在屋梁上,她就没有活路了。”
她说着眼泪也跟着下来了,她越想越觉得委屈,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年少失父,身边就我这么一个亲人,我就这么一个亲人了,我却护不住她周全,我真是太没用了。”
沈和榕这会儿像是突然开了窍,她突然明白了自己做的事情,有多么的过分。
她‘扑通’一下就跪在了柳氏脚边,哭得满脸是泪,她的脸上,写满了后悔:“二婶,是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二婶就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柳氏深吸一口气,拿帕子擦着泪,没说话,她的心里,非常的难受,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沈和榕哭得更厉害了,一声接着一声,哭得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心烦起来,她的哭声,非常的凄惨,让人听了,都觉得非常的难受。
最终,柳氏一句话没说,转身走了,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觉得自己的心,非常的累。
孟氏见她走了,也带着三房的人一起走了,她觉得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
柳氏去找大房的人算账的时候,沈和雅一直陪着柳点点,她想要安慰柳点点,让她不要太伤心。
柳点点躺在床上,她就坐在床边,看着她红肿的脸和受伤的脚踝,也忍不住生了气,她觉得沈和榕,实在是太过分了:“沈和榕就是嫉妒你比她长得好看,所以才想出这么阴损的招来,她真是太恶毒了,汪全那个厮就是个色狼,见了长得好看的小娘子就要凑上去,全京城谁不知道他的德行?他就是一个无赖,沈和榕还让彤姐儿将你往他跟前引,她就是想毁了你清白,她简直太可恶了!她真是丧尽天良!”
柳点点有些口渴,她的嗓子,都快要冒烟了。
她张了张嘴,想开口打断她的话,却又被沈和雅抢了先,她根本就没有机会说话。
“你放心,母亲定会替你讨回公道,她一定会为你做主的,若沈和榕不认错,我便拿着鞭子去替你教训教训她,我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她实在是太过分了。”
看着义愤填膺的沈和雅,她的样子,非常的可爱,非常的真诚。
柳点点挺感动,她觉得沈和雅,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她非常的善良。
只是,“能不能先给我倒杯水来?我实在是太渴了。”
她实在是渴,她的嗓子,都快要冒烟了,她觉得自己的嘴唇,都快要干裂了。
嘴皮都发干,她觉得非常的难受。
沈和雅停了嘴巴,起身给她倒了杯茶水来,她也觉得柳点点,非常的可怜。
柳点点想坐起来喝,却被对方一把摁住,她根本就没有机会坐起来:“母亲让我照顾你,你就老实地躺着,你不要乱动,我喂你喝,你不要客气。”
盛情难却,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幸运了,能够遇到这么好的人。
柳点点任由她将水喂到嘴边,可能因为没伺候过人,她不经常做这种事情,茶碗里的水流了一大半,洒在了柳点点的身上。
看着柳点点被弄湿的脖子,沈和雅有些不自在,她的脸上,有些尴尬:“要不让春紫进来?让她来照顾你?”
“好,那就麻烦春紫了。”柳点点点了点头,她觉得还是让专业的人来做比较好。
沈和雅起身喊春紫,柳点点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说了一句:“表妹,谢谢你!今天的事情,真是太感谢你了。”
被突然谢到的沈和雅:“......”她觉得非常的不好意思。
浑身不自在,她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要烧起来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双脚仿佛不听使唤,走起路来差点被绊倒,她实在是太尴尬了。
气得她回头瞪她:“谢什么谢?这有什么好谢的?你赶紧好起来,别再让母亲担心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好,我知道了。”
柳氏前脚回到紫薇园,她的心里,非常的难受,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后脚沈玉容就来了,她还是来了,她还是放不下这件事情。
她身后跟着丫鬟,个个手里捧着礼盒,她们小心翼翼的,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沈玉容姿态放得极低,她站在柳氏面前,柔声开口,她的声音,非常的温柔,让人听了,都觉得非常的舒服:“三妹已被母亲关了禁闭,她已经受到了惩罚,母亲也被三妹气得犯了心疾,这会儿已经请了大夫在替母亲诊治,母亲非常的担心,容儿心里惦记着柳妹妹,便过来看看她,也替三妹替柳妹妹赔罪,希望柳妹妹能够原谅她。”
柳氏面色不虞,她还是非常的生气,她觉得沈和榕,实在是太过分了:“她刚喝了药,这会儿已经睡下了,你还是回去吧,不要打扰她休息。”
随后又道:“要我说,你们大房也太惯着榕姐儿了,她做的坏事却要你这个做姐姐的出面赔罪,这算什么事?她自己做的事情,就应该自己承担。”
“二婶说得是,经过此事,母亲也意识到对三妹太过宠惯,日后定会对她严加管教,母亲也非常的后悔,以后一定会好好教育她的。”
“我家点点来京不过才一月有余,榕姐儿却三番四次地无故找茬,她总是这么针对点点,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刚刚又得知,今日去靖远侯府,榕姐儿再次对点点发难,对她冷嘲热讽,骂她土包子,她真是太过分了!”柳氏越说越气,她越想越觉得委屈,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容姐儿,你们大房若再纵容她下去,迟早有一天你也会受牵连,到时候,你就后悔莫及了。”
沈玉容垂首,默默不语,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觉得非常的无奈。
柳氏也累了,她觉得自己的心,非常的累,她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
她朝她挥挥手:“你回去吧,东西也带回去,我这儿什么都不缺,点点也不稀罕那点东西,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
沈玉容没再多话,领着人走了,她知道柳氏还在生气,她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
回到锦春堂,躺在床上的苗氏见她将东西原封不动的带了回来,她的心里,非常的失望,她没有想到,柳氏竟然会这么绝情。
便问:“柳娘子没收?她还是不肯原谅我们吗?”
沈玉容吩咐丫鬟将东西收入库房,随后在一旁坐下来,她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女儿并未见到她,二婶说她喝了药已经睡下,她根本就不想见我。”
“又睡下了?她怎么总是睡觉?”苗氏皱眉,她觉得柳氏,肯定是在故意躲着她,“这都睡一天了还没醒?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是托词罢了,她不想收我们的东西,也不想原谅我们。”沈玉容也有些累,她想起柳氏的话,抬头看着苗氏,她觉得柳氏说的很有道理,“母亲可想好如何罚三妹了吗?我们不能总是这么纵容她了。”
“不已经打了一巴掌?我都已经打了她了,你还要我怎么样?”苗氏觉得沈玉容,实在是太咄咄逼人了,“我也下了狠劲,你妹妹的脸都肿了,还要如何罚她?难道你还想让我杀了她吗?”
沈玉容却道:“可是母亲,二婶依旧在气头上,她并没有消气,你若只是这般轻轻放过,依二婶的脾气,她若是闹到祖父祖母那里,到时候恐怕会比现在更麻烦,到时候,我们就更加被动了。”
沈物承未娶亲,镇国公府的掌家权一直都在大房手里,她非常的得意。
从苗氏嫁过来便由她掌家,她一直都非常的骄傲。
这一掌就是十几年,因为她掌家,总觉得自己的身份要比二房的柳氏和三房的孟氏要高上一等,平日里在这俩妯娌面前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她总是觉得自己比她们更优秀。
柳氏和孟氏也一直敬着她这个大嫂,她们也非常的尊重她。
但今日,那柳氏发了疯,孟氏也跟着发了疯,她们竟然敢和自己顶嘴......
苗氏想到刚才的情景,被两人逼得骑虎难下,她的心里,非常的生气。
也是她第一次在两人面前如此憋屈,她觉得非常的没有面子。
这会儿想想还觉得生气,她觉得柳氏和孟氏,实在是太过分了。
于是道:“闹就闹,随她们去吧,你妹妹已经关了禁闭,又打了巴掌,还要如何?难道你还想让我杀了她吗?”
沈玉容没说话,她觉得苗氏,实在是太固执了,她根本就听不进去自己的话。
“再说了,你祖母一贯疼爱你妹妹,即便是闹到惠安堂,有你祖母护着,我看柳氏还敢说什么?她肯定不敢在祖母面前放肆的。”
......
沈物承归府已是深夜,他非常的疲惫。
他去了一趟锦衣卫官署,审了几个犯人,他每天都要处理很多的事情。
回来时,身上裹挟着几分血腥之气,他觉得自己,非常的累。
七星跟在他身后:“主子,热水已经备好了,您快去洗个澡吧。”
沈物承脚步未停,大步进了起居的屋子,他只想快点休息。
他解着护腕往净室去,低沉的嗓音传来:“青栀阁那边怎么样了?柳娘子现在的情况如何?”
“柳娘子具体如何小的不知,小的没有打听到,但二夫人闹了锦春堂,这件事情,闹得很大,三娘子挨了大夫人一巴掌,暂时关了禁闭;三夫人也带了六娘子去柳娘子那里赔礼道歉,但是柳娘子并没有见她们。”
沈物承听了没再说话,大步进了净室,他现在只想洗个澡,然后好好的休息一下。
再出来,一身水气,身上换了一件黑色素袍,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七星拿了干帕子来,他接过随意擦了擦头发,便进了书房,他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
脸和脚踝疼得厉害,柳点点觉得非常的难受,她根本就睡不着觉。
柳点点一夜几乎没怎么睡,她一直在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她觉得非常的委屈。
天明时分刚睡着没多久,就被春紫慌慌张张叫醒,她的脸上,写满了焦急:“娘子,不好了,出大事了,奴婢听说有人向您提亲了,这可怎么办啊?”
本来还睡得迷迷瞪瞪的柳点点,被她的话吓得瞬间惊醒,她根本就没有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猛地从床上起来,不小心扯到脚踝上的伤,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却暂时顾不上,只急声问:“向我提亲?这怎么可能?是谁要向我提亲?”
随后又自我否认:“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还未及笄,而且我在京城也没有认识的人,谁会向我提亲?这一定是谣言。”
“奴婢也不知,奴婢也不知道是谁要向您提亲,只是刚去大厨房那边给您拿早饭,无意间听别人说的,她们都在议论这件事情。”
柳点点再也睡不着了,她觉得非常的害怕,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挣扎着下床:“帮我穿衣,我要去找姑母,我要问清楚这件事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春紫忙给她拿了衣服来,穿上后,简单的梳洗一番,柳点点便扶着春紫,一瘸一拐地朝柳氏住的紫薇园而去,她现在只想找到柳氏,问清楚这件事情。
半路遇到急匆匆而来的浓玉,她的脸上,也写满了焦急。
“娘子怎地出门了?您伤势未愈,应该好好待在房间里休息才是,您现在应该静养。”她连忙上前几步,扶住了柳点点,她非常的担心柳点点的身体。
柳点点心急如焚,她现在只想知道提亲的事情,是不是真的:“我想找姑母,我要问清楚这件事情。”
“夫人刚去了惠春堂,她一早就去了,临去前吩咐奴婢来照顾您,让奴婢好好照顾您。”浓玉对上柳点点焦灼的眼神,“娘子恐怕是听说了提亲的事?您是不是也听说了?”
原本还心存几分侥幸的柳点点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她觉得自己,非常的无助。
“这么说提亲的事是真的?真的有人要向我提亲?”
“是真的,是真的有人要向您提亲。”浓玉忙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她知道柳点点非常的害怕,“一大早,靖远侯府的侯爷便领着汪家二公子登门,求见了国公爷和老夫人,咱家夫人以为是来登门道歉,她以为他们是来赔礼的,可谁曾想,那汪家二公子竟是要求娶娘子您,他竟然想要娶您。”
她的话,犹如晴天霹雳,让柳点点措手不及,她根本就没有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柳点点眼前一黑,身子也跟着晃了晃,她觉得非常的害怕,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浓玉和春紫赶紧将她扶住,浓玉劝慰道:“娘子莫急,您不要着急,老夫人刚派了人来叫了夫人过去,她肯定是要听听夫人的意思,她肯定会问问夫人的意见,夫人待你如亲生,她对您这么好,定是不会愿意的,您放心吧。”
柳点点稳了稳心神,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没说话,任由浓玉和春紫扶着她回到屋子里坐下来,她觉得自己的心,非常的乱。
春紫将早饭端上来,看着怔怔坐在一旁的小娘子,心疼得红了眼眶:“主子,您多少吃点吧,昨天就没吃什么东西,您这样下去,身体会受不了的。”
浓玉也劝:“娘子吃点吧,您多少吃一点,有夫人在,不会有事的,您放心吧。”
柳点点却轻轻摇摇头:“不想吃,我一点胃口都没有,你们收下去吧。”
她又看向浓玉:“浓玉姐姐,我没事,你不用陪着我,去姑母那边吧,若是有什么情况,也好派人来提前告诉我一声,让我有个心里准备,我不想什么都不知道。”
浓玉犹豫了一下:“好吧,我去探探风声,过来告诉您,您在这里等我的消息。”
“好,那你小心一点。”
浓玉走后,柳点点对春紫道:“帮我重新梳妆,我要出门一趟,我不能坐以待毙。”
“娘子要去哪里?您现在身体还没有好,您不能乱跑。”
柳点点抬眸,看着窗外,半晌才轻轻开口:“去找沈四爷,我现在只能去找他了,只有他才能帮我。”
她想,若是汪全执意要娶她,姑母是做不了主的,她根本就无法拒绝。
国公府不可能因为她一个寄人篱下的亲戚去得罪靖远侯,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有一个人可以救她,只有他能够救她。
那就是沈物承,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沈物承。
沈家,一向都是他说了算!他的话,就是圣旨!
惠春堂内,气氛凝重,空气仿佛都静止了一般。
国公爷沈昶和妻子林氏端坐在首位,他们的表情严肃,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下面坐着靖远侯汪弘和夫人于氏,他们的脸上带着一丝尴尬,似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汪全跪在堂中,手里托着一根木杖,他低着头,不敢去看众人的眼睛,言辞恳切:“晚辈无意冒犯贵府娘子,昨日的事情,都是晚辈的错,晚辈深知罪该万死,今日特来请罪,国公爷老夫人尽管责罚,晚辈绝不求饶,晚辈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沈昶没说话,他只是默默地看着汪全,似乎想要看穿他的内心。
林氏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柳氏,见她两眼冒火地看着汪全,她的双手紧紧地握着,手里的帕子快要被她撕碎了,也不敢贸然出声,她知道柳氏现在非常的生气,她不敢轻易招惹她。
斟酌了片刻,开了口:“昨日之事我也听说了些,但此事我和国公爷不敢插手,这件事情,我们做不了主,出事的小娘子乃我家老二媳妇娘家亲侄女,她不是沈家的人,你若想请罪,不若先向她请罪,她才是受害者,她若饶你,我和国公爷也无话可说,我们尊重她的选择。”
“侄女?”靖远侯夫人于氏愣住了,她根本就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情况,“不是沈家小娘子?难道我们弄错了?”
靖远侯也傻眼了,他也是一脸的迷惑:“这话我不明白,怎么又冒出来一个侄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就是说昨日那小娘子非沈家姑娘,她不是沈家的人?”
汪全也一脸迷惑:“不可能呀,她明明亲口告诉我,她是大嫂的妹妹,她还说她是沈家的小姐......”
“她亲口告诉你?”苗氏突然出了声,她的脸上带着一丝嘲讽,“这么说,她并非受你所迫,这件事情,是她自愿的......”
“闭嘴!”大爷沈工华低喝一声,他觉得苗氏实在是太过分了,这个时候,她竟然还说出这样的话。
苗氏还想说什么,一旁柳氏突然冷笑一声:“大嫂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想污蔑我家点点主动勾搭汪二公子,还是说我冤枉了你家雅姐儿?!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她说着‘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她的情绪非常的激动。
抬头环顾四周,最后看向跪在堂中的汪全身上,恨得咬牙切齿:“汪二公子,我家点点虽不是沈家姑娘,但亦是我柳家的掌上明珠,她也是我的亲人,她爹虽然过世,但在世却是一城知州,正六品,正经官家娘子,她也是官家小姐,岂是你想糟蹋便糟蹋的?!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说完‘扑通’一下跪在了国公爷和老夫人面前,泪流满面:“汪家欺人太甚,他们实在是欺人太甚了,求父亲母亲为儿媳做主,为点点做主讨个公道,不能就这么算了。”
林氏见她哭成这般,也心疼起来,她觉得柳氏非常的可怜。
忙起身来扶她:“你这孩子,你快起来,我和你父亲并未说什么,你先起来,咱们慢慢商量,这件事情,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柳氏未动,斩钉截铁:“母亲,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好商量的,别以为跪在这里举个破棍子就算完事,若是没个公允,我明日就告去京兆府尹,让官府给个说法,我一定要为点点讨回公道。”
见她如此,林氏叹了口气,坐了回去,看向身边的国公爷,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国公爷抬眸,看向靖远侯汪弘:“侯爷的意思如何?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靖远侯起身,朝他拱手:“此事说来毕竟是犬子的过错,都是我儿子的错,二夫人既然如此坚定要给个说法,那不如就让全儿娶了那柳娘子,让她成为我的儿媳......”
他话没说完,便被一旁的妻子于氏抢了话,她根本就不想让柳点点进门。
对方笑着开口:“对对对,我们靖远侯府到时候定以贵妾之礼迎柳娘子过门,让她成为我们侯府的人!”
贵妾?!
满屋子的人一下子就静了下来,他们没有想到,靖远侯府竟然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老夫人林氏一脸担心地看着依旧跪在那里的柳氏,她怕柳氏会伤心,二爷沈工文亦是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的妻子,他怕柳氏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而苗氏轻轻扫了柳氏一眼,嘴角扬了扬,她的心里,非常的得意,但很快又被压了下去,她不想让别人看出她的心思。
三夫人孟氏却忍不住率先开了口:“我怎么听说你们今日过来是为了给汪二公子求娶正妻?怎么一眨眼就变成了贵妾?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是绝对没有的事,这件事情,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也不知是哪个不知情的下人在嚼舌根,我家全儿的正妻早有人选,他的妻子,早就已经定好了。”
二爷沈工文不悦出声:“依夫人的意思,哪怕昨日受辱是沈家姑娘,你们也要依贵妾之礼?你们还是这么对待她吗?”
于氏被怼得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她没有想到,沈工文竟然会这么说。
靖远侯汪弘出了声:“柳娘子虽出身官家,但其父也不过是六品小官,她父亲的官位太低了,想要入侯府当正妻,身份当是远远不够,她根本就没有资格。”
汪弘心里想的却是,能给一个贵妾的身份,这已是侯府看在国公府的面子上给的,不然他根本就不会同意。
如若不然,就依柳氏这样的出身,恐怕连靖远侯府的门都摸不着,她根本就没有资格进入侯府。
原本跪着一动不动的柳氏慢慢站了起来,她的心里,非常的生气。
她转身面向汪家人,气得浑身发抖:“靖远侯府再高贵,我柳氏也看不上,我根本就不稀罕,汪二公子是个什么品性,整个京城谁家不知?他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知道,还贵妾之礼,我呸,谁稀罕!我根本就不稀罕!”
“你......”靖远侯汪弘气得不轻,他没有想到,柳氏竟然会如此的泼辣,“好一个泼妇,简直有辱国公府门面,简直就是丢人现眼。”
国公爷沈昶也开了口:“老二媳妇,你先退下,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柳氏猛地转身看向自己公爹,难以置信,她的眼中充满了失望:“父亲!您也要帮着他们吗?您也要欺负我们吗?”
沈昶没理她,而是看向老二沈工文,叱喝一句:“还不将你媳妇拉下去,如此无礼,成何体统?平日的教养都到哪里去了?”
沈工文想替柳氏辩解一句,但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他不敢违背沈昶的意思。
他一向敬畏沈昶,从小到大,从未有过半句反抗,他不敢忤逆沈昶的意思。
于是忙走过来,拉着柳氏就要离开,柳氏挣扎着:“沈工文,你放开我,你给我放开,你就眼睁睁看着点点受此凌辱不管吗?你还是不是男人?”
“咱们先出去......”沈工文拉着她正要走,正堂的门帘被人掀开,他也不知道是谁来了。
一抹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他的气场非常的强大。
紧接着一道低沉凌厉的嗓音传来:“闹哄哄的,吵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本闹哄哄的正堂一瞬间安静下来,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不约而同循声看过去,便见门口进来一人,对方一身玄色锦袍,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冷冽的气息,携裹着一身早春的寒意而入,他的到来,让整个惠春堂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他一进来,视线便落在被沈工文拽着的柳氏身上:“二嫂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本已经绝望的柳氏,在看到沈物承的那一瞬间,灰败的眼中突然迸发出希望的光来,她觉得沈物承的到来,就是她的救星。
她一把挣脱自己的丈夫,扑到了沈物承面前,她的脸上,充满了希望。
“四弟,你好人做到底,再救救点点吧,求求你了。”
“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沈物承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让柳氏如此的失态。
柳氏转身,用手指着汪家三人,恨恨地说:“靖远侯欺人太甚,他们实在是太过分了,昨日汪全欺辱了我的点点不算,今日过来原以为他们是赔礼道歉,却不料汪家竟是想让点点嫁过去做妾,他们实在是欺人太甚了,点点还未及笄,他们他们......”
