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歪瓜裂枣

乐声戛然而止，云梡儿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可不想沦为男人的玩物，任人摆布。

电光火石之间，她快速抬起后脚，在鞋底子上狠狠地抹了一把灰，又看了看自己手上黑乎乎的泥巴加灰尘，小心翼翼地拍掉多余的泥土。

紧接着，身着艳丽的女子陆续走出。甲板上的船板再次放下，这些女子训练有素，鱼贯而出，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不多时，便有人前来传话：“进去吧。”

族老立刻站到最前面，云梡儿则低着头，默默地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她趁人不注意，迅速将手上的灰尘涂抹在脸上。不是她自夸，原主的相貌本就不差，五官清秀，只是皮肤有些黝黑。可自从她来了之后，精心调理了两个月，皮肤已经白皙了不少，还给自己修剪了时下流行的空气刘海，遮住了光洁的额头，更显得娇俏可人。早知道要选美，她就该低调一点了，真是悔不当初啊！

船舱内，一个身穿官服的老者，正滔滔不绝地说着：“……大人先看看人，一路舟车劳顿，总要有人伺候。我云氏的女子，虽不敢说是貌若天仙，但却是出了名的温柔贤淑。若是能有幸伺候大人，乃是我云氏的荣幸，也是她们的福分。”

说完，一排人已站好。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站在末尾的云梡儿。她似乎没看路，突然停了下来，不小心撞到了前面的女孩，连忙小声道歉：“对不起。”然后迅速扫视了一圈现场，又飞快地低下头，规规矩矩地站好。

在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倒不是因为她的长相有多惊艳，而是因为她脸上那触目惊心的脏污。这简直是大不敬啊！

别人都是微微低头，仪态端庄，唯独她，像一只受惊的鹌鹑，毫无形象可言，宛如一个被训斥的小学生，让人一眼看过去，只能看到她那一头乌黑的秀发。

刚才还在滔滔不绝的官员，看到这么个“歪瓜裂枣”，顿时气得脸色涨红，却又不敢大声呵斥。

只听一个低沉而冷厉的声音响起：“抬起头来。”

是谁在说话，不言而喻。另外四个女子都微微抬起了脸。

唯有云梡儿，虽然也抬了头，却只是露出了光洁的额头，让人根本看不清她的脸。

厅中顿时鸦雀无声。

静谧，死一般的静谧，而罪魁祸首却还毫无自觉。

许久之后，那冷厉的声音再次响起：“再抬起头来。”

另外四个女子又稍稍往上抬了抬脸，云梡儿也跟着抬了抬，总算让人看到了她的眼睛和鼻子，那张脏兮兮的脸也暴露在众人面前。

静谧，又是死一般的静谧。

一船的官员都冷汗涔涔，大气都不敢出。

上首之人却是不以为意，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酒，酒杯落桌的声音清晰可闻，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瞬间爆表。

良久，才听那男子缓缓开口：“就她了。”

众人再次倒吸一口凉气。选谁都可以，唯独这个“歪瓜裂枣”，实在让人放心不下啊。

云梡儿没敢抬头看人，也没想到自己这幅模样会被选中。

她看到身边的人都走了，也跟着队伍往前走，总感觉如芒在背，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她。一定是她的错觉吧。

走到门口，族老和另外四个女子都离开了，唯独她被拦了下来。

一把刀横在她面前，她吓了一跳，对着拦住她的人，疑惑不解地问道：“这位大哥，你是不是搞错了？”然后伸手去推那把刀。刀有刀鞘，还不至于吓到她，只不过她推了半天，刀却纹丝不动。眼看其他人都走了，她有些着急了，小声道：“大哥，我赶着回家呢。”她声音虽小，但在安静的船舱里，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难道选中的真是她？

云梡儿后知后觉，顿时心凉到了谷底。

那官员实在看不下去了，对着上首的男子拱手行礼，却见他大手一挥，示意他们都退下。

这种事情，男人都心知肚明，默契地不再说话，慢慢地退出了船舱。

有人呈上了关于云梡儿的契籍和资料。

萧彦之打开粗略地看了一眼，便合上放在一旁，显然并不在意。

所有人都离开了，云梡儿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整个船舱内，只剩下她和一个男子。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过来。”

云梡儿四下看了一眼，确定没有其他人，这才意识到是在叫她。

她低着头，慢慢地走上前，直到距离男子三步远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萧彦之问道：“脸怎么回事？”

“摔的。”

“呵。”像是嗤笑，带着几分不屑。

“你可知大不敬会是什么下场？”

云梡儿立刻跪了下来，抬起头，直视着眼前的男子。他的眼眸深邃如海，令人不敢直视。她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这位公子仪表堂堂，想来定是个大富大贵、大善大爱之人，断不会为难我一个小女子。”

“倒是个伶牙俐齿的，我若是处置你，岂不成了大恶人？”

云梡儿沉默不语。

“呵呵，你倒是有趣，抬起头来。”

云梡儿再次抬起头，直视着眼前的男子。这人虽然长得好看，但看多了明星美男的她，对眼前的男子并不感冒。

“过来。”

云梡儿抿了抿唇，起身，慢慢地走近。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她不禁皱了皱眉。

萧彦之拿出一块巾帕，捏住云梡儿的脸颊，给她擦脸。只见指印明显，左深右浅，一眼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云氏断然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自己不愿意。

擦完脸，露出一张莹白如玉的脸庞。萧彦之仔细端详着，只见她眼眸灵动，小嘴嫣红，一张脸是难得的绝色。

只不过她内心的不安，全都写在了脸上。萧彦之笑了笑，问道：“你来时，没有人跟你说什么吗？”

他松开了捏着她脸颊的手，拿起云梡儿的小手，弯唇一笑，果然不出他所料，她的手上也沾满了污垢，他便拿起巾帕，仔细地给她擦手。

云梡儿说道：“自是说过的，有贵人来，被贵人选上是我们的福气，让我们听话。”

“哦，你缘何不听话？”他此时没有了先前的冷厉，反而像是在哄小孩。

“富贵可不是那么好得的，一般富贵都伴随着未知的危险。就比如大人一个不满意，会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捏死我，我连个说理的地方也没有。”

“哦？哈！！！”萧彦之被她逗乐了，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

云梡儿：“……”她说话有这么好笑吗？

在船舱外守着的士兵面面相觑，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竟如此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