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婚事定

月华略显心不在焉，听到宝云的话，下意识地露出委屈的神色。隐藏在桌下的那只手，却被身旁的男人温柔地握住，他轻轻捏着她的指节，像是在无声地安慰她。

原枞雄朝着宝云温和地笑了笑，用带着浓浓爱意的蒙语轻唤了一声：“额吉。”

宝云微微一怔，她没想到原枞雄会如此自然地用蒙语的“阿妈”来称呼自己。

“没关系，一家里有一个上心的人就够了。”宝云语气轻快地说道。

听了这话，宝云转头看了看自己女儿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的心里既感到欣慰，又泛起淡淡的酸楚——这个女婿的确不错，懂得疼人、宠人，只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就这样成为了别人“一家人”了。

最终，婚礼的形式还是按照喀喇沁人的习俗来操办。他们会请一位德高望重的喇嘛来择定良辰吉日，并在大喜之日摆下盛大的宴席，款待亲朋好友。

婚礼那天，天空湛蓝如洗，阳光明媚而温暖。

在广袤的牧区上，一座蒙古包被装点一新，成为了新郎临时的“家”。迎亲的仪式庄重而神圣，完全遵循了古老的传统礼节。新郎原枞雄身着华丽的喀喇沁服饰，骑着一匹矫健的白色骏马，手持弓箭，精神抖擞地朝着不远处新娘所在的蒙古包飞驰而去。

月华缓缓地穿上那身在梦中依稀见过的漂亮婚服，终于要戴上属于自己的嫁妆了。

一串串由珍贵的珊瑚珠子串成的饰品，沉甸甸地垂落在她的双颊旁，更衬托出她娇艳动人的容颜。宝云和扎什亲自将她送出门外，悠扬动听的祝歌声始终没有停歇，在那充满祝福的旋律中，月华眼眶通红地抬起头，看到了骑着白色骏马缓缓而来的原枞雄。他身姿挺拔，俊美非凡，身上穿着带有熟悉的族人纹样的服饰，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真正的草原青年。

她被远房的姐妹们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缓缓地朝着新郎走去，那一刻，她竟然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如梦似幻的场景之中。

周郝聪和高颖特意雇佣了一个专业的摄像团队，想要全程记录下这场充满当地风俗特色的婚礼。镜头所对准的，是盛装打扮的新娘明艳不可方物的美丽容颜，以及新郎亲手将她拉上马背，紧紧拥入怀中的甜蜜场景。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原枞雄旁若无人地吻在她的耳畔。

祝歌声中响起了错落有致的掌声和欢快的笑语声，高颖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唯独那一对策马远去的新人，仿佛与周围的一切都隔绝开来，独立于这广阔的天地之间。

迎亲的车队缓缓地配合着骑马的速度，围着娘家的位置绕行了几周，才慢慢地离去。

在返回的路上，高颖出神地看着前方马背上那对亲密无间的新人，忍不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周郝聪瞥了她一眼，关切地问道：“这么好的日子，你叹什么气啊？”

高颖笑了笑，并没有解释什么，她不过是忍不住心生羡慕罢了。

月华小心翼翼地踩着洁白的毡毯，走进了装饰一新的蒙古包内，这才迟迟地回过神来，转头看向身侧始终与自己紧紧牵着手的男人。

原枞雄也正深情地看着她。

明亮的烛光摇曳着，温馨的婚房早已被精心布置过。地面上铺着大红底色的花纹地毯，环绕四周的墙壁上，装饰着形状各异的琉璃窗格，头顶的圆形穹顶尽头，洒落着一抹迷人的暮色，四周悬挂着高高低低的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两侧摆放着赤红色的两排桌柜，再向前走，便是一张铺着喜庆床单的婚床，让人忍不住想要在此共度春宵。

她被原枞雄温柔地携着，缓缓地坐在床沿上，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是身处平行时空的另一个月华。否则，像他这样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人，又怎么会为了她，不远千里地来到这里，经历这些远古遗留至今的繁文缛节？又怎么会……抛弃了自己那锦衣玉食的优越生活，为了她而甘愿栖身于此呢？

看到月华紧紧地抿着红唇，一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原枞雄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地抚过她娇嫩的侧脸。

“怎么了？”他温柔地问道。

“像做梦一样。”月华轻声回答道。

“真巧。”原枞雄笑着说道，看到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忍不住笑出了声，“我也是这么想的。”

月华怔怔地看着他，眼眶忽然变得湿润起来，那些曾经想不通的事情，解不开的难题，都莫名其妙地迎刃而解了。

她曾经以为，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她就能为自己而活，但原来并不是这样的。

她也曾天真地以为，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在进行着倒计时。她不知道悬在自己颈上的那把刀何时会落下，更深知即便刀刃真的落下，她也无力去斡旋，更是无处可躲藏。

她曾想过干脆利落地一刀斩断所有的情丝，却不料这一刀虽然斩断了血肉，却仍然连着筋骨。

她原来是那么的懦弱，根本不敢去看她和他之间的结局。

可是，原枞雄却不远万里地来到了她的身边，轻描淡写地将他们之间的结局摊开给她看，然后温柔地问她，我们之间怎么可能不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呢？

宴请亲族的请帖，是月华先用蒙文写完之后，再交给原枞雄用汉文誊写的。

每一封请帖，他都一笔一划地写下：

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

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

此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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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原雪礼离开之后，欧阳思文与原晋中之间便产生了一些隔阂，因此，西中岛老宅的氛围也始终显得有些冷清。

但是今天，老宅却与往日截然不同，阿姨、佣人、管家都忙忙碌碌的，似乎是有客人要来。

当月华跟在原枞雄的身后走进家门时，是欧阳思文和陈姨亲自在大厅里迎接他们的。

早些年，月华曾经远远地见过欧阳思文几次，只觉得她举止优雅，气质温良。但是今天近距离地观察，却觉得两人之间似乎隔着一层无形的距离，欧阳思文只是淡淡地笑着朝月华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陈姨的态度则热情许多，她亲切地说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让他们在饭厅里稍作休息。

等到原晋中从楼上下来之后，四个人才围坐在餐厅里开始吃饭。

原晋中倒不像之前对待原枞雄那样横眉冷对，他或许也是碍于自己的身份，想要维持住表面的体面，所以和月华客套地寒暄了两句，没有让人感到难堪。

但是，从他的态度上来看，始终还是不冷不热的。只是在听到原枞雄说两人已经领了结婚证之后，原晋中才冷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月华吃完这顿饭，只觉得味同嚼蜡。而身边的原枞雄却像是早已习以为常，只是挑挑拣拣地吃了几口，就带着月华告辞离开了。

坐上车之后，月华仍然有些不解地问道：“这样就走了，会不会显得太唐突了？”

原枞雄还有闲心揶揄她：“怎么，没让你改口，你心里惦记着呢？”

月华撇过头去，不想理他，只是盯着窗外，看着车子一路从坡道上驶下去。片刻之后，原枞雄才淡淡地开口说道：“欧阳思文不是我的亲生母亲，而且我和原晋中之间也存在着一些心结。就连我尚且不能和他们好好地一起吃饭，更何况是你呢？”

他轻轻地扯过月华的手，捏了捏她的指节，温柔地说道：“我带你去见我的妈妈。”

宴晓山的墓仍然安葬在原晋中安排的墓园里，原枞雄一路上都非常沉默，月华便主动地握着他的手，想要给他一些安慰。

墓碑上，宴晓山的照片依然宛如昨日，照片中的她笑靥如花，美丽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