大概是情绪太过激动,一口气没上来,她实在是太生气了。
柳氏两眼一闭,身子一个摇晃,沈物承一把将她扶住,随后交给站在一旁的沈工文,他非常的担心柳氏的身体。
沈工文忙扶着柳氏在一旁坐了下来,让她好好的休息。
而沈物承则缓步走过去,先给沈昶和林氏行了礼,随后开口:“父亲和母亲的意思如何?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沈昶没好气:“既然你二嫂让你做主,我和你母亲便不管了,这件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
林氏也点头,忍不住多说了一句:“点点那孩子也可怜,她从小就没有了爹娘,你也是她的长辈,你也应该帮帮她。”
沈物承了然,他知道该怎么做了,转身面向跪在地上的汪全,他的眼神非常的冰冷。
原本已有几分得意的汪全,一见沈物承,头皮不由自主发麻,他非常的害怕沈物承。
见他此刻紧盯着他,便吓得连说话结巴起来:“沈......沈四爷,您......您怎么来了?”
沈物承扫他一眼,看向坐在一旁的靖远侯夫妇,他的眼神,充满了威慑力。
就在刚刚,柳氏要被沈工文拉出去的那一刻,靖远侯夫妇十分得意,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丝嘲讽。
一个小小的柳氏如何抵得过靖远侯府与国公府这么多年的交情?她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胜算。
原以为那小娘子是沈家姑娘,可谁知竟是个从苏城来的小柳氏?她根本就不是沈家的人。
一个小小六品官的女儿岂能配得上侯府郎君?她根本就没有资格嫁给汪全。
简直可笑!他们觉得这件事情,非常的可笑。
给个贵妾的身份那已是看在国公爷沈昶的面子,他们已经给了沈昶很大的面子了。
如若不然,几两银子打发了才省事,他们根本就不想搭理柳点点。
但这些想法都是在沈功臣没来之前,自从沈物承来了之后,他们就不敢再这么想了。
此刻,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神,靖远侯汪弘头皮一麻,他觉得非常的害怕,立马站了起来,他的心里,充满了恐惧。
他陪着笑:“沈大人今日没进宫吗?您怎么有时间来这里?”
“不巧,今日我休沐,我刚好有时间,所以就过来了。”沈物承扫了一眼跪在那里的汪全,问汪弘,“这就是侯爷给我的合理说法吗?您就是这么解决问题的吗?”
“这......”汪弘一脸为难,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全儿已知道错了,他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还望沈大人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饶了他这一次吧,若是沈大人觉得不解气,可拿那木杖打他一顿,我绝不说二话,我绝对不会阻拦。”
“侯爷这话说得极轻巧,这件事情,关系好一个姑娘的清白,影响非常的恶劣,若是打一顿就能解决,那这也太简单了,日后那些好色之徒都如贵府公子一般,见了好看的娘子就动手动脚,那他们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这京城岂不是要乱套了?”
此话说得毫不客气,就像一巴掌扇在靖远侯脸上,非常的直接。
他拐着弯地骂汪全是好色之徒,简直就是不要脸。
汪弘老脸涨红,也多少沉了脸,他的心里非常的生气:“沈大人究竟要如何?您到底想要怎么样?”
“依我看不如直接押了他进大理寺,以猥亵少女之罪判处,让他在里面好好的反省反省,侯爷意下如何?您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他的话一出口,吓得跪在地上的汪全当场瘫软,他没有想到,沈物承竟然会这么狠。
他扑到于氏面前,哭着喊:“娘,娘救我,儿子不想去大理寺,我不要去那里。”
“全儿莫怕,娘不会让你有事的。”于氏亦吓得不轻,她非常的担心自己的儿子。
她求助地看向沈物承:“沈大人饶命,全儿他还小,他还年轻,求大人饶过他这一次,给他一个机会吧,他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他一定会改过自新的。”
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柳氏再一次站了起来,她还是非常的生气。
她怒气冲冲地质问于氏:“当时我家点点哭着求汪全放过她的时候,他可有好心放过她?他有没有想过放过她?若不是四弟恰好赶到,她这会儿恐怕早已......”
说着说着泣不成声,她觉得非常的委屈。
一直没出声的沈工文见自家夫人如此伤心难过,多少有些心疼,他觉得非常的内疚。
他看着靖远侯开了口:“点点虽不是沈家姑娘,但也是柳家嫡出的姑娘,她也是有身份的人,如何能做侯府贵妾?这简直就是对她的侮辱,我看你们今日上门并非诚心道歉,而是来给人添堵,你们根本就没有诚意。”
汪弘没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事,竟闹到如此地步,这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看着沈工文和柳氏,十分不满,他觉得他们实在是太不识抬举了。
这国公府的二房为了一个远房亲戚,竟要和他靖远侯府撕破脸,他觉得他们简直就是疯了。
简直愚蠢至极,愚不可及。
但此刻有沈物承在,他不敢再说什么,只沉着脸:“只要不送全儿去官府,不把他送进大理寺,条件随你们开,只要我能做到,我都可以答应。”
“侯爷大气,您果然是一个爽快人。”沈物承一撩袍摆在一旁坐下来,他左脚搭在右腿上,坐得大刀马马,看着靖远侯的眼神竟带着一分笑,他的笑容,让人觉得非常的可怕。
靖远侯对上他那一分笑,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他觉得非常的恐惧。
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他总觉得,沈物承接下来要说的话,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果然,下一瞬就听见他说:“我听闻侯爷在双门巷有个宅子,仿江南风格而建,非常的精致漂亮,刚好我那表侄女是从苏城来的,她从小就生活在那里,她千里之遥来到京城,肯定会想家,不如侯爷把那套宅子当赔礼送给她如何?也让她解解思乡之苦。”
靖远侯咬牙,他的心里非常的生气:“这未免也太贵重了些吧?这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柳娘子恐怕不敢受吧?她恐怕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有我在,她有什么不敢受的?只要我同意,她就可以收下。”沈物承用手指弹了弹衣摆上不存在的灰尘,头也不抬,嗓音慢条斯理,“侯爷莫不是不舍得?您是不是舍不得那套宅子?”
见汪弘不答,沈物承突然起身,脸上表情一收,浑身气息骤然冷降,他的气场非常的强大。
“既如此,令公子便随本指挥使走一趟大理寺,我相信,大理寺一定会给他一个公正的判决......”
“我给,我给就是,我答应你!”汪弘急忙开口,他生怕沈物承真的把汪全送进大理寺,“我回去便让管家将房契地契都送来,我答应把那套宅子送给柳娘子。”
全儿送了大理寺,有沈物承这个魔头在背后使坏,那他岂不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他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比起自己亲儿子的性命,一座宅子又算得了什么?他只能选择妥协。
沈物承轻轻挑眉:“那我就在此等侯爷的地契和房契,我希望侯爷能够尽快把东西送来。”
靖远侯气冲冲地走了,他非常的生气。
临走前,都忘了国公爷沈昶和林氏行礼,显然是气急了,他的心里,充满了愤怒。
于氏领着汪全紧随其后,一家三口狼狈至极,让坐在一旁的柳氏狠狠吐了一口恶气,她的心里,非常的解气。
很快,靖远侯府派人送了地契和房契来,他们的动作非常的快。
沈物承将此交到柳氏手里:“二嫂也是明白人,事情发生已不可挽回,只能为她争取尽量多的补偿,您若是有空,带她去一趟官府,做一下更正,把这件事情,彻底的解决。”
柳氏岂能不明白他的好意?她当然知道沈物承是为了她好,她非常的感激他。
含泪收下那房契地契,朝他致谢:“四弟,此恩情,二嫂会记一辈子,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沈物承摆摆手:“一家人,勿需多礼,都是应该做的,只是日后出门还要多加留心,凡事都要小心谨慎。”
“好,我会的,我一定会注意的。”
坐在一旁的苗氏看着这一幕,倾身凑近大爷沈工华,阴阳怪气地说:“还是四弟厉害,一出手就得了一套大宅子,这下二弟妹该开心了,她可真是好福气啊。”
见她阴阳怪气,大爷沈工华脸色阴沉下来,他非常的不悦。
“你给我闭嘴,此事若非雅姐儿,怎么会闹成这样?你也是当母亲的,怎么就不懂二弟妹的心情?你怎么就这么的没有同情心?”
被他一通斥责,苗氏脸白了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觉得非常的委屈。
三爷沈工晏站了起来,他走过来看着柳氏:“二嫂若放心,可以房契地契交予我,我帮你更改,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来办吧。”
他行商过年,更改房契地契这些东西不过是随手的事,非常的简单。
柳氏一听,忙道:“那就多谢三弟了,真是麻烦你了。”她将东西交给沈工晏,“麻烦都改成点点的名字,这件事情,就拜托你了。”
“行,大概明日就能办好,到时候亲自给你送去,你不用担心。”
“不急,你慢慢来,不用着急。”
大家的帮忙,让柳氏的心情也好了几分,她觉得非常的感动。
离开惠春堂,她径直去了柳点点住的青栀阁,她想要去看看她。
守在门口的春紫见她来了,忙迎上来:“夫人,您来了。”
“点点可醒了?她的身体怎么样了?”柳氏脚步未停,她非常的担心柳点点。
“娘子早醒了,一直在等您,她一直都很担心您。”春紫说着替柳氏挑开帘子。
柳氏抬脚入内,坐在窗前软榻上的柳点点见她进来,立马站了起来:“姑母,您来了。”
“怎地下了床?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呢。”柳氏过去一把扶住她,“你这孩子就是不听话,大夫嘱咐了让卧床休息,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柳点点却摇头:“我一听说靖远侯府的人来了,心里就担心得紧,我怕您吃亏。”
她双眸紧张地看着柳氏:“没事吧姑母?您没有受伤吧?”
“没事,一切都过去了,你不用担心。”柳氏如释重负长叹一口气,“都过去了,汪家别想再欺负你了,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见柳氏两眼红肿,像是哭了许久,柳点点的心里,非常的难受。
柳点点心头一紧:“姑母可是受了他们的欺负?他们是不是欺负您了?”
“欺负算不上,你不用担心。”柳氏看着她,犹豫了一下,将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汪家人不是个东西,想要汪全娶你进门做贵妾,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别说是贵妾,就是正妻,我也是瞧不上的,我家点点相貌倾城,人品贵重,他汪全是个什么狗屁东西,如何能配得上你?他根本就没有资格娶你。”
在听到‘贵妾’二字时,柳点点心头一惊,她的心里,非常的害怕。
但又听到姑母说她相貌倾城,汪全配不上她的时候,心头一阵暖流经过,不由得就红了眼眶,她觉得非常的感动。
柳氏继续道:“那汪家死缠烂打,他们实在是太过分了,国公爷是个极好面子的,我见他有松口之意,当时吓得不轻,我真的非常的害怕,还好四弟及时赶到,不然的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她用手抚着柳点点的手,语气里含着感激:“工臣不仅救了你,更是让汪家人心甘情愿地给了你一座宅子当赔偿,你可得好好感谢他才是,他为你做了这么多,你一定要好好的感谢他。”
“宅子?”柳点点非常的惊讶。
“嗯,双门巷的一座宅子,我让你三表叔给你去做更正,日后那座宅子就是你的,你可以安心的住在那里。”
柳点点愣在那儿,她的心里,充满了疑惑。
她突然想起刚刚,她去找沈功臣,临走前,对方突然叫住了她,她觉得非常的奇怪。
他一身玄色锦袍,背手走到她跟前,他的气场非常的强大。
两人身高相差悬殊,她仰头,他微微低头看下来,他们的距离非常的近。
嗓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无波:“汪家不会让汪全有事,即便是我出面,也要顾及国公府和靖远侯府两家的关系,这件事情,非常的复杂。”
“我知道,我明白。”柳点点微微垂眸,声音轻软而无力,“我只是不想嫁他,其他我都不在意了,我不在乎其他的。”
“柳点点,这可不像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沈物承看着她,少女垂首,露出脖颈间一大片柔腻的肌肤,白得刺眼,他觉得非常的诱人。
他调转视线,看向窗外,冷哼一声:“上次我不过让你陪演一场戏,你要了我一千两银子,你可真是狮子大开口;现在汪全如此欺辱你,你倒是好心要放过他?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没料到他会突然提及那事,这让柳点点非常的尴尬。
柳点点愣了愣,她抬眸看他,有些难过:“你非得在这个时候提那个吗?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揪着过去的事情不放?”
话未落,眼眶就红了,她觉得非常的委屈。
被汪全欺负之后,她一直没哭,她一直都在强忍着。
哪怕是在姑母面前,她一直克制着没掉泪,她不想让姑母担心。
但此刻,面对沈物承的一句话,她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她再也忍不住了。
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虽然觉得不至于如此,但就是控制不住,她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你若是不想帮便算了,我不强求你,那一千两银子我根本没动,我还你便是,你不用觉得我欠你什么。”说着就要走,她不想再和沈物承争论下去了。
却被沈物承抬脚拦住,他不想让她离开。
他笔直地堵在她面前,低沉的语气明显透着不爽:“本事不大脾气倒是不小,我不过随口一句,你就敢给我落脸子,你真是胆子大了。”
柳点点低着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觉得非常的难过。
突然之间,她也觉得自己有些过激,她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太大了。
深吸一口气,她再次抬眸看他,因为哭过,双眸含泪,小巧的鼻头红红的,柔弱得让人怜惜,她看起来非常的可怜。
“那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见她如此模样,沈物承突然有些烦躁,他的心里,也有些后悔。
他拧着眉头,有些不耐烦:“回去等着,我会帮你解决的,你不用担心。”
说完,转身大步离去,他不想再看到柳点点哭泣的样子。
当时柳点点还觉得此人简直莫名其妙,脾气阴晴不定,上一秒还好好说话,下一秒就翻脸,她觉得沈物承简直就是个怪人。
但此刻,听姑母说他让汪家心甘情愿地给了一座宅子自己,柳点点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想法,她的心里,非常的复杂。
唯一的念头便是,在他心里,她就是如此贪财之人,他是不是觉得自己非常的市侩?
......
休养了七日,柳点点的脚踝才彻底痊愈,她终于可以下地走路了。
肿了的左脸颊早已消肿,上次沈物承送来的药膏还剩一些,柳点点让春紫替自己敷了敷,次日便不留一点痕迹,她觉得非常的神奇。
她没事就摸着那膏盒,一脸感慨:“权势大就是好,有权有势就是不一样,这药膏恐怕是太医院配的,效果真的让人惊叹,简直就是神药啊。”
太医院:我们可配不出这么好的东西,这药膏,绝对不是我们配的。
一晃到了三月底,京城的天儿彻底暖和起来,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浓了。
冬天的衣服彻底穿不上了,一早起来,柳点点便让春紫将冬衣都收拾起来,她也终于换上了一身轻便的春衫,她觉得非常的舒适。
这身春衫是前几日三夫人孟氏送来的,非常的漂亮。
沈玉彤虽说被沈和榕唆使,但到底是犯了大错,她还是非常的后悔的。
这几日,孟氏隔三差五地往青栀阁送东西来,柳点点盛情难却,只好都收下,她觉得孟氏也是一个好人。
这身春衣做得极好,非常的精致。
豆青长裙配浅梅色春衫,十分娇艳的颜色,将她原本的好颜色都展现了出来,她看起来非常的漂亮。
沈和雅来找她,一进门看到她便眼前一亮:“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终于舍得穿春衣了?你可真是难得啊。”
柳点点看着她身上的初夏糯裙,笑着调侃:“我终究还是慢你一步,你总是走在时尚的前沿。”
“那是,本姑娘一向走在季节的前面,我可是时尚达人。”沈和雅在她身边坐下,随手拿了块点心来吃,“今天下午哥哥回来,上次他答应这次回来带我去九玉楼,听说那里招了新厨子,炭火烤出来的鹌鹑香出十里,你和我们一起去吧,咱们一起去尝尝鲜。”
柳点点不想出门,她还是想要好好的休息一下。
正要拒绝,沈和雅将手里的点心丢进碟子,不爽地看着她:“你敢拒绝试试?你要是敢不去,我就跟你绝交。”
“我......我不是不想去,我只是......”
“母亲说了,你要是不去,那我们也不能去,她说咱们要同甘共苦。”沈和雅一把抓住她的手,摇呀摇,开始撒娇,“去吧去吧,求求你了,你根本不知道九玉楼的烤鹌鹑有多好吃,外酥里嫩,一口爆汁......”她说着口水流了下来,她实在是太想吃了。
她这模样惹得柳点点笑出声来:“小馋猫,看把你馋的,九玉楼的烤鹌鹑,真有那么好吃吗?”
“特别好吃,你只要尝一次便忘不掉,绝对会让你回味无穷,信我,我保证。”
“好吧,那咱们就去尝尝,什么时候去?”
“晚上就去,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果然,傍晚时分,沈和雅又来了,她非常的兴奋。
这次与她一起来便是刚归家的沈书远,他看起来风尘仆仆的。
三人一起去见了柳氏,柳氏有些不放心,特别嘱咐了沈书院:“你表妹很少出门,你多照顾她一些,灵儿喜欢乱跑,你也多看着点,吃完饭就早点回来,莫玩太久,一定要注意安全。”
“母亲放心,儿子一定照顾好表妹看好妹妹,您就放心吧。”沈书远点头答应,他非常的有责任感。
三人出了二房紫薇园,穿过几个院子,刚走到通往大门的甬道上,迎面碰上从外面回来的沈玉容姐妹俩,她们看起来心情不错。
沈和榕被关了几天禁闭,早就闷坏了,她觉得非常的无聊。
今日一早便随二姐出门和闺友游玩,开心了一整天,她觉得非常的放松。
谁料刚到家,还没走多久,便迎面遇上柳点点三人,这让她觉得非常的扫兴。
看见柳点点,沈和榕一天的好心情瞬间被破坏,她觉得非常的晦气。
她收了脸上的笑,不爽地看了柳点点一眼,随即撇开视线看向别处,连沈书远也懒得打招呼,她觉得非常的没有意思。
还是沈玉容先开了口,她想要缓和一下气氛。
她看着沈书远,含笑道:“二哥何时回来的?我三哥可是也回了?你们一路奔波,辛苦了。”
“我和三郎刚归家不久,二妹和三妹去哪儿玩了?看你们的样子,心情不错啊。”沈书院嗓音温和,他非常的有礼貌。
“去见了一个密友,和她说了很多话,我们非常的开心。”沈玉容说完,看向一旁的柳点点,视线落在她身上那梅色春衫,她觉得非常的刺眼。
她也新做了一件梅色春衫,但穿上却不及她的好颜色,这让她觉得非常的嫉妒。
柳点点长得太白,简直就是天生丽质。
白到发光,只要她站在人堆里,无论她穿什么,无论站在哪儿,都能让人一眼瞧见,她永远都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
沈玉容收起心里的不适,笑着打招呼:“点点表妹难得出门一趟,我们刚从昌乐坊回来,那儿今日十分热闹,点点表妹可让二哥带你去瞧瞧,那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
柳点点微微颔首,正要开口,一旁沈和雅抢先出了声:“昌乐坊有什么玩的?我们要去九玉楼吃鹌鹑,那里的烤鹌鹑可是十分出名,你们肯定没有吃过。”
“呵,你眼里也就只剩下吃,你真是个吃货。”沈和榕不屑冷笑一声,她觉得非常的鄙视。
“关你什么事?你管得着吗?三姐姐不好好在家待着,怎么又往外跑?我听说大伯罚你抄一百遍女戒,你可抄完了?你是不是又偷懒了?”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沈和榕当场就炸了毛,她觉得非常的丢脸。
“沈和雅,你有病吧?你是不是故意找茬?我抄不抄关你什么事?你凭什么管我?”
“那我吃不吃鹌鹑又关你什么事?你又凭什么嘲笑我?”
两人最近见面就掐,谁也不让着谁。
沈玉容倒是见怪不怪,她已经习惯了。
一旁沈书远开始打圆场:“一家子姐妹,怎么一见面就吵?这样多伤感情啊。”
“我又没想和她吵,是她先挑衅我的。”沈和雅很委屈,她觉得非常的无辜,“我就说吃鹌鹑,三姐姐就嘲笑我,她实在是太过分了。”
沈和榕冷笑一声:“我说的是事实,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话音未落,便被一旁柳点点出声打断:“可事实也会伤心,有时候,我们也要顾及一下别人的感受。”
一旁站着的沈玉容眼底划过一抹意外,她觉得非常的惊讶。
柳点点主动出声护着沈和雅?这可真是太奇怪了。
她们表姐妹关系不是一直不融洽?她们不是一直都互相看不顺眼吗?
她记得之前沈和雅还跟她吐槽过她这个表姐太过娇气,说她非常的难相处。
怎么短短几日,两人关系这般好了?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被柳点点怼到的沈和榕,两眼一瞪,怒火中烧:“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你算老几?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
“三妹,你少说两句,别没完没了的。”沈玉容刚开口,一旁柳点点亦同时出声:“怎么?在三娘子面前说话都要分高低贵贱吗?难道我就不配和三娘子说话吗?”
“你......你真是不可理喻。”
“你闭嘴,你给我消停点!”沈玉容低斥一声,她用眼神警告沈和榕,“你刚被解了禁闭,是想再被父亲关起来吗?你是不是嫌日子过得太舒服了?”
