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婚讯

“啊这……”周郝聪支吾着，试图缓解空气中弥漫的尴尬。

梁嘉业的抱怨如同连珠炮般倾泻而出：“……你猜怎么着？到了下午，他总算想起给我回个视讯，那叫一个寒酸！随便披了件不知道哪个地摊上淘来的破布，头发，唉，简直不忍直视，估计是忘了发油这玩意儿，活像个愣头青，就这么一副尊容，还煞有介事地跟我谈工作，我简直要崩溃了！”

“这……”周郝聪重复着，试图安抚梁嘉业的情绪。

梁嘉业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回应，继续抱怨道：“好不容易聊完了正事，我问他什么时候回海市，毕竟十月份还有秋季天皇赏，我还想着能蹭他的私人飞机一起过去呢。结果你猜他怎么回我？他说近期压根就没打算回海市！”

“你说说，他到底在折腾什么！不就是追个姑娘吗？难道要把自己都给赔进去才甘心？”梁嘉业的语气中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周郝聪陪着笑脸应了几声，等到梁嘉业发泄得差不多了，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你过去之后，可要好好劝劝他，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周郝聪的声音低沉了下来：“他们要结婚了。”

“哈？”梁嘉业的声音陡然提高，充满了不可置信。

“我这次带高颖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周郝聪解释道。

“……哈！？”梁嘉业再次发出一声惊呼，显然是被这个消息震惊得无以复加。

周郝聪真正接到通知，是在一天前的上午。那是一个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的上午。

原枞雄依然像往常一样，在线上主持着例会。会议结束后，他特意让周郝聪留在Zoom房间里。

周郝聪起初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情，当听到结婚的消息后，整个人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在视讯画面中僵住了。

原枞雄略带不耐烦的声音传来：“卡了？”

周郝聪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滚动了一下喉咙，结结巴巴地说道：“没有，就是，有点突然。”

无论周郝聪觉得有多么突然，原枞雄却觉得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理所当然。

或许在他心里，这种形式上的东西，有没有都无所谓——她早就是他认定的妻子。

至于扎什和宝云夫妇那一关，其实并不难过。毕竟这些日子以来，他没少在他们面前晃悠，他的心思早就已经昭然若揭。所以，当他趁着大家一起吃晚饭的时候，郑重其事地提出结婚的时候，扎什和宝云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惊讶，反而隐隐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方桌上的锅子，热气腾腾地冒着白烟。皎洁的月华和原枞雄并肩坐在桌子的一头，扎什和宝云则坐在另一头。两厢静默了许久，扎什才缓缓开口。

“原先生……你为了什么原因在我这儿待了这么久，我心里一清二楚。你对我女儿是不是真心，我也看得出来。”

原枞雄不由自主地绷紧了下颌。月华偏过头看着他，心里暗想，原来他也会有紧张的时候。

扎什始终没有看向自己的女儿，只是坦坦荡荡地看着原枞雄，语气诚恳地说道：“你们俩心里都有彼此，这中间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才让萨仁图娅大老远地跑回来，我不想过问，你们自己解决就行。婚事我不会阻拦，丫头长大了，心早就已经不在阿爸这里了，就算我想拦，也拦不住。”

“只是，谈婚论嫁，可不是一件小事，我们得把丑话说在前头。虽然你原枞雄家大业大，但是萨仁图娅也是我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她配你，没有什么配不起的。”

原枞雄此刻才微微低下了头，语气谦卑地说道：“是。”

扎什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目光仿佛具有实质一般，让原枞雄真切地感受到一个父亲因女儿而生出的警惕和威严。

或许是被他诚恳的姿态所打动，也或许是他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高高在上的施恩者，扎什微微点了点头，才继续说了下去。

“这些年来，旗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原先生你的功劳。我们都是一些粗人，说不出什么漂亮话，这份大恩无以为报，只能好好养马，好好工作，不辜负你对这片草原的信任。”

原枞雄迎上了扎什的视线，被对方赤诚的眼神注视着，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失语。

“您言重了。”他轻声说道。

扎什摇了摇头，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然后又看向月华。

“我们嫁女儿，是清清白白的，不贪图你身后的家业。彩礼，我们不要，只希望你往后……好好对她。”

原枞雄没有和他争辩彩礼的事情，只是静默地端起酒杯，敬了他一杯，然后语气坚定地说道：“好，您放心。”

锅子平平静静地涮到了深夜，扎什起身回房休息，宝云和月华开始收拾桌子，却被原枞雄拦了下来，他说他来。

一个男人愿意主动帮忙做这些琐碎的杂事，确实是很少见的。宝云愣了一下，看到月华也是一脸习以为常的表情，才“哦”了一声，洗了洗手，回房间去了。

水槽里不时传来锅碗碰撞的声音。月华负责清洗，原枞雄则负责擦干，然后整齐地摆放好。

一束昏黄的光芒从头顶洒落下来，照亮了并肩站在狭窄过道里的两个人。他们重复着一递一接的动作，手臂时不时地触碰到一起，又很快分开。

夜，还是像往常一样，平静而安宁，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同。

结婚证是直接在县上的民政局领的。按照原枞雄的意思，他父亲原晋中什么时候见都无所谓，他早就已经打过招呼了，原晋中心里有数。

领证那天，阳光明媚，微风和煦。周郝聪将所有手续都办齐了，然后一路跟在他们身后，来到了柜台前。原枞雄拿出文件袋，他就在一旁尽职尽责地提醒着哪份是哪份，把工作人员都逗乐了，笑着问道：“到底是谁结婚啊？”

原枞雄很少有如此窘迫的时候，他有些恼怒地瞪了周郝聪一眼，后者立刻默默地退到远处坐下，假装自己不存在。

只是，当工作人员看到他的户口所在地是海市时，还是愣了一下，忍不住问道：“怎么没去男方那边领证呢？”

原枞雄偏过头，看向月华。她正眨巴着眼睛，专注地盯着柜台上那一堆手续，看起来像一只有些慌乱的小猫咪。他不由得笑了笑，语气随意地说道：“在哪儿领都一样。”

办完手续出来，还不到中午。他们回到扎什的家里，和一家人一起吃了一顿午饭。席间，扎什的几位长辈和近亲都来了，满满当当地坐了十几个人，大家又开始商量起婚礼和办酒席的事情。

周郝聪像参加会议一样，在旁边刷刷地记录着笔记，因为扎什和族人们用蒙语交谈，他几乎有一大半都没有听懂。

而唯一能够指望的翻译，却有些心不在焉，无论问她什么，都只是像个木偶一样点点头。宝云偷偷地在桌子底下捅了她一下。