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买命

夏雪眉前世被宴玖芝追杀三百年，她手段尽数用尽，已被逼至绝境。
最后拼尽了所有，才获得了这重来一次的机会。
如今她系统沉眠，上一个小世界里获得的积分与功德全部清零，仅余一个系统空间可用。
她心中满是愤懑，暗骂这天道不公！
凭什么宴玖芝重生就还能保留炼虚期的神识？
而她这个天命之女却一无所有，需要从头开始。
她刚刚已经探明，这雪魄狐是被神识一举击杀，除了宴玖芝，这里没人能做到。
自己在上一个小世界里从卑微宫女到宠妃再到太后，不但拥有万民爱戴，还收获了无数功德。
这一次，就算是从头再来，她也有绝对的自信登上那权力与实力的顶峰。
至于这惹不起的杀星，她不惹就是了。
如今既然不能将对方灭杀于幼小萌芽之中，若能一笑泯恩仇也是极好的。
夏雪眉是个极其果断之人，想通后，便用神识在系统空间中将几种珍稀灵草打了个包。
她一咬牙，一股脑儿地全塞进储物袋中。
这些东西对现在的她来说也是极其珍贵的。
尽管心疼得直抽抽，但东西再好也没命重要。
她轻扶了扶头上的蝶恋花点翠步摇，身姿婀娜，莲步轻摇，款款走到宴玖芝面前。
嘴角勾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眸若秋水，纯媚含妖。
一双莹白的纤纤素手将储物袋递了过去。
她声音悠扬婉转，如丝般细腻：“现在一切灾祸还未发生，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可好？”
那尾音如烟似雾，竟暗含几分缠绵之意。
宴玖芝唇角荡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修长的指尖轻轻捏着那只储物袋，好半晌不曾言语。
夏雪眉不禁恼怒，这杀神特么的简直就不是个男人！
她美得这么倾国倾城，谁见了不倾慕几分？
多得是为了博她一笑，就深入秘境险地为她寻来各种奇珍的天之骄子。
偏偏这男人次次都无动于衷，甚至连顶级媚术都于他无用。
一旁的宇师兄眼见着小师妹竟然还给这小子送东西，顿时怒从心起。
他心中不禁开始胡思乱想起来：难道师妹是瞧上这小子长得好，所以动心了？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他就再也忍不住了。
嘴刚张开，恶毒话语还未喷出就被自家师弟给施了禁言咒。
两个师弟一左一右死死辖制住了他，他双目圆瞪青筋爆起，却也动弹不得。
长月宗的几人真是烦死这宇师兄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蠢？
这“罪证”都还提在他手上呢。
现在时间场合都不对，舍些钱财能把这事情抹平也就是了，他添什么乱？
良久，宴玖芝好似终于想通了，才颔首道了一声好。
夏雪眉心头陡然一松，面上皆是喜意。
她动作极为迅速地向众人施礼告辞。
带着同门踏上飞行法器，卷起一片风雪，眨眼间便消失在天际的尽头。
她与宴玖芝都清楚，这是她的“买命钱”。
目的达成，她真是再也不想多看这煞神一眼。
眼见着长月宗的几人彻底走远，再不见一丝痕迹，宴玖芝才放松心神，倏然间就直直地向后倒去。
什么举重若轻、什么胸有成足、什么有恃无恐……
在此刻，这所有的伪装都轰然溃散，如同破碎的琉璃，再也无法拼凑完整。
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他在强撑罢了。
他的神识好像被无数只手强行拉扯揉碎。
那种剧痛，犹如无数根钢针深深刺入灵魂深处，难以消散。