沈和榕一脸不情愿地闭了嘴,但离开之前,狠狠地瞪了柳点点一眼,使劲一甩衣袖怒气冲冲地走了,她非常的生气。
沈玉容看着柳点点:“柳妹妹心胸宽阔,宰相肚里能撑船,千万莫要和三妹一般见识,她是被我们一家人惯坏了,你多担待一些。”
柳点点刚想开口,一旁沈和雅毫不客气道:“二姐姐这话说得好没意思,明明就是三姐无理取闹说话伤人,你的意思难不成表姐若是与她计较便是心胸不开阔了?这简直就是强盗逻辑。”
沈玉容表情一僵,她觉得非常的尴尬:“五妹妹,我没有那个意思,你不要误会。”
“上次三姐差点害死了表姐,现在不但知错不改,反而愈发无理,我今日若不是急着要出门,非得去找大伯母理论理论,让她好好管教管教三姐。”
见沈容脸色难看,一旁沈书远出声打圆场:“一家姐妹,无需计较,都少说两句,走了,再晚九玉楼就该没位置了,咱们要抓紧时间。”
沈和雅嘟嘴:“都怪三姐,脾气那么大,天天的谁惹她了?真是莫名其妙。”
“是三妹的不是,我代她向大家赔个罪,一会儿回去定好好斥她一顿才行,我一定会好好说说她的。”沈玉容脸上恢复如常,含笑地看着他们三人,她想要息事宁人。
“不是什么大事,勿需介怀,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沈书远看向沈和雅和柳点点,“再迟恐怕就真吃不上了,咱们快走吧。”
小馋猫沈和雅一听,立马拉着二哥的手往外跑,她实在是太想吃烤鹌鹑了。
柳点点轻轻一福身,随即转身跟了上去,她不想再和沈玉容纠缠。
沈玉容站在原地,看着离去的柳点点,脸上的笑渐渐隐没,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阴沉。
贴身丫鬟听荷靠近低语:“奴婢说句不中听的,这柳四娘子还真把国公府当自己家了,对娘子您还真是不客气,她实在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在她们眼中,寄人篱下就当有寄人篱下的姿态,应该夹起尾巴做人。
柳点点作为国公府寄人篱下的一个外来的亲戚,一个小官之女,即便是被人挤兑了,那也得忍着受着,不应该反驳。
沈玉容淡淡斜她一眼,转身往后院去,不轻不淡的声音传来:“你懂什么?她现在有四叔这个依仗,她可是抱上了一棵大树,是一般亲戚能比的吗?”
听荷忍不住嘟囔道:“真不知道四爷是怎么想的,他对这个柳四娘子,也太好了吧?”
“闭嘴!你给我住嘴!”沈玉容突然停下来,她脸色铁青。
她冷冷地盯着听荷,语气透着警告:“四叔的事岂是一个丫鬟能随意置喙的?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听荷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她觉得非常的害怕。
忙跪下来:“是是是,娘子教训得是,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娘子饶命。”
见她如此,沈玉容伸手过来将她拉起,她不想把事情闹大。
随后轻叹一口气:“我从来不争不抢,也不愿在背后非议别人,我只想安安静静的生活,毕生所求不过是父母安康......”
她微微一顿,不知想到什么,脸颊微微泛红,她的心里,充满了憧憬。
听荷哪里能不懂她的心思?她对沈玉容的心思,一清二楚。
忙笑着打趣:“娘子莫不是忘了章家二郎?奴婢上次听夫人说,待郎君高中状元,章家就要来提亲了,到时候,娘子您就可以嫁给章家二郎,做他的妻子了。”
提起‘章家二郎’,沈玉容脸颊更红了,她看起来非常的娇羞。
她娇嗔地瞪了听荷一眼:“就你多嘴,真是个没规矩的丫头。”
听荷笑嘻嘻地扶着她往大房去,嘴巴未停:“要奴婢说,整个京城再没比娘子您更好的亲事,章家二郎君可是章太傅最疼爱的孙子,现在的太子伴读,若是能再高中状元,前程简直不可限量,娘子您可真是有福气,真是羡煞旁人!”
沈玉容没说话,但翘起的嘴角却泄露了她此刻心里的愉悦,她感到非常的得意。
别说整个国公府,即便是放眼整个京城,再也找不出比她更好的亲事,她非常的有自信。
章家世代太傅,辅佐了三朝皇帝登基,现任太傅更是当朝圣上左臂右膀,是皇帝身边最信任的人,章家虽人口多,但章太傅最疼爱的莫过于章昱,对他寄予厚望。
章昱自己也争气,非常的有才华。
不仅相貌隽秀出众,性格温和有礼,待人彬彬有礼,学问更是出色,三年前春考得了解元,震惊朝野,他今年要下场参加秋闱,沈玉容相信他定能高中状元,成为人中龙凤。
......
柳点点和沈和雅一个马车,沈书院骑马而行,他英姿飒爽。
傍晚,街上人正多,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一路慢悠悠走过去,等马车在九玉楼停下来时,天色已暗,华灯初上。
沈和雅先下了马车,柳点点紧随其后,她也非常的期待。
她看着眼前的酒楼,上下三层,气势恢宏,从外面看装潢得十分气派,金碧辉煌。
沈和雅拉着她,兴高采烈:“快,咱们进去,我早就迫不及待了。”
这还是柳点点自来京城后第一次出门吃饭,她心里也很开心,嘴角不自觉弯起,那张巴掌大的娇艳小脸上,都是轻松愉悦,她看起来非常的漂亮。
而此刻,对面千味楼二楼临窗的位置,沈物承刚落座,不经意间一个抬眼,便看到马路对面的柳点点,她的身影,让他无法忽视。
街上人来人往,她一身妍丽衣裙,白得发光,让人一眼捕捉,她的美丽,让他感到惊艳。
看到她的那一刻,沈物承也看到了沈和雅和沈书远,他眉头微皱。
三人看起来挺开心,两个姑娘手拉着手,一起进了对面的九玉楼,她们有说有笑。
沈物承看了许久,他的眼神,充满了探究。
坐在他对面的是南镇抚司陆从,对方原本斜靠在椅背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见他一直盯着窗外看,便好奇地凑过去,透着半开的窗户朝外看了一眼,只看见一抹梅色的裙摆从对面一闪而过。
他把玩着酒盏问沈物承:“这外面有什么好看的?看得你这么入神?”
沈物承收回视线,淡声道:“刚看到家里的三个孩子,他们一起出去吃饭了。”
“他们去哪儿了?要不要派两个人暗中护着?现在京城不太平,小心驶得万年船。”
“不用,就在对面,他们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一会儿过去一趟,看看他们。”沈物承给自己倒了杯酒,慢条斯理地喝着,他的表情,非常的平静。
陆从却笑话他:“你说你这个人,不娶妻不生子,偏对家人如此看重,大小事都要护着,真是个老妈子,唉,我要是你,就自己娶个媳妇生一窝孩子,左拥右抱,岂不美哉?家中其他孩子再好,还能好得过自己亲生的不成?毕竟,血浓于水。”
沈物承抬眸睨着他,眼神深邃:“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而已。”
“多管闲事。”
“你......”
沈物承突然不出声了,他沉默不语。
气氛一下子静下来,变得有些压抑。
陆从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忙改口:“你自然与我们不同,我孤身一人来去自由,无牵无挂,你可是镇国公府世子爷,身份尊贵,娶妻生子自然是早晚的事,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沈物承放下手里的酒杯,他的眼神,有些落寞。
什么都没说,只起身往外去,他想要去找柳点点。
陆从叫他:“你真走了?咱们的酒还没喝完呢。”
“我去去就来,你在这里等我。”
沈书远一进酒楼,掌柜的便瞧见了,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镇国公府的沈二郎,一身清贵俊秀,风度翩翩,即便是他很少出门,但京中这些掌柜都是过目不忘的人精,他们擅长察言观色。
立马笑着迎上来:“沈郎君,您可是稀客啊,小的可许久不见您了,您还是这么的英俊潇洒。”
沈书远微微颔首:“楼上可还有包间?要安静一些的。”
“有有有,当然有,最好的金玉阁给您留着,小的这就带您过去,请随小的来。”掌柜的在前面领路,点头哈腰,沈书远跟在其后,沈和雅牵着柳点点,一行几人上了二楼,进了靠街的包间,非常的宽敞。
包间不大,却布置得极其雅致,处处都透露着品味。
一旁高几上的幽兰正散发着迷人的清香,沁人心脾。
三人落座,沈书远将菜单递给柳点点和沈和雅,让她们随便点。
沈和雅天生吃货,对美食情有独钟,也是个会吃的,立马将招牌点了个遍,她可不会客气。
最后沈书远还想再点几个,柳点点轻声制止了他:“表哥,太多了,咱们三个人吃不完,下次有时间再来吃,细水长流嘛。”
“好,听点点的,你说的算。”沈书远将菜单递给掌柜的,“新酿的海棠春有吗?要最好的。”
“有,当然有,今日一早才送来,新鲜着呢,保证让您满意。”
“那就来一壶。”
“好咧,沈郎君和两位小娘子稍等,小的这就下楼给你们准备,保证让你们宾至如归。”
掌柜的离开后,沈和雅便趴在窗户前往楼下看,她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看了一会儿,回头问沈书远:“哥哥,一会儿吃了饭咱们去夜市玩吧?我听说那边的鲜花极好,过几日母亲生辰,我想先挑盆好看的花送她,给她一个惊喜。”
她这么一提,沈书远也想起母亲的生辰来,他最近太忙了,都忘了这件事。
于是点了头,又问柳点点:“点点可听说过京城夜市?想不想去逛逛?”
“之前在苏城便听说过,京城夜市繁华,热闹非凡,听说好多西域和海外的人在那边经营,有很多稀罕物件,我一直都想去看看。”
沈和雅坐回身子,一把勾住她的脖子:“今晚妹妹就带你去涨涨见识,保证让你大开眼界。”
柳点点啼笑皆非:“好啊,到时候可别舍不得花银子,毕竟,穷家富路嘛。”
“花银子有哥哥,这跟咱俩没关系,咱们只负责吃喝玩乐就行了。”
坐在对面的沈书远则是一脸宠溺,他对这两个妹妹,非常的疼爱。
饭菜很快端了上来,满满一桌,色香味俱全,还有一壶海棠春,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沈书远给两人一人倒了一小杯:“这是纯酿花果酒,不醉人,度数很低,也是九玉楼的招牌,你俩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还没喝就已经闻到了清甜果香味,令人陶醉。
她轻轻尝了一口,果然清甜爽口,回味无穷。
柳点点最喜欢喝花果酒,也最擅长酿花果酒,她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在苏城那几年,她靠着酿花果酒卖钱度过了最难的一段时间,现如今到了京城有姑母照顾着,她越发懒散,不想动弹。
现如今已是三月底,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四月各种花儿、桑葚、樱桃、桃、李......就要陆续成熟,到时候,百花齐放,想想都觉得美好。
她打算酿上几坛,拿给姑母尝尝,让她也高兴高兴。
喝了口酒,柳点点尝了被沈和雅吹爆的炭烤鹌鹑,果然如她所说外酥里嫩,香气扑鼻,是真的很香,让她赞不绝口。
沈和雅更夸张,她一口气吃了俩,又抢了沈书远的一只,最后还有些意犹未尽地看着柳点点,她还是没有吃过瘾。
柳点点好笑地将没吃的那只给了她,沈和雅立马彩虹屁:“点点人美心善,点点对我最好了,我爱死你了。”
沈书远亲手给柳点点添了一碗鱼汤,非常的贴心。
“这鱼都是现捞的无骨鱼,刺都已经剔除干净了,汤味鲜浓,营养丰富,你尝尝,多喝点。”
“多谢表哥,你也多吃点。”柳点点伸手接过来,心里暖暖的。
沈书远看着她:“今日一回来便听母亲说了你的事,汪全那人就是个纨绔,不学无术,四毒皆沾,根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日后你出门若再遇到他,离得远远的便是,千万不要靠近他,知道吗?”
“好,点点记下了,多谢表哥,你真是太好了。”
沈和雅一边啃着鹌鹑一边含糊不清:“哥你多心了,有四叔护着,汪全那厮不敢再招惹点点了,除非他不怕死,想找死。”
“不管如何,都要多加注意,小心驶得万年船。”
柳点点点头:“好,点点谨记在心,你们放心吧。”
就在这时,沈书远的贴身小厮走了进来,神色匆匆:“公子,四爷来了,正在来的路上。”
三人微微一怔,感到有些意外。
沈书远直接起身:“四叔?他怎么会来这里?”
“是,四爷已经上来了......”话音未落,一身玄色锦袍的沈物承打帘而入,他气宇轩昂。
沈书远忙迎上去:“四叔,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真是太巧了。”
沈物承缓步入内,他停在沈书远面前,沉声回道:“我和同僚在对面吃饭,无意中看到了你们,所以就过来看看,你何时归的家?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下午刚回,事情太多了,一时给忘了。”沈书远解释,“之前答应过妹妹要带她来尝尝这里的烤鹌鹑,今日刚好归家,想着她肯定等急了,便带她俩过来了。”
沈物承微微颔首,没再说什么,视线扫过乖乖站在一起的柳点点和沈和雅,他想要看看她们在搞什么鬼。
见两人颇有些紧张地盯着他,他未免有些好笑,觉得她们很有趣。
“做了什么亏心事,都如此紧张?难不成,背着我做了什么坏事?”
沈和雅忙道:“四叔,我就是多吃了两只鹌鹑,其他的什么都没做,我发誓。”
她刚说完,身边传来‘扑哧’笑声,让她感到非常的尴尬。
另外三人循声看过去,视线不约而同都落在了柳点点身上,想看看她要说什么。
她低着头抿着嘴角,纤细的肩膀在轻轻抖动,她努力的憋着笑。
很明显,这一声笑是她发出来的,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沈和雅又羞又恼,抬手捶她一下:“好啊,你竟然敢笑话我,看我不挠你痒痒。”
“没......我没有......”柳点点忙抬头,见沈和雅嘟着嘴巴,一副要哭的样子,立马求饶,“表妹饶我一回,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下次不敢了。”
“哼!”沈和雅扭头看向沈物承,想要让他给自己做主,“四叔你看她,胆子愈发大了,竟然敢当着你的面笑话我,要不你替我教训她一下,让她长长记性。”
柳点点忙抬眸去看沈物承,眼神无辜:“四爷,你别听她瞎说,我真的没笑话她,你相信我。”
“哦?”沈物承眉梢轻动,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可我刚才明明就听见你笑了,难道,我的耳朵不好使了?”
“......”
柳点点对上他含笑的眸子,知道他亦是开玩笑,并不是真的要责怪自己。
忍不住轻轻瞪他一眼,索性破罐子破摔:“笑都笑了,你要是不高兴,要不让雅姐儿笑回来?这样,咱们就扯平了。”
小娘子模样娇俏,瞪人的眼神更是透着风情,非常的迷人。
明知道她并非故意为之,还是让沈物承微微有些不喜,他感觉自己被撩拨了。
今日是他,他自然不会往心里去,若换了别的男人,指不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见沈物承突然不说话了,神色有些严肃。
一旁三人突然忐忑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柳点点更是一脸疑惑,不知道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是不是惹他不高兴了。
等了一会儿,沈书远打破沉默,率先开了口:“四叔坐下一起吃些吧?我再让人添几道菜,你也尝尝这里的烤鹌鹑,味道很不错。”
“不用!”沈物承转身看他,语气不容置喙:“时间不早了,你们早点吃完早点回家,莫要在外面逗留太晚,免得遇到什么危险。”
沈和雅急忙出声:“可我们还要去夜市呢,我还没去过夜市呢。”
“去夜市作甚?你们去那里做什么?”沈物承转身,脸色冷下来,变得有些严厉,“夜市一向混乱,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岂是你们这些小娘子可以去的?简直是胡闹。”
“可过几日母亲生辰,我想去夜市的百花汇给母亲挑一盆她最喜欢的兰花,我想给她一个惊喜。”沈和雅忙走过去,用手轻轻地拽着沈物承的衣袖,开始撒娇,她知道,四叔最疼她了,“四叔,你就允了我们去吧,我保证买好花立马就回,绝不停留,行不行嘛?”
沈物承这人在外一向冷血无情,杀伐果断,令人闻风丧胆。
但对家中的孩子,特别是家里的几个姑娘,却是十分宽容,非常的宠溺。
见沈和雅拽着他袖子撒娇的模样,他原本不悦的脸色也缓了几分,露出一丝笑容。
“就这么想去?非去不可?”
一听有希望,沈和雅眼睛一亮,兴奋的说道:“嗯,想去,做梦都想去,四叔,你就答应我吧。”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听到了没有?”沈物承转身在沈书远的身边坐下来,见三人还盯着他不动,用眼神示意,眉梢一挑:“怎么?你俩不乐意?难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没没,绝对没有,四叔你想多了。”沈和雅反应贼快,她笑嘻嘻地坐下来,还不忘扯了一把柳点点,让她也跟着坐下来,“难得和四叔一起逛夜市,这是求之不得的事情,灵儿开心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乐意?对吧,点点?”她说着用肩膀碰了碰身边的柳点点,让她配合一下。
柳点点看她一眼,随后又看向坐在正对面的沈物承,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神,认真的斟酌了一番,这才轻声道:“雅姐儿说得对,能有四爷陪着,我们大家都感到非常的开心,非常的荣幸。”
她觉得自己这番话说得认真又真诚,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沈物承自然是信的,毕竟,谁会拒绝和他一起逛夜市呢?
谁料对方突然冲她‘啧’了一声,像是冷嘲她的言不由衷,一点都不真诚。
气得柳点点看他一眼,再也懒得搭理他,不想和他说话。
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随意又吃了几口,便起身离开了九玉楼,准备去夜市逛逛。
沈书远去结账,掌柜的殷勤地笑着:“二公子,账沈大人已经结过了,他说,欢迎您下次再来。”
沈书远看向已经走出去的沈物承,朝掌柜的微微颔首,立马抬脚跟了上去。
依旧是柳点点和沈和雅坐马车,这样比较舒服,沈物承和沈书远骑马在前,一左一右的护着,入夜的京城,街道两旁都挂起了红灯笼,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格外热闹,空气中都弥漫着烟火气息。
这是柳点点自来京城,第一次夜晚出门,她对京城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她抬手撩起车帘,看着外面的热闹景象,一双好看的杏眸里掩饰不住的新奇和喜悦,她觉得一切都太美好了。
沈物承无意间回头,便瞧见了她这副没出息的模样,觉得她很可爱。
不过是普通街景,就能让她看得这般入迷,真是个小丫头。
若是到了元宵花灯节,那她岂不是要开花了眼?肯定会更加的高兴。
夜市位于城西,是京城最热闹的地方。
京城城西原本是三教九流居住之地,龙蛇混杂,这一片十分难管,朝廷为了管理,就鼓励他们经商,只要安分守己,不闹事就行,房租更是比城东的房租便宜好几倍,经过几个朝代的更迭,再加上前朝皇帝又对其开放了夜间经营权,到了现在,京城夜市已经是整个大历朝最负盛名的繁华之地,吸引了无数的商人和游客。
但除了繁华之外,也必然很乱,这里也滋生了很多的犯罪活动。
哪怕有朝廷压制,依旧无法根除夜市藏在暗处的组织,他们无恶不作。
只是这组织目前并未对朝廷造成任何威胁,朝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们不触碰底线就行。
马车行了一个时辰才到夜市巷口,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马车停下来,不能再往前走了。
沈书远温和嗓音传来:“灵儿,点点,到了,下车吧,小心一点。”
沈和雅一把掀开帘子,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巷子口,里面便是夜市,她非常的期待。
即便是在外面,也能感受到里面的热闹气息,到处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她开心地跳下马车,柳点点躬身出了马车,踩着脚凳下了马车,她也非常的期待。
“点点,快走,别磨蹭了。”沈和雅拉着她的手,开心地跑在前面,“我好像闻到烤红薯的香味了,我们去买烤红薯吃。”
柳点点任由她拉着,进了夜市,她也闻到了烤红薯的香味,让她直流口水。
没来这里之前,柳点点以为这里不仅混乱而且脏兮兮的,肯定很糟糕,但进来之后才发现,这里井然有序,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各种商品琳琅满目,街边小贩的摊子也摆得整整齐齐,看起来非常的干净,街面干净整洁,还有小姑娘挎着篮子,篮子里装着鸡蛋,正在售卖。
看到柳点点,便笑着凑上来,热情的说道:“娘子,要鸡蛋吗?这是我家母鸡下的蛋,可新鲜了,也很有营养。”
柳点点还没开口,一旁沈和雅先出了声,有些不耐烦:“小妹妹,你看我们像需要鸡蛋的人吗?我们是有钱人,才不吃你这破鸡蛋呢。”
小姑娘尴尬地笑了笑,觉得有些难堪,正要走,又被沈和雅叫住,真是个奇怪的人:“问你个事,卖鲜花最好的铺子在哪边?你知道吗?”
“娘子要买鲜花吗?”小姑娘又开心起来,觉得有了希望,“我家就有,我娘种的鲜花最漂亮,要不,我带你们去看看?”
“好啊,你在前面领路,快点。”
小姑娘拎着鸡蛋篮子蹦蹦跶跶地走在前面,显得非常的开心,沈和雅拉着柳点点走在中间,后面是沈功臣和沈书远,他们负责保护。
两人不远不近地跟着,大概是沈物承气场太盛,让人感到害怕,即便两个小娘子长得花枝招展,也没人敢往这边凑,都自动离得远远的,不敢靠近半分,生怕惹祸上身。
小姑娘家的鲜花店就在不远,很快就到了,柳点点进了铺子,才发现小姑娘所说并非大话,她没有骗人。
她家的鲜花铺子果真都是好品,各种各样的鲜花都有,让人眼花缭乱。
沈和雅一眼便相中了那盆放在高几上胭脂红的兰花,她觉得这盆兰花非常的好看。
一旁老板娘见她盯着看,便笑着道:“娘子眼光极好,这盆兰花叫做‘粉黛’,是本店兰花中的精品,我培育了三年才得了这么一盆,非常的珍贵。”
沈和雅扭头问柳点点:“你说母亲会不会喜欢?她会不会觉得太俗气了?”
“会的,你忘了姑母是最喜欢胭脂红的,她肯定会喜欢的。”
“对对对,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呢。”沈和雅像是发现了宝贝,非常的开心,“我就要这一盆,快包起来,我赶时间。”
老板娘就没见过如此爽快的顾客,立马笑意盈盈地将花端了下来,小心翼翼的包了起来。
沈和雅掏出钱袋子,大大方方地付了钱,一点都不心疼。
正要抱着花盆走人,一旁沈物承开了口,打破了她的计划:“既来一趟,就不要着急走,可以多逛一会儿,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面对他的恩赐,三人都忍不住开心起来,觉得非常的幸运。
沈和雅对老板娘说:“那我一会儿再来拿,你帮我看着点。”
“好咧,娘子若是想玩,不如往前走,前面今日有斗宝大会,热闹的很,我见各位气势不凡,一看就是贵人,不如过去凑凑热闹,说不定能遇到什么好东西,若是能相中一两件宝物,那可就不虚此行了。”
一听到有宝物,别说沈和雅了,柳点点的眼睛都亮了,闪闪发光。
谁不喜欢宝物呢?她也不例外。
沈物承在一旁看着,将她一脸的迫不及待尽收眼底,觉得她非常的有趣。
忍不住在心里冷哼一声,真是个俗不可耐的女人,就知道钱。
四人一起出了鲜花店,朝着老板娘说的斗宝之地而去,想要去看看热闹。
夜市上的人越来越多,摩肩接踵,非常的拥挤。
沈和雅拉着柳点点走在前面,沈书远紧跟其后,他负责保护她们的安全,沈物承走在最后面,他一路面无表情,让那些出现在夜市小偷小摸之人也不自觉离得远远的,不敢靠近半分,生怕惹怒了他。
走了有半炷香时间,前面一阵喧嚣声传来,非常的吵闹。
沈和雅踮脚看了看,认出挂着幡布上写着大大的‘斗宝’二字,非常的显眼。
所谓斗宝,其实就是各自将各自的传家宝物拿出来,然后找在场的鉴宝大师鉴赏,让大家评判。
最后得出最名贵的那一个,胜出者可得百两金,奖励非常的丰厚。
柳点点自然不是来斗宝的,她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她是来捡漏的,说不定能淘到什么宝贝。
斗宝的场子周围都是卖各种金银首饰玉器的商贩,他们都在极力的推销自己的商品。
她没来京城便听人说过,好东西其实都在这些小摊小贩中,若是运气好,缘分到了,就能得到一两样,说不定能一夜暴富。
姑母过几日生辰,衣服虽然已经做好了,但就缺一个压襟玉佩,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她本想着这几日去玉器店看看,没想到今日却有此机会,真是太好了。
若是能得一枚,当真再好不过,也算是她的一片心意。
沈和雅对斗宝十分感兴趣,想要一饱眼福,想拉着柳点点一起看热闹,觉得肯定很有意思。
柳点点心不在焉,她对斗宝并不感兴趣,便指着一旁的摊贩,找了个借口:“我去给姑母挑一块压襟玉佩,你们去看斗宝吧,我挑好了就过去找你们。”
“好吧,那你自己小心一点,不要走太远,买好了就过来找我们,我们在这里等你。”
柳点点点了点头,带着春紫就朝一旁走去,准备去挑选玉佩。
一旁的道上摆满了小摊子,每个摊子上都摆满了金银玉器,各种各样的饰品都有,柳点点慢慢地走着,仔细的挑选着,偶尔停下来用手拿起一块玉佩仔细地看着,认真的挑选。
小贩见她穿着不俗,穿金戴银的,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小娘子,肯定不差钱。
脸上顿时笑开了花,热情的招呼着:“小娘子好眼光,这玉佩可是前朝旧物,非常的珍贵,你看这纹理这质地,上面雕的可是富贵牡丹,非常的漂亮,是极配您这样显贵的身份,戴上肯定非常的好看。”
一旁春紫却不乐意了,觉得小贩在忽悠人:“别想忽悠我们,这玉佩一看就是新做的,怎么可能是前朝旧物?你当我们是傻子吗?”
“哎呦你这小丫头不识好物,真是没见识,这玉佩若是现做的,我给你姓......”
“呸呸呸,谁让你跟我姓?你想得美!我才不要你这种人做亲戚呢!”春紫气得拿眼瞪他,觉得他非常的可恶。
对方也不恼,笑嘻嘻地看着柳点点,他真正的目标是柳点点:“娘子可相中了,这玉佩真的很不错,价钱好说,只要你喜欢,一切都好商量。”
柳点点的确相中了这块玉佩,她觉得这块玉佩非常的好看。
小巧玲珑,精致美观,莹白通透,一看就是好玉。
特别是上面那枚牡丹,精雕细琢,经过仔细打磨过的,栩栩如生,非常的漂亮。
柳点点抬眸,看向小贩,试探性的问道:“价钱太高我可不买,我可是很会砍价的。”
她杏眸如水,眼波婉转,说话时粉唇微启,再加上那张娇艳如花的小脸......顿时看得小贩不知东西南北,都快要流口水了。
他嘴一瓢,脱口而出:“娘子若是喜欢,就十两银子吧,算是交个朋友。”
一听才十两,柳点点立马让春紫掏钱,这么好的玉佩,十两银子真的是太划算了,捡到宝了,不懂玉器的春紫心不甘情不愿地掏了银子递过去,觉得亏大了:“姑娘,我总觉得被他坑了,不过一块玉佩,怎么就要十两银子?这也太贵了吧?”
“你这丫头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真是没见识。”小贩瞪了她一眼,“也就你娘子长得好看,我才卖这么便宜,若是换了别人,五十两也别想拿走,真是便宜你们了。”
春紫冷笑一声,根本就不相信他的鬼话:“我信你个鬼,你们这些奸商,一个比一个能忽悠,真是太可恶了。”
“哎呦......”见对方要冒火,柳点点赶紧阻止。
柳点点一把拉住春紫,拿了玉佩转身就走,她可不想惹是生非。
就恐慢了那人后悔,想要反悔。
只是还没走两步,身后便传到一道低沉熟悉的男声:“好本事啊,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柳点点脚步一顿,转身去看,是谁在说话。
沈物承竟跟在她身后,真是阴魂不散。
她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四爷何意?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对方没说话,走到她跟前,视线扫过她手里拿着的玉佩,轻笑一声,带着一丝嘲讽:“主仆二人一唱一和,这玉佩就被你轻松拿下了,真是厉害。”
他说着抬眸看她,没什么情绪,让人看不懂他在想什么,“柳点点,你忽悠人的本事倒真不少啊,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原本因得了一块好玉佩心情极好的柳点点,因他这一句话,一颗愉悦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觉得非常的扫兴。
她开口,毫不客气回怼:“沈四爷还真是心里脏看什么都是脏的,我忽悠谁了?我可没有忽悠人,你不要血口喷人。”
“这玉佩可非俗物,你十两银子就买来了,不是忽悠是什么?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沈物承冷眼睨着她,觉得她就是一个骗子。
“你这话真好笑,卖主愿意,买主也愿意,何来忽悠之说?真是莫名其妙。”柳点点气得不轻,“沈物承,你是不是有病,天天没事找我茬?真是太可恶了。”
见她开始没大没小地连名带姓一起叫,一点都不尊重他,沈物承冷哼一声:“没大没小,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柳点点懒得再理他,不想和他说话,简直是浪费时间。
见玉佩还在他手里,她伸手就要去拿,沈物承突然将手抬高,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不让她拿到:“柳点点,我救了你两次,作为你的救命恩人,你是不是该送我点什么?难道你想恩将仇报吗?”
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大人竟主动张口要东西,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别说一旁春紫惊呆了,柳点点也傻眼了,觉得他非常的奇怪。
“我没钱......要不我给你写个欠条吧。”
“十两银子都没有?你这也太穷了吧?”
“......你要什么?你直接说吧。”
沈物承将手里玉佩还给她,径直迈步走在前头,低沉带着点愉悦嗓音传来:“我可得好好选选,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
柳点点收好玉佩,忙小跑着跟上去,想要赶紧把这件事解决掉:“我都说了没钱,你随便选一个得了,不要太贪心了。”
“你就这么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吗?真是太让我伤心了。”
“可我就是没钱啊......要不我给你打个欠条吧。”
“我之前不是给了你一千两吗?你都花完了?真是个败家娘们。”
“你怎么老提这事......真是烦死了。”
两人一路斗嘴,谁也不让谁,最后停在了一小摊前。
摊主是个老头,看起来有些年迈,摊子上的东西也灰扑扑的没什么看头,让人提不起兴趣。
但沈物承却仿佛来了兴趣,停下了脚步。
他负手而立,看了良久,仔细的观察着,最后伸手拿了一对佛牌,也不知道看中了什么。
老头原本浑浊的双眼立马有了光,变得炯炯有神:“公子真是个有缘人,这对佛牌老朽卖了许久都没人注意到它,你一来就看上了,你就是它的有缘之人,这可真是缘分啊。”
沈物承抬眸看向对方,眼神锐利:“佛牌乃寺庙之物,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世间万物皆有它的归宿,公子既然喜欢不如买下,只需一百两银即可,童叟无欺!”
一百两银子?这也太贵了吧?
柳点点吓得正要劝沈物承再看看别的,可谁知对方竟偏头朝她看来,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
“柳娘子,付钱吧,不要让我等太久。”
“......要不再看看别的?我觉得其他的也挺好的。”
“不巧,我就喜欢这个,其他的我都看不上。”
柳点点一脸肉疼,觉得真的是太贵了,这一百两银子都够她生活好几个月了。
她磨磨蹭蹭地接过春紫递过来的钱袋子,打开的时候依旧不死心,还想挣扎一下。
她看向老摊主,陪着笑,想要砍价:“老伯,能不能便宜点?你看我都这么穷了。”
老头看着她,笑得意味深长,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小娘子面相非富即贵,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区区百两纹银,怎么还舍不得?你可是个有钱人。”
“哪来的非富即贵?我穷得很,你可不要瞎说。”
“柳点点,”沈物承冷笑着看她,带着一丝威胁,“你的命难道不止一百两银子吗?你可不要忘了,这条命是谁救的。”
“我命金贵着呢,当然不止一百两银子。”柳点点轻轻瞪他一眼,忙将银票抽出来递给老摊主,生怕他反悔。
对方接过银票,随手又从摊子上拿了一枚白玉簪子递给她:“娘子也算有缘人,买一送一,你不吃亏,你就偷着乐吧。”
“.......”
果然会做生意,真是个奸商。
那簪子看着普通极了,平平无奇,一点都不值钱。
最多不超过十文钱。
但柳点点还是双手接过,道了声谢,毕竟是人家送的,不要白不要。
从摊子前离开,柳点点再没了逛夜市的心情,只想赶紧回家。
她看着沈物承,有些不耐烦:“斗宝是不是快结束了?咱们回去吧!我累了。”
走在前面的沈物承把玩着手里的佛牌,正要说话,感觉身后传来一阵骚乱,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接着马蹄声传来,非常的急促。
他转身看过去,只见不知从何处冲出来一匹黑马,马背上没有人,直直地朝他们方向疾跑而来,速度非常的快。
柳点点也看到了,顿时吓得花容失色,不知所措。
她吓得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大脑一片空白。
一旁春紫大喊:“娘子,小心啊......”
“救命啊!”柳点点的呼救声刚出口,细腰便被人一把圈住,抱入怀中。
接着一阵天旋地转,让她分不清东南西北。
等一切平静下来,她才颤巍巍睁开眼......
她被沈物承紧紧地圈在怀里,站在高高的屋顶上,一阵微风吹过,吹乱了她的发丝。
看了一眼下面,柳点点腿肚子一阵发软,双腿止不住的颤抖,她下意识地一把抱住了沈物承的腰身,寻求安慰,声音也哆哆嗦嗦,带着哭腔:“四爷,我怕......这里太高了,我害怕掉下去。”
沈物承没理她,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里。
他紧盯着那匹受惊的黑马,视线在人群里快速搜索,想要找到幕后黑手,果然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黑衣男人朝他这边看了一眼,眼神阴狠。
见沈物承正紧盯着他,对方反应极快,一缩身钻进人群很快消失不见,逃之夭夭。
知道对方是冲他来的,想要他的命。
毕竟这些年,他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抓捕了很多罪犯,死在他手上的人不计其数,不说其他,就京城这地儿,仇人已经遍地,想要他死的人多的是。
他一般不会在意,因为他根本就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啰啰根本奈何不了他,他有足够的实力保护自己。
只是今日,他们千不该万不该,选在这里动手,实在是太可恶了。
夜市百姓众多,人流量大,马匹受惊极容易踩伤人群,造成严重的伤亡。
想到这儿,他搂着柳点点从屋顶一跃而下,身轻如燕,待落了地,他将其松开,将还没回过神来的柳点点交给春紫,吩咐道:“带你家姑娘去找二公子,这里太危险了,你们不要乱跑。”
春紫立马扶住摇摇欲坠的柳点点,她也吓坏了。
等她站稳抬头,沈物承已经隐入人群,不知去向,只留下一个让人遐想的背影。
春紫吓得不轻,声音里带着哭腔,心有余悸:“娘子,咱们去找表少爷吧?这里太吓人了,要不是四爷及时相救,你恐怕已经被那马踩成肉泥了,真是太可怕了。”
此刻的柳点点,脑子还是懵的,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任由春紫扶着朝前走去,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而听到动静的沈书远也带着沈和雅赶了过来,他们非常的担心柳点点。
看到小脸惨白、明显受了惊吓的柳点点,沈家兄妹俩吓得不轻,心疼不已。
沈和雅一脸焦急,关切的问道:“点点,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吓死我了。”
对上沈和雅关切的眼神,柳点点这才慢慢回神,找回了自己的意识。
她轻轻摇头,声音有些虚弱:“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
“咱们赶紧回家吧,这里太危险了。”沈书远害怕再出意外,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四叔呢?他去哪里了?”
春紫连忙出声:“四爷让奴婢带姑娘来找您,他有急事离开了,让我们不要乱跑。”
沈书远一听,点头表示理解:“夜市突然出现受惊马匹,四叔作为锦衣卫,自然要彻查此事,以免发生更大的伤亡。”
“那咱们快回去吧,我有点害怕。”沈和雅有些害怕,想要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四叔不在,我心里没底。”
“好,咱们现在就回去。”
一行人去了鲜花店,取了兰花快速地离开了夜市,一刻也不想多待。
走出夜市,在上马车的那一刹那,柳点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里依旧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却无沈物承的影子,他已经消失不见。
他又救了她一次,真的是她的救命恩人。
可她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她欠他一声谢谢。
......
回到国公府,已是深夜,大家都非常的疲惫。
三人不敢让柳氏担心,便什么都没提,免得她跟着担心。
柳氏见三人有些疲累,也没多问,便让各自回自己院子休息了,早点休息。
青栀阁。
沐浴完,柳点点坐在临窗的软榻上,春紫拿着帕子仔细地替她擦着湿发,动作轻柔。
“今日可真是太惊险了,那马离姑娘不过几步之距,眼瞅着马蹄子就要碰上姑娘,四爷一下子就闪了过来,抱着姑娘就飞上了一旁的屋顶,奴婢看着真是惊心动魄,太刺激了。”
柳点点看着窗外的夜色,眼神迷离,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春紫喋喋不休,一直在说着今天发生的事情:“算起来,这已经是四爷第三次救姑娘了,四爷当真称得上是姑娘的救命恩人,姑娘一定要好好的感谢四爷。”
“唉!”柳点点突然叹了口气,有些忧愁,“你说我要不要提前送他点东西当做救命谢礼?总不能一直欠着他吧?”
春紫点了点头,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谢礼自然是要送的,礼尚往来嘛,姑娘想要送什么了吗?有没有什么想法?”
“可我今天刚花了一百两银子......实在是太穷了。”
一对佛牌就要一百两银子,呜呜呜,他怎么不去抢啊?简直就是黑心商家!
见她一脸肉疼的模样,春紫‘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觉得她实在是太可爱了:“那姑娘要不做点点心送去?既能表达心意,又能省钱。”
“......这谢礼会不会太轻了?会不会显得我很小气?”
“礼轻情意重嘛,心意到了就行。”
“好,就这么定了!这主意不错!”柳点点一锤定音,决定就这么办了,“你明日一早就随我去后花园采花,我要亲手做桃花酥给他尝尝,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春紫哭笑不得,觉得她真的是太会省钱了:“就一道桃花酥?这也太简单了吧?这谢礼会不会太轻了?要不再加点别的?”
柳点点双手一摊,表示自己无能为力:“可我没银子啊,我也很无奈。”
她打着哈欠,起身离开软榻,一头扎进柔软的被窝里,准备睡觉。
阖上双眼前,她轻轻嘟囔,带着一丝抱怨:“日后再也不出门了,出门一次被救一次,这救命之恩我哪里还得完啊?实在是太难了。”
......
次日一早,柳点点就醒了,非常的精神。
她惦记着给沈物承做桃花酥,想要尽快的还他人情。
不等春紫叫她,她便起来了,非常的积极。
听到动静,春紫进来,见她已经穿好了衣衫,便笑道:“姑娘为了给四爷做谢礼还真是积极,真是难得啊。”
柳点点用牙刷沾了点她自制的青盐果香膏,一边刷着牙一边含糊不清的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太阳出来了吗?”
“才卯时一刻,外面天儿刚亮,你起这么早干嘛?”春紫替她打湿帕子,待她漱完口递过去,让她擦脸。
柳点点擦净脸和手,转身坐在梳妆台前,开始梳妆打扮:“简单弄一下就行了,咱们快去快回,别让人发现,不然就麻烦了。”
春紫不知道她这么着急干嘛,但还是给她简单挽了发髻,剩下的头发用红绸带绑住,轻轻地垂在身后,看起来非常的清纯可爱。
三月底的早晨还有些凉,带着一丝寒意。
春紫给她添了件披风,柳点点拎着篮子,主仆二人快速出了青栀阁,直奔后花园。
正是三月底,春暖花开,国公府的后花园繁花锦簇,美不胜收。
柳点点打算做桃花酥,她直奔桃花,想要采摘新鲜的桃花。
找了半天,特意挑了一株粗壮又开得繁盛的桃树,正要动手采摘,从树上突然砸下来一片树叶,正好中她眉心,真是太准了。
力道虽然不重,但吓得她尖叫一声,花容失色:“谁?是谁在恶作剧?”
树枝轻晃,她抬头去看,想要看看是谁在捣乱。
一片桃花之间,沈物承一身练功服坐在粗壮的树枝上,手里正漫不经心地把玩这一朵桃花,看起来非常的悠闲自在。
见她仰脸看过来,他手指一动,将手中的桃花扔了下去。
那朵桃花稳稳当当地落在她发髻上,为她不施粉黛的妆容平添了几分娇艳,让她看起来更加的动人。
看清是他,柳点点蹙眉,非常的不悦:“你鬼鬼祟祟地在树上干什么?真是吓死人了。”
沈物承被她的话气乐了,觉得她真的是不可理喻。
他从树上一跃而下,轻轻松松地落在她面前,动作非常的潇洒。
抬眸看她,清冷的眼神睨着她,带着一丝质问:“这是我地盘,谁让你闯进来的?经过我的允许了吗?”
被他这么一怼,柳点点才想起这里是国公府,是沈物承的家。
是他沈物承的地盘,她好像没有权利来这里。
于是一下子就没了气势,变得蔫蔫的。
见她不说话,沈物承看了一眼她手里挎着的篮子,顿时明白了几分,知道她想要干什么:“大清早采花?你还真是勤快啊。”
“不行吗?犯法吗?”
“采花作甚?有什么目的?”
“你管我?我做什么事情都要向你汇报吗?”柳点点转身要走,不想搭理他,却听见他慢悠悠地问:“柳点点,你大清早起来,偷偷摸摸地躲在这儿采桃花不会是要给我做点心吧?是不是想感谢我?”
正走着的柳点点一个踉跄,差点没把自己绊倒,真是太丢人了。
大概是她的模样愉悦了他,沈物承低笑出声,觉得她真的是太有趣了。
他几步走到她面前,双手抱臂而立,笑得不怀好意,带着一丝戏谑:“还真被我猜中了!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
“......”
“柳点点,我就没见过比你更抠门的。”沈物承不屑冷笑,觉得她实在是太小气了,“我豁出老命救你,谢礼就是一盘点心?你也好意思拿得出手?”
什么豁出老命?真是夸大其词!
明明是他自己武功高强,身手敏捷,跟她有什么关系?
柳点点无语地抬头,无奈的看着他:“那你想要什么?直接说吧,不要拐弯抹角的。”
见沈物承张嘴要说,吓得她忙添了一句,生怕他狮子大开口:“我可没银子了,昨天刚给你花了一百两银子,我现在身无分文。”
一百两啊,想想就觉得肉疼,心疼的无法呼吸。
什么佛牌值一百两?简直就是抢钱!