他痛得全身的肌肉都紧绷到了极致，浑身经脉鼓胀得厉害，仿佛随时都要爆裂开来。
好在，他元神早已熬过无数痛苦折磨，已经变得极其强韧。
正因如此，他才能在表面上做到不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异色。
显得那么的镇定自若，稳如泰山。
任谁也无法看出他此刻正身处于怎样的痛苦深渊之中。
如今，身边围绕的全是他信赖之人，在这一刻，他终于能够毫无顾忌地放心倒下。
倒下时，甚至连嘴角都不自觉勾起一丝弧度。
黎欣被雪魄狐残留的威压所摄，跑到离众人还有一段距离时便再也无法靠近。
她才炼气二层，实在是有些难以承受这金丹后期巅峰的威压。
心脏上仿佛被压了一块巨石，让她的脚都好像陷进雪地里了一般，动弹不得。
其他的普通弟子，更是只能在远处遥遥观望，完全无法靠近。
眼睁睁看着三师兄毫无征兆地突然倒下，黎欣瞳孔紧缩。
强行抬脚想要冲过去，却被威压直接拍进了雪地里。
陶晚在宴玖芝即将倒地的瞬间，急冲过去稳稳地将他接住。
师弟的虚弱，师父和高长老还有师姐都伤重疲惫。
雪地上全是血红色，分不清是师父他们的血还是妖兽的血。
陶晚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更加恼恨自己无能……
黎欣从浅雪里爬起来，脸上、身上都沾满了雪点与泥土。
然而在这个时候，她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师父和高长老还有大师姐满身狼狈，似乎都受了极重的伤。
但他们人还算清醒，只有三师兄昏迷不醒。
这到底怎么了？她急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脚却未能跨近分毫。
很快，高长老便弓着身，蹒跚着走过去给宴玖芝把了脉，然后示意陶晚将宴玖芝背上。
黎欣目光急切地在三师兄身上来回扫视，见他身上都被鲜血染成了深色，脸色苍白如纸，冰冷又脆弱。
那额间更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冷汗，连垂下的指尖都在微微地颤抖。
她一边掏出手绢，小心翼翼地给他擦拭汗水，一边询问：“高长老，三师兄这是什么情况？”
“神识和灵力使用过度，短时间内他都不能再动用灵力和神识了。”高长老神色萎靡，手按在腹部伤口处。
“那您和师父还有师姐的伤如何了？”
“还好，死不了，养养也就好了。”高长老心态倒也坦然。
如今能在高阶妖兽手里保住性命已是万幸，伤嘛，养养就是了。
只是他们三个都清楚，雪魄狐是被九知这孩子给杀死的。
一个炼气十层的人，是如何杀死比肩人类修士金丹后期巅峰修为的妖兽的？
但他们都极为默契地保持了缄默。
这是九知的秘密，既然他没有主动说出来，他们便不会去刻意探究。
就如同他们其实一直都很疑惑，为何他能如此确切地知晓会有妖兽来袭一样。
没必要问，信任他便足矣，他所做的一切都必有其缘由。
只是，他们还是觉得很有必要告诉他，不要总是一个人逞强，他的安危对于他们来说同样重要。
雪越下越大，飘飘洒洒铺满整个世界，天地间仿佛只余这一片银白。
几人狼狈地互相搀扶着，被赶来接应的弟子们一个个背在背上，飞快地往城中跑去。
冰凉无情的雪风在昏迷的宴玖芝身上徘徊了几圈后又在黎欣身上过了一遍，吹得她缩头缩脑直打哆嗦。
原本已经飞远，正飘然若仙地站在羽毛法器之上的夏雪眉，却冷不防被突如其来狂风刮破了风盾术。
被风雪糊了一脸后直接倒栽入雪地里，仙女之姿尽碎，好不狼狈。
而此时，云天相接之处的山巅已被皑皑白雪覆盖，在宏伟如仙阙的宫殿之中。