见她那副小气守财奴样,沈物承冷哼一声,觉得她真的是俗不可耐:“你好歹也是官家女子,怎地养成这一身小家子气?真是丢人现眼。”
柳点点脸色一僵,笑容也消失了。
她轻垂眼眸,眼睫微微轻颤,一句话没说,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
风骨谁没有呢?她也有自己的骄傲。
十一岁之前,她也是被爹娘捧在手心里娇惯着长大的小娘子,那时她不食人间烟火,眼中只有吃喝享乐,视银钱为俗物,根本就不知道生活的艰辛。
父亲的突然离世,母亲的骤然改嫁,让她一夜成长,被迫长大。
柳家人将她从大房的院子里赶出来,住进了偏僻阴冷的小院,让她受尽了委屈。
那一年,她高热不退,生命垂危,春紫跪在老太太的院门前一天一夜,哭的撕心裂肺,却没能求得她一个恩典,最后还是一个扫地的婆子出来,丢给春紫十个铜板,冷漠的说:“老太太说了,人各有命,四娘子命不好也只能怪她自己,跟我们没有关系。”
最后还是春紫拿了她仅剩不多的几样首饰,从小门偷溜出去,请了一个赤脚大夫来,才将她从鬼门关救回来,让她捡回了一条命。
从那之后,柳点点这才真正意识到钱财的重要性,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有钱在,有命在,没钱就只能等死。
她也变得愈发惜财、爱财,把钱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昨晚能掏出一百两给沈物承买佛牌已经超出她承受范围,实在是太心疼了。
但凡换个人,她都拒绝了,根本就不可能。
可他到底救了她的命,她不能忘恩负义。
见她垂着头默不作声,沈物承也终于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有些后悔。
他沉默了片刻,再开口,一贯清冷的嗓音缓了几分,带着一丝温柔:“你可会做菜?厨艺怎么样?”
不懂他为何突然问这个,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柳点点还是老实回答:“会一点,勉强能吃。”
守孝这三年,都是她和春紫动手做的饭,不然早就饿死了,哪里还有命在?
“今晚我邀请了好友来府一聚,他之前在苏城待过,最近一直念起苏菜,你若会做,能否帮我做几样下酒菜?我可以给你报酬。”
柳点点有些犹豫,觉得有些为难。
不是她不想帮忙,而是后日便是姑母生辰,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给她做的春衫还没弄好,压襟也没做,她担心时间来不及,顾不过来。
见她不吭声,沈物承便添了一句,诱惑她:“一百两!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柳点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一顿饭一百两,干不干?只要你做的菜能让我朋友满意,这一百两就是你的。”
小财迷.柳点点:“......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吗?”
“二百两!只要你答应,二百两就是你的!”
“干!为什么不干?有钱不赚是傻子!”柳点点毫不犹豫,两眼冒光,兴奋的搓着手,“我什么时候过去?现在过去准备吗?”
“随你,你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只要晚饭时间把饭菜备好即可。”沈物承问她,“你会做什么?有什么拿手菜吗?”
“什么都会一些,没有特别拿手的。”
这不是大话,而是事实,她可不是在吹牛。
春紫的娘是个厨娘,做得一手好苏菜,手艺精湛。
她娘死了之后,春紫就被卖进柳家,成了一个丫鬟。
春紫的厨艺比她娘更胜一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后来这三年,她跟着春紫学厨艺,也学了个八九不离十,做出来的饭菜虽然没有春紫那么好吃,但也还算可以入口。
沈物承颔首,表示知道了:“好,我知道了,我会让七星准备好食材等你,你到时候直接过来就行了!”
他说完,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走了,非常的干脆利落。
柳点点的好心情一秒回弹,所有的不愉快都烟消云散了,她手脚麻利地采了些桃花,和春紫一起往回走,准备回去做桃花酥。
出了后园,穿过一条长长的廊子,迎面撞上沈和榕,真是冤家路窄。
她身边跟着丫鬟,丫鬟手里捧着刚折下来的宝珠茉莉,本是兴高采烈,有说有笑的,可在看到柳点点那一刻,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变得非常难看。
她将脸扭到一旁,不屑的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真是晦气,大早上的就遇到她,影响心情。”
柳点点只装作没听见,不想和她一般见识。
经过对方身边时,她如平常一样,客客气气地开口打招呼:“三娘子,早上好。”
“别和我说话,我嫌你脏。”沈和榕半分情面也不想给她,语气非常的恶劣,“看见你就烦,你离我远点。”
说话的同时注意到她手里拎着的篮子,里面装满了东西。
篮子里装满了鲜艳的桃花瓣,看起来非常的漂亮。
她觉得十分碍眼,心里很不舒服,一把将柳点点手里的篮子抢了过来,顺手将篮子里的桃花瓣全都撒在地上,非常的过分。
柳点点急声,非常生气的质问:“你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太过分了!”
“你有什么资格采我家的桃花?我允许你采了吗?谁给你的胆子?”沈和榕将手里的空篮子丢到一旁,拿着帕子擦着手心,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生怕那篮子脏了自己的手。
她看着气得满脸通红的柳点点,满眼不屑,语气尖酸刻薄:“你吃我家的喝我家的,不老老实实地在自己院子待着,大清早跑出来采什么桃花?我家的桃花是你这种乡巴佬能摘的吗?真是不要脸!”
一旁春紫见她如此羞辱人,气不过还了嘴,为柳点点打抱不平:“三娘子太过分了,那桃花开着不就是让人摘的吗?又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
话未说完,就被沈和榕厉声打断,非常的嚣张跋扈:“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顶撞我?真是以下犯上!碧芹,给我掌嘴!让她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是,奴婢遵命!”被唤作碧芹的丫鬟趾高气昂的朝春紫走过去,想要教训她。
柳点点一把将春紫护在身后,不让碧芹靠近她。
她看着沈和榕,强压着心中的怒火:“三娘子既不让我摘桃花,我日后不摘便是了,何苦这样为难人?得饶人处且饶人。”
“你的丫鬟不知尊卑,以下犯上,冒犯了我,今日若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她都不知道这府上的主人是谁?谁都可以欺负了?”
碧芹伸手去拽春紫,想要把她拉出来。
柳点点挡在前面,不让她得逞,气得沈和榕对一旁的几个小丫鬟喊道:“你们都是死的吗?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她给我拉开,使劲给我掌那个小贱人的嘴,让她长长记性!”
几个小丫鬟一哄而上,朝着柳点点扑了过去。
柳点点想挡,奈何她势单力薄,寡不敌众,被两个小丫鬟使劲摁住,动弹不得。
紧接着,掌掴春紫的巴掌声传来,一声接着一声,清脆有力,听的人触目惊心。
落在柳点点的耳朵里,让她红了眼眶,心疼的难以呼吸。
春紫虽是她丫鬟,可过去三年,主仆二人相依为命,同甘共苦,感情早已超出寻常主仆,情同姐妹。
听着一下接着一下的巴掌声,柳点点心如刀绞,恨不得替春紫承受这一切。
她看向沈和榕,声嘶力竭的质问:“三娘子,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如此恨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恨你?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恨你?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沈和榕一脸嫌弃地看着她,语气非常的刻薄,“柳点点,你就不该来我家,我国公府岂是你这种乡巴佬说进就进的!我要是你,早就滚了,还赖在这儿吃喝,也不嫌丢人,真是没脸没皮!”
柳点点再理智,也不过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娘子,还是个孩子。
春紫被掌掴,她再三被沈和榕针对,上次她更是害得她差点失去清白,她忍无可忍。
明知道不该和沈和榕对着来,她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明知道该低声下气地求饶,她才会放过她,可是她做不到。
可依旧咽不下这口气,她也有自己的底线和原则。
她盯着沈和榕,眼眶通红,语气带着一丝颤抖:“三娘子这话真好笑,国公府是属于你一个人的吗?你又有什么资格让我滚?这偌大的国公府是你说了算吗?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你这个贱人,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训你不可!”沈和榕被挑起怒火,气得失去了理智。
她抬手,一巴掌狠狠地扇在柳点点的脸上,非常的狠毒:“一个乡下来的狐媚货也敢在我面前放屁,我今日就打死你,我看谁敢把我怎么样!谁敢管我的事!”
她说完作势又要动手,想要继续打她。
这时,一道急声传来,阻止了她的动作:“三妹,你在做什么?还不快住手!”
沈和榕忙收回手来,心里有些害怕了。
她看着突然出现的沈书熙,愣了愣,接着开心地迎上去,亲昵的挽住他的胳膊:“二哥,你今日怎么这么早?是特意过来帮我的吗?你是要去陪母亲吃早饭么?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沈书熙没理她,直接甩开了她的手,非常的冷漠。
他急匆匆地走到被两个丫鬟使劲摁着的柳点点面前,十分生气,脸色铁青:“还不松手?没听到我的话吗?是要我把你们都带去四叔院里挨罚吗?真是胆大包天!”
一听要被送去四爷院里,吓得两个小丫鬟立马松了手,不敢再轻举妄动。
就连一旁掌掴春紫的碧芹也停了下来,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她退到沈和榕身边,一言不发,低着头不敢看沈书熙。
被松开的柳点点立马跑到春紫身边,见她脸被打得通红,嘴角隐约有血丝渗出,心里更痛,忍不住抽泣起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沈书熙走到她跟前,见她伤心落泪,连忙出声安慰:“表妹莫要难过,我这就派人去请大夫为这丫头诊治,不会有事的。”
刚说完,沈和榕气急败坏冲过来,指着柳点点,愤怒的喊道:“三哥,她才不是你表妹,她是二房的人,和咱们有什么关系?你干嘛要帮她?”
“你给我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沈书熙被她气得不轻,声音都提高了八度:“母亲说你去了半天没回,让我过来看看,我还以为你在偷玩,谁料竟是在作孽,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被当着柳点点的面斥责,让她觉得很没有面子,非常的难堪。
沈和榕一脸不服,梗着脖子说:“谁作孽了?明明是这个贱婢先不敬我在先,我教训她有什么错?”
‘扑通’一声。
春紫一下子跪在了沈书熙面前,哭的梨花带雨。
她脸颊红肿,说话也不利索,含糊不清的说:“三公子明鉴,奴婢与姑娘从后园摘了些桃花打算做些桃花酥给各院送去尝尝,回来的路上遇到三娘子,三娘子二话不说抢了姑娘手里的篮子,将摘了大半个时辰的桃花全洒了,一点都不讲道理。”
她说着用手指着洒在廊子下面的粉色花瓣,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沈书熙看了一眼洒了满地的桃花瓣,脸色愈发不好,更加生气了。
春紫继续说:“三娘子羞辱姑娘,说她不配摘桃花,骂我家姑娘是乡巴佬,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奴婢气不过才回了两句嘴,三娘子就要打奴婢,奴婢实在是太冤枉了!”
“你这贱婢,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
“够了!真是太不像话了!”
沈书熙气得不轻,他看着沈和榕,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三妹,你说话口无遮拦,平日里在我们面前也就算了,柳家表妹是二婶的亲侄女,是咱们的客人,你如此羞辱她,心里可有二婶这个长辈?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哥哥?”
沈和榕不说话,扭过头去,不看他。
但依旧一脸不服气,觉得自己没有错。
见她不知悔改,沈书熙愈发生气,对她彻底失望了。
“你真是越来越过分!简直是不可理喻!等一会儿到了母亲那儿,我必定要将此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母亲,看她怎么罚你?真是太不像话了!”
“你凭什么要护着她?你是不是喜欢她?”见自家哥哥护着一个外人,对自己这么凶,沈和榕生气极了,觉得他变了。
沈和榕口不择言,开始胡说八道:“三哥莫不是见她长得好看对她动了心思,我可告诉你,像她这种狐媚妖精,勾搭过的男人数都数不过来,你可千万不要被她给骗了!”
“沈和榕!你给我闭嘴!不要再说了!”一声怒喝,沈书熙气急败坏,额头青筋暴起,“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他从未如此大声吼过她,更没如此生气地直呼她的全名,可见他是真的生气了。
他一直很温柔地叫她三妹或者妹妹,非常的宠溺。
沈和榕愣在那里,眼泪在眼眶打转,觉得委屈极了。
一旁碧芹小声劝她:“姑娘,咱们先去夫人那儿吧,别在这里和三公子吵了......”
“滚!都给我滚!”她大喊一声,用手捂着脸,转身抹着泪跑了,非常的伤心。
碧芹忙领着其她几个小丫鬟追上去,安慰她。
一瞬间,原本吵闹的廊子,只剩下沈书熙、柳点点主仆,显得有些冷清。
沈书熙看着依旧跪在面前的春紫,放柔了声音,温和的说:“你起来吧,地上凉,一会儿我让人去请大夫来给你看看,不会有事的。”
春紫起身,感激的说:“多谢三公子,奴婢给您添麻烦了。”
她说着退到柳点点身旁,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鸟,紧紧地依偎着她。
沈书熙看着沉默不语的柳点点,放柔了嗓音,语气温和的说:“今日之事,我替三妹给表妹赔个不是,三妹性子骄纵,被我们宠坏了,我一会儿回去定要告诉母亲,让她好好管教管教她,免得她以后再惹是生非。”
重罚是不可能的,他心里很清楚。
大房若是真的会重罚沈和榕,经过上次汪全那事就已经重罚了,而不是轻描淡写的揭过。
沈和榕也不敢在这么短时间里再对她肆意羞辱,肯定会收敛一些。
大夫人苗氏一向护犊子,对沈和榕非常的溺爱。
或许在她眼里,她柳点点不过是寄人篱下的一个孤女,根本不值一提,不值得她费心。
但对沈书熙,柳点点还是心存感激的,觉得他是个好人。
毕竟刚才若不是他及时出现,沈和榕也不会如此轻易就放过她们,定会再闹腾一番,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情来。
她朝他道谢,语气真诚:“今日多亏了三公子相救,点点感激不尽,日后有机会,定会报答三公子的恩情。”
她一身碧水长裙,纤细柔弱地站在他面前,像一朵娇嫩的小花,惹人怜爱,那一双依旧泛红的水眸正看着他,满含感激,让他心生怜惜。
沈书熙心头一阵激荡,有些不知所措。
他忙压下心头的悸动,让自己冷静下来:“此事因三妹而起,我相救也是应该的,表妹勿需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柳点点见时间不早,怕再待下去会惹出什么麻烦,便说:“那我回去了,三公子请便,咱们后会有期。”
说着朝他轻轻一福身,行了个告退礼。
沈书熙忙回礼,目送她离开:“表妹慢走,路上小心。”
柳点点转身,扶着脸已经肿得厉害的春紫快速离去,一刻也不想多待。
沈书熙一直没动,站在那里,目送她们离开。
他目送柳点点离开之后,视线落在廊子下洒了一地的粉色桃花瓣上,出声交待身边小厮:“先去请大夫,给春紫好好看看,然后去后园摘些新鲜桃花瓣送去青栀阁,务必保证新鲜。”
小厮领命而去,不敢有丝毫怠慢。
待小厮离开,沈书熙快步离开廊子,一路穿过几道园子,进了大房的锦春堂,去找苗氏。
正屋里,沈和榕扑在大夫人苗氏怀里,哭得很伤心,泪眼婆娑:“哥哥已经被那狐媚子迷惑得晕头转向了,他竟然不顾我是他亲妹妹,当面吼我也就算了,还护着柳点点那个小贱人,娘,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苗氏沉着脸,脸色非常的难看,她看向站在一旁的碧芹,冷声质问:“榕姐儿说的可都是真的?公子真的为了柳点点,当面斥责了三娘子?”
碧芹不敢隐瞒,如实回答:“回夫人的话,公子的确是护着柳四娘子,当面斥责了三娘子,还让三娘子给柳四娘子道歉。”
“母亲,我说得可不假,当时很多人都看见了,哥哥一见柳点点就拔不动腿,魂都快被她勾走了......”
“你给我闭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苗氏厉声一喝,她一把将沈和榕推开,吩咐一旁的贴身丫鬟碧霄:“去请公子来,我倒要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书熙早就和袁祭酒家嫡女订下娃娃亲,两人的婚事是早就定下来的。
此事在京城贵人圈子里也不是秘密,大家都心知肚明,早就知道的事。
这是一门极好的亲事,对大房来说至关重要。
现在就等沈书熙秋闱高中,到时候两家交换庚帖,把亲事一定下来,她大房的地位在国公府会更加牢固一分,无人可以撼动。
到时候说不定掌家权会一直落在她手里,牢牢地掌握在手中。
这些年,她管理后院,暗中收了多少好处,捞了多少油水,也只有她心里清楚。
若是突然让她交出这么一块大肥肉,她怎舍得?她绝对不会同意的。
所以,和袁家的亲事不容有丝毫差池,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
苗氏也绝不允许有人说三道四,败坏沈书熙的名声。
这话若传到袁家,那袁家嫡女性子烈,若是闹起来,后果可想而知,到时候就麻烦了。
碧霄领命正要出门,门帘掀开,沈书熙大步走进来,脸色非常的难看。
他冷着脸,看着坐在一旁哭哭啼啼的沈和雅,气得不轻:“母亲休要听三妹胡说,她颠倒黑白,她说我护着柳家表妹,可她怎么不提她羞辱人家掌掴人家丫鬟的事?她才是无理取闹!”
正要朝他发作的苗氏一听这话,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她看向沈和榕,还没开口,对方就抢先出了声,开始狡辩:“母亲,您可不知道那丫鬟有多厉害,有多嚣张,我不过是多说了几句话,她便敢开口怼我,一点规矩都没有,她不过是一个低贱的丫头,却对女儿无半分尊重,我掌掴她也是替她主子教教她规矩,让她知道什么叫做尊卑有别!”
见她颠倒黑白,胡说八道,沈书熙气急了,肺都要气炸了。
“沈和榕,你简直不可理喻,胡说八道,明明是你羞辱柳家表妹在先,你骂人家乡巴佬,嫌弃人家身份低贱,还把人家好不容易摘来的桃花瓣给洒了,那丫鬟不过是替自家主子维护几句,你便让碧芹把人家的脸都打肿了,下手如此狠毒,若非我及时赶到,那丫鬟今日恐怕要死在你手里,真是太不像话了!”
“你胡说,我没有,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你......”
“够了!都给我住口!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苗氏突然出声,打断了他们之间的争吵。
她沉着脸,语气还算缓和,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熙哥儿,不管怎么说,榕姐儿是你嫡亲的妹妹,是你的家人,在外面,不论何事,你都得站在她这一边,维护她,这样才会显得咱大房的人心在一起,团结一致,知道吗?”
沈书熙听愣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母亲的意思是,即便是榕姐儿做错了,蛮不讲理,我也要助纣为虐,帮着她一起欺负人吗?”
苗氏笑了笑,不以为然的说:“哪有那么夸张?她也不过就是看不惯柳家那孩子,多说了她几句而已,小孩子之间闹闹别扭,没什么大不了的。”
“母亲......”
“好了,今日这事我也不想计较,就到此为止吧。”她语气一转,变得严肃起来:“只是熙哥儿,你心里应该清楚,还有几个月你就要下场秋闱了,这是你人生中的大事,你现在应该把所有心思都放在读书上,而不是关心什么柳家表妹,明白吗?”
沈书熙皱着眉头没说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苗氏以为他听了进去,不自觉缓和了语气,循循善诱:“等九月你高中,和袁家定完亲,把亲事敲定,你若是真喜欢柳家那孩子,你可以收去后院,做个通房我也是没意见的,就当是抬举她了。”
“母亲你在说什么?通房?您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她好歹也是官家嫡出姑娘,身份摆在那里,即便是父亲去世,家道中落,您也不能如此羞辱她,把她当成物件一样随意处置!”
“我羞辱她什么了?我说的是实话而已。”苗氏冷笑一声,不屑的说:“你以为她有多清白?我听说上次在靖远侯府,汪全对她又是亲又是抱的,像她那样的小娘子,早就被人玩烂了,日后还会有人敢要?能给你做通房,已经是抬举她了,她应该感恩戴德才对!”
沈书熙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他突然之间仿佛不认识她了,觉得她变得很陌生。
记忆中的母亲,该是温柔而善良的,与人为善,处处与人为善。
可到底是什么时候起,她变得如此刻薄高高在上,自私自利,说话竟如此恶毒,简直不可理喻?
沈书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来。
他突然之间对自己的母亲和三妹,失望透顶,觉得她们简直不可理喻。
见他不说话,苗氏朝他摆摆手,有些不耐烦:“好了,你回去好好温习功课,其他的暂时不要想,不要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影响了你的前程。”
最后又添了一句,语重心长:“熙哥儿,母亲都是为了你好,你可千万不要辜负母亲的期望啊!”
沈书熙一句话没说,转身走了出去,脚步沉重。
见他连行礼都忘了,沈和榕忍不住出声抱怨:“母亲你看哥哥,一提起柳点点,他连你都不放在眼里了,真是气死我了!”
“你给我闭嘴!一天天就知道惹是生非!”苗氏瞪她一眼,语气严厉:“我之前给你说的话,你转眼就忘了?柳点点不过是寄住在咱家的一个外人,你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个什么身份?你这样对她,就是在自降身份,知道吗?”
“可是娘,我就是看不惯她,看到她那张脸我就觉得恶心!”
“你堂堂国公府嫡三姑娘,却看不惯一个连家都没有的孤女,说出去,你也不嫌丢人!简直是丢人现眼!”
沈和榕嘟着嘴,一脸不高兴:“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张脸,就跟那勾栏女一样,看人都透着一股子媚劲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闭嘴!不许胡说八道!”
即便是再宠她,听到她说这些不入流的话,苗氏也是满脸震惊,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这些粗俗不堪的话岂是你一个闺阁小娘子能说得出口的?简直是有辱斯文!”
见苗氏真的生了气,沈和榕不敢再说了,委屈的低下了头。
沈和榕听了这话,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一把搂住她胳膊,撒娇求饶,语气软了下来:“女儿只是一时气急,口无遮拦,日后再也不敢了,母亲您就别生气了。”
苗氏气得不轻,胸口一起一伏。
她喘着粗气,一把将她推开,懒得再和她说话,觉得和她说话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只吩咐一旁碧芹:“带姑娘回去,好好让她多读几本经书,抄写几遍,静静心,省得她一天天就知道惹是生非。”
“是,夫人。”
沈和榕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身,一步三回头:“那女儿晚上再过来给母亲请安。”
她转身走出去,恰好碰到来给苗氏请安的沈玉容,两人差点撞到一起。
因为心里有气,对沈玉容也颇有怨言,沈和榕也没搭理自家二姐,气呼呼地走了,就像一阵风一样。
沈玉容进来,先给苗氏请了安,行了礼,见她好似被气得不轻的样子,便自觉地站到她身后,一边替她轻揉着额角,一边柔声问:“母亲这是怎么了?看您脸色不太好,可是又被三妹气着了?”
她力度不轻不重,摁得苗氏很舒服,觉得浑身都放松了下来。
她轻叹一声,没说话,似乎很疲惫。
沈玉容接着道:“我俩虽说是同一时间从您肚子里出来的,但她到底是晚了几分钟,说起来,她还是个小孩心性,您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
“你与她一起出生,可你比起她来却懂事许多,你凡事替我考虑,为我分忧,她却整日惹是生非,让我操心,唉......”苗氏拉住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语气无奈。
“刚被你妹妹气得差点忘了一件事,真是的。”
“何事?看您着急的。”
“昨日接到你姨母来信,说你表姐也到了适婚的年纪,想来京城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找一门好亲事。”苗氏轻叹一声,有些感慨:“你知道的,我和你姨母一母同胞,感情自幼就好,亲如姐妹,后来她嫁去陇西那偏僻之地,而我却嫁给了你父亲,从此天各一方,见面的机会都少了。”
沈玉容安静的听着没出声,认真的听她说着。
“秋月那姑娘比你大一岁,却还未订亲事,她眼光一直都高,总想着找个如意郎君,可陇西那地儿能有什么好儿郎?你姨母便想让她来投靠我,让我给她寻摸一桩好亲事,也算了却她一桩心愿。”
沈玉容知道母亲和姨母的感情很深,当下便笑着道:“这是好事啊,咱家姐姐妹不多,若是表姐能来,我也多个姐姐,日后在一起也热闹,您也能和姨母多说说话。”
“二房能养个侄女,我为什么就不能养个外甥女?也给府里添些喜气。”
吃喝穿用都是出自公中,又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
二房养了,大房自然也能养,谁也不比谁差。
她又问沈玉容:“你说给她安排在哪个院子合适?总不能让她来了没地方住吧?”
沈玉容想了想,仔细斟酌:“樱花阁旁边的秋荷苑还空着,不如就让表姐住那里,正好和表姐的名字里也有一个秋字,也显得亲切。”
“还是你想得周到,考虑的真细致。”
苗氏心情顿时好起来,觉得她真是个贴心的小棉袄:“那我这就让人把秋荷苑收拾出来,然后再添些物件进去,务必让她住的舒服。”
沈玉容又在苗氏那里陪了她一会儿,这才离开去了沈和榕住的琉璃轩,想去看看她。
正在屋子里把玩着首饰的沈和榕,见她来了,将脸扭到一旁也不说话,似乎还在生气。
“谁惹你了?看你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沈玉容在她面前坐下来,轻声问她。
“哼!”沈和榕低着头,不愿理她:“母亲没告诉你吗?你问我干什么?”
“母亲只跟我说,秋月表姐过几日要过来,其他都没提,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秋月表姐?她不是在陇西吗?怎么会来京城?”见沈玉容不说话,沈和榕一下子就猜到了,瞪大了眼睛:“她不会是来京城嫁人的吧?是来跟咱们抢人的吧?”
沈玉容笑了笑,没说话。
沈和榕一脸不高兴,气呼呼的:“怎么今日来一个,明日来一个?当咱国公府是什么要饭的地儿吗?什么人都往这里塞!”
“你休要胡说,没大没小的。”沈玉容看她一眼,语气严肃:“秋月表姐到底和别人不同,她可是母亲的亲外甥女,母亲与姨母是亲姐妹,手足情深,母亲也极疼爱表姐,她这次过来,母亲是极高兴的,你就别在这里胡思乱想了。”
沈和榕却不依不饶,担心失去母亲的宠爱:“是不是秋月表姐来了,母亲就不疼爱你我了?以后眼里只有她了?”
“怎么会?你想什么呢?”沈玉容哭笑不得:“母亲即便是不疼我,也是极疼你的,你可是她的心头肉,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母亲可都是一直护着你,为你出头,这你总不能否认吧?”
“那是自然,我可是母亲最疼爱的女儿。”沈和榕有些小得意,扬起下巴:“我毕竟是咱大房最小的一个,父母都疼爱小的,这是人之常情,母亲更疼我些也是正常,谁也比不了。”
沈玉容端起丫鬟送上来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笑了笑没说话,心里却想着,她这个妹妹,还真是被宠坏了。
......
柳点点带着春紫回了青栀阁,心里十分愧疚。
此刻,春紫坐在椅子上,柳点点看着她肿得老高的脸颊,心疼得眼泪直掉,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她:“都怪我没用,没能护住你,让你受委屈了。”
“姑娘哪里话?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春紫连忙摇头:“当年若非姑娘留下奴婢,奴婢这会儿恐怕早已被人牙子不知道卖去何地了,说不定早就死了,是姑娘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不过是挨了几巴掌而已,奴婢皮糙肉厚,不碍事,过几天就好了。”
柳点点擦掉眼泪,起身拿了药膏来,想要给她上药。
药膏还是沈物承让人送来的那支,效果极好。
因为太好用,柳点点每次都不舍得多用,小心翼翼,现在还剩半支,打算留着以后用。
她将药膏给她抹上,沈书熙身边的小厮来了,带来了一名大夫,说是奉了沈书熙的命令。
大夫给春紫仔细诊治了一番,又开了药,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
大夫和小厮前脚离开,后脚柳氏就来了,沈和雅也一起来了,两人都是一脸怒气,显然是听说了这件事。
一见春紫的脸肿得像馒头一样,沈和雅气得直跳脚,指着沈和榕的方向骂道:“好她个沈和榕,简直欺人太甚,她是不是觉得我们二房好欺负?上次的事还没完,这次又来,真是太过分了!她是狗吗?见了人就咬,真是气死我了!”
柳氏脸色很不好看,阴沉沉的,显然也很生气。
她拉着柳点点的手,仔细打量着她,关切的问:“她有没有把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你?”
“我没事,姑母不用担心。”柳点点一脸抱歉,自责的说:“都怪我,偏要一大早去摘桃花,若非如此,也不能和她碰上,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这事如何能怪你?你别往自己身上揽。”柳氏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点点啊,你要知道榕姐儿那种人,蛮横不讲理,就算你摘不摘桃花,她见了你总是有理由挑事,总能找到借口欺负你。”柳氏气得头疼,用手抚额,似乎很无奈:“若非大嫂娇惯她,从小就捧在手心里,如何会养成如此让人讨厌的性子来?真是害人不浅。”
“母亲您不是和我说,惯子如杀子吗?大伯母如此纵着三姐,迟早有一天会出大事的,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沈和雅十分生气,为柳点点和春紫感到不平。
柳点点点头,轻声安慰:“表妹说得对,我日后离她远点便是,尽量避免和她碰面,姑母也不要生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这口气总是要出的,不然还以为咱二房多怕她们似的,真当我们是软柿子,可以随便捏!”柳氏接着话头一转,对柳点点道:“下个月初六是成王妃的生辰,她亦是苏城人,与我一样嫁来京城多年,我俩多年闺友,情同姐妹,也是与你父亲是旧识,听闻你来了京城,便想见见你。”
提起柳点点的父亲,柳氏多少有些难过,眼神黯淡了下来:“我还记得当初少年时,敏敏经常来府上找我,她喜欢带我出去玩,每次你父亲都会跟着,三人一起,将苏城每个角落都逛了一遍,那时年少的时光真是快乐,无忧无虑。”
成王妃叫薛敏,和柳氏同岁,比柳点点的父亲柳德昌大两岁,三人从小一起长大。
少年时的感情最真挚,也最纯粹,让人难以忘怀。
“三年前,她听闻你父亲被山匪所杀,也是难过了许久,哭了很长时间,一直都念叨着你父亲的好。”柳氏重重叹了口气,似乎陷入了回忆:“每年她的生辰都是极隆重的,成王待她极好,宠爱有加,邀请的都是京中各世家有头有脸的人物,非富即贵。”
“你明年就及笄了,亲事也该提上日程,此次生辰宴,若有合适的郎君,姑母也会给你留意着,帮你好好把把关,争取给你找个如意郎君。”
柳点点没想到她会提这个,而且还这么直接。
更没想到姑母会把她的亲事看得这般重,为她考虑这么多。
心里一时有些慌,也有些害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脸颊绯红,微微垂首,声音也轻轻的,像蚊子哼哼一样:“一切都由姑母做主,姑母说怎样就怎样。”
一旁沈和雅急了,也顾不上害羞了:“母亲,点点就比我大半岁而已,她的亲事都提上日程了,那我的呢?你什么时候给我挑郎君?我也想要,我也要嫁人!”
“你也不嫌害臊,真是个傻丫头。”柳氏笑着嗔她一眼,点了点她的额头:“你看谁家的姑娘主动求亲事的?真是女大不中留,这才多大啊,就想着嫁人了。”
“那我不管,我也要郎君,我也要嫁人,我还要长得好看的,不好看我可不要,我才不要嫁给一个丑八怪。”沈和雅撒娇耍赖,非要柳氏给她做主。
“‘扑哧......’”一屋子人都乐了,觉得她真是个活宝,太可爱了。
被众人取笑的沈和雅一把抱住笑得最欢的柳点点,一边用手挠她痒痒,一边逼问:“好啊,你还笑话我,看我不挠死你,那你也说说你自己,你喜欢什么样的?快说快说!”
柳点点最是怕痒,浑身都是痒痒肉,一挠就受不了,咯咯直笑。
她躲不掉,只好求饶,连连告饶:“好了好了,我错了,你别挠了,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我喜欢有钱的,这总行了吧?”
“哎呦我的天,你可真是个小财迷,真是俗气死了,还不如我喜欢长得好看的呢,起码养眼。”沈和雅笑得最大声,觉得她太逗了:“有钱的还不如有权势的呢,有钱有什么用?还不是任人宰割?你看我四叔,他是我们家最有权势的,不仅家里人怕他,外面人也怕他,谁敢惹他?”
突然提起沈物承,柳点点想起一事来,连忙转移话题。
她对柳氏道:“对了姑母,今早我碰到四爷了,他问我可会做苏菜?我当时还觉得奇怪呢。”
“他怎么会问这个?真是奇了怪了。”柳氏有些莫名其妙,也有些疑惑。
“他说他今晚好像要款待贵客,对方喜好吃苏菜,所以才问我。”柳点点解释道。
柳氏皱了眉头,脸色有些不高兴,觉得四弟有些不尊重人:“他拿你当什么了?你可是我亲侄女,是千金大小姐,在他眼里莫不是个厨娘不成?真是岂有此理!”
“四爷并非此意,您别生气了,他亦是诚心问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柳点点连忙解释,仔细地斟酌着言语,生怕姑母误会了:“而且四爷三番两次救我于危难之中,对我有恩,我一直都想找机会报答他,不过是几道家乡菜而已,若是能得贵客喜欢,也算是帮到了四爷,尽一份绵薄之力。”
柳氏听闻点了点头,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你说得也对,不说汪全那次,就说相国寺那一次,若非四弟及时赶到,我们都不知道去哪儿救你,真是多亏了他。”
“行吧,那你做完菜立马就回来,别在那里多待,能被四弟邀请来府上的贵客,身份定然不凡,高门大户,规矩多,千万不要招惹,免得惹祸上身。”柳氏叮嘱道。
“侄女知道,您放心吧,我做完就回来,绝不多留。”
......
下午,柳点点刚给姑母做完春衫的压襟,还没来得及休息,七星就来了。
他态度倒是极好,客客气气的:“柳娘子这会儿可有空了?四爷吩咐备的食材已经备齐了,就等您过去了。”
柳点点立马起身,整了整衣裙,跟着七星一起去了沈物承的院子:“我现在就过去,让您久等了。”
“您请。”
七星在前面引路,柳点点走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长廊,朝着慎安堂走去。
大房、二房和三房的院子都位于国公府的南方,只有四房慎安堂和国公爷老夫人住的惠春堂在北面,显得有些清冷。
慎安堂偏北,水榭环绕,绿树成荫,环境清幽,很安静,也很肃穆。
柳点点这是第一次来慎安堂,心里有些好奇,也有些忐忑。
进了院子,她看着四四方方的庭院,只有假山凉亭,设计简单,只有几株冬青和柏松树立在那儿,挺拔而笔直,连朵花也瞧不见,几乎没有一丝鲜亮的颜色,显得十分沉闷。
便在心里忍不住腹诽:“真是人如其院,连住的地方都随主人,一点生气都没有,难怪四爷总是冷着一张脸,跟谁欠他钱似的!”
各房都有自己的小厨房,方便日常饮食。
七星一路将柳点点领去了厨房,并没有多说什么。
厨房里整洁明亮,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七星指着已经清洗好的食材,对她说道:“柳娘子您看看还缺什么?您尽管吩咐,小的立马去准备,保证不会耽误您。”
柳点点看着整齐摆放在厨台上的食材,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有鸡有鱼有虾......各种蔬菜也十分新鲜,水灵灵的,一看就是刚从地里摘来的。
她脑子里立马闪过几道菜,都是她拿手的苏菜,又见一旁放着干桂花,香气扑鼻,更是满意,觉得今天可以大展身手了。
她系上围裙,将一头秀发高高挽起,露出白皙的脖颈,一边挽着衣袖,露出藕节般的手臂,一边道:“我需要一个人帮我打打下手,这样能快一点。”
七星立马从外面带进来一个大娘,笑呵呵的介绍道:“这是我们院的刘大娘,平日里主子的饭食都是她准备的,手艺不错,做出来的饭菜可香了,可以给您打打下手,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她。”
刘大娘朝柳点点行礼,态度恭敬:“见过柳娘子,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老奴一定尽力做好。”
柳点点见对方大大方方,一副利索的模样,顿时生出好感,觉得她是个实在人,便笑着说道:“那就多谢刘大娘了,有您帮忙,我就省事多了。”
“柳娘子客气了,您是贵客,老奴理应为您效劳。”对方挽起袖子,露出粗壮的手臂,问道:“奴婢要从什么做起?您说一声,老奴这就去办。”
“我需要一个瓦罐,先将鸡汤煨上,这样才能入味。”柳点点吩咐道。
“瓦罐都在这儿,您看看用哪个?”
两人都是利索人,一个吩咐,一个做事,配合的十分默契。
七星无事可做,便靠在厨房门口,看着柳点点和刘大娘忙碌,觉得十分新奇。
在他眼里,像柳点点这种身份的小娘子,都是娇生惯养,金枝玉叶,五指不沾阳春水,出门都是仆从一大堆,前呼后拥着,生怕磕着碰着,想吃什么,厨子做得好好的送到桌上;想喝什么,婢女泡好送到手里,她们身份贵重又高高在上,哪里会进厨房?
即便是学过厨艺,那也是请大厨来教上一两样菜,做做样子,等出嫁了,偶尔做上一道菜,还不完全都是自己做,一般都是要出锅的时候,她们才动动手盛进盘子里,给自己相公或公婆端过去,增进一下彼此的感情,博得一个贤惠的名声。
但此刻,看着系着围裙,将发髻高高挽起,露出雪白的脖颈,挽着袖子,露出藕节般的手臂,正在切菜的柳点点,七星十分肯定,柳娘子没说大话,光看她这架势就知道她会做菜,而且厨艺肯定不差。
又觉得会做菜的小娘子全身都在发光,魅力四射,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七星忍不住看呆了,眼睛都直了。
刘大娘一回头,见七星两眼冒光似的盯着柳点点一直看,忍不住打趣道:“柳娘子可不是吃的,七星,你还不赶紧把自己口水收一收,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七星‘嘿嘿’地乐,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小的就觉得柳娘子人长得好看不说,还做得一手好厨艺,真是太厉害了,日后也不知道便宜了哪个小郎君,真是好福气。”
“那自然是和柳娘子相配的郎君,要才貌双全,人品贵重才行。”刘大娘随手丢给他一截青瓜,让他闭嘴。
七星接过‘咔嚓咔嚓’地啃着,又好奇的问柳点点:“娘子,你可想好做什么了吗?需要小的帮忙吗?”
他说着凑到柳点点跟前,小声道:“今晚的贵客您可知是谁?身份可不一般呢。”
正在处理银鱼的柳点点头也不抬,漫不经心的问道:“谁呀?难不成是皇上?”
“二皇子。”七星压低声音说道。
柳点点手上动作一顿,被吓了一跳:“啊?二皇子?”
皇子呀,那可是天潢贵胄,身份尊贵,不是一般人,能随便吃外面人做的饭吗?
再说了,只要涉及皇子的事就过分复杂,一不小心就会掉脑袋......万一饭是她做的,毒是别人下的,那到最后出事,岂不是要掉她的脑袋?真是太可怕了!
见柳点点的小脸都白了几分,神色慌张,像是被吓坏了。
刘大娘好笑地瞪了七星一眼,责怪他吓唬人家,随后安慰柳点点:“别听他瞎说,二皇子人很随和,平易近人,饭菜若是做得不合他胃口,他也不会怪罪,有时候吃得高兴还有赏钱呢。”
刘大娘以为柳点点是怕做得不好惹恼二皇子,所以才害怕。
但殊不知,她想岔了,柳点点害怕的根本不是这个。
只是没法和别人说这些,只好硬着头皮点点头,强装镇定,继续做菜,心里却忐忑不安。
七星又看了一会儿,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去了西渊阁,准备迎接贵客。
这里是用来待客的阁楼,平时很少用到,四爷今晚就要在这里款待二皇子。
里面每天都打扫得极干净,一尘不染,他又简单的打扫了一遍,将桌椅擦拭干净,天色擦黑的时候,北斗过来了。
他在里面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随后问七星:“饭菜准备得如何?四爷和二皇子在书房说话,一会儿就过来,你准备好了吗?”
七星忙道:“都准备好了,我去厨房看看。”
厨房离西渊阁不远,走上没一会儿就到了。
七星到的时候,柳点点正摘下身上的围裙,准备擦手。
见七星过来了,便笑着问道:“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上菜,你看看怎么样?”
七星‘哇’地一声,看着一旁桌子上整齐摆放着的七样菜,香味扑鼻,令人食欲大增,仅有两样他是见过的,一道松鼠桂鱼,色香味俱全,一道桂花糖藕,甜而不腻,这两样极好认,其余五道,他看了半天只觉得肉是肉,鱼是鱼,但不知叫什么名字,更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柳点点给她介绍道:“这是银鱼滑蛋,响油鳝丝,柳氏草扎肉,黄金虾仁,松花桂鱼,桂花糖藕,卤水豆丝,还有一道鹿茸鸡汤在瓦罐里温着,都是我拿手的苏菜,希望二皇子能够喜欢。”
“太棒了,光是闻着就香,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柳娘子,你真好厨艺,真是太厉害了!”七星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竖起大拇指,由衷的佩服。
柳点点忙道:“先别忙着夸,好不好吃还得你家主子说了算,要是二皇子不喜欢,那可就丢人了。”
这时,有仆从急匆匆走过来,禀报道:“四爷和二皇子已经过去西渊阁了,让你们赶紧把饭菜端过去。”
柳点点忙将那罐鸡汤端出来,小心翼翼的盛在两个精致的汤盅里,放在托盘里交给了七星:“汤有点烫,你小心点,别洒了。”
七星端着鸡汤,又吩咐一旁站着的几个下人:“都仔细着点,走路稳当点,莫要泼了洒了,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仔细你们的皮!”
他临走前对柳点点挤眉弄眼,小声道:“娘子先莫急着走,二皇子出手阔绰,最喜欢赏人了,我瞅着今日这菜色极好,说不定能有大赏呢,到时候你可就发财了。”
柳点点本想立刻就走的,毕竟伺候皇子并不是什么好活,伴君如伴虎,一不小心就会惹祸上身。
但七星既然这么说了,她也不敢推脱,只好作罢。
待八样菜都端出去,刘大娘便引着柳点点进了一旁休息的屋子,让她在这里稍作休息。
里面摆放着桌椅,收拾的整洁干净,一尘不染。
许久没这么忙过了,特别是两条胳膊,刚才切菜、掌勺、炒菜一直未停,此刻闲下来,便觉得酸疼不已。
刘大娘给她泡了壶茶,递给她:“娘子先歇会,喝会茶,解解乏,我去把厨房整理一下。”
说着就出去了,让她一个人在这里休息。
柳点点也渴了,给自己倒了杯茶,轻轻吹了吹,喝了一口,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一连喝了两杯,这才解了渴。
最后又倒了一杯捧在手心,慢悠悠地喝着,心里忍不住想着,今日这道松鼠桂鱼做得极好,色香味俱全,姑母也是极喜欢这道菜的,每次都能吃一大半。
后日就是姑母的生辰了,她要亲自做这道菜为她庆生,让她也尝尝自己的手艺。
正想着呢,七星高高兴兴地进来了,满脸堆笑,喜气洋洋。
“柳娘子,快跟小的走吧,二皇子吃得高兴,龙颜大悦,非要赏您,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柳点点一听,忙站起来整理了自己的衣裙,生怕失了礼数,随后又问七星:“我脸上没脏东西吧?头发乱了吗?仪容是否得体?”