伫立在露台之上的青年一身墨色的法袍在狂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法袍的衣角裹挟着雪花肆意翻飞。
他缓缓收回了投向远方的空茫视线，俊美的脸上阴云密布。
玄沧界居然又多了个穿越女！


漫天风雪之中，俊美不羁的青年站在宫殿露台上。
眉头紧紧蹙起，神情中颇有几分不耐。
他此时心中只想破口大骂，“人族天道管理局”里当初是哪个颅内有疾的人，选的夏雪眉做“人族代行者”？
这女人本身就自带系统，身负大气运，又有浓厚功德加身。
就这条件，你不成为正道魁首引领修真界抵抗魔族，特喵的尽知道搞男人开后宫，半点正事不干！
开后宫也就算了，毕竟最开始也是脑残们你情我愿的事。
最特么丢人的是被“天魔代行者”给耍得团团转。
这也算了，反正不管是她还是天魔代行者最后都被宴玖芝那杀神给杀得抱头鼠窜。
宴玖芝这小子是真狠啊，正道、邪道、魔道都被他杀得风云变色。
魔族的界门没达到条件，是开也别想开。
不管过程如何，结果也确实是成功阻止了魔族蚕食占领这个世界。
所消耗的无非也就是些所谓的天骄和正道的后起之秀罢了。
不过能被诱惑的“天骄”不值钱，折了也就折了，谁叫他们意志不坚自寻死路呢？
韭菜一茬又一茬，死了这批还有下一批嘛。
下一批的白菜更水灵。
结果谁能想到？特么的临到头了，夏雪眉居然搞出了时间倒流这种逆天操作！
现在好了，界壁破了条缝，时间规则紊乱了一瞬就多出一个穿越女来。
现在还不清楚有没有别的什么人穿越重生了。
他们还是小看她了，以为她的金手指只是个普通的强国功德系统。
未料到她居然还能拿出这种神器来。
真是不怕人蠢，就怕蠢人特么的还有神器啊！
真是越想越糟心！
傻缺！二百五！废物垃圾……
澄元在心中大骂夏雪眉，真是坑苦了他了。
他都退休多少年了，还得回到这个世界来收拾烂摊子。
他本身就在这个世界待过，有现成的身份和身体，整个管理局只有他来最合适。
但他受到的制约也是极重的，连灵力都无法动用。
最多只能用神识看看风景，还不能给这个世界的人任何提示。
不过相对应的是天魔那边对这个世界也没办法进行干涉。
现在就靠玄沧界的人自己发挥了。
澄元余怒未消，大踏步走进大殿，愤愤然坐到最上首的华丽座椅上。
再看眼前空荡荡的大殿，更气了。这特么的怎么一个人都没来？
怎么？他才1500年没出现就人走茶凉了？
而此刻，顶着漫天的冷冽风雪，一行人正逆风而上，陆续登上雪山之巅，在殿外整理好衣冠后齐齐进入大殿。
见到坐于上首眼神晦暗不明的澄元尊者，众人大气都不敢出，集体恭敬行礼。
“不知老祖出关，未能前来相迎，还请老祖恕罪。”
澄元嘴角一挑，似笑非笑，“恕罪，我当然恕罪，毕竟我只是个没人搭理的空巢老人罢了。”
“我等万万不敢，还请老祖息怒。”
底下这一群除了宗主外，全是太贤宗的渡劫期老祖。
如今也只能乖乖认错，头都更低了几分，半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
苍岷尊者额头冷汗直冒，他师尊一出关就让他把所有的渡劫期都叫过来。
连正在闭死关的都被他急促地叩关令给弄了出来。
“师尊，可是玄沧界发生了什么变故？”不会是魔族又要入侵了吧？
“呵~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天道的裤衩子漏风了而已。”
澄元懒散地斜靠在椅子上，语气漫不经心。
苍岷：“……”
这是他师父本尊了，说话老阴阳怪气了。
但，什么叫作天道的裤衩子漏风了？
漏……漏风了？！
难道天破了？！
一干人等面面相觑。
“敢问师尊，这……哪儿漏了？”别人都不敢说话，只能他这个徒弟硬着头皮上了。
“澄元你有话就直说，阴阳怪气给谁看呢?”