七星笑呵呵的说道:“娘子花容月貌,天生丽质,好看着呢,您就放心吧,保证不会给您丢脸。”
“......”
谁问她好不好看了?真是个呆子!
她只是担心蹭上油烟,污了贵人的眼,冲撞了贵人,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跟着七星走出去,出了厨房的院子,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就到了西渊阁。
晚饭就摆在正厅,里面烛火橙黄,光线柔和,带出一片温暖之色。
七星领着柳点点走进去,并没有让她靠近。
柳点点低着头,目不斜视,不敢乱看,小心翼翼的,生怕惹出什么麻烦。
走了没几步,七星就停了下来,恭敬地说道:“二皇子,柳娘子到了。”
坐在沈物承身边的秦世炎,在他们走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跟在七星身后的柳点点,眼前一亮。
他原以为做菜的会是一名老厨娘,毕竟只有老厨娘才能做出如此美味的佳肴,却万没想到却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娘子,看起来娇娇弱弱的,真是人不可貌相。
见她低着头,一副胆怯的模样,不敢看他,心里有些不悦,便故意沉下声音,命令道:“抬起头来,让本皇子好好看看。”
柳点点听到命令,不敢违抗,只好硬着头皮抬起头,朝他看过去。
这是柳点点第一次见皇子,心里有些紧张,也有些好奇。
通身的贵气自不必多说,便说那与生俱来的气势便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威严,令人不敢直视。
再加上对方长得极其俊美,五官精致,宛如精雕细琢一般,只是皮肤偏白,带着一股子特有说不出的阴柔,让人觉得有些病态。
她在打量对方,对方也在看她,目光灼热,带着一丝探究。
眼前的小厨娘一身水绿罗裙,裁剪简单,款式普通,挽着最简单的单螺髻,头上没有多余的装饰,朴素至极,像是一朵清新的小花。
偏偏一张小脸娇艳如春日娇花,肌肤胜雪,眉眼如画,看着娇弱,却又敢睁着一双无辜的杏眼,如此大胆的盯着他打量,真是个有趣的女子。
他正要开口,一旁沈物承先他一步出了声,语气带着一丝责备,似乎有些不满。
嗓音低沉,似有不悦:“柳四娘子,你的规矩都哪儿去了?见到二皇子,为何不行礼问安?真是太没规矩了!”
柳点点对上沈物承那双深邃幽暗,如寒潭般冰冷的黑眸,一下子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她忙朝二皇子福身行礼,声音清脆,带着一丝娇羞:“民女见过二殿下,殿下金安。”
秦世炎瞥了沈物承一眼,带着一丝责怪:“你那么凶作甚?小姑娘才多大,你别把人家给吓着了,小心以后没人给你做饭。”
沈物承没说话,只是淡淡的看了柳点点一眼,眼神复杂,让人难以捉摸。
他拿起酒壶,给秦世炎倒酒,秦世炎看着柳点点,担心吓着这小姑娘,尽量放缓了声音,语气温和的问道:“听闻你是苏城人?口音倒是挺像的。”
“回殿下,民女出生在苏城,长在苏城,在苏城生活了十四年,二月才到京城,来京城还不到两个月。”柳点点如实回答道。
“怪不得。”秦世炎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我小时候也在苏城待过几年,对苏城的美食印象深刻,特别是这松鼠桂鱼和桂花糖藕,简直是人间美味,后来回了京城,这城里虽说也有姑苏菜馆,但做出来的味道总是差了那么一点,不正宗,可刚刚尝了你做的这几道菜,记忆中的味道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就是这个味,太正宗了,你做得极好,深得朕心,我要赏你,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一定满足你。”
想要什么?
除了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还能有什么?
她下意识地看向沈物承,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沈物承对上她看过来的眼神,神色有些不悦,似乎在责怪她太贪财......随即偏开视线,不再看她。
难道她不应该要钱吗?难道她应该假装清高,说自己什么都不想要吗?
除了钱财,她要别的做什么?要名声吗?要地位吗?
假清高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又不能改善生活。
手头有钱才是王道,才能过上想要的生活。
见柳点点看沈物承,秦世炎有些不高兴了,皱着眉头问道:“你看他作甚?我问你想要什么?你只管说,不用顾忌他。”
担心惹了他生气,到手的赏识飞走了,那可就亏大了。
柳点点先婉转了一番,客气的说道:“殿下喜欢这些菜,是臣女的荣幸,也是臣女的福气,赏赐就......不用了吧?只要殿下喜欢,臣女就心满意足了。”
眼前的小姑娘心思单纯,想法简单,几乎将自己的心思写在脸上,一览无遗。
二皇子秦世炎平日接触的个个都是人精,一个个都城府深沉,喜怒不形于色,虚伪至极,突然有一个这么心眼单纯的姑娘,他突然起了玩心,想要逗逗她。
于是轻挑眉头,故意逗她:“确定不要?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你可要好好考虑清楚,我若是收回成命,那可就没机会了,要不就赏给别人......”
“殿下。”柳点点吓得急忙改口,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您若执意要赏,民女就只能恭敬不如从命,却之不恭了,只是不知您打算赏赐什么?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还是良田美宅?”
秦世炎憋着笑,故意捉弄她:“我今日出门得急,什么都没带,就带了一锭金元宝,要不就将它赏了你,你看如何?”
他说着从身上掏出一锭金灿灿的金元宝来,虽然只是一个小锭元宝,但却又如同一座金山,照耀着柳点点的双眼,让她眼睛都直了。
她那双如水般清澈的眸子瞬间就被点亮了,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白嫩的双手一伸,迫不及待的想要接过来,声音又脆又甜:“多谢殿下赏赐!殿下真是太慷慨了!”
秦世炎乐了,觉得她真是太有趣了,他将金元宝递到她手心,忍不住问:“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
“民女名唤点点,今年十四,家住苏城,家里还有一位姑母,我们相依为命。”柳点点双手捧着金元宝,如获至宝,如水的眸子眨了眨,满脸期待的问道,“殿下,您下次什么时候再来?我还有一道最拿手的菜今日没做,下次做给您吃。”
“今日为何不做?难不成是藏私?”秦世炎好奇的问道。
“这不能怪民女,食材是四爷准备的,他准备了什么,我就做了什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柳点点立马将锅甩给了沈物承,撇清关系。
正在喝酒的沈物承,闻言抬眸看过来,目光如炬,似乎要将她看穿。
对上她狡黠的眸子,他冷笑一声,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喝着酒。
秦世炎却起了好奇心,来了兴致:“那你先说说,你最拿手那道菜叫什么?若是说不出来,小心我治你欺君之罪!”
“蟹粉豆腐。”柳点点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二皇子有些失望,兴致缺缺:“这道菜我昨日才吃过,京城里的大厨都会做,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难不成你做得更好吃些?能有什么特别之处?”
“民女敢保证,殿下您若是尝了民女做的蟹粉豆腐,必定会赞不绝口,回味无穷,保证您吃了还想吃。”柳点点自信满满的说道。
“好!本宫就喜欢你这份自信,够狂妄,够嚣张,我就喜欢你这种性格!”二皇子秦世炎看向沈物承,笑着问道,“沈大人何时再请我来府上喝酒?我可是对柳娘子的蟹粉豆腐念念不忘啊!”
沈物承看他一眼,淡淡的说道:“殿下若是想来,臣还能将您关在门外不成?只要殿下不嫌弃臣这寒舍,随时都可以来。”
“哈哈哈......”二皇子笑得毫无拘束,十分开怀,“那就等我从禹城回来,到时候可要好好尝尝柳娘子的手艺。”
......
柳点点回到青栀阁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夜幕降临,四周一片寂静。
她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饥肠辘辘,肚子咕咕叫个不停,感觉能吃下一头牛。
此时早已过了府上开饭的点儿,大家都吃过了晚饭,各自回房休息了。
但柳氏知道她去了慎安堂,伺候二皇子吃饭,肯定没吃饱,便特意吩咐厨房,开了小灶,给她煮了份热气腾腾的鸡汤面。
柳氏随着丫鬟春杏一起来的,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里面装着一些精致的点心和水果。
柳点点坐在桌前,狼吞虎咽的吃着面,吃的津津有味,香气扑鼻,让她食欲大增。
柳氏就坐在她一旁,笑眯眯的看着她,好奇地问她:“今天伺候的是哪位贵客啊?是谁这么大的面子,竟让四弟如此费心思,亲自下厨?”
“是二皇子。”柳点点喝了口鸡汤,醇香浓郁的鸡汤,滋润着她的喉咙,抚慰着她饥肠辘辘的胃,让她感觉浑身都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她说着从身上小心翼翼的拿出那锭金灿灿的金元宝,递给柳氏看,献宝似的说道:“姑母您看,这是二皇子给我的赏赐,是不是很漂亮?”
“哎哟,早就耳闻二皇子出手阔绰,挥金如土,可没想这么阔绰,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这么一锭金元宝可是十两金呢,价值不菲啊!”柳氏仔细的端详着那锭金元宝,又看了看自己娇俏可人的亲侄女,忍不住感慨道,“点点,我怎么突然觉得你比我还富有呢?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汪家的那套宅子虽然不大,但是地段极好,位于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寸土寸金,又装修得极其精致漂亮,典雅大气,若是放在市面上卖,最起码也得值万两银子左右。
再加上今日二皇子的赏赐,一出手就是十两金,真是太让人羡慕了。
柳点点将那金元宝塞进柳氏手里,笑嘻嘻的说道:“姑母,送给你,您拿着花吧,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柳氏哪里会要她的钱?这可是她的心意,她怎么能夺人所爱呢?
一把又塞回她手里,嗔怪道:“你这孩子,真是的,姑母又不是没钱,你当我真比你穷啊?当初我出嫁的时候,你祖父可是给我陪嫁了不少铺子呢,这些年我也攒了不少私房钱,足够我衣食无忧了,这钱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以后嫁人的时候也能当个压箱底。”
随后又语重心长的嘱咐柳点点:“你虽说还没及笄,但是也要学着打理手里的金钱,学会理财,该花的花,不该花的就要省着,细水长流,咱们女人嫁到夫家,能让自己挺直腰板,有底气的,只有握在手里的金银之物,其他的,都是虚的,靠不住的,都是扯淡。”
这话听着粗俗,不登大雅之堂,但是却蕴含着深刻的道理,是过来人的经验之谈。
但话糙理不糙,很有道理,也很现实。
柳点点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姑母,我记着了,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保管这些钱的,绝对不会乱花。”
见她将金元宝收了起来,柳氏这才放下心来,又关心的问她:“你回来的时候,四弟可说了什么?有没有为难你?有没有对你动手动脚?”
“是七星送我回来的,四爷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柳点点如实回答道。
柳氏点了点头,心里这才踏实了些,随后起身告辞:“时间不早了,你姑父这会儿应该快回来了,我得赶紧回去了,明早你过来我那边一起用早饭,我给你做好吃的。”
“好,我知道了。”柳点点乖巧的答应道。
柳点点将柳氏送到门口,待她走远,这才转身回到房间,关上门,坐回桌子前,继续吃着剩下的面条。
吃到最后,她突然想起一事来,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兴奋的问道......
她问站在一旁的春紫:“春紫,你还记不记得,沈四爷是不是答应过我,只要我做的饭菜好吃,就给我二百两银子一顿饭?”
春紫点了点头,十分肯定的说道:“当然记得,奴婢一直记着呢,奴婢的记性可好了,绝对不会忘记。”
“好样的春紫,你可一定要记着别忘了,这可是一笔巨款啊,等哪日我碰到他了,就找他要,一分都不能少。”柳点点兴奋的说道,仿佛已经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在向她招手。
春紫重重的点了点头,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姑娘,奴婢忘了什么也不能忘了银子,银子可是奴婢的命根子啊!”
主仆二人都是从苦日子里过来的,从小就受尽了苦难,深知金钱的重要性,所以对金钱有着一种特殊的执念。
而此刻慎安堂,却是一片沉寂,气氛压抑。
柳点点离开后,秦世炎好笑地看着沈物承,带着一丝嘲讽的语气说道:“你府上何时来了这么一个小财迷?真是太有趣了,见钱眼开,俗不可耐,和你简直是天壤之别啊!”
沈物承亦笑了笑,神色平静,淡淡的说道:“她是苏城柳家之后,父亲柳德昌,生前乃是苏城知州,为官清廉,刚正不阿,深受百姓爱戴,三年前为了保护百姓,被山匪所杀,死的时候,身上连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秦世炎脸上的笑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凝重。
他轻叹一声,语气沉重的说道:“柳德昌是个好官,也是个难得的人才,可惜天妒英才,红颜薄命啊!”
“是啊,可惜好官难长命,在这个世道,清官往往没有好下场,真是可悲可叹啊!”沈物承垂眸,敛去眼底复杂的情绪,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和悲凉。
这些年,为了百姓,为了国家,被杀的清官不在少数,他们都是国家的栋梁之才,却落得如此下场,真是让人痛心疾首。
秦世炎脸色阴沉,目光冰冷,语气坚定的说道:“他还是不死心,贼心不死,看来朕还是太仁慈了,应该对他赶尽杀绝,以绝后患。”
沈物承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喝着酒,心里却在想着如何才能保护秦世炎,如何才能帮助他登上皇位。
半晌,他才缓缓出声,语气平静而坚定:“殿下不用心急,皇上心里有你,这便足够了,只要皇上支持你,你就一定能登上皇位,成为一代明君。”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又过去了几天。
这日,恰逢柳氏的生辰,府里上下一片喜气洋洋,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然而,各房主母的生辰都是在自家院中低调的度过,并不大操大办,铺张浪费。
只因国公爷向来不喜奢靡,提倡节俭。
一大早,柳点点便带着亲手精心制作的春衫,兴高采烈的去了紫薇园,准备给柳氏一个惊喜,送上自己的一份心意。
在紫薇园门口,她正好碰到了沈和雅,沈和雅身边的丫鬟怀里小心翼翼的抱着一盆名贵的兰花,名曰‘胭脂’,花香四溢,芬芳扑鼻,让人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
看到柳点点,沈和雅十分开心的和她打招呼,语气亲昵:“点点,你也来给母亲祝寿啊,真是太好了,你给母亲准备了什么寿礼?快拿出来给我看看。”
柳点点有些不好意思的将手里捧着的春衫拿给她看,沈和雅只是随意地看了一眼,原本高涨的情绪一下子就落了半截,有些失望的说道:“我还以为你准备了什么好东西呢,没想到就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春衫,真是太寒酸了,这么一对比,显得我这个亲女儿还不如你这个侄女用心。”
“雅姐姐说笑了,这怎么能比呢?您是姑母的亲生女儿,情谊自然深厚,点点只是一个小辈,只能略表寸心而已,哪能和您相提并论呢?”柳点点笑着说道,语气谦逊,不卑不亢,“再说了,您送的这盆‘胭脂’可是价值连城,难得一见的珍品,姑母若是知道这盆胭脂是您亲自去夜市里精挑细选的,一定会被您的孝心所感动,定会十分高兴的。”
“真的吗?”沈和雅还是有些不太确定,皱着眉头问她,“那你说,母亲是喜欢我的花多一点,还是喜欢你的衣服多一点?”
“这个......”柳点点有些为难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想了想,这才笑着说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在姑母的心里,您和点点都是一样的,都是她最疼爱的人,所以我觉得姑母都会很喜欢的,不管是花还是衣服,只要是您们送的,她都会视若珍宝,好好珍藏。”
“哼,就你会说话,油嘴滑舌,真是个小人精。”沈和雅撇了撇嘴,没好气的说道,心里却舒服了很多,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两人一边说笑着,一边走进了屋子。
柳氏刚起床,正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慢条斯理的梳妆打扮。
柳点点见到姑父沈工文也在,还挺意外的,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打招呼:“姑父今儿也在啊,莫不是要在家里陪姑母过生辰?”
沈工文有些尴尬,神色不太自然的笑了笑。
他正要解释,一旁的柳氏却冷哼一声,语气带着一丝不满和抱怨:“他日理万机,忙着升官发财,哪有时间陪我过生辰,不过是陪吃个早饭而已,吃完饭就得赶紧去衙门当差,可不敢耽搁了。”
“你听听你说的话,今天是你的生辰,我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陪你,你却这样说我,真是太让我伤心了。”当着孩子们的面,柳氏如此数落他,丝毫不给他留情面,让沈工文觉得有些下不来台,脸面有些挂不住,有些恼怒的瞪了柳氏一眼。
他对柳点点和沈和雅说道:“远儿这些天忙着读书,准备科举考试,学业繁重,实在脱不开身,请假回家也不方便,今日你俩就在家好好陪着你们母亲,让她开开心心的过个生辰,别惹她生气,知道吗?”
柳氏,闺名柳秋音。
沈和雅有些不开心,噘着嘴说道:“父亲每年都不陪母亲过生辰,总是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脱,可您过生辰的时候,母亲可都是放下手头的一切事情,寸步不离的陪在您身边,生怕您不高兴。”
“你这孩子懂什么?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插嘴,我每日要按时上值,处理公务,忙的焦头烂额,哪有时间像你们一样,待在家里享清福?”沈工文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可您也有休沐的时间啊,休沐的时候也没见您待在家里陪母亲,总是出去和那些狐朋狗友花天酒地......”沈和雅小声嘟囔着,声音虽小,但还是被沈工文听到了。
“行了,别说了。”沈工文突然失去了耐心,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语气也加重了几分。
他一贯温和儒雅,待人谦逊有礼,即便是生气,语气也不重,很少发脾气。
这话是对着柳氏说的,带着一丝责备的意味。
“秋音你也该好好管教管教雅姐儿了,她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说话没大没小,口无遮拦,我是她父亲,她却如此与我说话,一点礼数都不懂,眼中对我可还有半分尊重?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柳点点心头一咯噔,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连忙低下头,不敢多看,生怕惹祸上身。
她忙看向姑母,却见姑母一脸平静,神色淡然,仿佛早就习以为常,没有丝毫的波澜:“二爷,您要再不走,上值可就要迟了,到时候丢了官,可别怪我没提醒您。”
沈工文看她一眼,微微皱眉,似乎对她的态度很不满,但到底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拂袖而去,抬脚走了。
见他就这么走了,沈和雅气得直跺脚,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不是说好要陪母亲用早饭的么?母亲怎么就这么轻易的让他走了?真是太气人了。”
柳氏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柳点点站在一旁,看着姑母对着镜子发呆,心里说不出的难过,感觉很心疼她。
她原以为姑母和姑父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夫妻情深,是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可如今看来,这其中隐藏的苦楚恐怕也只有姑母自己知道,外人是无法体会的。
为了哄姑母开心,让她高兴起来,午饭时,柳点点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地道的苏菜,每一道菜都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柳氏吃着那道蟹粉豆腐,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止都止不住。
见她哭了,柳点点顿时手足无措,慌乱的问道:“姑母,您怎么了?是不是点点做
想到那些有钱人的后院,妻妾成群,争风吃醋,为了争夺宠爱,不择手段,明争暗斗,甚至还会在暗地里下黑手,使绊子,各种阴谋诡计层出不穷,简直就是一部活生生的宫斗剧......
甚至有些有钱人,还会在外面养上两三个红颜知己,风流快活,夜不归宿,想想都让人觉得头疼。
此刻想到这些,柳点点突然打了退堂鼓,犹豫不决起来,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想法是不是太天真了。
有钱虽好,可以过上衣食无忧,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也得有命花才行啊,万一被人算计了,小命都没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她不想整日与那些莺莺燕燕,妖艳贱货们,明里暗里斗得你死我活,争个你死我活,那样的日子简直太可怕了,想想都觉得窒息。
柳点点一时之间又犯起愁来......所以,她到底要不要嫁给有钱人呢?这真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但次日一早,柳点点一进紫薇园,便听到丫鬟们兴奋的议论着,说昨晚姑父送了姑母一尊好漂亮,好精致的玉石屏风,价值连城,此刻就摆放在内室的多宝阁旁,供人欣赏。
再看姑母容光焕发,红润的脸色......
即便是没吃过猪肉的柳点点,也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肯定发生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原本从昨晚一直堵在她心里的一块石头也挪开了,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因为心情好,早上还破天荒的多吃了一碗香甜软糯的五红粥,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心情一好,她就想干点正事,不能总是无所事事,虚度光阴。
毕竟,慎安堂那边还欠着她二百两银子呢,这可是她应得的,不能白白便宜了沈四爷。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对她来说,算是一笔巨款,足够她衣食无忧的过上好几年了。
于是,她摘了青栀阁院子里盛开的粉色樱花,用新鲜的樱花做了一盘精致可口的樱花酥酪,等到天黑,夜幕降临的时候,她便提着食盒,去了慎安堂,准备找沈四爷算账。
她到的时候,沈物承刚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从内室走了出来,看样子是刚沐浴完,身上还带着淡淡的皂角香味。
七星端着一杯热茶,恭敬的递给他:“主子,柳娘子来了,就在隔壁的偏厅等着呢。”
沈物承没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接过七星递过来的热茶,端着茶盏,径直去了书房,并没有去看柳点点一眼,仿佛没有听到七星的话一般。
七星以为他没有听见,又连忙跟上去,小心翼翼的提了一句:“柳娘子给您亲手做了酥酪,小的瞧了一眼,色泽正好,香气扑鼻,您不是还没用晚饭么?要不小的给您拿来,您先尝尝?味道肯定不错。”
沈物承站在窗前,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水,神色平静,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见他如此,七星也不敢催促,只好站在一旁,静静的等着,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直到他将一杯热茶喝完,这才转身走到一旁的书架前,开始翻找书籍。
他的目光在书架上缓缓移动,仔细的搜索着,最终,停留在中间的位置。
抬手,他从中间抽出一本论语,拿着书,便出了门,朝着偏厅走去。
柳点点已经在偏厅等了好一会儿了,却始终不见沈物承的影子,心里有些着急,也有些不耐烦。
七星也不在,不知道去哪里了,整个偏厅只有她一个人,冷冷清清的,让她觉得有些无聊。
她百无聊赖的想着:“堂堂锦衣卫指挥使,权倾朝野,富可敌国,不会真的要赖账吧?这可不像他的作风啊。”
又等了一会儿,才看到姗姗来迟的沈四爷,他身穿一袭墨色长袍,身姿挺拔,面容俊朗,气质清冷,手中拿着一本古朴的书籍,缓步走进了偏厅。
柳点点见他来了,连忙起身,待他进屋的那一刻,福身行礼,声音甜美:“点点见过四爷,四爷吉祥。”
沈物承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神色平静,语气清冷:“坐吧。”
说着,径直越过她,走到首位坐下,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和威严。
柳点点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并没有什么异样,这才慢慢的坐了下来。
见他手里拿着一本书,柳点点便有些好奇的问道:“四爷也在读书啊?真是好学不倦,点点真是佩服。”
“这是送你的。”沈物承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将手中的书递给她,语气淡淡的说道,“翻到第八页,第二行,你帮我念念念。”
柳点点不明所以,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照做了,接过他递过来的书,翻到第八页,看着第二行,开始念了起来:“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她念完之后,还是一脸懵,不明白沈物承到底是什么意思:“四爷,您这是何意?点点愚钝,实在不明白。”
沈物承撩起眼皮,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眼神深邃,仿佛能看穿她内心深处的想法:“你
说好的二百两银子,就这样打了水漂,眼睁睁的看着它从自己的指缝间溜走,真是让人心痛不已。
柳点点心情极差,感觉自己像是被沈物承狠狠的耍了一顿,心里憋着一口恶气,无处发泄,就连晚上做梦都是在骂沈物承是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的小人,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过两日,姑母心疼她,知道她心里不痛快,便带着她和沈和雅去九玉楼吃烤鹌鹑,想让她散散心,解解闷。
柳点点也毫不客气,一口气吃了两只香喷喷,油滋滋的烤鹌鹑,这才稍稍消了心中那口恶气,感觉心情也好了不少。
又过了两日,柳点点正在姑母屋里帮她剪花样,她心灵手巧,擅长女红,剪出来的花样栩栩如生,惟妙惟肖,深受柳氏喜爱。
浓玉拎着一篮子新鲜饱满的樱桃走了进来,个个晶莹剔透,色泽艳丽,红的像玛瑙一般,看着就让人觉得垂涎欲滴,上面还挂着翠绿欲滴的新鲜叶子,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四爷刚派人送来的,听说每房都有,每个人都有一份。”浓玉将樱桃拿给柳氏看,笑着说道,“主子您看,这樱桃上面还挂着露珠呢,新鲜着呢,奴婢听送樱桃的人说,这些樱桃是天没亮的时候,下面庄子的庄头亲自给四爷送来的,说是今年第一批成熟的,个顶个的又大又好, 挑 。”
樱桃是个稀罕物,价格昂贵,一般家庭根本吃不起,也只有京中这些权贵人家,每年这个季节才能尝上一些,过过嘴瘾。
柳氏也开心,忙让浓玉洗了一些樱桃,拿给沈和雅和柳点点分着吃,让她们也尝尝鲜。
自从父亲离世后,柳点点便再也没吃过樱桃了,记忆中那酸甜可口的味道,仿佛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了。
她拿起一颗红艳艳的樱桃,轻轻的放进嘴里,轻轻咬一口,清甜熟悉的味道瞬间在口中蔓延开来,让她心头一哽,鼻子发酸,差点流下眼泪。
她六岁那年,父亲亲手在她们院子里为她种下一棵樱桃树,说是要让她每年都能吃到新鲜的樱桃。
那棵樱桃树还是父亲托人从遥远的庄子里运来的,费了不少心思,当年就结了果,而且结的特别多,把树枝都压弯了。
樱桃成熟的那几天,柳点点恨不能每天都坐在树下等着,眼巴巴的看着那些青涩的樱桃一点点变红,心里充满了期待,等到樱桃红透了,父亲就会把它们摘下来,洗干净了给她吃......
那棵樱桃树也十分争气,每年都结不少樱桃,而且比外面卖的樱桃要更甜几分,吃起来特别过瘾。
父亲总是把最好的那一部分留给她,让她吃个够,剩下的则分给府里的各房,让大家都尝尝鲜。
可后来,自从父亲去世后,她们的院子就被其他人霸占了,那棵承载着她美好回忆的樱桃树,也被其他人占有了,她便再也没有吃过樱桃了,那酸甜的味道,也只能留在记忆中了。
今天的樱桃很甜,清甜可口,汁水饱满,但记忆中的樱桃却更甜,因为那是父亲亲手为她摘的,里面饱含着浓浓的父爱。
她只是又想父亲了,想念他温暖的怀抱,想念他慈祥的笑容,想念他为她摘樱桃的场景......
而此刻,大房的锦春堂,除了沈书熙在书院读书,没有回来之外,其他人都到齐了。
大夫人苗氏怀里搂着一个 姑娘,看起来十分疼爱,生怕她受委屈似的,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惹得一旁的沈和榕嘟着嘴巴,有些不依不饶的说道:“表姐一来,母亲就只顾着疼她,心里眼里哪还有我和姐姐?真是有了新人,忘了旧人。”
听得苗氏嗔她一眼,笑骂道:“就你话多,小没良心的,我怎地不疼你和姐姐了?你们都是我的心头肉,手心手背都是肉,我疼你们还来不及呢。”
说着,一把将沈和榕拉进怀里,紧紧的抱着,见她还是嘟着脸,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便伸出手,轻轻的掐了她一把,笑着说道:“你秋月表姐刚从陇西过来,人生地不熟的,我这
“多谢表姐。”沈玉容神色淡淡的,语气也十分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她伸手接过余皎梅递过来的锦盒,顺手递给了身边的丫鬟听荷。
余皎梅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并没有说什么,接着又拿出一个精致的锦盒,递给一直眼巴巴的等着,满脸期待的沈和榕。
“这个是给你的,希望你喜欢。”
沈和榕迫不及待的接过锦盒,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她顺手就打开了锦盒,想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好东西。
只见红木锦盒里,铺陈着上好的丝绸,丝绸之上,静静的躺着一对精美绝伦的景泰蓝红珊瑚耳环。
那红珊瑚色泽鲜亮,质地细腻,一看就知道是上乘之品,价值不菲。
沈和榕爱不释手,她拿起一对耳环,在手里仔细的端详着,越看越喜欢,心里乐开了花,她转头对身边的丫鬟碧芹说道:“快,快给我戴上试试,看看好不好看。”
“你这孩子,”苗氏嗔怪的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表姐给你送礼物,你怎地就不知道说声谢谢?真是个没规矩的。”
沈和榕笑嘻嘻的看向余皎梅,语气亲热的说道:“多谢表姐,表姐送的礼物我太喜欢了,以后咱们一起玩,我带你逛遍京城,吃遍京城的美食。”
“好啊,我也很期待呢。”余皎梅从碧芹手里接过耳环,亲自给沈和榕戴上,动作轻柔,态度亲昵。
沈家的几个孩子,都遗传了父母的好基因,皮肤都非常白皙,细腻光滑,吹弹可破。
红色的珊瑚耳环挂在沈和榕白皙的耳垂上,相互映衬,更显得她肤色白皙细腻,娇艳动人。
有丫鬟拿了一面精致的铜镜过来,沈和榕对着镜子,左顾右盼,仔细的欣赏着镜子中的自己,越看越觉得满意,也愈发对余皎梅满意极了。
柳点点那个穷鬼,她爹都死了那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家里肯定穷的叮当响吧?她哪来的银子给沈和雅买东西啊?
说不定她出门佩戴的首饰,都要从沈和雅手里借呢,真是个可怜虫。
一想到这里,沈和榕笑得愈发开心了,感觉自己简直太幸福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她让丫鬟收起铜镜,得意的笑了笑,视线不经意间落在听荷手里捧着的锦盒上,好奇心顿起:“二姐姐的是什么?你可别藏着掖着,快打开看看,让我们也开开眼。”
沈玉容神色平静,并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没有听到沈和榕的话一般。
她轻轻抬了抬眼皮,漫不经心的看了沈和榕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疏离和冷漠:“你也安静一会儿吧,吵得我头疼,真是烦死了。”
她说着,缓缓起身,看向苗氏,语气温和的说道:“表姐一路从陇西赶来京城,舟车劳顿,也辛苦了,不如我先带她去秋荷苑安置下来,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养足精神。”
“好啊,还是容姐儿想的周到。”苗氏赞赏的看了沈玉容一眼,又拉着余皎梅的手,语气亲切,关怀备至的吩咐着,“院子早就已经打扫干净,备好了,一切都按照你的喜好布置的,你先随容姐儿过去,好好休息一下,等你休息好了,晚上再过来和我们一起吃晚饭。”
“是,多谢大伯母。”余皎梅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便随着沈玉容离开了锦春堂。
两人各自带着丫鬟,沿着园子里的小路,一路往秋荷苑走去。
沈玉容一边走,一边为她介绍着国公府的情况:“国公府一共有四房,祖父祖母住在惠春堂,他们喜欢清静,不喜人打扰,没事的时候,千万不要去打扰他们,其余各房都有自己的院子,互不干扰,我母亲已经为你安排好了嬷嬷,她一会儿自会告诉你府上的情况,以及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
余皎梅认真的听着,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并没有
沈玉容当然也听说过关于这位四叔的各种传闻,毕竟,这位四叔在京城也算是一个传奇人物了。
四叔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锦衣卫指挥使,手握重权,官拜朝廷正三品,是皇上最信任的臣子,手下管着大历朝最厉害的一支锦衣侍卫,负责 皇城和搜集各种情报,权力极大,地位尊崇,再加上他还是国公府的世子爷,身份尊贵,更是让无数女子为之倾倒......
满京城有多少闺阁中的 娘子,对他早已芳心暗许,梦寐以求的想要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
更别提他还长着一张十分俊朗,英俊潇洒的脸庞,五官精致,棱角分明,宛如刀削斧凿一般,让人过目难忘,只是可惜,他常年身居高位,不苟言笑,平日里脸色过于冷硬,总是板着一张冰块脸,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再加上他整日出入锦衣卫诏狱,经常与各种 打交道,浑身上下都沾染着浓重的血腥之气,让人望而生畏......
因此,京城里的人都送了他一个‘沈阎王’的称号,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害怕,多少也有些名不虚传。
但面对余皎梅,沈玉容并未多说什么,她心思深沉,不轻易表露自己的情绪,更不会在背后议论长辈,这是她一贯的处事风格。
她将余皎梅送到秋荷苑门口,然后指着隔壁的樱花阁,笑着说道:“我就住在那里,表姐若是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来找我,我随时都有空。”
余皎梅对沈玉容的印象极好,觉得这位二表妹性格稳重,待人周到,心思细腻,考虑问题也很全面,比沈和榕那个咋咋呼呼,没心没肺的草包,要好相处多了,以后可以多和她来往。
她站在原地,目送着沈玉容离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这才转身,领着丫鬟采薇,进了秋荷苑。
院子虽然不大,但是却十分精致,而且现在正是四月,春暖花开的季节,院子里到处都充满了生机,各种花草树木竞相 ,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又有几处假山流水,布置的错落有致,别具匠心,水缸里还种着几株碧绿的夏荷,亭亭玉立,让人看了就觉得心情舒畅,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
余皎梅进了屋子,仔仔细细的将各处都看了一遍,对这里的一切都非常满意,然后便让人送来热水,洗去一路上的风尘仆仆。
洗过之后,她懒洋洋的歪在软榻上,半眯着眼睛,看起来十分惬意,贴身丫鬟采薇则拿着柔软的干帕子,小心翼翼的替她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采薇看了一眼窗外气派 的景象,忍不住感叹出声:“奴婢原以为知府府邸,已经足够气派了, আজ见了这国公府的景象,才知道奴婢的眼皮子有多浅,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
余皎梅半阖着眼,听到采薇的话,只是轻嗤一声,不以为然的说道:“不然我为什么一直心心念念的想要来京城呢?陇西那种小地方,怎么能和京城相比?”
从陇西到京城,相隔千里之遥,她和采薇两个人,一路颠簸,风餐露宿,整整走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终于到达京城,这一路上吃的苦头,比她过去十八年加起来
【第6章 坦诚相见】
天色刚刚泛起鱼肚白,沈和雅就迫不及待的跑进了青栀阁,她昨天晚上就和柳点点约好了,今天一定要早起,一起去皇家牡丹园赏花游玩,可不能让这个懒丫头睡懒觉,错过了良辰美景。
正拎着热水,准备进屋伺候柳点点洗漱的春紫,见她风风火火的跑过来,不由得愣了一下,连忙停下脚步,笑着问道:“五娘子,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我家姑娘还在睡觉呢,您要不要先到屋里坐一会儿,奴婢这就去叫醒她。”
“哎呀,她这个懒虫,真是太不像话了,我昨晚都跟她说好了,今天一定要早起,一起去牡丹园,结果她扭脸就给忘了,真是个没记性的。”沈和雅一边说着,一边迫不及待的冲进了柳点点睡觉的卧房,她可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一定要尽快把柳点点拉起来,一起去玩。
房间内,光线微明,透过窗户,隐约可以看到屋内的陈设,一切都显得那么静谧而美好。
在柳烟色的床幔内,柳点点睡得正香,她侧着身子,蜷缩成一团,呼吸均匀而绵长,看起来睡得很沉,也很香甜。
突然,床幔被人粗鲁的掀开,紧接着,她身上的被子也跟着被人掀开了,动作之粗暴,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虽然已经进入了春天,天气转暖,但是清晨的寒意,还是让人感到有些冷,柳点点下意识的想要去抓住被子,继续睡觉,却突然感觉有一双手在袭胸,吓得她惊叫一声,猛地睁开了眼睛,睡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老天爷啊......”沈和雅此刻正趴在她身边,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胸部看,眼神中充满了好奇和惊讶,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柳点点,真是没想到啊,你这玩意儿竟然这么大,你怎么长的?也太夸张了吧?”
柳点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衣衫半解,露出了大片的雪白肌肤,以及那傲人的曲线。
当意识到沈和雅在看什么的时候,柳点点的脸‘蹭’地一下就红了,仿佛要滴出血来一般,她感到既羞涩又恼怒,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连忙一把裹紧不知何时松开的衣襟,遮住那诱人的春光,又将自己往被子里缩了缩,红着脸瞪着沈和雅,羞恼的说道:“沈和雅,你这个臭流氓,小小年纪,就这么不正经,再乱看,小心我告诉姑母,让她打你屁股,还有,再乱看,小心你长针眼,变成独眼龙。”
“我是认真问你呢,没有跟你开玩笑,快说,你到底都吃了些什么好东西?怎么你的比我的大了这么多?真是太不公平了。”沈和雅丝毫不在意她的威胁,反而更加好奇了,她用手比划着自己的胸部,一脸羡慕的说道,“你看我才这么一点点......”
因为还未及笄,所以沈和雅的胸部,还
沈和雅走到柳点点身边,见她一直看着大房那边的马车,不由得感到有些奇怪,便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却正好对上余皎梅看过来的眼神。
余皎梅的眼神里,还残留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不屑和轻蔑,似乎对她们这些庶女,并没有放在眼里,只是在看到沈和雅时,脸上便突然露出了一丝笑容,对方冲她微微颔首,以示 ,沈和雅见状,不由得蹙了蹙眉,转头看向身边的柳点点,好奇的问道:“你和她认识吗?我怎么感觉她好像对我们不太友好啊?”
柳点点收回视线,转身就要登上马车,她对余皎梅并没有什么好感,也不想和她有任何瓜葛,淡淡的说道:“第一次见,不认识。”
“怎么感觉她好像对你有意见似的,难道是你的 太过于耀眼,让她感到自惭形秽了?”沈和雅紧跟在她身后,一边走一边猜测着,她向来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会藏着掖着。
柳点点坐进马车里,沈和雅也紧随其后,坐了进来。
两人并排坐在一起,柳点点仔细地想了想,努力回忆着自己是否在什么地方得罪过她,但思来想去,却没有任何头绪,最终,她得出了一个可能性,那就是,余皎梅可能是在嫉妒她,嫉妒她的美貌和才华。
想到这里,柳点点不由得露出了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容,她故作娇嗔的说道:“会不会是见我比她好看,所以嫉妒啊?毕竟,我的美貌可是举世无双的,谁见了都会羡慕嫉妒恨。”
沈和雅听了她的话,顿时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觉得自己已经够自恋了,没想到柳点点比她还要更胜一筹,真是太不要脸了。
半晌,她才冲柳点点竖起大拇指,一脸佩服的说道:“表姐,我真是服了你了,你的脸皮何时变得如此之厚了?简直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啊,佩服,佩服。”
柳点点捂着嘴,咯咯的轻笑起来,她知道沈和雅是在开玩笑,也并不生气,反而觉得她很可爱,很坦诚。
沈和雅却又话锋一转,一本正经的说道:“话说回来,我刚才也偷偷瞄了一眼,平心而论,你的确长得比她好看,无论是身材还是样貌,都比她更胜一筹,她嫉妒你也是正常的,谁让你天生丽质,美若天仙呢?”
这时候,帘子突然被掀开,柳氏笑容满面的上了马车。
见两个小姑娘紧挨着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看起来十分 친,便笑着打趣道:“你们两个小丫头,天天黏在一起也不嫌热,真是形影不离的好姐妹啊。”
沈和雅一听这话,立刻像个 一样,一把抱住柳点点,然后仰着脸,可怜巴巴的看着柳氏,撒娇道:“母亲,点点身上可软乎了,香喷喷的,像个棉花糖一样,要不我晚上和她睡吧?我保证不吵不闹,乖乖的睡觉。”
“不要。”不等柳氏开口,柳点点就急忙出声拒绝了,她可不想和沈和雅一起睡,这个小丫头睡觉的时候,总是喜欢动来动去,而且还喜欢抢她的被子,简直让人无法忍受,“你别想占我便宜,我告诉你,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嘿,谁要占你便宜了,我只是想给你暖被窝而已,真是好心没好报。”沈和雅不满的嘟囔着,心里感到十分委屈,她明明是好心好意,想要和柳点点增进感情,结果却被她 무拒绝了,真是太伤心了。
“现在都四月了,天气这么暖和,被窝还需要暖吗?你真是太离谱了。”柳点点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然后轻轻一把将沈和雅推开,一本正经的说道,“身子坐直了,没个姑娘样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站直身子,大胆地抬起头,用充满爱慕的眼神,看着沈物承那双深邃的眼睛,轻声细语的回答道:“小女姓余,单名一个秋字,父亲是陇西知府余梁,前几日才刚刚到京城,大夫人是小女的姨母......”
余皎梅一边说着,心里一边疑惑的想:“姨母不是早就说过,她来京城的事情,已经提前知会过沈四爷了吗?怎么他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难道姨母是在骗我?”
听她这么一提,沈物承也总算是想起来了,似乎的确有这么回事,上次去惠春堂的时候,遇到大嫂苗氏,当时她好像随口提了一嘴,说她有个娘家的侄女,要来京城投奔他们。
只不过,当时沈物承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他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根本没有闲暇时间,去关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哪怕此刻,余皎梅就站在他的面前,楚楚可怜的看着他,他亦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只是把她当成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而已。
他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然后便转身准备离开,他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实在没有时间在这里和一个 浪费时间,但是,就在他即将迈开脚步的时候,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他又猛地一个转身,朝着二房的马车看了过去。
正在津津有味看热闹的姐妹二人组:“......”
沈和雅这次没来得及躲开,被他逮了个正着,顿时感到有些尴尬,连忙低下头,不敢与他的目光对视。
而柳点点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倒霉了,怎么每次看热闹都会被沈物承发现,难道她是天生犯煞,和他八字不合吗?
好在沈物承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便很快收回了视线,然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似乎对她们并没有什么兴趣。
看着他骑着高头大马离去的背影,沈和雅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小心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有余悸的说道:“我的天啊,四叔真是太可怕了,每次看到他,我都会感到浑身不自在,简直比面对阎王爷还要恐怖。”
柳点点放下车帘,转头看着她,感到有些不解的问道:“他是你亲四叔,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干嘛这么怕他?难道他还会吃了你不成?”
“你不懂,我们家里所有的孩子都怕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