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响起，身穿一袭红色艳丽宫装的涤空尊者一个闪身便出现在了大殿之中。
她长相倾城绝艳，举手投足间尽显雍容华贵之态，说话做事十分大气。
“拜见涤空老祖。”众人再度恭敬行礼。
“哟~是空空啊，来来来，咱俩好久没叙过旧了。”
澄元嬉皮笑脸，招呼涤空尊者过来坐。
他笑容里带着几分散漫不羁，还有股刻进骨子里的肆意风流，打个招呼跟在调笑似的。
涤空尊者满脸黑线。
这个没正形的，大几千岁的人了，还是这副纨绔子弟的死德行，她凤目微瞪，正待开骂。
“其实也没啥大事，就是界壁破了条缝，我来叫你们去补一补罢了。”
澄元懒懒靠回椅背，不以为意地说。
啥叫没啥大事？！
界壁都裂了还叫没啥大事？！
怪不得要说天道的裤衩子漏风了……这确实是漏了啊。
“界壁为何会破？何时破的？”
涤空尊者脸色也沉了下来，如此大事，很可能会造成一些料想不到的意外。
“我怎么知道？应该不久吧。”
看到这家伙吊儿郎当的模样涤空尊者就来气。
你说他不靠谱吧，最后干成的事都很靠谱。
你说他靠谱吧，每次都这么气人。
她是准仙器涤空镜的镜灵，一千五百年前这家伙主动和她解除契约后就消失了。
她还以为他死了呢，结果，现在居然又跑出来气人了！
眼看着涤空尊者拳头都举起来了，澄元脸色一变，赶紧道：
“你看看你这什么脾气，一言不合就要动手，你可是准仙器啊，不该是无欲无求的吗？”
“轰”的一声巨响，澄元尊者刚刚坐着的椅子就被砸成了渣渣，木屑飞溅了一地。
众人：这可是坚硬无比的万年玄铁木做的呀！
一直缩在后面装隐形人的宗主心疼得直抽抽。
这可是多少灵石都买不来的好东西！
老祖实在是太败家了，您老倒是瞄准点揍啊！
好在澄元灵力不在身法在，及时闪到了一边。
他现在没有灵力护体，真要是被打趴下，几千年的老脸都得丢光。
涤空这婆娘脾气也太大了！
他瞥了一眼地上的碎屑，梗着脖子道：“我这不是在想办法了吗？”
复又转头看向下方诸人，满脸不屑，“啧~这才四个人，怎么补？
这一届的宗主是谁？
给十大宗门里的其他几个传讯，叫他们的老东西都去补。”
宗主恒羽真人躬身应是，也不敢说现场老祖加上澄元老祖一共是五个人。
他立即开始传讯，这可是关系到玄沧界安危的大事啊！
“哦，忘记跟你们说了，如今我不能动用灵力，否则当场就要渡个劫。
这补界壁的工作嘛，你们努力干，我会好好监督你们的。”澄元说得漫不经心，理所当然。
殿中众人将头垂得更低了，嗯，今天穿的鞋子很好看。
仿佛谁都没看到刚刚涤空老祖大发雌威的模样。
“传我的话，哪个宗门的老东西要是敢不来，或者是来慢了，老子就去他们宗门炸烟花！”
澄元尊者负手而立，低沉懒散的声音里带着点玩世不恭的调调，但字字句句都饱含威胁。
炸烟花是不可能炸烟花的，他现在正儿八经是个弱小、无助、可怜的人啊。
要是真有哪个不识相的，就叫他徒弟去给他们炸一个。
恒羽真人冷汗直冒……他要如何用委婉的语句准确表达出澄元老祖的意思呢？
他心里苦啊，上有霸道老祖宗，下有不靠谱的同门小祖宗。
他务必要尽快培养好接班人，这个宗主真是谁爱当谁当去！
收到信息的其他门派掌门脸黑了，心里含着苦黄连，被叫出关的老祖们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他们连声都不敢吱。
一众渡劫大能咬牙切齿地加入了界壁的修补工作。
这绝对不是慑于澄元那厮的威胁。
而是补了界壁对他们这些渡劫期的尤为有好处，天道会有功德反哺。
就是看见澄元那副无所事事的监工嘴脸，觉得这厮着实有点可恨！
要不是渡劫期轻易不能动手，真的很想把那张脸打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